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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70

    第61章


    又一天, 周一了。


    沉机大清早就收拾好了东西揣上了系统猫打算出门,今天可忙了, 要先去镇子里办过户,中午就在外面吃了,要在晚上之前回山,因为买的海鲜今天会到货。


    天大地大,海鲜最大,好不容易奢侈一把,沉机当然不会错过——要不是跟人约好了今天去给他的面包车过户, 沉机甚至想就在家里摆上一天烂,早饭少吃点,午饭少吃点, 等到晚上多吃点!


    没办法, 在深山老林里想吃一顿海鲜可太难了。


    白虎就蹲在门口,沉机揉了揉它的脑袋:“香香, 要不要跟我一起下山玩玩?你跟在我身边嘛, 大家都看不到你……或者你想待在家里看家也行。”


    白虎犹豫了一瞬, 摇了摇头。


    沉机知道它多少有点社恐,也不强求, 挥挥手走了。


    沉机总觉得今天去上杨村的时间格外的短,看了看手机, 发现才过去了一个小时出头——大概是走熟了的关系?又或者是在山里把身体养好了, 所以身轻如燕了?


    系统猫不予置评, 沉机进了村,他的车就停在了村头的广场上,上杨村家家户户门口都有那么一片地,不差地方停车, 唯有沉机是没有地皮的,就让他停那儿了。


    进村里第一个遇见的就是王叔,王叔扛着两根捆了红绳的甘蔗,两人对视上的时候还互相愣了一下,随即王叔扬起笑容:“小沉今天怎么下山了?吃了吗?没吃上叔家里吃点去!”


    沉机立刻道:“吃过了吃过了,谢谢王叔,今天去镇里头办事儿,叔,你这是?”


    “嗐。”王叔道:“小沉你忘记了?之前不是说等小王病好了得给黄二爷爷摆上一桌吗?昨天他爹妈和他都出院了,到家都凌晨了,我想着应该算是今天了,就今天摆!”


    沉机笑容淡了下去,谁也不会对一个面上叫他哥背地里叫他婊子的人有什么好感,他点了点头:“成,那我就先走了。”


    都是活了好几十年的人了,哪里看不出来沉机面色不好?王叔心道还是等小王养一阵儿就赶紧去外头打工吧,使一把劲在外头安个家,把他爹妈接过去也齐活。


    沉机到了村头的广场,见自己的车好好的,不由颔首——他还真有点怕打开门就是一张黑黢黢的脸。


    他也很怕的好吧?


    往镇里头开还是两个小时的路左右,沉机到镇上是八点半,在镇上吃了个早饭,去二手车店门口老板刚好开门,见沉机来了还愣了一下,紧接着挤出了一个笑容:“兄弟你来了?走走走,刚好去过户。”


    一条大黄狗从店里窜了出来,对着沉机大叫了起来,老板连忙虚虚地给了它一脚:“乱叫什么呢,去去去!”


    大黄狗躲到了一旁,还是对着沉机大叫,好像只要沉机再敢往前走一步它就要上前来咬沉机了一样。


    沉机侧首看了一眼那条大黄狗,黄狗的声音陡然卡在了喉咙里,夹着尾巴呜咽着逃走了,沉机这才对老板笑了笑:“好。”


    二手车老板的手有些颤抖,他心有余悸地看向大黄狗逃跑的方向,被沉机提醒了一声才拿起了皮包手机跟沉机说:“走走,我把定位发给你,我们到地方见?”


    沉机扬眉:“用不着这么麻烦,老哥你上我的车呗,回头我给你送回来,开两辆车多麻烦?”


    “这个……兄弟太客气了,你是老板,我哪里好让你送?”二手车老板笑呵呵地说:“我一会儿还要去办其他事儿呢,我开自己的车就行了。”


    沉机笑道:“我送你,今天就给老哥你当司机了。”


    “不用,不用……”老板的笑容都快撑不住了,沉机声音微沉,笑也没了:“老哥,你是不是嫌我车不干净?所以才不愿意坐?”


    老板的表情僵住了,沉机却在此刻笑了起来:“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以后这种车还是少收,遇到的还好是我,换个人老哥这车估计还得再收回去。”


    老板惊愕的神情是掩盖不住的,随即又转化成了尴尬和惭愧:“这……这……兄弟,我也是实在对不住你,当时也是鬼迷心窍收了进来,哪里知道车上不干净!要不这样,你这车钱我退给你,这车算我白送你的怎么样?”


    沉机摇头说:“不用了,不是什么大事。”


    “一会儿九点半咱们车管所门口碰头?”


    老板连忙点头,去开车去了。


    系统猫趴在沉机肩上:[干嘛不要这个钱?]


    沉机反问说:[那鬼我没杀掉,他不敢来找我,你说他找谁?]


    系统猫:[……?你小子报复心这么重?]


    [他要是提前跟我说清楚,我说不定也买了。]大不了给清境道长创点收呗——不过现在也一样。沉机给清境道长发了一条短信,提醒他没事儿来这个二手车店逛两圈后就去办过户了。


    这年头过户都有代办,沉机把证件交给了车老板后就在大厅里等着,还点了一杯很久没喝的生椰拿铁,等到咖啡喝完,几把游戏打完,也就办好了。


    沉机在车管所门口和老板告辞,正准备上车,忽地听见有人喊了他一声:“沉机?”


    沉机没有立刻转头,他硬生生止住了回头的本能,那人又喊了一声,快步往这里来,沉机松开了手指,任由钥匙落在地上,俯身捡的时候顺便看向对方。


    是他的同事……应该算是他手下的组员,赵承影,他还很年轻,今年应该才二十二岁,这小子毕业于一所名校,还是提前毕业的,沉机看过他的学位证,他是学金融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跑到互联网公司干程序。


    似乎是和老板有点交情?最后给沉机带着,人挺好学也聪明的。


    赵承影一路小跑着过来,脸上的笑容比阳光都灿烂,他气喘吁吁地停在沉机面前:“沉哥!你怎么在这里?”


    沉机客气又不失礼貌的笑了起来:“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吧?”


    这小子非富即贵,至少一个天天开迈凯伦600LT来上一万块钱工资的班的人很难让人觉得他没钱。这样一个人出现在S市不稀奇,但是出现在这个破落小镇里就显得很奇怪了。


    赵承影挠了挠头发,俊逸的五官拧成了一个苦瓜:“别提了,跟朋友一道去玩的,结果路过这里车就抛锚了,就来买辆新的,办过户呢。”


    有些奇怪,但是有钱少爷的日常沉机也不太懂:“这样啊,那真是有点倒霉。”


    “不提这个了!”赵承影又笑了起来:“沉哥你怎么在这里?你辞职后都不和我们联系了!问起来也没人知道你去哪里了,大家都怪想你的!”


    他还不等沉机说话,忽地有些惊喜地说:“哎?猫?我记得是叫小八是吧?怎么都长这么胖了?!”


    系统猫本来探出头是想跟赵承影打个招呼,毕竟这小子给它买过好多罐罐和猫条,结果就听见这小子骂它胖,当即哈了赵承影一声,赵承影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又默默地收了回来,没敢去摸:“还是这么凶……”


    沉机被他逗笑了:“它最讨厌有人说它胖,偏偏你每次看见它都说它胖。”


    赵承影双手合十,一副悔不当初地样子给系统猫道歉:“小八小八哥哥错了,哥哥再也不说你胖了,小猫咪怎么会胖呢,这是结实!”


    系统猫骂骂咧咧但是还很给面子的喵了一声,赵承影顺手就把它给抱了起来搂在怀里,喜欢得不得了的模样。


    沉机眼睁睁看着赵承影那件看起来就很贵的黑色汗衫沾满了一根根白色和黄色的猫毛,没好意思提醒他,答道:“我老家在这里附近,我来镇上买点日用品。”


    赵承影眨了眨眼睛:“老家?哪里?”


    对于这样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沉机一向不大喜欢:“就在不远。”


    赵承影还想问什么,一旁停下了一辆越野车,车牌花里胡哨沉机不大认识,但是浑身都散发着一种‘蹭一下你这辈子白干’的气息。车窗降了下来,露出里头一张年轻的面庞来。


    他对着沉机和赵承影吹了一个口哨:“承光,你磨叽什么呢?”


    赵承影回头看去:“遇见朋友了。”


    沉机见状便伸出了手:“小八给我吧,我也刚好要走了,下回有机会再一起吃饭。”


    赵承影眼睛一亮:“真的啊?好啊好啊,什么时间?”


    只要是成年人都听得出来这是一句客气话,偏偏赵承影就当真了,沉机不禁有了点笑意,逗了他一句:“那就看赵公子什么时候有空了。”


    赵承影连连点头:“好好好,我什么时候都有空的……你忙吗?要不今天?我们今天还走不了呢,对这里也不熟悉,你有什么好吃的店推荐吗?”


    沉机:“……海底捞?”


    赵承影的朋友噗嗤笑了一声。


    赵承影愣了一下,沉机眉眼一弯:“这里有海底捞就不错了,还有两家日料不错,就是不知道你们吃不吃得惯,一会儿我发微信给你,你带朋友们去吧。”


    小地方平均收入很低,一顿饭四五百块钱已经算是奢侈了,更高端的餐厅其实养不大起来,没有那么多的有钱人消费——真有钱的人家早就搬去大城市了,留在这儿干什么?


    “哦,好……”赵承影有点失落地将小八还给了沉机,沉机随手把系统猫放在了副驾驶,正准备上车,却见越野车上的那个男的正在盯着他看。


    沉机微微皱眉,没有上车,反而又往车管所里面去了。


    等他走远了,那男人才说:“还看呢?人都没影了,还不上车?”


    赵承影抿了抿嘴唇,上了车,那男人和赵承影差不多的年纪,都是二十三四的样子,他调侃道:“那个就是你大老远跑到这个破地方也要找的人?你也太拼了。”


    圈子里谁不知道赵大少爷毕业了跟发疯了非要干程序员,让他去接手家里一家互联网子公司他也不干,就盯着那家小公司不走了,硬是在里头混了一年多,就安安心心拿着那点破工资,叫他出来玩都是在加班没空。


    结果一年多后他上司辞职后,他也跟着辞了职,然后满天下找人,这时候大家才发现原来赵大少不是醉心研究程序,是醉心研究人去了。


    不过他那个上司长得是好,脸就不说了,他们这个圈子从不缺美人,但难得的是他一身气质,清凌凌的,明明看着很温和,偏偏又有种难以捉摸的气质,有点高不可攀的意思在里头,他刚刚第一眼还当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呢。


    赵承影侧脸看他,冷冷地扔出一句话:“云少阳,你闭嘴。”


    对方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啧,亏他运气好,我刚刚还想着他要是开车走,我就别他一下,这钱他估计赔不出来,你替他出了,刚好让他欠你个人情……”


    “你不要搞乱七八糟的事情。”赵承影:“你是我兄弟,别逼我跟你翻脸。”


    云少阳做双手投降状:“好好好,那现在去哪?真要去海底捞?”


    赵承影:“不然呢?超市买两桶红烧牛肉面?”


    云少阳吊儿郎当地说:“好吧,那就海底捞……等会了S市你少说请我吃两顿好的。”


    话音未落,两人的手机同时响了一下,两人低头去看,云少阳一目十行,随即嗤笑道:“附近不远?指开车两小时再爬两小时山?你这人可真不好追,都住到荒郊野岭去了。”


    赵承影沉吟了一会儿:“吃完饭你先回去吧。”


    “不是吧?你还真想留在这里追人?”云少阳不可思议地说:“你可想清楚,你家里不可能再让你在这里耽搁一两年。”


    都是家里有皇位要继承的,赵承影毕业的早,玩上两年让他追追梦是情理之中,接下来就该进自家的公司走流程了,总不能等他三四十岁了还什么都不懂,就一口气把家里产业都给他吧?


    “而且人都在荒郊野岭了,一个礼拜才下一次山,有时候十天半个月也不下山,你怎么追?搁山里去荒野求生?”云少阳搓着下巴,不怀好意地说:“我看也行,到时候你就装作去爬山的,然后山里找个地方受点伤,就等你上司来搭你一把,到时候你可怜无助死皮赖脸在你上司家里养伤……”


    赵承影没说话,云少阳轻哼了一声——虽然赵承影和他穿一条裤子长大,但是他其实不太看好赵承影。


    那个上司可能都不好那一口,而且看着就是个骨头硬的,手里有三四百万现金,家里也没有亲属了,除非他自己点头,否则想要弄到手还真不容易。


    但凡赵承影要脸一点,到时候可就真是鸡飞蛋打一场空。


    ***


    另一侧,系统猫已经在大声哔哔了:[我跟你说,赵承影肯定对你有意思!]


    沉机看着车往农贸市场去,因为推荐了赵承影几家店,但他也不想真跟人家吃饭,所以干脆避开,去农贸市场附近的小店吃饭,吃完了刚好农贸市场买点菜和肉回家,再让黄二爷帮忙搬个快递——非常完美的一天。


    家里还有大猫咪等着他投喂呢。


    [随便他。]沉机无所谓,别人喜欢是别人的事情,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他在和对方相处中也没有过线的行为,更没有拿过对方的财物,因此没有回应别人的义务。


    沉机还很恶劣地和系统猫说:[你这么好奇,可以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系统猫:[那不行,犯系统守则的!]


    它顿了顿,小声说:[要不你去跟一下他们的车,只要距离够近,我听到就不算犯规。]


    [神经。]沉机笑骂了一句:[听见了能怎么办?反正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系统猫见吃瓜不成,只好打开了音符app,开始刷漂亮哥哥漂亮姐姐擦边——最近不是很流行AI制作的擦边吗?它就爱看那个,据它说透过现象看本质,在它眼里,不是模拟出的人类在擦边,是逻辑最下方的AI在擦边。


    沉机听完了之后觉得自己不光不懂有钱人的世界,也不是很懂它们AI的世界。


    顺利的午饭过去,沉机正准备去买菜,结果发现农贸市场的老板都在午睡,干脆他也回车上午睡去了。他停在了有太阳的地方,拿了一叠报纸往脸上一盖,车窗开一条小缝,微凉的春风搭配暖烘烘的太阳,实在是惬意。


    等一觉睡醒,以收摊价买到菜肉,回家!


    ***


    傍晚的时候,迅风快递的无人机将沉机订购的海鲜砸在了山君庙大门口,白虎被吓了一跳,等左看右看发现没人过来,这才上前看快递。


    快递上写着‘海鲜,请及时冷藏,请勿阳光直射!’的字样,白虎顿了顿,叼起偌大的快递盒子拖回了厨房,可惜老虎的形态不是很方便把那么大的快递塞进冰箱冷藏室,它犹豫了一下,还是化作了人形,拆了一块冰箱里的隔板后,才将快递成功塞了进去。


    他正准备变回虎形,忽地听见有人说:【您的伤都养好了,为什么还不走?】


    他目光陡然一冷,回首去看,就见窗台上蹲着一只金棕色的黄鼠狼,它舔了舔爪子:【您再待下去,对沉机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黄二爷若有所指地说。


    青年正是长栩,他冷淡地说:【与你无关。】


    黄二爷嗤笑了一声说:【怎么和我没有关系?您老仗着和山君爷爷……总有本事在,也奈何不得您,但沉机可是个普通人,他哪里经得起?】


    【上回就差点要了他的命了……他那伤,是您继了过去吧?】黄二爷吊着嗓子,声音总有种诡异的童稚感:【我是挺喜欢他的,只要他一辈子不离开小青山,我也能护他平平安安过一世,您在,可就不一定了……】


    长栩眉目如冰:【滚。】


    黄二爷身躯一僵,愤恨地瞪了长栩一眼,转身跳上了屋檐。


    “滴、滴、滴——”冰箱因为长时间没有关闭发出了提示音,长栩将冰箱门合上了。


    好像,是应该走了。


    他在庙里,只会刺激祂发疯。


    白虎出了庙门,隐入了草丛中,不多时沉机骑着‘小鬼火’,带着‘小翻译’回到了庙门口,他拎着一大包的吃的用的,高高兴兴地进了门。白虎看到这里,转身离开了。


    沉机从塑料袋里掏出了一根巨大的鸵鸟逗猫棒,这是他为白虎买的,听卖家说完全不掉毛,不怕撕扯,刚好给白虎玩。他拎着逗猫棒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没看见白虎的影子,就觉得它大概还在侧卧睡觉,正准备给它一个惊喜,推开门却见侧卧里空无一猫。


    沉机微微皱眉,尝试性地喊了两句:“香香?香香你在吗?”


    “乖乖,快出来,我给你带礼物啦。”


    没有回应。


    沉机走到院子里,见红毛狐狸探出一个脑袋来,他给了小翻译一个眼神,小翻译就去问了,没一会儿小翻译就说:【沉哥沉哥,红毛说白虎爷爷出门去啦!】


    那大概是有什么事儿?或者出去玩了?


    沉机没有觉得意外,他谢过了红毛狐狸和小翻译,就将逗猫棒收了起来——等它回来再给它玩儿。


    昨天还说给它洗澡呢……昨天它自己洗过了,今天又跑出去了,他就再给它洗一次吧。


    沉机看见了冰箱里的海鲜快递,他还有些奇怪,也不知道是谁放的……也有可能是迅风快递的小哥帮他放的冰箱?


    系统猫买了很多,他划出了绝大部分留着,等白虎回来吃,剩下的也足够他和系统猫乃至黄二爷、小翻译他们吃一顿好的了。


    半夜十点,沉机已经洗好澡了,他又去侧卧看了看,发现白虎还没有回来。


    半夜十一点,他又去看了看,白虎依旧没有回来。


    半夜十二点的时候,沉机叫了小翻译来,因为今天吃多了的关系,小翻译今天就睡在庙里了,他摸了摸小翻译的脑袋:“白虎爷爷到现在还没回来,我有点担心,能不能帮我去找找?”


    小翻译睡得眼睛里都是水光,稀里糊涂地点了点头,出去了。沉机等到半夜两点的时候,小翻译才回了来:【沉哥沉哥,白虎爷爷说不回来啦!让沉哥以后不用等它了!】


    沉机一愣,温和地说:“谢谢。”


    沉机今天做了很多的事情,已经很累了,他躺回了床上,闭上眼睛就睡觉了。


    翌日起来,沉机将那根鸵鸟毛逗猫棒塞进了侧卧的柜子里——哎,好像是逗过头了,把乖乖气跑了。


    没关系,他可以等待下一次的不期而遇。


    第62章


    大概是因为白虎走了的缘故, 红毛狐狸也敢出鸡舍了,沉机很满意这一点,这傻缺孩子总算是把鸡舍让出来了, 不然他都不敢买鸡!


    沉机揉着嘤嘤嘤的红毛狐狸, 好声好气地赶它走:“宝宝我们是个无所不能的狐狸大仙对不对?怎么能靠我这种啥也不会啥也不行的人类养呢?我这样无能弱小的人类已经养不起大仙了,宝宝还是回家吧。”


    红毛狐狸不听, 它就钻到沉机怀里亮出白花花的肚皮,脑袋直往他手心里钻,眼睛湿漉漉的,叫得又娇又甜。


    沉机没忍住手就伸到人家肚皮上捏了捏,红狐狸就乖乖地一动不动随它捏去,沉机寻思着已经断了红狐狸至少三天粮食了,这家伙都不知道饿的吗?结果手掌微微使劲, 就感觉到红狐狸的肚皮鼓鼓囊囊的, 并且随着他的按压打了个饱嗝。


    沉机看向了一旁刚刚红狐狸叼来的光滑如镜的饭盆, 他以为红狐狸是饿得来跟他讨吃的呢。


    黄二爷嗤笑了一声:【它就是赖上你了, 天天半夜都溜出去打猎,你没发现它都胖了一圈吗?】


    沉机揉了揉手底下光滑油亮的毛发, 嘟哝道:“我还当它是毛量大呢……”


    结果是实心的。


    红狐狸也知道自己被戳穿了, 但它又不敢瞪揭穿它的黄二爷, 灰溜溜地跑回鸡舍去了, 还没忘记叼走了自己的饭盆去井边自助压了点水喝。


    沉机对着黄二爷招了招手,黄二爷从房檐上跳了下来,正正好好落在沉机怀里, 沉机嘶了一声,总觉得自己的大腿可能要被踩青了。黄二爷占据了刚刚红狐狸的位置,舒服地翻出肚皮。


    沉机顺势揉了一把, 笑眯眯地问:“今天二爷爷白天不睡觉?”


    黄二爷翘了个二郎腿:【今天太阳好,晒晒太阳。】


    “昨天村里头说是给二爷爷摆宴。”沉机接着道:“二爷爷吃到了没?”


    黄二爷无所谓地道:【我懒得去,让底下那群小子去吃了。】


    “二爷爷还打算跟王家计较呢?”沉机揉了揉黄二爷的脖子,黄二爷顿时软成了一根面条,它眯着眼睛说:【这事儿没完!那瘪犊子敢再出现在二爷爷面前,二爷爷要他好看!】


    黄二爷的活动范围只有小青山和上杨村,再远它也不稀得去,这是打定主意要把小王赶出去的意思——或者换句话说,他可以不走,只要不怕死。


    沉机摇了摇头,没说什么,黄二爷指着沉机鼻子就骂:【你也是个不争气的玩意儿,气死你二爷爷我算了,不吭声就知道你没憋个好屁!你二爷爷活到这把岁数什么没经历过,想劝我杀人不好是吧?你二爷爷哪天不吃两条命,你们人的命是命,老鼠鸡崽儿的命就不是命了?!】


    沉机搂着它,眉间温和平静,笑容依旧:“那我在二爷爷眼里是不是也是老鼠鸡崽儿一样的?”


    黄二爷爷‘嘿’了一声,【放你*的屁!真要一样今天就把你活炖喽!】


    沉机一笑:“哎呀,二爷爷别杀我,饶我一条狗命吧,我害怕。”


    黄二爷对着沉机的手掌心就是一记老拳,它就那么大,能有多重?沉机顺势握住了它的爪子,捏在指尖把玩。


    休息够了,沉机把面条状的黄二爷放在了太阳底下,自己则是跟系统猫一起去拆快递去了。


    已经到四月了,山里有些热了起来,沉机网购了几套棉麻的家居服,这种材质比较耐磨,穿着又凉爽——好吧他承认是最近隐居田园的视频看多了,就想自己也买几套新中式来过过瘾。


    充完电的扫地机器人被放了出来,乌央乌央地在庙里打扫起来。


    沉机将新到的床单被套等全部塞进了洗衣机里,打算趁着今天天气好多洗点衣服,正收拾呢,忽地听见门外有人喊:“沉机?沉先生在家吗?”


    沉机笈着鞋子出了门去,就见两个年轻人站在门口,一黑一白两套精致合身的西装,怎么看都不像是爬山来的——好像也没有听到直升飞机的声音。


    黑西装那个叼了根烟,有点痞帅痞帅的:“沉机是吧?别慌,例行公事。”


    沉机懵了一下:“啊?”


    白西装那个看起来沉稳一点,他说:“3月29日,周云帆在小青山坠崖身亡,希望沉先生给个面子,把人放了。”


    沉机忽然就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这两个人因为站在庙门口,他压根没有注意到两人没有影子的问题,白西装提到周云帆的时候,他还以为周女士又派人来了,或者是什么官方调查组之类的,直到他说‘放人’的时候,沉机才意识到这两个人应该不是活人。


    白西装见沉机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半步,依旧很有耐心地说:“沉先生,请不用紧张,我是白无常,工号14444,他是黑无常,工号20001,有什么问题可以向地府投诉我们。”


    甚至还掏出了个工作证出来,黑皮金印带公章的那种。


    虽然沉机没有见过这种样式的,但是莫名感觉是真的。沉机点了点头说:“不好意思,情况比较特殊,就不请二位进去坐了……周云帆已经跟着他母亲回W市去了,二位先生是没有找到他吗?”


    白无常顿时看向了黑无常,黑无常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库库一顿滑,有点僵硬地看向了白无常,白无常接过手机,就见周云帆的魂魄定位信息早刷新在了W市,而下面跟了好几条游戏验证码,很显然黑无常没看见那一条更新提示。


    黑无常看着白无常,只觉得头皮发麻:“……我……我消息太多了……”


    白无常叹了口气,与沉机道:“不好意思,工作失误,打扰沉先生了……我们就先告辞了。”


    沉机忽地想起了一件事,连忙道:“哎,等等,白先生,我还有一件事能不能询问一下?”


    白无常点了点头:“你请说。”


    “我之前在山里捡了一具尸骨,已经白骨化了。”沉机道:“应该是被吃了,因为地点的关系我也不好报警,您看这个能不能联系到本人或者亲属?”


    一般这种事不归黑白无常管,但是来都来了,还当面犯了个工作上的失误,白无常点了点头说:“可以的,可以把尸骨带过来吗?只需要一点点就可以了。”


    他也不说跟着沉机进去,只说让沉机拿出来。沉机这庙不太好进的缘故大家都心知肚明,庙里有真神在,他们这种外来的能不进就最好不进,免得闹出什么事端来。


    沉机今天早上找了个坛子把尸骨都装进去了,如今抱出来也方便得很,没一会儿他就出来了,手里还垮了个篮子,白无常让他把坛子放地上,他取一点骨粉用系统查一下就知道了。


    沉机趁着这个时候将带出来的饮料递给了黑无常,黑无常接了一口气喝了半瓶:“谢了啊!我还真渴了。”


    沉机又把篮子放到了黑无常面前,里面有烟和糖果,黑无常随手剥了一颗巧克力扔进嘴里,这时候白无常也检测到信息了,与沉机说:“沉先生,我们加个好友吧,我把他们家里人的信息发到你手上,魂魄已经没了。”


    沉机亮出了微信名片,感觉有点难办——就算有了人家家里人的信息,也不能一个电话过去说‘我捡到了你们家人的尸骨,你们来领’吧?


    白无常微微笑了笑:“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们有代办托梦服务。”


    沉机眼睛一亮:“好的,谢谢,咱们微信详聊。”


    “好的,那我们就先告辞了。”白无常说罢,人就消失了,还在一旁吃小零食的黑无常见状骂骂咧咧了一声就要跟着走,沉机指了指一旁放着的没开的饮料,黑无常立刻捞了过来,还抓了一把糖:“走了啊兄弟,以后有事招呼一声!”


    说罢,人也消失了。


    沉机俯身将坛子抱了起来,忽地笑了一笑——这就是鬼差?感觉和正常人没有区别。


    虽然没有影子,但是吃喝却不需要再转一道手,直接拿了就可以。


    不愧是带编制的,就是和别人不一样。


    沉机将坛子摆回了原位,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发现手机上已经多了两个好友,黑无常是卡通头像,白无常的头像则是蓝天白云,白无常已经发了尸骨家人的信息来了,黑无常则是发了一条消息说代托梦的事情办了,不用他管了,等人家家里人上门来取就行了,要是一个月内没人来,回头找个地方扔了也行。


    奇怪的人脉增加了。


    沉机心里突然跳出来了这句话。


    平凡的一天就这样过去了,是夜,沉机躺在了床上睡到了一半,忽然听到了哀嚎声,沉机心中忽地一跳,不知道怎么的就坐了起来,侧首一看时间,半夜两点。


    谁在哀嚎?


    该不会是又是骗他出去的吧?


    系统猫警觉地坐了起来:[沉机,你别出去,大半夜的你听到什么都别出去,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可千万别管!]


    沉机点了点头,也打算当没听见——晚上的小青山有多危险他难道不清楚吗?外面那个哀嚎是不是真的人都难说。


    忽然之间,前方传来了沉闷的响声,沉机和系统猫齐齐看向了窗外,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大风,吹得门窗吱呀作响,沉机心中有一股不太好的预感,但又说不出来是什么。


    仿佛有什么在靠近,沉机警惕地看着四周,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了……沉机背脊上敏感地浮出了一颗颗颗粒,止不住地颤抖,他一手扣住了五雷符,拉着系统猫靠到了墙边——希望那玩意儿别不讲武德从墙壁里出来就是了。


    沉机甚至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都收到了压迫,周遭的空气莫名其妙的变得稀薄了起来,沉机盘算着要不要扔出一张五雷符的时候,一声响彻天际的咆哮声骤起,白虎撞破了窗户,落到了沉机的床上,对着沉机前方的虚空咆哮着。


    那种不适感几乎在这一瞬间消退了个干净。


    白虎的咆哮也停了,它仍旧警惕地看着前方,喉中发出低沉的威胁声。


    沉机:“……香香?”


    白虎僵了一下,回头看来。


    沉机刚刚差点把五雷符招呼到白虎身上了,他眨了眨眼睛:“香香,你怎么把窗户给撞破了?”


    沉机目光下移,看见自己今天刚换上去的床单多了四个黑爪印,白虎的目光也情不自禁地跟随着他一起看见了,沉机:“床单也被你弄脏了。”


    白虎调头就准备走,刚走出两步,就感觉尾椎一痛,回头看去,就见沉机拽着它的尾巴,偏偏还满脸清澈无辜地看着它,它正要把尾巴抽回来,忽地就被沉机抱住了:“香香!呜呜香香——!”


    白虎僵住了,沉机抱着他哭得又可怜又卑微:“香香我错了,我再也不敢戏弄你了,呜呜呜你回来吧!刚刚好可怕,刚刚好像真的有什么东西要来了!我会死的,香香你别走了!”


    青年向来冷静沉着,就算是上次被祂拐到梦中,被那么多红衣围攻,他也冷静地想着对策,甚至用五雷符打伤了祂的真身,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出来后还是很冷静的样子——寻常人遇到这样的事情早就崩溃了。


    现在却抱着它哭得这么惨,肩膀颤个不停,可见是真的怕了。


    白虎无奈,用头颅蹭了蹭沉机,沉机依旧不撒手:“不,你不答应不走了我就不放手!总之要死的还不如死在你手上呢呜呜呜!”


    白虎只能又用脑袋蹭了蹭沉机,沉机的手臂颤抖了一下,随即将白虎抱得更紧了,白虎无奈,反正床已经脏了,它卧了下去,将沉机圈在了身体的中央,沉机低声说:“你不要走,我真的好害怕……”


    “香香,我错了,我再也不逗你了好不好……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


    青年还在颤抖,白虎就将青年团得更紧了一点,青年也将它抱得更紧了。


    沉机还在哭,白虎实在是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能轻轻地在沉机的头顶舔了舔,带着软刺的舌头一下一下的梳理着沉机的发顶,沉机似乎好了一些,有些惊讶地抬头看它,带着泪意的眼睛闪过了不敢置信:“香香你不走了是不是?”


    “你答应我了是不是?”


    白虎看着他,默默地点了点头。


    沉机喜笑颜开,抱着白虎狠狠亲了它两口。


    ……他刚刚说以后再也不随便逗它了。


    白虎看向天花板——算了算了,随便他吧!


    沉机真是花费了毕生演技才哭出了声,现在大猫都骗到了他哪里还哭得出来,当即又扑在白虎身上当做是缓了缓,实则是偷笑了好久——他们家乖乖可真的太好骗了。


    太可爱了。


    他又亲了白虎两口,忽地抬起头来:“香香,我害怕,今天能不能跟你睡……主卧也不能睡了。”


    可不是吗,窗子都成碎片了,全洒在床上,床上还有脚印,根本不是抖一下就能接着睡的水平。


    白虎看着木屑,无奈地点了一下头——虽然它也是着急,但是确实是它干的。


    它见青年将枕头拿了起来抖了一下,生怕自己转头就走一样,赶紧回到了自己的身边,哆哆嗦嗦地靠着它,实在是可怜,心中有些发软。


    沉机才演到一半,就感觉虎尾卷在了自己的腰上,将他带上了白虎的背脊,他惊讶地微微挑眉,将脸贴在了白虎的背脊上偷笑——乖乖真的很心软,很可爱。


    白虎带着沉机去了侧卧,侧卧一切都是干干净净的,沉机从它身上下来上了床,一脸惊魂未定地看着白虎,白虎在床边卧下,没有要上床的意思,沉机拽了一下它的尾巴:“香香,你上来,你不在我睡不着。”


    白虎发出了一声咕噜声,大概是身上脏不睡床的意思。


    “那……那我帮你洗澡好不好?”沉机说完,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惊慌无措地说:“不不不,我不帮你洗,我就在浴室里待着好不好?”


    “呜呜我太害怕了……明明是在庙里,怎么还会有这么多危险的事情……”


    白虎沉默了一会儿,随即用尾巴卷住了沉机的手腕,带着他往浴室走。


    之前给白虎洗澡的时候在主卧,因为那边浴室足够大,侧卧的浴室太小了。白虎庞大的身躯进去,差不多就是没办法转身的地步,沉机将水温调了调,就坐在了马桶上,等着白虎洗澡。


    白虎看他垂着脸不敢看它,一副生怕惹它生气把他扔下的样子,莫名就有些心虚,它发出了一声咕噜声,沉机抬头看向它,就见白虎端正地坐在狭小的淋浴间里,目光直直地看着他。


    沉机小心翼翼地问:“是要我帮你吗?”


    白虎点了点头,沉机立刻就进来了,他打开了顶喷的开关,温热的水流将他和白虎淋了个通透,沉机拿着刷子帮它刷起了毛,白虎闭上了眼睛,乖得像只大玩偶。


    沉机绕到了它的背后就彻底止不住笑意了。


    太可爱了。


    怎么会这么可爱呢?


    沉机抓着它的尾巴打湿,皮毛顺服的贴在了粗实的尾巴上,沉机一点点地给它刷,忽地白虎回首看来,沉机立即松手,惊恐地说:“弄不舒服了吗?对不起?”


    白虎还能怎么办呢?白虎只能摇头,回头,闭眼。


    亏得水流够大,没一会儿就进入了搓泡沫的环节,之前给白虎洗澡一洗就是两个小时,现在已经是半夜两点多了,沉机也没有很仔细的意思,快速地帮它洗了个战斗澡。


    白虎在走出淋浴间的一瞬间就烘干了自己的毛发,它回首看向沉机,意思是可以去睡觉了,沉机却抬手把短袖给脱了。


    白虎瞬间就要往外面走,沉机立刻道:“香香,你别走,我害怕!”


    白虎的脚步顿住了,它回头看去,沉机已经脱了个干净,正站在淋浴下可怜兮兮地看着它:“香香,我一会儿就好……五分钟……三分钟就好,求你了……”


    白虎只能在原地坐下了,背对着沉机,等待他洗澡。


    伶仃的水声传入它的耳朵,足够优秀的听力甚至可以听见沉机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呼吸。它垂下头,不知道事情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他只是把它当做一只老虎而已,和对那只肥猫、对黄二,甚至是对红毛狐狸没有任何区别。


    沉机开了门出来,半干的浴袍裹着他,他微微倾身抱住了白虎:“香香,我洗好了,谢谢你。”


    白虎抖了抖毛,忽地沉机就被细微的青蓝色薄纱给包围了,不过一瞬,每一根头发变得干燥而温暖,白虎的尾巴轻描淡写地卷着他的手腕,带着他往床边走。


    沉机躺到了里面,让出了一大块空地,目光灼灼地看着白虎。


    很快他意识到自己的目光或许不太好,便低头敛去了。


    白虎轻轻一纵就上了床,它钻到了沉机的背后,庞大的身躯绕着沉机形成了围墙,让沉机靠着它睡——通常他们一起午睡都是这么睡的。


    沉机也很习惯,他趴在白虎软乎乎的肚子上闭上了眼睛。


    白虎见状也低下了头,枕着自己的前爪进入了睡眠。


    沉机当然没有睡着——他难道应该睡得着?


    黄二爷说过,他其实是很有天赋的,自从学习了符咒后,这种天赋就慢慢显现了出来,具体有多厉害不知道,但是第六感大部分时间不会出错。


    今天有东西潜了进来,而且就在他的前方,很近,最开始应该出现在了距离他一米到两米之间的地方,最近的时候应该是半米左右……香香闯了进来,逼退了对方。


    香香盯着那个方向,说明那边真的有东西。


    香香能带着他洗澡睡觉,说明这个东西暂时不会有太大的威胁性……更新条件,或许是有香香在,那个东西才不会有太大的威胁性。


    已知:


    1、这个东西对他有一定的威胁性,大概率是冲他来的。


    2、这个东西可以在山君庙内出现,不受山君爷爷的制约。


    3、小青山大部分妖怪,乃至外面来的黑白无常都秉持着无事不进庙的潜规则,也就是说山君存在,且是连黑白无常这种鬼仙都不想招惹的。


    4、那个东西暂时性打不过香香。


    已知以上,并补充一条:周云帆死后魂魄会被强制性留在小青山,他亲眼看见了,而且黑白无常今天来是请他放过周云帆的魂魄。


    为什么?他有这个权力吗?或者是他有这个能力吗?


    已知他没有这个能力,那么他就是有这个权力。


    他是谁?


    他住在山君庙中,供奉洒扫,算是继承了庙祝这个职位,从某种角度说,庙祝是山君的人间代行人,传达山君的意思,所以……扣着周云帆的魂魄……不,扣着在小青山遇难者的魂魄的是山君?


    问: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


    作者有话说:


    云少阳:你死皮赖脸说害怕赖着他……


    沉机:虽然我没听到但是我学到了!


    第63章


    已知条件已经足够推测出许多事情了, 但没有足够的决定性条件,沉机不会轻易下定论,也不会轻易就放过每一个可疑选项。


    他无意识地摩挲着香香的柔滑的皮毛, 尽力地贴紧它, 时间长的甚至让人有一种他要把白虎的皮毛剥下来披在自己身上的错觉。


    这个想法突兀地出现在沉机的脑海中,在短暂的静默后, 沉机唇畔露出了轻微的笑意……变成老虎也很好,不是吗?


    当老虎多好,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在野外论起1V1,除了带枪的就没有什么可怂的,打不过总可以跑。上能在山里称大王,下能入村扑铁栅栏, 实在混不下去了还能在动物园里混一份编制, 八个保姆围着伺候不是梦。


    他想着想着又觉得好笑——要是以后没钱养不起香香了, 但香香刚好又受伤了, 他就给香香贴个通玄符,报警送它去动物园里养伤度假吧!


    白虎感觉到沉机一直在不安地翻动, 时不时在它身上亲亲蹭蹭, 大概是真的被吓坏了。它回首, 将脑袋压在了沉机的臂弯里, 沉机察觉到了,就把它往怀里搂了搂,不多时总算是睡着了。


    ***


    天光大亮, 沉机睡得正香的时候,忽地被系统猫给惊醒了:[卧槽?!卧槽?!主卧咋成这样了?!沉机,沉机你快醒醒, 咱家进土匪了!]


    沉机倏地睁开了双眼,大脑还有点晕眩,但是已经理解了系统猫的话,并且给与了回应:[不是,香香给砸的。]


    系统猫:[不是,它有病吧?好端端的回来砸窗?哎,不对,我怎么不知道?!]


    [是不是那些鬼东西又出现了?!把我给屏蔽了?!]系统猫话音还未落下呢,侧卧的门就被系统猫一脚踹开了,它冲进来一看,就看见沉机依偎着白虎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它:[……?我是不是打扰了什么?]


    沉机嘴唇微微动了动:“滚。”


    他太放松了,这句话甚至是用口舌发出的。白虎是在系统猫进来之前就已经惊醒了,闻言回头看向沉机,沉机揉了揉它的耳朵:“乖乖再睡一会儿,我去给你弄早饭。”


    说罢,沉机就快速地下了床,伸手捞起了系统猫扛在了肩头出去了,还贴心地帮白虎把房门给关了。


    白虎看着关闭的卧室门,不知多久才又伏了下去,尾巴不耐烦地在床上拍了拍。


    沉机却已经回到主卧了,过了一夜,日光照射下主卧更显狼狈,两扇隔音玻璃窗是保不住了,从中间被撞碎,连铝合金窗框都给撞得歪七扭八,肯定是要换的。床上更是碎玻璃碎木条的压根不能看,更不必提那几个糊成一团的巨大猫爪印了。


    系统猫:[……你们昨天晚上这么激烈的吗?]


    [想到哪里去了。]沉机屈指在系统猫脑袋上叩了一下:[昨天应该是有东西来找我了,是香香及时来救的我。]


    [操!]系统猫骂了一句脏话:[那到底什么玩意儿,一次两次的追到庙里来,这里的山神到底行不行啊?祂学文科的吗?!]


    正所谓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秀才遇上讲文明树新风的,比如张澄、黑白无常之流,祂这山神就好使,多少是个神,别人敬祂三分。遇到不讲道理的,人家进来就进来了,祂也不能拿人家怎么样是吧?!


    沉机眉尾不可见的抽动了一下:[别瞎说。]


    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要乱说,万一是监守自盗呢?


    沉机将卧室大概收拾了一下,剩下的就打算交给扫地机器人了,他快速地做了一顿早饭,送去了正殿。


    正殿的大门微微敞着,应该是昨天那阵妖风吹开了,入目是披着半幅明黄绸缎的神像,斑斓得几乎失去形状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沉机,沉机扬眉而笑,脚步轻快地走了进去,边将早饭放在供案上边小声抱怨道:“昨天那阵风也惊扰了您吧?山君爷爷,都怪我,我没有将门锁牢……下次我一定换一把更好用的锁。”


    沉机从香筒里抽了三支香来,点燃后拜了三拜,插入了香炉之中,随即爬上了神台,在绸缎上摸了摸,随即感叹道:“一手的灰……哎,山君爷爷见谅,我一会儿就给您换一块新的。”


    沉机从神像后面摸了根超大号的鸡毛掸子出来,在神像上掸灰,轻柔的羽毛拂过神像,年轻人眉目平静,神态温柔,抬眼之间满是崇敬与虔诚,“施工队那儿说最近天气不行,等到过几天天气好了,外面修好了,我就该给您重新描绘金身了。”


    “也不知道我行不行……我想着要不要去请个大师来,山君爷爷您这座神像好歹也有三五百年了,是个文物了,应该会有大师愿意来的。”沉机爱惜地抚摸着神像随意摆放在膝上的右手,只抚了一下,就收回了手。


    “到时候我再给您办一场法会,会有很多人来拜您的,这样您就可以有很多香火了。”沉机继续掸着灰,连后面怎么操作都想好了:“这年头年轻人都很喜欢小动物的,刚好我们这里小动物多,我回头就给黄二爷、红狐狸它们拍点视频,唔……名字就叫‘山君庙里的猫’好了。”


    “等到吸引了足够的粉丝,就开始宣传我们山君庙,半年后……中秋国庆左右吧,恰好是旅游旺季,我们这里人少,再找一个净化心灵、返璞归真之类的亮点,招有缘人来山上度假,吃饭什么的就农家乐,我找村里人来帮个忙……只要价格合适,够出片,不愁没有人来。”


    “慢慢地,就会有越来越多人来给您上香磕头,会有许多人真心诚意的祈求平安健康。”沉机已经想到日后那样热闹的日子了,他眯着眼睛直笑:“我到时候说不定还会被称呼一声‘师傅’,会有很多人求我帮他们算命……山君爷爷,到时候就要靠你了。”


    “上杨村也会热闹起来,山君庙也会热闹起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放下鸡毛掸子,似是在打量自己的作品:“山君爷爷,你说好不好?”


    沉机说完这些,自己噗嗤一声笑出了声:“算啦,您等着就好了。”


    春风和煦地在殿中荡漾,沉机爬下了神台,找出备用的绸缎来,那是一块暗紫色的绸缎,上面用金线绣着云纹,华贵中带着一丝飘逸,他借助晾衣杆将绸缎蒙在了神像上,还用绳子固定住了,保证不来个十二级台风绝对吹不飞绸缎,这才抱着满是灰尘的明黄绸缎离开。


    不会说话,不会闹事的山君才是好的山君。


    哪天真的说话了,沉机才是难办了。


    ——到时候就上交国家吧,这种事情还是国家接手比较好。


    白虎已经吃完了早饭,而沉机灰头土脸的,肚子也饿得扁扁的,他先将绸缎扔进了竹篓,又洗手洗脸这才过来吃饭。他一边吃一边打电话给包工头,他们这里太偏了也不好,他只有两种选择。


    要么现在去镇子里订制窗户,再花费一笔数目可观的上门费让别人上门安装,要么把事情托给包工头,让包工头下次来山上干工的时候顺便帮他修了。沉机没有太多犹豫就选择了第二种。


    不为什么,定制窗户也得一两天的时间呢,包工头再过五天也得来了,中间不过差了三天而已——修得太快了,他用什么理由跟香香睡一起呢?


    很快沉机就敲定了窗户,数据包工头那边都有,也不需要他费什么心思,吃完饭,下意识就想去阳光里睡个回笼觉的沉机叹了口气,认命地背上了竹篓。


    这绸缎太大了,家里的洗衣机根本没办法洗这种东西,家里也没有那么大的盆,所以只好去外面洗去:“乖乖,能不能带我去上次去过的那个水潭?”


    白虎疑惑地看着他,似乎是在问他为什么要去,沉机示意它看了看竹篓:“太大了,家里不好洗,也没有太脏,水里泡一下就差不多了。”


    后山那溪水顶多算是个水沟子,水深都没没过膝盖,拿来洗这个绸缎他还怕溪水下面的石头勾丝呢!还是之前那个水潭好,看起来很深,泡泡绸缎肯定很好。


    白虎也没有多磨叽什么,再加上昨天的事情发生后,它是必然要跟在沉机身边的,沉机要带着它出门刚好符合了它的心意。也没有说什么就伏下身体,示意沉机上来。


    银色的影子如风一样消失。


    系统猫坐在庙门口叹了口气,正在这个时候,黄二爷从房梁上跳了下来,它看起来才刚来的样子:【喂!破猫,沉机呢?】


    没有沉机,系统猫完全听不懂黄二爷在说什么,它歪了歪头,一副清澈无辜的样子,黄二爷看了它一会儿,随即骂骂咧咧地说:【*的,忘记你连话都听不懂了!】


    它在庙里逛了一圈没见着沉机的影子,就知道他是出门去了,它低咒了一声:【也不知道安分点……算了算了,人各有命。】


    话是这么说的,但实际上它早就打过招呼了。


    那几个大的它是管不了,不过俗话说得好,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成了气候的都知道轻重,有山君爷爷在前,不会轻易为难沉机,但是那些刚成精的小妖怪们就不好说了,仗着自己有了点修为,背地里推人一下,绊人一跤,几只围起来吃个把人……它话都放出去了,山里的小妖精们不许去为难沉机,如果沉机出现,最好一个个都给它躲远点,否则别怪它黄二爷爷不客气!


    而且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也知道沉机这个人极有分寸,也懂规矩,去到陌生地方都是送上过路费的,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儿。


    黄二爷侧脸看了看紧闭的正殿,不知道怎么的‘啧’了一声,转身跑了。


    ***


    沉机和白虎正在路上呢,沉机忽地听见了一声大叫,不必沉机招呼,白虎脚下就是一顿,随即往呼声的方向跑去了。


    沉机突然想到上回周云帆的事情,也是香香率先一步过去救人的——就如同他被过山峰困在界域里追着杀,明明长栩跟他无亲无故,偏偏就出现救了他一样。


    好像在山里救人是它的职责一样。


    这回的人比周云帆幸运,周云帆那是从高处滑落,中途几根树干都正中他的背脊,硬生生撞死的,这次这个人也是从高处滑落,但是直接被树枝挂着了,人斜躺在坡上,要掉不掉的。


    人也聪明,身上设备怪专业的,鞋子上好像有钉子,他曲起两腿将脚底钉在了土坡上,还选择了不同的地方,以免一处土块松落就带着他直接滚下去。


    沉机一顿,距离还很远,但是他看见那人的上方有一团煞气,他掏出望远镜看了看,那人上方的土坡上蹲着一只乌鸦。


    ……大概,不是这个人发生意外才掉下去的。


    白虎回首看了一下沉机,示意它要上去救人,沉机还很好奇,难道是它愿意现身人前了?他低声说:“乖乖,是上面的那只乌鸦?”


    白虎颔首,沉机揉了揉它的耳朵:“那你小心点,记得要咬死它,别让它跑了……”


    白虎就要走,沉机却又扯住了它的尾巴尖,补充说明:“你不能真的凌空去救人,给人看见了我圆不过去的,你扑死那傻鸟后把人迷了……你们大仙不是很会这一套吗?把他迷得七荤八素地再带他下来。”


    白虎的表情如果能具象化,那大概就是两个字:无语。


    沉机笑了笑,松开了它的尾巴尖儿:“快去吧。”


    白虎瞬间隐入了虚空中,沉机还想着它怎么扑乌鸦呢,结果没过两个呼吸白虎就出现了乌鸦背后,啪叽一下子就把乌鸦踩成了肉饼子,连血沫子都没飞出来的那种。


    沉机:“……?”


    好好好,乖乖一直演他呢!明明能瞬移,偏偏每次带他出门都用腿来跑?


    困在土坡上的人根本没有注意到上头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发现了沉机望远镜的反光,他高声呼道:“救命——!救命——!”


    在望远镜中,对方就看着沉机的这个方向,沉机也借此看清楚了他的脸——怎么是他……赵承影?


    他怎么在山上?


    下一瞬间,他家乖乖就一爪子掀在了人家的脑壳上,这回很明显控制了力道,没有把赵承影的脑袋压成肉饼子,赵承影一声都没吭就昏过去了。然后他家乖乖就叼着人家的衣服把人带下了土坡。


    沉机的嘴角抽了抽——他刚刚真的有一瞬间以为香香突然想吃个人玩玩了。


    沉机快步走了过去,白虎正在用树叶蹭爪子上沾着的血,沉机无奈地掏了一包巨厚实的酒精湿巾放在了地上,让它自己压着蹭爪子。


    白虎的力道刚刚好,懵逼又不伤脑,赵承影呼吸平稳,就跟睡着了一样,沉机看了他几眼,有点想把人就这样扔在这里,但转念一想山上的妖精太多了,一只破鸟就把人搞得下了土坡,真搁这儿让他躺着,估计也不用醒过来了,他过两天来收白骨得了。


    他这边的白骨已经有一具了,暂时不想增加第二具。


    管他是因为什么原因上山的,先救了再说吧。


    沉机揉着白虎的耳朵大大地叹了口气,在白虎有些疑惑地眼神下说:“这个人是我同事,大概是这里旅游的……见到了也不能不救,今天不去水潭了,我们把他带回去吧。”


    白虎点了点头,尾巴一卷就把人甩到了自己背上,沉机还有些诧异,他以为乖乖不会这么做,但是如果白虎不背……总不能让他来背吧?


    沉机刚这么想着,人也被带上了白虎的背脊,沉机正想俯身抓住白虎的皮毛,却见面前陡然张开了一条幽邃的裂缝,沉机见过这个,这个就是鬼道入口,上回小翻译帮他拿快递招呼小伙伴的时候开的就是这种。


    沉机虽然好奇,却不想进去,从这缝隙中透露出来的是一种对他极不友好的气息,才开了这么一人高的裂缝,才开了不到十秒钟,他已经有了仿佛被什么东西注视着的感觉。


    白虎却毫不犹豫地带着沉机进了去,一瞬间的黑暗后,沉机的视野被看不到头的灯笼点亮,里面并不像是沉机想的那么漆黑一片,而是一条说不上来有多宽的路,两侧是高高地悬着白色灯笼的木制灯架,充斥着幽谧阴郁的气息,让人望而生畏。


    沉机一僵,他仿佛听见有人在说话,可他又看不见这条路上有什么人,再凝神一看,便见本来空无一人的路上多了许多几近透明的影子,大多是灰色的,偶尔能看见一抹红影或者蓝影一掠而过,如同错觉一般。


    白虎没有做出任何表示,就像是进入了一条普通的道路一样,该如何还是如何,沉机知道白虎在奔跑,可是两侧的风景却没有任何的位移,仿佛是在原地奔跑一样。


    忽然之间,有一道蓝影停在了沉机的面前,沉机一瞬间对上了一双惨白的瞳孔,沉机还未来得及反应,骤然之间听到了一声虎啸声,充满了警告与威胁,那蓝影的面容在沉机面前变得清晰,那是个极为好看的女人,她对着沉机微微勾唇,下一刹那便又如风散去。


    直到她消失的那一刻,沉机才得以正常呼吸,只不过是对视的这一秒种……甚至不足一秒钟的时间,沉机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鸡皮疙瘩布满了衣物下的每一寸皮肤,骨骼的缝隙里都在不由自主地发抖。


    下一瞬间,眼前出现了一道光亮,白虎踏出了鬼道,而面前正是山君庙的正门。沉机骤然沐浴在阳光下,被刺得阖上了眼睛,阳光的暖意让他升起了一点活人的气儿。


    去时用了半个小时,可回来只用了三十秒不到的时间。


    他露出了一个僵硬地笑——果然之前乖乖一直在演他吧!


    他揉了揉白虎的耳朵,赞美道:“香香,你真厉害!”


    白虎发出咕噜一声,带着沉机进了山君庙,把人帮着放在了客房里,沉机也没急着查赵承影受了多重的伤,大不了就是擦伤,这种程度用不上报警,直接报森林急救就行了——反正赵承影有钱。


    沉机回房换了一身衣服,给赵承影倒了一杯水送过去,刚放下杯子就听见对方的手机响了。


    沉机犹豫了一下,替他接了起来,是个视频电话:“喂,承影,你到……怎么是你?”


    视频里的年轻人就是沉机上回在车管所遇到的那个,沉机道:“你好,你是小赵的朋友吧?小赵在山上遇到了一点危险,昏过去了,我已经报了森林急救,应该会转移到长留镇第二人民医院,如果你方便的话,请到医院等着接他。”


    对方听到沉机管赵承影叫‘小赵’,忍不住扯了扯嘴角,还笑骂了一句脏话,他说:“森林急救?严重吗?”


    沉机将镜头对准了床上的赵承影:“问题不大,就是昏过去了,没有什么外伤。”


    云少阳挑眉说:“不一定,说不定伤在衣服里?你帮忙看一下吧,别受了重伤没发现。”


    沉机眉目不动:“我不是医生,如果是重伤最好还是别动比较好。”


    云少阳在心里骂了一声,这上司可真是油盐不进,他点了点头:“好吧,那谢谢你,我去医院等他……不过我们都没有钱,森林急救很贵吧?”


    沉机淡淡地说:“可以刷信用卡。”


    “我们没有信用卡怎么办?”云少阳笑得有些掩不住的邪气:“能不能帮忙垫付一下医药费?”


    沉机:“不好意思,我也没有钱,如果真的很穷的话,建议借一下网贷,一分钟放款,各大银行都有。”


    说罢,沉机就利落地挂断了视频电话。


    云少阳嘴刚张了一半,就见屏幕提示挂断了,他一顿,紧接着在沙发上笑得前俯后仰:“艹!网贷!亏他说得出口!”


    完了完了,他兄弟这次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说不定真要鸡飞蛋打——哎,之前还说在山里假装遇险,死皮赖脸赖上人家,结果真的遇险了……他那个上司,是对他一点意思都没有,直接就报了森林急救——这还怎么赖着不走?


    直升机都来了,医生也来了,就算说不走估计都会被认为是撞昏了脑袋然后被强行带走吧?


    云少阳的舌尖顶了顶上颚,别说,那张脸真带劲。


    第64章


    沉机才不管这么许多, 倒不是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只是他们都不算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注定了不会有太多的交集, 所以不需要关注太多。


    系统猫看着被沉机转移到床上的人:[豁, 这不就是你那个前同事吗?]


    [我就说他喜欢你吧!你看都追到山上来了!]


    沉机无奈地说:[别乱说,人只是单纯来爬山的。]


    [噫。]系统猫晃了晃尾巴, 一跃而上跳到了赵承影身边,它有些跃跃欲试,想要伸出爪子触碰一下赵承影,这样就能读取一些储存在神经元里的信息了,但是因为系统守则又硬生生忍住了。


    [随便吧。]系统猫也看出来沉机一点留这个人下来的意思都没有,它用尾巴扫了扫赵承影的手:[这小子运气挺好,只有背上和手臂上有点擦伤。]


    [嗯。]沉机应了一声, 忽然微微皱眉, 伸手按了按自己的胃。


    系统猫立刻注意到了这一点, 寄存在沉机大脑中的本体瞬间开启检测:[LF1.9, MxDMn1.2……不是,沉机你干什么了?]


    数据显示沉机处于疲劳并且焦虑的状态——他才吃完饭多久?


    沉机:[没事, 就是搬人累着了。]


    系统猫这才放下心来。


    直升机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沉机拿着醒目的指挥棒出去, 熟门熟路的指挥森林公安把飞机停在院子上方, 这回因为没有出人命的关系,来的是森林公安和医生,医生急匆匆下来进去一看, 发现赵承影生命体征平稳,从某种角度来说就是睡着了,身上只有一点简单的擦伤。


    沉机做完笔录跟了进来:“之前报警的时候说了, 应该就是吓昏了。”


    他接着道:“不过到底是山里头摔了一跤,还是送到医院检查一下比较保险。”


    医生也认可这个说法,和森林公安一起扛着人回了飞机上,隆隆隆地飞走了。沉机目送了对方离去,转而走进了厨房,选了白菜、牛肉、山药,放进搅碎机里日一声打成馅儿,起锅刷油,做了一个简单的牛肉饼来当下午茶。等饼子熟的时候沉机也没闲着,一根香肠叫他三两口就吃完了。


    沉机从刚刚回来开始莫名开始觉得饿,而且是饿得胃在抽搐的地步。


    白虎在旁边看沉机顾不得烫就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的样子,有些心虚地用尾巴遮住了脚面。沉机吃完了大半张牛肉饼,特意喝了一杯水压住了进食的欲望,缓了一缓,等到一杯水慢慢喝完,果然就有了饱腹感,他侧脸看着端坐着的白虎,上去捏住了它的腮帮子。


    “乖乖,是不是你干的?”白虎威风凛凛目若寒星的脸硬生生被扯成了一个夸张大笑的表情,沉机双手在它脸颊上狠狠搓了搓,带的白虎也跟着摇头晃脑了起来:“别不吭声,你心虚的时候就喜欢这么坐着。”


    上次香香带他跳崖,惹得他狂吐的时候,它也是这么看似很有礼貌很绅士地端坐在一旁,目不斜视凛然生威的模样。


    白虎任他揉搓,只当自己是只死猫。


    沉机:“你说话!”


    白虎轻轻地‘嗷’了一声。


    沉机被它气笑了。


    他放过了白虎,他大概知道可能是进了鬼道的关系,亦或者是和那个蓝色衣服极美的女人视线相撞的关系……会有这么厉害吗?真的会有看上一眼就消耗了他体内大量元气的存在吗?


    系统猫跟在旁边蹭了一口牛肉饼,剩下的牛肉饼全被沉机塞进了白虎的嘴里,虽然是没做太多的调味,样子也看着粗糙,但味道确实是好,入口绵软香糯的山药裹着牛肉,白菜的存在又恰好中和了牛肉的油腻,显出一种自然的清甜来,一口咬下去肉汁都能迸溅出来。


    白虎的虎须上都沾了肉汁。


    沉机看得好笑,拧了一条大毛巾薅着白虎的耳朵把它整个脑袋都擦了一遍,有一种小时候姥姥帮你洗脸的即视感。


    有了中间这一段插曲,今天衣服也洗不成了,沉机老老实实去院子里晒太阳睡午觉,白虎则是跑回房间里去睡了——昨天它没敢睡太死,今天还是有点困的。


    沉机睡得有点不太安稳,一直处于半梦半醒之间,恍惚之间仿佛一直有人在推他,只要他快睡着的时候,就像是被人摇醒了,可他左右看看又没有人,就又睡过去,然后再被人摇醒,伴随着窒息感……如此重复,直到他睁开眼睛看见膝上的黄二爷。


    还有睡在胸口的系统猫。


    破案了。


    两只小的都睡得四仰八叉,把他压得严严实实,躺椅都整得不会摇了,沉机每一次呼吸都用了洪荒之力,这才没让系统猫把他给压窒息了。


    他推着系统猫让它往下躺躺,不料却惊醒了黄二爷,黄二爷悠哉地在他腿上翻了个身,露出了毛茸茸的肚皮,然后轻灵地踩在了系统猫身上,趴在了沉机的胸口。


    【沉机~】黄二爷的声音懒洋洋的:【你今天不是和白虎爷爷出门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救了一个人。”沉机用一根手指刮着黄二爷的侧脸,黄二爷舒服地上半个身体都往沉机手心里栽,沉机接住了它,挠着黄二爷的下巴:“二爷爷,说起来为什么当时我们无冤无仇的,一见面你就要来杀我?”


    黄二爷软得跟面条似地身体僵了一瞬:【啊?你之前不是问过了吗?我不也告诉你了吗?不就是眼馋你那两个法器嘛!】


    法器就在桌上,沉机从不设防,但从没见过黄二爷稀罕那些东西。他语气平淡温和:“对哦,我忘记了。”


    黄二爷继续瘫在沉机手心里磨蹭,沉机想了想问它:“黄二爷,你进过鬼道吗?”


    【当然进过。】黄二爷随口道:【你少进去,那地方又叫阴阳路,不是给人走的,你本来就阴盛阳衰,里头阴气太重,会损耗你的阳气……而且里头乱七八糟的太多,什么厉鬼妖怪的,没人护着你你进去不就是去送菜的吗?】


    沉机也像是闲聊一样:【哦,今天急着送人回来,白虎爷爷带我走了一趟……怪不得我出来就饿得厉害。】


    【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白虎爷爷护着你呢,走就走吧。】黄二爷打了个呵欠,被沉机薅得都快睡着了,它迷迷糊糊地说:【以后你自己能耐了也能走……很多有本事的人类其实都能走鬼道,省时间……】


    “我看见一个蓝色衣服的女人。”沉机道:“她让我感觉很害……”


    【啥玩意儿?!】沉机话还没说完呢,就见黄二爷一蹦三尺高,落下来啪叽一脚踩在沉机心脏上方,沉机倒抽了一口凉气,捂住了自己的胸口,黄二爷连忙伸出细小的爪子给他揉:【没事儿吧?哎呦喂你这小身板,差点给你踩岔气了……】


    沉机感觉到一股柔和的气流从黄二爷爪子上传入身体,胸口的闷痛很快就消失了,黄二爷见他缓过来了,这才说:【你看见了蓝衣服的?你确定是蓝衣服?】


    沉机点了点头,说:“一开始模糊不清,突然就看见了一双白色的眼睛,然后才看清楚是一个蓝衣服的女人,很漂亮……”


    沉机想了仔细描述一下女人的容貌,可是想了半天却想不出来,只记得那是个漂亮到了极点的女人,甚至‘女人’这个概念都是突如其来的,他并不确定对方的性别:“……很漂亮。”


    黄二爷左爪叉着腰,右爪子指着沉机的鼻尖:【好了你就别关注漂亮不漂亮了,那是蓝衣厉鬼,都是修行了上千年的老鬼了,要不就是怨气深重到了短时间就能成就高深修为的,说是鬼仙都成,你可千万别招惹,看见了有多远跑多远!】


    沉机有些奇怪:“还有蓝衣?一般不都是红的吗?”


    黄二爷恨铁不成钢地说:【你都说了‘一般’了,那就不是‘一般’!】


    沉机明白它的意思,黄二爷却又抓耳挠腮了起来:【怎么会呢!那种大人物看你干什么?!那都能算是鬼仙了!她好端端看你干什么?!这让你小心也不好使啊……】


    沉机慢吞吞地说:“会不会是因为我骑着白虎爷爷的缘故?”


    黄二爷的自言自语嘎然而止,颇为郁闷地看着沉机——很有道理,而且非常有可能就是这个原因。


    易地而处,它要有差不多的修为,要看见有个人被蓝衣背着,它也想看看那是什么人物!


    倒也不为别的,就是好奇,再有就是人都是被蓝衣背着了,它认认脸呗,以后要是遇到了别随手杀了结果给自己找个不死不休的对头,要是能行方便就给个方便。


    俗话说得好,江湖要是全靠一路拼杀,就算是有十条命都不够死的,主要靠得还是人情世故嘛!与人方便与己方便,人类讲这道理,精怪也讲这道理。


    黄二爷揉了揉自己棕色的小鼻子,无奈地叮嘱沉机:【也有可能……人那么大一个鬼仙也不至于专门针对你……】


    话音未落,黄二爷和沉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庙门的方向,只见那处站了个穿蓝衣的女人,极美极美,夕阳如血,也将她映得如血一般凄烈绝艳。


    沉机在一瞬间的震惊过后,仔细打量了一下,除却她有一张极美的脸外,实际上对方穿的是蓝色家居服,常见的那种春秋薄款,浅蓝的,上面都是线条小猫图案,脚上踩着一双蓝色鲨鱼头拖鞋……嗯?


    女人伸手敲了四下门,随即就迈步走了进来,沉机连忙起身,左手捞着黄二爷右手捞着系统猫,有些茫然地看着女人。女人见状就止步了,扬声说:“别怕,我来办点事儿!”


    沉机:“……?”


    女人双手插兜,真就是一副晃到楼下拿快递的样子,家居服口袋外面还垂着一条闪钻的手机链,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的。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系统猫:“你家猫真可爱!怎么养得这么好!可以摸摸吗?”


    系统猫是沉机跳起来才醒的,脑子还是懵的,听到有漂亮姐姐夸它,下意识就给了一声又甜又娇的‘喵~’,然后伸出前爪一副要抱抱的样子。


    她要是要抱黄二爷,沉机还想着赶紧让黄二爷快跑,她要抱系统猫,沉机那是再放心都没有了,把黄二爷往椅子上一放,端着系统猫就递了过去:“小心啊,它有点重。”


    系统猫靠在漂亮姐姐身上开心坏了,用脑袋使劲蹭了蹭漂亮姐姐的脸颊,把蓝衣女人惹得咯咯笑,她哄似地抚摸着系统猫的背脊:“它好乖啊,一点都不怕我!自从变成鬼,我好久没摸到猫了!”


    系统猫:[……?]


    沉机眉尾不可察觉的抽了一下:“它心比较大。”


    沉机:[你当不知道。]


    蓝衣在系统猫脸上狠狠地亲了一下,猛吸了一大口,还一点都不客气坐到了沉机刚刚坐着的躺椅上,跟他说:“今天不打招呼过来有点冒昧了,不过一回生二回熟,刚刚在阴路上瞅了你一眼,寻思着那味道不我家的嘛!想着赶紧就过来了!”


    这话说的有些奇怪,沉机看向了黄二爷,黄二爷也疑惑地说:【鬼仙姐姐,你这话说的……他祖上都是我们这儿当庙祝的,应该不可能有您这样一位祖宗……】


    “看我话说的!”蓝衣摆了摆手:“不是,前两天黑无常给我整了条短信,说是我家后人尸骨搁你这儿呢让我来取,我还寻思着我哪个后人……那小孩子不懂事儿,失踪了也不知道死哪里了,他爹妈也早投胎去了,我这个当老姨婆的只能来看看了。”


    沉机松了一口气,原来是为了这个来的:“原来是这样,确实在我这里。”


    “前几天我在山里找山货,误入了一个山洞,里头就躺着一具白骨,我就帮着收敛起来了,刚好黑白无常两位先生出差路过我这里,就求着帮忙找一找家人。”沉机道:“在偏殿,我带您去看看?”


    “别您不您的了,叫姐就行。”


    蓝衣抱着系统猫一副完全不像撒手的样子,低头叫了一声‘咪咪乖’,然后才继续回答沉机:“一副骨头架子有什么好看的,那山洞在哪?我去给他报个仇。”


    沉机一顿,尴尬地说:“那山洞的主人好像已经死了。”


    这个黄二爷知道:【是不是西南悬崖上面那个?那个风洞是过山峰他家的,是死了,沉机你不知道?就是前阵子被你炸成椒盐脆骨的那条蛇。】


    沉机顿时看向了黄二爷:“……”


    他还真不知道!


    原来是那条蛇的洞府?!


    ——呸!早知道那些财宝他就全拿了!该的!


    他家香香不肯吱声实在是太耽误事情了!


    蓝衣听到椒盐脆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样啊,那这事儿到这里就算是结了。”


    骨头都被椒盐了,可见魂魄也没留下,不然没道理不来报复,所以仇家都魂飞魄散了,她还报个锤子仇。


    沉机有些腼腆地低下了头:“那我帮您把骨坛抱出来?”


    他犹豫了一瞬间,接着道:“或者姐你要是不太方便的话,也可以寄存在我这里,我是这里的庙祝,别的没有什么,供奉还是方便的。”


    蓝衣一听乐了:“行!那就这么决定了,我也为难怎么处置骨头呢,也没后人了,他爹妈的墓早没人续费都给挪去集中墓了,就放你这里,也不用供奉了,魂魄都没了,供着也没意思,四时八节的给擦擦灰就成了!”


    沉机应了一声:“好,这很容易的。”


    蓝衣又低头亲了一口系统猫,手在系统猫软乎乎的肚皮上揉着,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好像在她眼里系统猫比她那个后人重要多了——给沉机的感觉也像是给黑白无常一个面子,又恰好遇见了他,所以顺手过来处理一下。


    “姐,要不要留下吃个饭再走?”沉机接着说:“今天家里吃火锅。”


    “不……”蓝衣本来是想拒绝的,听见火锅立刻改口:“好的,麻烦你了,要帮忙吗?”


    她眼睛都亮了起来。


    沉机笑道:“不用了,都是现成的,洗洗就可以吃了。”


    蓝衣连连点头,侧脸看黄二爷一副已经吃惯了的样子,不禁心生怨念——啧啧啧,她是不是也应该弄个庙,然后养个知情识趣的年轻人啊?


    这年头哪哪都有天眼,她可以化出实体,但是她没有身份证办不了支付宝和微信付款啊!家里也没后人了,没人给她烧钱花,要么只能在阴间给地府半点差事拿点补贴,然后再换成阳间的钱……那汇率,嘶!


    直接拿阳间的钱倒是好拿,但是那都是靠手段捡的,有一次她使了点手段捡了点钱去吃烧烤,烤串才上桌呢警察就来了,说是她捡的钱够立案了,要带她回警局……后来只敢捡点小钱了,但阳间物价飞涨,吃顿好的哪个不得三五百?!真不够啊!


    作为一个早就过了喜欢乱杀人的年纪,只想享受漫长的养老生活的鬼,她很奉公守法的,真不想顶着自己的脸成为阳间通缉犯好吗!


    沉机想着冰箱里还有什么菜,上次买的海鲜因为香香不在的缘故,有一部分冰冻了起来,今天刚好拿出来招待客人……


    “哎?”蓝衣突然看向了一侧,她的语气中带着一点玩味儿:“小朋友,你养的?”


    沉机顺着她的目光回首看去,就见香香站在房门口,警惕地看着蓝衣,沉机笑了笑,扬声招呼道:“白虎爷爷!今天有一位姐姐留下来吃饭!”


    此言一出,蓝衣神色诡秘地看了沉机一眼,然后就发现白虎乖乖巧巧地走过来了。


    沉机伸手在白虎耳朵上摸了摸:“姐,这不算是我养的,是罩着我的,你知道的,我们这个山妖怪有点多,我好几次都差点被吃了,都是白虎爷爷救我的。”


    沉机还补充了一句:“白虎爷爷脾气不好,不能摸。”


    蓝衣瞅着沉机的手,点头:“哦哦哦……原来是这样。”


    可惜了,她还想顺势摸摸人家的耳朵呢!可惜了,小朋友看着挺乖,其实还挺精明的。


    沉机又揉了揉白虎的颈项:“那姐你在这里坐会儿,我给姐倒杯茶去,喝完茶就差不多可以开饭了。”


    “也行,不跟你客气了!”听沉机这么说,蓝衣又心安理得地坐下抱着系统猫玩儿了。


    沉机也不问蓝衣吃辣不吃辣,他打算直接做个鸳鸯锅,左牛油右猪肚鸡,吃什么都有。他低头与白虎说:“白虎爷爷,帮我去化冻。”


    白虎警惕地看了蓝衣一眼,跟着沉机走了,沉机给了蓝衣姐姐一个不好意思的微笑后也赶忙去了厨房,给蓝衣姐姐端来了果盘零食以及奶茶可乐,爱喝什么这位姐姐自己挑吧。


    沉机把冰箱里冷冻虾和鱿鱼拿出来,跟白虎说:“乖乖,你看这个,把它化冻……化冻你知道吗?就是把冰融了但是虾不能煮熟。”


    白虎点了点头,一阵青蓝色的微光浮现,虾和鱿鱼成功化冻,状态非常完美。


    沉机开心地拿过去洗了。


    蓝衣在外面听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乖乖?


    ——笑发财了!


    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她敢进庙,就是因为她不畏惧庙里的正神,大家都差不多谁跟谁大小声呢?她就进来办个事而已,一个虚弱的山神能拿她怎么办?


    没想到坐在神台上那个不出来,另一个倒是出来了,弱的要死还敢威胁她呢……哈哈哈哈‘乖乖’!它居然叫‘乖乖’!!!


    那个年轻人知道他把他供奉的正神当猫养吗?!


    “香香,你来快来,帮我开一下水龙头!”厨房里的声音传了出来。蓝衣下意识跟着看了一眼,她还当是沉机在叫那只黄鼠狼,结果没想到看见白虎一个起身,大爪子狼狈地拧开了水龙头。


    “噗哈哈哈!”蓝衣抱着系统猫笑倒在了椅子上,不行了,她快笑死了,怎么会这么搞笑的!


    这一趟来得真是值票价了!


    她笑够了,又低头猛猛吸了一口系统猫,揉着它的毛:“咪咪,你说你主人知道他把山君当猫养吗?……虽然看起来也跟猫差不多了!”


    “咪咪,你会开水龙头吗?你得学啊!”她语重心长地跟系统猫说:“你看山君,又会开水龙头又会化冻的,你会吗?天长日久下去,你在你主人心里就不重要啦……”


    系统猫舔了舔蓝衣的手指,高冷的想:它会的我都会,我会的它肯定不会——老虎怎么了?老虎能给沉机抢一分钱一板的鸡蛋,还是能给沉机当全屋智能小咪同学?连全网比价都不会,它拿什么跟它斗?


    系统猫陡然抬头,哎不对,什么玩意儿?山君当猫养?啊?!


    [沉机——!]


    第65章


    [当听不懂。]沉机几乎是立刻冷漠无情地给予了最新指令, 转头就笑得眉目温柔的将雪花纹的牛肉塞了一大块进了白虎嘴里:“乖乖,试试这个肉好吃吗?”


    系统猫:[不是,你早知道乖乖是山君?!]


    [不然呢?]沉机慢吞吞地说:[你以为我真的是对老虎起反应的变态吗?]


    但是沉机只知道白虎是长栩, 不知道其实长栩就是山君——既然长栩是山君, 那么神台上的那个是什么?他在庙里遇到的这一切……很明显不是乖乖默许的。


    乖乖就是个社恐腼腆的滥好人,被他摸一下屁股都能一蹦三尺高, 哪里做得出来大半夜摸上他床猥亵他的事情?


    只是蓝衣在,他不好过多表示罢了。


    系统猫:[emmm……]


    这很难评,它只是一个单纯的小系统,它一直以为人类的性癖就是这么广泛且变态的。


    系统猫通过沉机的视野看着差不多被沉机哄成智障的白虎,再看看眼前这个对着自己一脸姨母笑的蓝衣鬼仙,真心觉得它和沉机应该进军娱乐圈,三年拿两个影帝, 五年全球扬名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沉机才不管这些, 专心致志地等着白虎给他回应。这肉就是沉机给开的小灶, 好的牛肉也不用吃全熟, 只要刀工到位,在锅里煎个一分多钟就可以吃了。


    白虎咀嚼了一下, 纯粹的肉香随着软嫩的牛肉在口腔中迸发出来, 满满的油脂叫它本能的喜爱, 它吃的眼睛都眯了起来。沉机看它一脸心满意足的样子不禁揉了揉它的脑袋:“好了, 到一旁玩去吧,很快饭就好了。”


    今天有客人在缘故,总不好让客人吃剩下的, 沉机另起了一个锅,专门给神台上那位和香香它们做一锅麻辣烫。


    约莫二十多分钟后,沉机就把火锅端出去了, 蓝衣一看鸳鸯锅眼睛都亮了,也不抱着系统猫了,起身去厨房帮忙端菜。没一会儿一大桌菜就收拾齐全了,蓝衣也不废话,坐下开吃。


    沉机给她倒了饮料,蓝衣头埋在碗里说谢谢,她一个人居然将一桌菜吃的七七八八。沉机虽然是作陪,也吃了个饱,一顿饭可谓是宾尽主欢,最后两人加了个微信好友,临走时沉机送她,她却脚步一顿,半点不带掩饰的说:“你可要小心你家的那位,别吃醋了。”


    沉机第一反应就是香香,香香哪里会吃醋?转念一想又不太对头,刚想再问,却发现蓝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失去了踪影,满山凉风拂来,清爽宜人,沉机低头笑了笑,转身进去了。


    他刚刚吃饭前就把麻辣烫给了几个小的,又把剩下的热了一下,端去了正殿。


    神像被暗紫色的布料包裹着,像是一头被关在笼子里的怪物。沉机一顿,脸上是温和虔诚的笑意——管他什么颜色,他就是拿个大红的过来,山君像都让人觉得阴森恐怖。


    他将麻辣烫放在了供桌上,照例开了一瓶樱桃味可乐,拈了三炷香规规整整地磕头:“山君爷爷,今日庙里来了一位鬼仙,黄二爷爷与我说时我还有些害怕,没想到真的见到了原来是一位很和气的人。”


    “不敢慢待了鬼仙,今日这才来晚了些,还请山君爷爷见谅。”他说吧,起身将香火送入香炉,转身出去了。


    咔擦一声,正殿的大门被锁住了。


    最常见的拇指粗的铁链,最朴素的黑铁大锁,这要是殿门还能被风吹开,那殿门估计得一起飞出去。


    沉机打量了一眼不久前才换上去的全新不锈钢加厚加宽合页,一般的门只需要2-3个合页,他当时为了保险起见装了六个,用膨胀螺丝加焊接工艺固定的,这要还能出问题,那肯定不是合页的问题了。


    正殿陷入了黑暗之中,外面的光源仿佛被什么隔断了一样,半点透不进去。黑暗中似乎有什么在殿中翻腾着、挣扎着,只听滴的一声,有一点亮光在黑暗中亮起,成了黑暗中唯一的光明,清脆的童声响起:“云宝开始执行扫地任务了!”


    是扫地机器人。


    黑暗又回归了平静。


    ***


    系统猫就蹲在殿门口,见沉机出来就拦在了沉机面前,等着沉机把它扛起来。沉机俯身将它扛上了肩头,系统猫道:[今天的事情?]


    [当做不知道。]沉机拿着手机翻看有没有什么信息,边与它解释:[乖乖不愿意解释身份,肯定有他的苦处,我去揭穿没什么意思。]


    [不是这么说的吧?!]系统猫道:[你忘了之前那个每次大半夜偷偷来猥亵你的玩意儿了?!乖乖要是山君,为什么放那种东西进来祸害你?!你说什么火龙缠腰你当我真信呐?!]


    沉机反问道:[或许这就是他的苦处呢?]


    [没有足够的实力之前,就不要参与这些事情。]沉机的声音中充斥着一种系统猫不太能够理解的情绪,有点像是冷淡,又有点像是愤怒,又有点讥讽的意思,系统猫搞不明白。


    沉机浑不在意地说:[大佬们打架,我这个小喽啰掺和什么?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系统猫有些奇异地看了他一眼:[万一就差你这一点呢?]


    沉机道:[那么需要我做什么,他会主动开口,如果他不开口,那么就说明他不需要。]


    沉机早就不是十六七岁热血上头的年纪了,他孤身一人混到这个份上,很早就明白了‘帮助’这件事,是要看分情况的——能不能做,有没有能力做,该不该做?


    人贵有自知之明,扶一把过路摔倒的老人还要斟酌一下最坏的情况,自己赔不赔得起这个价才能伸这个手,换到其他事情上当然也要想个清楚明白。


    他不是乖乖的妈,他不需要做‘妈妈觉得你冷’这样的事情。


    难道他不知道神台上那位山君有问题吗?如果不知道,为什么要拿绸缎遮着祂呢?难道清境一说他就信了?


    清境道长不断地暗示小青山的山君不是什么善神,黄二爷的首尾两端,莫名其妙的被蛇妖攻击……无冤无仇,可问题是它们要是真这么喜欢吃人,上杨村早没人了,小青山还能留到现在?不早被炸平了?


    这些年种花家炸山难道炸得少了?再不济也是将小青山整个圈起来,就跟早些年的哀牢山、张家界一样划出禁区,不许人进去不就行了?


    这些都没有,说明黄二爷它们一开始针对的只是他一个人。


    黄二爷的态度变得那么快,几乎可以断定一开始追杀他是收到了山君的命令,它不认识他,也对他没有什么感情,杀就杀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就如同红毛狐狸收到了山君的命令下山去祸害王家一样,无所谓,不认识,杀就杀了。


    沉机至今沉默,只当是一无所知过自己的日子,就是因为他不明白山君到底站在了什么立场上,一方面要让妖怪追杀他,一方面要维护他……真的很奇怪。


    况且他也需要解决做噩梦的问题。


    所以他回来了,所以他哪怕面对这么多妖怪的追杀也留下来了。


    现在,他需要的是做好自己的事情,尽可能的拓展自己的能力,他现在也就是能摁死个小妖怪的水平,红毛狐狸他都不一定能干得过,怎么掺和到他们鬼仙神祗的事情里去?


    当然,除非他获得了能够决定走向的能力……


    系统猫仔细想想居然觉得沉机说的一点问题都没有,任何一个个体在拥有完全行为能力后都应该为自己所作所为付出相应的代价:[也是……那你啥时候学会五雷符?]


    沉机沉默了一瞬,薅了一把系统猫的脑袋,这小没良心的,那玩意儿是说学就能学会的吗?!他还在练!


    短信跳出提示,沉机点了进去,是道长发来的,配图是一堆叠得整整齐齐的银元宝,问他折好了的元宝是发快递到山上还是他上门自提。


    当然要是忽略那个‘削你狗头’的表情包就更好了。


    沉机回了一条短信,示意让道长倒贴一个红袋子帮他把元宝都烧下去吧,另附家人姓名信息。


    道长回了一个中指的表情包。


    沉机一笑,按熄了手机,他见白虎端坐在拐弯处,就快步上去:“乖乖,吃饱了吗?”


    白虎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从喉中发出了一声轻轻地咕噜,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回应。沉机揉了揉它的脑袋,“那就去睡觉吧?”


    白虎又应了一声,它仿佛就是在这里专门等着沉机的,闻言跟着沉机的脚步一道往回走。


    系统猫啧啧有声:[虽然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但是你看看,你看看,乖乖这么护着你,你还打算袖手旁观……你可真不是人啊沉机!]


    沉机抚摸着白虎柔顺的皮毛:[那不一样。]


    [他不需要我,我就过自己的日子。]沉机漫不经心地说:[他需要我,我可以拿命帮他。]


    “乖乖,我害怕,晚上可以一起睡吗?”


    白虎沉默了一会儿,随即艰难地点了点头。沉机欢呼了一声,扑到了它的身上那脸使劲蹭它并且吸了一口。


    白虎想躲又不敢躲,只能让沉机抱着。


    系统猫:[……我合理怀疑你跟我哔哔这么多,是想等乖乖亲口求你。]


    ……


    是夜,风吹云动,沉机听到有人在喊他。


    “沉先生,沉先生,您好了吗?”


    沉机缓缓睁开了眼睛,他听着熟悉的话,扫视四周。


    没有香香,没有小八,所以,他现在又在梦中了。


    今天道长才给爷爷烧了纸钱,晚上立刻就托梦了?


    ……该不会是守在天地银行就等着他打钱了吧?


    第66章


    外面的人又询问了一遍:“沉先生, 沉先生,您好了吗?”


    “要是再晚,就赶不上吉时了。”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 沉机要比之前冷静地多, 当知道这是一个梦的时候,而且还是由亲人所构建的梦后, 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令人难以接受。


    他仔细分析过,这个梦其实是个梦中梦,第一层梦就是这个周叔叫他下山去村子里办事儿,还称是给了许多香油钱,他借了山君名义说不去,却也没有为难他,直接消失了, 他想问问山君他能不能活, 结果在掷出筊杯的时候昏迷过去, 见到了一双红寿鞋, 紧接着就进去了第二层梦。


    也就是说,不管这次是不是有人在套路他, 他先跟着周叔下山, 那么就可以避免红寿鞋情节。


    沉机拉开了抽屉, 见到了熟悉的放至符咒的木匣, 他此时才发现,伸出去开木匣的手指黝黑粗糙,并不是自己的手——大概, 就是他爷爷的手。


    所以这个梦是爷爷经历过的?爷爷想借此提醒他什么?


    “沉先生?先生?您还没有好吗?”


    沉机将匣子里几张大威力的符咒都带上,回忆着他爷爷的性格,应道:“等着, 心里有数,你催什么催!尿都给你催劈叉了!”


    外头周叔与他那两个侄子哄笑了起来,周叔笑骂说:“听见没有!不能催你们沉叔,不然都劈叉了!”


    他话锋一转:“赶紧的,别他妈给你几分面子就给我充大头!麻溜地滚出来!还走的得动路不?让你两侄儿给你抬轿子呢!”


    沉机将符咒塞进了衣服兜里,他穿的衣服也是他爷爷那个年代的中山装,口袋很多,根本不愁没地方塞。沉机试着向外迈去,果然腿脚也有些不太灵活,走得慢察觉不出来,走得快就发现了。


    房门一开,露出了周叔的脸庞,周叔就站在阳光下,手里还加了根烟,带着点熟悉的笑意扬了扬手算是打了招呼,两个小的抬脸就笑:“沉叔好!”


    沉机颔首,也没出来:“不差这点时间,都到了庙里没有不磕头的规矩,你们进来都给山君爷爷敬柱香,磕两个头再走。”


    两个小的都没有什么意见,麻溜的进去磕头上香,沉机看向周叔:“你这个老家伙愣着干什么,快进来!”


    周叔道:“抽完这根烟就来。”


    沉机点了点头,就在门口等着,周叔见状三两口抽完了烟进去给山君磕头,沉机也跟着上了三炷香,跟着周叔他们下山去了。


    周叔的两个儿子给沉机抬轿子,他们走的很快,一路上也都很顺利,连风都是推着他们下山的方向来的,令他们脚步愈发轻快。周叔跟在轿子旁:“你小子倒是舒服了!”


    沉机眯着眼睛,双手拢在袖中:“那回头等我家小子回来了也让他背你去城里看病?”


    “我呸!晦气!”周叔笑骂道:“你就不能说两句好听的?!”


    什么情况才要沉家小子背他去城里?要么他两个小子都是不孝的畜生,要么两个小子都死绝了,真是晦气到家了!


    沉机呵呵笑着跟着周叔闲聊,中间两人还换了位子坐了,沉机跟着走,周叔坐轿子上叫两儿子抬,两小子笑的声音恐怕连山下都能听见。


    沉机走了几步,倒也不觉得腿脚不适,毕竟速度也不快,周叔坐在轿子上点烟,又分了他一根,随口说:“这次能把你请下山我才觉得有点奇怪,你不是说金盆洗手了吗?”


    沉机含糊了两声:“以前应下的,总不好不去。”


    “也是。”周叔抽了口烟,烟雾模糊了他的五官,只听他说:“对了,你小孙子呢?不是说来山上了吗?你把他一个人扔庙里没事儿吧?”


    沉机一顿,心里升上来一些莫名其妙的感觉,但嘴上仍旧说:“没事儿,在庙里能出什么事?”


    周叔点了点头,也觉得是,毕竟他们这里小孩不都是满村子撒丫乱跑,能出什么事儿?水井上加了盖的,庙门也锁了,小孩还能闹出什么事儿?


    阳光如水一样温柔的覆盖在了每个人身上,暖洋洋的,周叔道:“村里这次也有点过分了……啧,事情闹出来了才知道害怕,你也是,不要心软这种事,让他们吃牢饭去才知道怕!”


    沉机有点想知道什么牢饭,忽然视角边缘看见一道黑影一掠而过,沉机心中一惊,故意喘了两声,周叔让两小子停了轿子,骂骂咧咧地说:“就你这破身体,还想吃孙子喜酒呢?赶紧上去吧!”


    沉机再度坐上了轿子,腿上有些一抽一抽的疼,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好看看见黄二爷了,但好像又不是黄二爷——但不管是不是,不能再拖下去了,已经有了被盯上的感觉了,还是快点去上杨村吧。


    今天的上杨村格外热闹,还没等进去呢,远远就看见飘扬的彩幡红布,沉机眯了眯眼睛,打量着这一切。


    看着像是喜事,但既然牵扯到了坐牢吃官司,而且还都‘闹’起来了,还这么张灯结彩的?难道是白事喜办?


    不太像。


    沉机向来很沉得住气,村子里人跟他打招呼他也只管淡淡一点头,倒也没有人上来诘问他什么,他被周叔两儿子拉到主桌坐了,没一会儿村长就过来了,他乐呵呵地跟沉机说:“沉先生,您可来了!”


    沉机看着这一桌子菜,看起来得吃完饭后才能办事儿,便也只客气地应付了两句。村长让带了一对小夫妻来,指着他们说:“这次就他两是恩主,一对龙凤胎呢!一道坐吧!”


    一对龙凤胎?


    沉机心想该不会是把小孩儿给卖了吧?——不是,卖了龙凤胎,然后找他爷爷调养身体再生几个?他爷爷能给这种人看病?


    不至于吧?


    沉机眼角动了动,感觉更像是小孩儿丢了后又后悔了,来找他爷爷算算线索他们好去找的感觉。


    小夫妻两见了沉机就鞠了好大一个躬,战战兢兢地坐到了八仙桌的南边,北面是沉机一个人坐着,西边是村长,东边则是坐上了一个村里的教书先生。


    这位置排的,沉机位最尊贵,紧接着是村长,再次是教书先生,最后就是两个小夫妻。


    也很神奇,教书的先生居然愿意和他爷爷坐在同一桌上。


    村长见人都来的差不多了,起身喜气洋洋地说:“今个儿是庆功宴,咱们上杨村祭祀办的圆满,想必未来三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大南夫妻是功臣,咱们敬大南夫妻一杯!”


    他们上杨村人少,整个村子凑起来也就开了三十桌的人——这还是在他爷爷那会儿,要是2024年的上杨村,十桌人都坐不满。


    满村人都站了起来,小夫妻两神色有些恍惚地站起了受了这杯酒,沉机拿不定要不要站,但瞧见教书先生没站起来他也就不站了。


    喝了这杯酒,众人脸上都有些气色,村长又说了好多话,无非是大家同心协力日后会更好的话,沉机听着总觉得有些别扭,他悄悄看向周叔,却见周叔一脸讥讽地与两个儿子说话,见他看来,就拿酒杯朝他遥遥敬了敬。


    一顿饭沉机吃的如同嚼蜡,好不容易饭吃完了,村长已经喝大了,叫人扶着与小夫妻两大着舌头说:“你们两……有事!有事找、找先生!他、他懂!”


    教书先生冷着脸看了沉机,指着他道:“你没有好下场的!”


    说完这句话,他就甩袖子走了。


    教书先生是读过初中的,在他们这个年代读过书就是人才,不知道为什么流落到了上杨村这个大山里头鸟不拉屎的地方来教书,一教还是二三十年,但是他颇有些文人风骨,一年该拿多少工资就拿多少工资,家长送来的节礼也从来不收,教书育人该骂就骂,该罚就罚,能当着家长的面揍人,句句在理条条该打,打完了学生家长只有心服口服的份。


    今天能当众说这样的话来,可见事情严重性。


    沉机心道他爷爷到底做了什么了?


    小夫妻两见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扑通一声给沉机跪下了,砰砰磕头,沉机都没来得及扶,就见小夫妻两额头都冒了血,两人声声嘶哑:“先生,我们不知道啊!我们是真的不知道啊!!!要是知道,哪里舍得拿自己亲生的骨肉做这样的事情!”


    “先生,都说您是有大本事的,求你了,求你了,我们不要钱了,也不要其他的,只要大妮儿和大哥儿能回来,叫我两做什么都成啊!求你了,先生!”


    沉机知道的不多,却知道定然是和两个小孩儿有关,便压低了声音说:“这样的事情,说你们不知道?”


    女的扑到沉机跟前,抱着他的腿哭诉道:“……那群天杀的,只说是有富贵人家要找一对金童玉女养着,我和大南……家里娘病了……我奶也不够了,留在家里也要吃喝,留着他们怕是家里总要死一个!这才点了头!哪里想到啊!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他们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我想他们是去有钱人家当少爷小姐,哪里知道是送去祭了山!求你了,先生你开开恩,让大妮儿和大哥儿回来吧!”


    祭山。


    这两个字一出,沉机只觉得心惊肉跳。


    与波澜起伏的内心不同,他表面平静如水:“三天了,三天了才来寻我,是不是太晚了?”


    此言一出,小夫妻两崩溃的哭了起来,周叔走了过来,一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老沉,你来不就是为了这事儿吗?”


    沉机抬首看去,讥讽地道:“两个还要吃奶的小孩儿,三天在山里没人管着,我怎么救?”


    第67章


    小夫妻两个听到这话情绪就崩溃了, 沉机像是被人控制了口舌,只听他自己说:“怎么,难道是今天才知道是送去祭山的?还是吃完了饭才知道是送去祭山的?前两天干什么去了, 什么有钱人家找金童玉女, 这话你们也就骗骗其他人。”


    沉机的灵魂好像被带出了沉先生的肉身,直面着那张苍老而睿智的脸。


    沉先生看向周叔:“金童玉女, 哼,老周,你知道外头那些有钱人家找金童玉女找哪里不好找,非要找到这山沟沟里来么?你知道那些金童玉女带回去是做什么的么?”


    “也就山里,穷的一佛升天二佛出窍,给点钱打发了,小孩子连户口都没有, 带出去怎么样都是那些老板说了算。”沉先生点了根烟, 翘着二郎腿指点着那对夫妻:“人家费那么大功夫, 是买命回去呢, 那些信风水的,开山修路造楼建房不得打两个生桩?自家老爷子仙去不得埋两个童子陪葬?!”


    小夫妻听得脸色煞白, 周叔更是蹬蹬蹬往后退了三步。


    沉先生的意思是, 一开始这对夫妻就知道是自己一堆孩子叫买去干什么的, 那么大一笔钱就知道不是什么干净事儿。只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又后悔了, 这才求到了‘沉先生’头上而已。


    否则早不来晚不来,三天后才来?别说是两个还在吃奶的孩子,就是把一个二十来岁的壮小伙扔山里三天都不一定能活着出来!


    周叔胸膛起伏着:“你、你们这对狼心狗肺的夫妻, 也不怕遭报应!孩子才那么小,还是一对龙凤胎,那多难得啊!你们……你们……我呸!”


    小夫妻哭求道:“先生, 我们真的知道错了!求先生救救我们吧!救救我们吧!也是家里过不下去了,才办了这事儿!那两个冤孽托梦说要是救不回他们,就要带我们一道走啊!”


    沉先生垂目,指尖在手指上掐算了两下,随即道:“办不了,该是你们要还的债,谁也不能帮不了你们,你们与其跟我在这里纠缠,不如早些家去!”


    周叔脸色变了几变,低头与‘沉先生’耳语道:“真救不了?那你下山干什么,蹭一顿饭吃?”


    沉先生摆了摆手,示意周家两个侄子把人拉走,两个侄子倒是挺听老叔叔的话,当即一人扯一个给远远带走了,沉先生这才道:“来得时候不知道,怪不得我今天下山的时候看见黄二爷爷呢……这是提醒我别出门。”


    “那两个小的就抱着那对夫妻的腿呢。”


    周叔脸色一变:“操你妈的!那你还让你两个大侄儿扯着人走?!”


    沉先生一摆手:“冤有头债有主,跟两个大侄儿又没关系。回头回家冲个热水澡就完了……我刚刚算了一卦,这事儿我可不能沾手,不然我……”


    那一对小孩儿可不简单,刚出生就遇上这么大的一个劫数,必然有前世因果——看着那两个小孩儿才死两天就有了要成红衣的征兆,八成就是两个红衣投的胎。


    好不容易投胎,却莫名其妙死在父母的贪心上,这仇必是要报的。


    这时候忽然过来了一个老得已经快要走不动路的阿奶,她人瘦瘦小小,像是一阵风都能吹走,衣着虽然破旧,但头发衣服都是整整齐齐,沉先生和周叔见状赶忙起身一左一右地扶着她来坐:“云阿奶,你咋来了?”


    “云阿奶,这天都暗了,没人给你送家去?”周叔又低声骂了两句脏话:“一对狗日的东西!”


    云阿奶微微摇头,在主位上坐下了,她微微抬头,眼睛上堆积的褶子勉强散开,她颤颤巍巍地说:“阿沉,这个、事情,你能办吗?”


    周叔扶着她的胳膊骂道:“阿奶你帮他们干什么?他们心眼都坏了!对你都是不闻不问的,吃喝一律不管,还要拿你的,现在又卖了儿女!合该遭报应!”


    云阿奶却拍了一下周叔的胳膊,枯瘦的手抓紧了沉先生的手:“你、你能办吗?最后一个,要留,不能、对不起你、你阿爷。”


    云阿奶是那对小夫妻的太奶奶,也是周叔和沉先生的恩人,那会儿饥荒饿死了不知道多少人,云阿奶和云阿爷都是好人,见他们两饿得皮包骨头就留在了自家里给口饭吃,硬是撑过了那一段日子。


    本是以后就要当亲生爹娘奉养的了,结果好竹出了一窝歹笋,作了一番后,沉先生回山上当庙祝,周叔留在村里,也不敢多与云家来往,就暗地里帮着,后来云家人越来越少,独独阿奶还活着,沉先生腿坏了下山不便,都是给钱叫周叔悄悄买了东西送她家去——也不能送太多,送太多给那对夫妻看见了就要拿走。


    沉机浮在半空中,看着他爷爷长叹了一口气,叹了声罢了,应了下来。


    周叔送了云阿奶回家,转头过来就问沉先生:“你真能办?麻烦不麻烦?你都半只脚入黄土的人了,别急着找死。真不好办回头我把人往山外一扔,就说是去外头打工了!”


    沉先生摇了摇头,沉默良久,忽然又笑了笑——今天教书的跟他说‘你不会有好下场’……嘿!还真是!


    “麻烦归麻烦,但可以试试。”沉先生道:“阿奶一把年纪了,哪里真的能让她断子绝孙,怎么着也要救一把。”


    别人叫‘阿奶’是敬重云阿奶年纪大了,他们两叫‘阿奶’,叫得却是‘少奶奶’的意思,他们两一条命都是云阿奶救的,那时候就是这么叫的。


    周叔抹了一把脸:“好吧,你说了算,怎么弄你放个话出来!”


    沉先生想了想说:“把那对小夫妻叫回来,家里还有那对小孩住过的襁褓吗?铺地上,别踩,一步一磕头给我磕到面前来。”


    “啧,你又搞这种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早几年怎么没把你拉去枪毙!”周叔啧了一声就去办了。


    骂归骂,信归信,不冲突。


    沉机在八仙桌的另一侧落座,他无声地叹息了一声,想要救那对小夫妻……很难。


    爷爷大概就是为了这件事儿死的。


    大约一个小时,那对夫妻才磕着头回到了沉先生面前,那两个小孩儿此刻却没有抱在那对夫妻腿上,而是被裹在了襁褓中,身上的煞气已经成了深红,他们两个恶狠狠地盯着沉先生,仿佛在说‘你不要管闲事’。


    沉先生让他们都走,只把襁褓留下。


    沉先生看向那一对小孩儿,问它们:“你们两个强行投胎,本来就有生死劫数,如今算是应了,去杀了那对小夫妻也没有什么用,不如听我一句劝,重新寻个好时机再投胎一次……”


    男婴阴阴地笑了起来:【说的比唱的好听,这样一对恶人夫妻多难找!他们命中有三子,现在丢了第一胎的机会,我与姐姐谁去投这个胎?】


    沉先生神色有些苍老:“非要这一对夫妻不可?我带着你们去找其他合适的怎么样?”


    【不行!】女婴声音凄厉:【他们是我的仇家,害了我不说,还杀了我娘,我必是要投胎到他家折磨他们一生一世的!】


    【老头,你不要多管闲事!】男婴道:【我和姐姐错过了这次机会,人我们是肯定要杀的,之后再投哪家不用你管,也跟你没关系!】


    【太奶你心疼,我们也心疼,太奶还喂我两糖吃呢!索性太奶没几年了,我们折腾这对夫妻几年再杀!】


    沉先生叹气道:“那就是没得谈了?”


    【没得谈……啊——!】话音未落,襁褓中就传出了一声惨叫,沉先生左右手各持一根桃木钉,一下子就钉入了两个襁褓之中,襁褓中钻出无数猩红煞气进入了沉先生体内,沉先生的手指顿时成了煤炭一般的颜色,男婴哭嚎道:【你会有报应的!你会有报应的!】


    女婴则是恶狠狠地咒骂道:【既然你不念情份,我们也不念你的!】


    沉先生脸色本是红润,如今已经是青灰一片,他咳嗽了一声,只低声道:【不用逃了,我换你们两个,还是有的……】


    说着,他双手用力,那两根桃木钉居然刺破了他自己的掌心,将他与两个襁褓钉在了一处,猩红的煞气越来越浓重,沉先生身体上的气机急速灰败了下去,即将分出胜负之时,忽地男婴襁褓煞气骤然变重,沉先生看向那一侧的时候,女婴襁褓陡然变得干瘪,等到沉先生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中了两个小孩的幻术,一换一,女孩儿逃走了。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不顾连连咳血,让周叔带着他去山门口,求着黄二爷带他上山。


    【呦,沉老头,你还有开口求人的时候。】黄二爷冷哼道。


    沉先生拱着手,将一个法器送给了黄二爷:“二爷爷,求您了……哎……”


    黄二爷收了法器,这才带着沉先生回山上,沉机跟着他的视角一路回了山神庙,就见穿着一双红色绣花鞋的红衣正追着小小的他准备强夺他的身体。


    “住手!”沉先生冲了进去,红衣冷冷一笑,居然还当真住手了:【沉老头,你给我等着!我看你还有几天好活!】


    沉先生抱着昏迷的‘沉机’,不住地咳血。


    黄二爷变回了原形,灵巧地跳到井沿上舔爪子:【哎呦,沉老头,你最多还能活半个月!你这孙子已经被盯上了,你怎么办?】


    【你怎么惹上刚刚那煞星的,看见你恨得要死要活,要不是我跟着,她现在就能杀了你家满门!】


    沉先生苦笑了一声:“我……”


    沉机一顿,总觉得接下来的内容重要无比,他紧紧地看着爷爷,等待着后文。


    不知不觉中,一道黑雾缠在了他的腰上,整个人突然而然被拖到了一个冰冷无比的怀抱中,周遭的一切都定格了在这一秒,只有缠着他的黑雾是活着的,他听到有一个几乎是直达他的意识的声音说:【你,在,看……什么……我的……】


    【我的……】


    【沉机……】


    作者有话说:


    为了防止有人误会,直接剧透,不想看的立刻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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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烂大街切片设定,一个好的一个坏的,都是同一个山神。


    第68章


    沉机像是陷入了一个奇怪的世界里, 每一根手指,每一根头发,都如同被困在看不见的粘液里, 密密匝匝的包裹着他, 连眼球的转动都显得困难无比。


    冰冷的手指……大约是手指的东西沿着他的下颌线缓缓抚触,一寸又一寸, 沉机的身体本能地开始颤栗,潜藏于生命最底层的恐惧将他的身体管理权一点点抢占。


    “沉机……”低低地呼唤声从耳畔传来,沉机突然意识到这并非是传达到他心中的声音,而是由他的耳朵听见的声音。也在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的右耳嗡得一声,强烈的耳鸣将他的世界淹没。


    右耳剧痛。


    一滴红到了极致的血从耳道中缓缓滴落,沿着他的侧颈向下流淌, 艳得触目惊心。沉机闷哼了一声, 他不光觉得耳朵疼, 他更感觉到眼睛很累——他好像一直在试图把眼睛闭上。


    黑色的雾气在沉机颈旁凝聚成了冰冷滑腻的实体, 抵在了沉机的皮肤上,直到那滴血滑到了黑雾上, 黑雾的尖端陡然向上重重舔去, 那一道血痕瞬间消失, 柔腻的黑雾钻入了沉机的耳道, 本来已经痛的失去了知觉的右耳根本感觉不出什么来。


    沉机头疼欲裂。


    闭上眼睛!闭上眼睛!闭上眼睛!不能看!不能听!不能看!不能听……身体是这样叫嚣的。


    身体与理智仿佛被割裂成了两个全然不同的个体,身体在如此艰难的时候,理智却在想:


    ——这不合理, 山君不应该这么强大,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上面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受伤了,我的身体好像在崩溃,我应该尽快摆脱这个‘人’,我应该如何摆脱这里?怎么摆脱这个梦?


    黑雾组成如人一般的生物怀抱着一动不动的沉机,像是获得了什么有趣的玩具一样,缓缓地擦拭着沉机时不时流出的鲜血。


    忽地,有什么钳住了沉机的下巴,冰凉滑腻的实体钻入了他的口中,也在这一瞬间,沉机口鼻中无声地流下一束一束的血,几乎在瞬间染红了他下半张脸,又被黑雾温柔无比地包裹住,有如实质地在他皮肤上擦拭过去。


    沉机忽然得到了自由,他第一反应是闭上了眼睛,身体只来得及挣扎了一下,就再度失去了掌控自己身体的能力。


    他宛若是一个囚徒,被黑雾拼接成的牢房困得动弹不得,因为挣扎而翻上去的衣摆下露出了一段雪白的皮肤,下一瞬间皮肉无缘由的皲裂,露出一道道血口。


    黑雾像是要为他止血一样,堵住了那一截皮肤,血也消失了。


    得亏于视觉的丧失,与本身已经丧失的听觉,抛去巨痛之外,沉机显得格外的清醒。


    他应该怎么办?


    让系统猫叫醒他……或许在系统猫叫醒他之前,他应该说点什么,博取眼前这个‘人’的同情或者怜悯,然后让祂主动放过他,亦或者其他什么……但凡能拖延一点时间就好。


    可第六感却在疯狂叫嚣——不要说话,不要做出任何表情,任何动作,否则一定会发生极其不好的事情!


    到底听哪一方的呢?


    在沉机不知道的时候,黑雾已经将他紧紧包裹得如同一枚蚕茧一般,它们将他困在其中,连呼吸都缝隙都不曾给与,皮肤被勒出了一条条青紫,连骨骼都在咯吱作响。


    而被困在蚕茧中的主人公却一动不动,仿佛早已失去了灵魂。


    忽然之间,一切就像是开始突兀地出现一样突兀地消失了,沉机从半空摔落在了地上,他没有任何反应,庭院中的沉先生、红衣也都消失了。


    沉机骤然睁开了双眼,眼耳口鼻中同时流出鲜血,四肢迸裂出一道道血口,几乎能够摧毁任何人意志的巨痛席卷他的每一根神经!


    一道白影倏地跳上了沉机的床,白虎垂眸看着沉机,垂首将额头抵在了沉机的眉心,与此同时,沉机身上那些恐怖的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而同样的伤痕出现在了白虎的身上!


    白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虚弱无力,伤口遍布它的全身,眼眸紧闭,一道道血泪从它眼角滚落,打湿了洁白的皮毛。


    沉机犹然沉浸在那种痛苦中,几乎有接近五分钟的沉默,他才猛然回过神来,急速地呼吸着,他挣扎着爬起身,看着像是死过去的白虎:“……香香?!”


    “香香?!你怎么了?!”他喊道。


    明明知道推搡是最愚蠢的办法,可沉机仍是忍不住推搡着它,希望它能给它一点反应。


    白虎艰难地睁开了眼睛,青蓝色的如同宝石一样的眼睛与他对视,沾满血的舌头在沉机手背上舔了一下。


    【死不了。】黄二爷从屋外跳了进来:【白虎爷爷是承继你的伤过去,这种伤落在你身上就活不了了。】


    黄二爷的身体急速膨胀,化出了二米八的法相,它一口就将沉机叼到了自己的背上,一爪子拍在了白虎身上,随着一阵光晕,白虎变作了一个肩宽腿长的青年人,它将他也叼上了背脊,如风一样蹿出了山君庙。


    沉机被剧痛折磨得没有说话的精神,知道香香没事后更加没有开口的意思,黄二爷却道:【不要吭声,就保持这个状态,跟我走。】


    黄二爷带着沉机到了山腰,是沉机祸害过很多次的那棵香椿树,黄二爷绕着那棵香椿树向左绕了三圈,又向右绕了三圈,最后一圈一结束,香椿树后面陡然多出了一条道路来,黄二爷就沿着这条道带着沉机和白虎进去了。


    沉机早就知道香香就是长栩,他极尽所能地抱着长栩,挨着他的手臂,不让自己和长栩从黄二爷身上掉出去。很快地,他听到了一些声音,仿佛有好多人叽叽喳喳在说话,又好像不是人,他和长栩被扔到了一个带着温暖阳光味道的窝里,又没有人管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推醒他:【沉机,沉机,起来吃药了!】


    沉机睁开了眼睛,眼前却是一片灰白,黄二爷啧了一声,又试了一下他应该是听不见的,掐着他的下巴就把一大碗苦药汁给他灌下去了。


    沉机看上去也不像是要吐的样子,黄二爷就放他继续去睡了。


    ***


    沉机大概只昏过去了两个小时左右,他很早醒过来了,但是他四周一片灰暗,耳旁也听不见什么声音,却能闻到一点淡淡的血腥味儿,还能摸到一旁的人。


    沉机就在这中看不到听不到也不能说话的情况下静坐了约莫半个小时,直到他开始能够听见一些稀碎的声音了。


    这里好像有很多小动物,总能听见小爪子哒哒哒过去的声音。他摸索着一旁的人,凑到他的身边,听见轻到几乎没有的呼吸声,才又觉得安心。


    他记得,黄二爷说是长栩将他的伤承继过去了——所以上一次做梦的时候,他受了很重的伤,他记得他应该是被烧的体无完肤的,但是他醒过来的时候只是元气大伤,而白虎身上出现了许多烧伤……也是长栩将他的伤承继过去了?


    忽然之间,沉机的手心里被一个毛茸茸的会动的东西顶替了,那小东西在他掌心里磨蹭着,很快将一个令沉机非常熟悉的方块——手机推到了沉机手里,小爪子哒哒哒几下,手机用标准语音说:“安全,别怕,吃饭,喝水。”


    毛茸茸从沉机手心里钻了出去,一个圆乎乎的东西被塞到了沉机手里,沉机捏了一下,软乎乎的,中间很有弹性,再加上很明显的芝士牛肉香气,应该是个汉堡包。


    毛茸茸又带着他摸了摸旁边,旁边是个纸杯子,杯壁上还沾着冰冷的水滴,沉机低头想要闻闻是什么,却差点被吸管插进了鼻孔里……是可乐。


    手机又响了起来:“好吃,吃!”


    沉机尝了一口,哦,是金拱门穷鬼套餐——最近的金拱门距离他们至少八十公里,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热的送到他嘴边来的。


    吃完之后,沉机又摸到了长栩身边,牵住他一只手躺下了。


    再有一天,沉机的听力和喉咙完全恢复了,但是眼前仍旧是一片漆黑,他醒过来的时候摸了摸眼睛:“我该不会是瞎了吧?”


    【没。】有一双手伸了过来,很明显是人类的手,沉机摸了一摸,听声音是黄二爷的?黄二爷冷哼了一声说:【别误会啊,也就这样比较方便给你弄东西,我才不喜欢人类的外形呢!】


    沉机颔首,对着大概是黄二爷的方向敞开了双臂:“二爷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黄二爷看着沉机对墙壁敞开了双臂,不禁撇了撇嘴,化作原型跳到了他的手臂上,沉机下意识收拢了手臂,将它抱好。黄二爷哼哼说:【你都送上门了,祂也想见你呗!】


    沉机侧首:“嗯?我不明白。”


    黄二爷的尾巴摇摆着,却左顾言它:【你那庙什么时候才修好?这么久了,等着人心急呢!你都上门去了,祂当然要开门来问你一下,问问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完工!】


    黄二爷眼睛一撇,突然嘿嘿一笑:【从前有个小孩儿,他妈关照了让他别乱带朋友回来,结果今天带个世仇,明天带个□□大哥,还在家里赖着不走了,你要是这个妈,你急不急?】


    沉机也跟着笑了起来:“前提是,那真的是我妈吗?”


    黄二爷:【这我就不清楚了,毕竟我只是一只普通的黄鼠狼罢了。】


    第69章


    沉机露出了一个含蓄的微笑, 领会到了他的意思。


    黄二爷的意思是说,既然沉机用了装修的原因隔绝了神像探知凡间,却又暂停了装修, 首尾两端, 本来就让‘祂’心怀疑虑,这时又带回了应该属于死敌的白虎在家里长住, 又来了蓝衣鬼仙,所以沉机入梦的时候,祂坐不住了,直接入侵了梦。


    而沉机问祂为什么着急,黄二爷则是表示这不是它能够管的事情,甚至它提及祂,大部分情况下都只能用些代称和比喻, 也只能不痛不痒说两句——毕竟它也只是一只生于小青山长于小青山的黄鼠狼罢了, 它不能违背小青山的山君。


    沉机抚摸着黄二爷柔顺的皮毛:“二爷爷, 香香醒了吗?”


    【还没有, 香香它……】黄二爷顿了顿,自己也被沉机天天‘香香’、


    ‘香香’的给带歪了:【这些伤对白虎爷爷伤害不会很大, 只是它需要一点时间去消化罢了。】


    沉机应了一声, 他有些好奇为什么黄二爷昨天把他从山君庙带了出来, 可又好像没什么好问的——他要是继续待在山君庙感觉就能死。


    他甚至怀疑香香根本不是因为承继了他受到的伤害才昏迷的……祂总不能莫名其妙良心发现自己这种在梦里纠缠男人的行为是不对的是有病的从而把他给放了吧?


    黄二爷在他怀里翻了个身, 尾巴尖儿在他手心里扫了扫,便从沉机身上跳了下去,黄二爷打了个呵欠:【没事可以到处走走, 我先去睡觉了~】


    沉机换了个方向,摸索到了白虎的尾巴,他顺着尾巴摸到了白虎的身上, 感受着微弱的呼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许久,沉机才松开了白虎,他的眼睛看不见,但不妨碍他对黄鼠狼的老家有一定的好奇心,再加上在床上躺了许久了,他想下去走走。


    视觉的消失让其他的感官变得格外的敏锐,他摸索着下了床,手掌贴着床沿绕了一圈,才发现这并不能算是一张床,而是一个巢,一个用干净的皮毛层层叠叠堆积起来的巢,好像是专门做给他来用的一样。


    墙壁是土坯,顺着墙壁走,就可以摸到大门的位置,轻快地脚步声一瞬间袭来,很快就有毛茸茸的触感贴在了他的小腿上,轻柔地扫了扫。沉机慢吞吞地俯下身去,一只小黄鼠狼就跳到了他的手上:【沉哥,你眼睛还没好吗?我给你采了枸杞子你吃点试试?】


    原来是小翻译。


    “还没好。”沉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但应该是暂时的,他用指尖勾勒了一下小翻译的嘴筒子,小翻译用侧脸蹭着他的手指,将自己的气味短暂的留存上去。


    【沉哥,我带你出去晒晒太阳!】小翻译说着,见沉机点了点头,就从沉机手上跳了下去,它本来想变出法相载着沉机出去,沉机却按住了它:“不用,你带我走走,我想走走。”


    小翻译有些疑惑地说:【沉哥,没关系吗?我带你出去嘛,家里路不太好走。】


    沉机笑了笑:“没关系的,我走慢点。”


    小翻译只好在沉机面前引路,尾巴勾着沉机的小腿牵引着沉机。沉机走的很慢,却很从容稳定,他眉目不动,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却依旧目视前方。


    他确定他暂时性失明,但同时也不太确定。


    从黄二爷离开后,他眼前好像就有点说不上来的光感,黄二爷离开后那光感又消失了,直到小翻译的出现。小翻译身上也有光感,不是那种朦朦胧胧的光,而是非常清晰地用另外一种形式勾勒出了小翻译的轮廓。


    小翻译的五官、影子,乃至每一根毛发都被清晰得勾勒了出来,甚至那些线条会因为小翻译表情的转变而转变……但同时这些线条也是极为杂乱的,并不是每一根线条都贴着小翻译,有时候会有很多奇怪的小点,沉机不太清楚那是什么。


    他喊了一声:“小翻译,你上来。”


    小翻译脚步一顿,转身爬上了沉机的手臂,沉机沉吟了一瞬,伸出手指触碰那些奇怪的小点。他自己也有光感,他的颜色和小翻译不同,他是一种淡灰色,而小翻译的光感是黄色的,当他的手指探入那些明黄色小点时,那些小点都避让了开来。


    同时他的手指并没有感觉到触碰到了任何东西。


    沉机心中明白了过来,这些大概就是小翻译的气场……或者说是修为?说不清,大概是这样的东西。


    刚刚看见黄二爷只感觉到有光感说不定是因为黄二爷的气太强大了,撑满了整个房间,所以他才看不清。


    小翻译还以为沉机想摸它,乖乖地把脑袋凑到了沉机的手心里,沉机用两根手指夹住了它一侧耳朵,在耳根上用力摩挲了两下,小翻译情急之下发出了一声‘嘤’,又使劲拿脑袋蹭沉机的掌心。


    沉机这才不逗它了,猫科动物好像都很喜欢有人帮忙挠自己的耳朵根。


    小翻译继续给沉机带路,一路上还遇见了十几只黄鼠狼,它们混在一起,在沉机眼里就是一坨,根本分不清谁是谁,沉机感叹道:“你们家族可真大。”


    小翻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沉哥,我们家大部分小的都还在睡觉啦,大家白天都不爱出门哒!】


    “原来是这样。”沉机扶着土墙,小翻译好想知道他想问什么就说:【大家刚修炼出法相的时候会收不起来,就把家里给修的大一点,不然撞到也是很痛的!】


    沉机有些奇怪地说:“法相也会撞墙吗?”


    小翻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沉机只觉得有一阵阴风吹过,他的眼中只见一团像是绒毛球的玩意儿嗖得一下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然后一头撞在了他面前的土墙上,圆溜溜的绒毛球都变成绒毛饼了。


    他下意识退了一步,那绒毛饼子抬起头,露出一张非常凶恶的黄鼠狼脸,与之前黄二爷跟他凶的时候有点像,只听它道:【这里怎么有个人类?!刚好我吃了补补……】


    代表小翻译的线条嗖得一下蹦了起来给绒毛饼子一个回旋踢,只听见嗷的一声,绒毛饼子化作了一道闪电消失在了沉机的视野中。


    小翻译好像觉得有点丢人,声音都变得结结巴巴:【沉、沉哥,就是这样……你别见怪。】


    沉机笑起来的时候特别斯文善良,小翻译瞅了两眼又乖乖地带沉机出去了。


    好不容易出了洞府,沉机感觉到前方是一大片乳白色的光晕,在极致简单的视野中,这片光晕宏大而灿烂,沉机伸手触碰着它,指尖便有了融融的暖意——原来这一大片乳白色的光晕代表的是太阳。


    很合理。


    小翻译给沉机找了个草垛子当躺椅,已经枯萎的草也是用灰白色的线条勾勒出来的。沉机坐下眯了眯眼睛,没有焦距的瞳孔低垂着,对比着自己和枯萎的草的区别。


    都是淡灰色的。


    但是草垛子是一种死寂踏实的灰白,而他的灰白轻灵一些,看着像是雾气,没那么死气沉沉的,也没有那么灰。


    ——他命不久矣了。


    沉机突然有了这么一个想法,他甚至给自己估算出了一个时间——或许也不能说是估算,就是这么自然而然出现在他心里的数字:大概是一年。


    如果保持现在这个状态,一年后他就会死,但也可以调养一下,调养一下说不定就好了。


    怎么调?不知道。


    但是知道可以调养,有法子的,找对人或者吃对东西就可以了。


    沉机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忽地手上碰到了一个冰冷滑腻的东西,他一顿,垂眸望去,暗红色的线条勾勒出了一个类人的模样,它的尾巴压在沉机的尾指上,在沉机扣住它的时候,它的线条突然变得杂乱无章了起来。


    那像是一捧炸开的烟花,万千颜色好像突然就加入了暗红当中,沉机像是被困在万华镜中一样,眼花缭乱之中,忽地看见那暗红色的线条又凝聚成了一个人形的生物。


    沉机掐着人家的尾巴。


    沉机眉目不动,只是问道:“黄二爷?”


    那大概是人,嘿嘿笑了两声,声音有些嘶哑:【我可不是黄二爷爷,美人儿,你猜猜我是谁?】


    “你是谁?”沉机乖乖地问道。


    一只手搭在了沉机的侧脸上,沉机能感受到上面毛茸茸的毛发,这只手不太干净地沿着沉机的下颌线抚摸着:【嘿嘿,美人,你好漂亮!】


    沉机微笑了一下:“你是哪位大仙?”


    【嘿嘿美人,你猜呀,你猜到了我就让你……】对方的话还没说完,沉机忽然屈指握住了那根手指,用力向下一掰,只听见一声尖叫传来:【嗷——!】


    【哎呦美人好凶啊!】那大仙拉扯着沉机的手臂。


    沉机微微侧脸,眼中整齐的线条突然杂乱了一瞬,沉机不知不觉中凌空勾画了一笔,有明丽灿烂的线条在他指尖骤然形成,以极快的速度成就一张复杂无比的符文。


    闪烁着金光的符文落在沉机的指间,无风自燃,在顷刻之间消耗殆尽,与此同时,天空轰响,明媚的日光被乌云所阻挡,细微的五色雷蛇不知何时已经遍布了整座空间,若隐若现。


    “轰——!”


    沉机看着巨大的雷柱从天而落,将面前这类人形的东西吞噬了去,他动都没动一下,只静静地‘看着’。


    应该还有四下。


    消失了许久的系统猫突然上线:[卧槽,什么情况?!沉机你快住手!]


    [那是猴子啊沉机!!!国二!!!]


    第70章


    沉机脸上风轻云淡地仿佛自己是个聋子, 他食指微微屈起,凌空叩了叩,‘通玄’二字连画都不用画, 瞬间化作一道金印落在他的手背上, 不过一个眨眼之间便已经潜入了他的皮肤。


    沉机伸手往前一抓,扣住了那个毛茸茸的人形, 天雷再度灌下,沉机只觉得掌心流过一道灼热的电流,可一瞬间又消失了,系统猫惨叫道:[你快住手!猴子真要死了!]


    沉机微微侧脸:[什么猴子?我看不见,这儿不是只有大仙吗?]


    看得见的那叫国二,看不见的那都是怪。就现在他的情况,上了法庭他这也是紧急避险。


    系统猫:[……]


    第三道天雷轰然而下, 沉机看见那大仙身上的线条簌簌而落, 像是被风吹了的蒲公英, 只剩中间光秃秃的杆子。


    沉机在计算着五雷符的威力。


    第一道天雷大概是出其不意, 大仙被打了个正着,算是失去了大部分行动能力, 所以他能够直接扣住大仙, 第二道天雷后, 大仙应该就完全不能动了, 第三道天雷,大概是伤及大仙的修为根本了。


    这只大仙应该撑不到第五道雷结束。


    第四道雷落下,大仙的线条变成了近乎于黑色的灰, 沉机眉间一动,有些遗憾地放弃了说不清道不明的那条线,雷云顷刻散去, 沉机却用右手给了大仙一拳。


    大仙闷哼了一声,沉机就把手松开了。这时候身后的黄鼠狼老巢里才蹿出来十几只怯生生的黄鼠狼,冲到了沉机前面对着大仙龇牙咧嘴的,但一个个又不敢往沉机身边靠。


    【这是在做什么……】黄二爷的声音从巢穴中传了出来,下一步便是剧烈的风,伴随着一道黑色的闪电从巢穴中冲了出来——沉机释然了,果然是因为黄二爷的光太亮,所以才看不清。


    现在的黄二爷爷搁沉机眼里宛若是黑暗中的一盏移动镭射灯球。


    黄二爷爷一看地上快要碎成渣滓的猴子大仙,满眼惊讶,随即化作了嘲讽:【卧槽,谁干的?!你总算是招惹了不能招惹的被打掉了半条命吧?哈哈哈哈哈你丢不丢人!】


    一地的小黄鼠狼们齐齐看向沉机。


    在它们的巢穴门前,不敢说是绝对的安全,但还是非常非常安全的,敢招惹它们这一大家子的并不多。


    猴六爷爷是二爷爷的兄弟,住挺远的,平时也不大往它们这边来,它们刚刚瞧见六爷爷调戏沉哥呢……它们算是眼尖了,沉哥和六爷爷还没说上三句话呢,它们都来不及上前说是误会,就见沉哥招了五雷符来劈六爷爷了。


    ……不敢上,不敢上。


    猴六爷已经变成一根焦炭的尾巴艰难地竖了起来,然后指向了沉机。


    沉机搁一旁正在洗手,小翻译用塑料瓶打得山泉水,在盖子上戳出几个洞,一压就是个花洒,他刚刚不是摸了被雷劈的大仙么,现在一手是灰。


    他察觉到黄二爷看了过来,想不注意到也很难,黄二爷在他眼中也就比太阳的存在感稍微弱点。但是沉机也只当不知道它们都在指着他,一声不吭地继续洗手。


    黄二爷:【开嘛玩笑呢沉机能把猴子干成这样我倒过来磕头!】


    猴子焦黑的尾巴用力往沉机的方向指了指,然后有气无力地道:【……你……他妈……先……捞一把……兄弟……】


    黄二爷也知道厉害,草地上还留有被五雷轰击过的痕迹,隐隐流淌着独属于雷电的至刚至烈的气息。它小心避开了那一块地,将猴子叼上了,又停在了沉机面前:【误会昂都是误会!沉机别怕先回去歇着,我来处置这猴子!】


    沉机对着黄二爷笑了笑,伸出一手,黄二爷见状将脑袋凑了过去,在沉机掌心中蹭了一下,这才带着猴子往家里跑去——沉机都看不见,他招什么五雷,他都不会画那个符咒好吧!


    可怜见的,本来它把沉机带回来就是为了保他平安,谁想到出来晒个太阳都能被吓到……要不托个人脉找个道士给沉机驱驱邪开个运什么的?


    小翻译挨在沉机的身边:【沉哥沉哥,是我不好,刚刚就不应该离开你身边的!】


    它刚刚想着沉哥被太阳晒得会不会口渴,就想去拿点水和果子给沉哥吃!


    沉机揉了揉它的脑袋,笑得很温柔的说:“不是你的错。”


    小翻译喉咙里发出了轻轻地呼噜声,一个劲的将脑袋塞进沉机的掌心中,沉机顺手将它抱了起来,正准备往巢穴里走,忽地看见地上躺着很多暗红色的线条。


    很明显就是刚刚那个大仙身上的线条,现在就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沉机顿了顿,俯身虚虚抓了一把,莫名其妙地意识到这个可能对小翻译有好处,就往它身上按了去,小翻译还未如何,沉机忽地觉得胸口一痛,好像有什么东西翻涌上来,他当即喷出了一口血,眼前一切又重新归于黑暗,昏了过去。


    【沉哥昏倒了——!】


    ***


    沉机再度醒来的时候,大概是被闪醒的。白虎伏在他的脚边,那已经不能说是闪耀的灯球了,它就像是个广场高射照明大灯,映得整个屋子都是亮堂堂的,而沉机被比照得跟桌子上的水杯差不多了。


    ——都是灰沉沉的那种线条。


    白虎抬起头来,沉机都没忍住用手臂遮住了眼睛。它探了过来,沉机的声音有些沙哑:“乖乖,来,抱抱。”


    白虎看着沉机展开的一臂,轻轻将头颅压在了上面,沉机收紧了手臂,微微勾起唇角——有一种笑,叫做气笑了。他正打算问什么,突然听见有人轻咳了一声:“刚醒过来就急着抱老虎,怎么,打算明年去杭州西湖度个假?”


    沉机这时才发现屋子里还有人。


    他循声侧首,白虎太亮了,把其他东西都照得黯然失色,他有些费劲地看着那些与白虎同色系的线条组成的样貌,猜测道:“道长?”


    清境道长冷笑了一声:“是我。”


    沉机:“你怎么在这里?”


    清境道长又冷笑了一声:“我怎么知道,我睡得好好的,突然冲进来了一只黄鼠狼,说什么认识啊给个面子多个朋友多条路兄弟啊什么的就把我给捆了带过来了,等上来了才知道是给你看病来的。”


    沉机没忍住咳了咳,这才把笑意逼退了下去:“麻烦你了,回头多给你打点香火钱。”


    “差你这点?”清境道长讥讽地说,回忆着被妖怪绑架的恐惧,看见沉机的惊讶,因为不怎么会治病只能大半夜的打电话请师叔、太师叔、师祖给沉机远程会诊,又因为不怎么会治病挨了三顿批,被训得跟个孙子似地。


    好吧,他本来就是孙辈儿的。


    沉机道:“好吧,那我欠你个人情……我怎么了?”


    沉机虽然和清境道长经常互相拉黑,平时也不聊天,交情真的很一般,但莫名关键时候就是能帮上忙,颇有些交浅缘深的意思。


    清境道长说:“早说了让你不要在家里养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现在元气大伤,经脉淤堵,我师祖说了,你要是不好好调养,你就只剩……”


    沉机抢答道:“一年命了。”


    “呵。”清境道长说:“半年。”


    沉机耸了耸肩,那大概是他给小翻译一把红线条的事情导致的了——那大概是猴子的修为,他强行把一只妖精的修为给另一只,某种程度上违反了规则,所以他吐血昏迷了?


    清境道长挠了挠有些杂乱的头发:“你眼睛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眼睛的话……”沉机侧首,没有焦距的眼睛却精准地对上了清境道长,沉机顿了顿,说:“就是有点不太习惯。”


    他本来想照实说的,但是想到这里是小青山的地界,所以也就不说了。


    清境道长见到这一幕,只微微挑眉,说:“我不太懂这些,不过你眼睛不看是肯定不行的,不如跟我下山,到观里住一阵,好好治治你的身体。”


    沉机歪了歪头:“我能去吗?”


    “什么能不能……”清境道长下意识地说着,却见沉机看的是白虎。


    沉机问:“还不打算开口?”


    “……咪呜。”白虎小声叫了一声。


    沉机和清境道长的沉默惊天动地。


    有些人太要脸又太不要脸,为了不说话,不掉马甲,连猫叫都肯学。


    清境道长实在是忍不住,说:“我先出去上个厕所!你们慢慢聊!”


    谁要看老虎学猫叫啊!它敢学他还不敢听呢!谁不知道这帮子妖精报复心最重!他怕哪天它想起来了半夜去暗杀他!


    清境道长出去了,沉机慢吞吞地说:“之前黄二爷把你叼回来的时候把你变成人形了。”


    “我看见了。”


    “乖乖,你有什么想说的吗?”沉机苍白修长的手指薅着白虎厚实的耳朵,“或者……你再叫一声我听听?”


    白虎的脑袋已经埋在皮毛里了,它一声不吭,爪垫一下又一下地踩着兽皮,兽皮都被它的指甲勾出了好几道口子了。


    沉机看着这一幕,如果他再刺激乖乖几句,用脚抠出一座云顶天宫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就是不知道黄二爷这家的格局够不够大,撑不撑得起来。


    “我现在眼睛看不见,清境道长让我下山去治病。”沉机顿了顿:“你说,我能不能下山?”


    白虎顿了顿,将额头抵在了沉机的额头上,沉机心中响起了几句话:【可以下山,但是祂醒了一定会杀你。】


    【你不下山,远离我,祂会治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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