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乔慕鱼细想,宋齐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电铃声,他接通后应了几声就挂断,对众人道:“宋妈说菜已经做好了,催我们回去了,走吧走吧。”
“好!”孩子们响亮地齐声回答。
乔慕鱼和路枕两人则拎着满满当当的礼品跟在队伍后面,一群人就这么浩浩荡荡地穿过街道朝对面的春华孤儿院走去。
时隔十多年,乔慕鱼再度回到这个小时候的家,一时间感慨万千。
庭院仍是四合院的构造,两面围墙上满是孩子们的涂鸦。东侧的那棵老槐树还在,树干比记忆中又粗壮了几分,每至春夏,它那繁茂的枝叶总是遮天蔽日,给孩子们带来一片清凉的庇荫。
乔永德丢了工作,又找不到新活计,只能每天待在家里喝酒睡觉,无所事事。
实在无聊了,他就出门到小区楼下跟人打麻将消磨时间。
某天听说一个牌友买彩票走狗屎运中了三十万大奖,乐呵呵跑出国旅游去了,乔永德震惊又嫉妒,把这事在家反复念叨了好几天,开始天天往楼下彩票店里跑,做上了一夜暴富的美梦。
那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乔慕鱼从不会浪费时间去奢求。
他清楚地知道,高考是他唯一能改变命运的机会。
为了早日摆脱乔永德的掌控,他一定要考出好成绩,拿到离开南涧的通行证,去往新的城市,获得属于自己的全新的人生。
最好,是跟路枕考进同一所大学。乔妙萤激动着掏出手机:“快快快,小鱼哥,多帮我拍几张照,我要发朋友圈!”
乔慕鱼尴尬地提醒她:“我不是跟你说到别人家要矜持一点吗,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没事。”汪川微笑着说,“你们可以随意参观。”
随后,几人在汪川的带领下到别墅各处逛了逛。拍完毕业照,在万强海的授意下,乔慕鱼组织一班同学进行班级聚餐活动。
吃饭的地方依旧定在了胡骏家的饭店。
乔慕鱼到地方了后,叫杜鲸飞帮忙占个位后就去了卫生间。
他低头洗手时,一旁的隔间有人出来,走到他旁边的水池伸手冲洗。
“是你啊。”乔慕鱼刚打下“没有”,店外传来男生的诉苦,说着自己真的做不到。
听上去感觉在被家暴,乔慕鱼敏锐地扭过头,却是初高中的男生在做题。
而在他边上,居然是Alfred!
靠,乔慕鱼没再管陶奕白在屏幕对面疯狂八卦,发觉Alfred没有注意到自己,悄悄地拍了一张照片。
他以前没有干过偷拍这种事,角度和手法都很拙劣,好在对方在试图教弟弟数学题,没有发现自己的小动作。
这张脸真的有资本吃软饭,乔慕鱼看着手机,很中肯地进行了评价,
然后他发给陶奕白,可惜陶奕白好似有事在忙,没有立即做出点评。
外面等着的男生明显是饿了,捂住肚子做出快要瘫倒的姿态。
隔着吵闹的客流,乔慕鱼没听到男生的话语,路枕耳边则清清楚楚。
“哥,有人在偷拍你。”聂铭森告状,“要不要去抓个现行?”
顺着他指的方向,路枕冷淡地侧过脸去,发现乔慕鱼低着头坐在那里。
他吃东西的时候细嚼慢咽,显得安静又斯文。
保持着矜贵的姿态没过两秒钟,乔慕鱼顿了顿,有雷达似的抬起头,视线与路枕撞个正着。
偷拍被发现了?
不会那么倒霉吧?!
乔慕鱼不太自然地挪开眼,心虚之际为了假装淡定,选择在路枕有所反应前,先一步夺取主动权。
继而他走出去,散发着善意。
“Alfred,你也喜欢吃这家炸鸡?要不要我们拼桌?”
话音落下,聂铭森发觉两个人居然认识。
聂铭森转而想替他哥澄清一嘴,毕生最看不起垃圾食品,然而他还没来得及透露,就警惕地发觉路枕表情变了。
刚刚教数学图形题的时候,路枕神色很轻蔑,态度丝毫不加遮掩,俨然在处理弱智。
这时路枕眼底的情绪有点复杂,让聂铭森难以揣摩,又下意识地感到危险……
随即,路枕用意不明,几乎是在诱骗:“喜欢,可以跟你一起吗?”
聂铭森:???
什么玩意,为了弟弟能早点吃上饭,也不必这么忍辱负重吧?
他满脸疑惑,但不能白白浪费兄长的苦心和牺牲,很积极地跟着乔慕鱼进店了。
乔慕鱼坐的是两人位,聂铭森多搬了一把椅子过来,然后熟练地准备扫码点餐。
他的手机被父母设置了限制,除了打电话和发短信没有其他功能,这会儿用路枕的手机想下单。
可店里好像信号很差,页面迟迟卡在加载中。
“我这里也可以点。”乔慕鱼体贴地递过去。
说到底彼此还很陌生,聂铭森不好意思用他的东西,让路枕帮自己点一份套餐就好。
然后路枕接过手机,两人视线交错之际,陶奕白的辣评姗姗来迟,飘在手机的消息弹窗上。
[这就是你的约炮对象?]
[照片已阅,你怎么像狗仔啊,拍摄角度这么刁钻?算了,难怪你不想认识调酒小哥,原来已经独自享受过。]
陶奕白甚至针对享受一词进行注解:[他看起来很会做/太阳/玫瑰/玫瑰]
乔慕鱼闻声抬头,看到周晟元,笑道:“这么巧,你们班也来这聚餐?”
“嗯。”
简单打了个招呼过后乔慕鱼转身离开,却被周晟元叫住:“喂。”
“怎么了?”
“有空么,有点事想问下你。”
乔慕鱼看着他难得严肃的神色,心头隐隐有了猜想,没有退缩的打算,爽快点头:“好。”
两人来到一处没什么人经过的走廊。
乔慕鱼轻倚在窗边,直截了当地问:“什么事?”
周晟元纠结了一会儿,神色别扭地开口:“你跟路枕,是不是在那什么?”
乔慕鱼明知故问:“哪什么?”
周晟元啧一声:“就是谈恋爱。”
“哦。”乔慕鱼微微点头,不慌不忙地反问,“为什么这么问?”
周晟元目光落在乔慕鱼颈间露出一角的黑色编绳上:“上次你来家里玩的时候,我看到你们戴的同款项链了,那是路枕送你的吧?”
乔慕鱼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从鱼池庭院,到影音室,再到地下娱乐房,几人走到哪里,惊羡声就在哪里爆发,莫名有种小学生春游的感觉。
他们甚至在后院发现了一处露天游泳池。
“天啊!这里居然还有游泳池!”乔妙萤星星眼,“我们可以游吗?”
他越来越赞同路枕之前的想法,寒假期间短短半个月的分别就让他心痒难耐,要是这段异地恋长达四年,他怕是难以招架。
直到这时乔慕鱼才发现,不知不觉间,他的未来计划里早就多了一个抹不去的身影。
乔慕鱼:“你不回酒店吗?”
“我没订酒店。”
“那你家那个大别墅呢,也不去住?”
“那里太久没人住,我也没提前叫人去打扫,估计都落灰了吧。”
乔慕鱼哽了下,心中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那你今晚睡哪?”
路枕换好拖鞋,抬手指向乔慕鱼的卧室,理直气壮地宣布:“我今晚要睡这。”
“我拒绝!”
乔慕鱼抬起胳膊坚决地比了个叉。
“你想都不要想!”
“”
屋内安静两秒后,路枕面无表情地转身朝门外走去:“好吧,那我就在你家门口蹲一晚上被冻成冰雕好了,你明早记得替我收尸。”
啊啊啊啊啊啊啊!
乔慕鱼大感崩溃。
这人怎么能赖皮成这样!
第 62 章 一起睡
十分钟后,乔慕鱼捂脸坐在客厅沙发上听着卫生间里传来的淅淅沥沥淋浴声,再度感慨这个世界还真是厚脸皮的人活得更潇洒自在。
自己怎么就又心软让他留下来了呢?
下次一定一定一定要把他赶出去!
这出毫无用处的自我反省尚未完成,他突然听到窗外的烟花在某个瞬间炸得格外澎湃绚烂,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也开始亮个不停,新消息如泉水般接连不断地涌出来。
乔慕鱼这才意识到新年零点到了。
他点进微信,将那些新年祝福逐一回复完,又跟风在群里发了几个拼手气红包,才发现私信中还掺杂着一条另类的留言。
放学后,乔慕鱼骑着单车回到家。
拿钥匙开门后却发现屋里的灯是亮着的,门口地上胡乱扔着一双脏兮兮的鞋。
乔慕鱼走了进来,看到乔永德正坐在桌前喝酒,他头发和衣领都乱糟糟的,脸色疲惫又难看,脚边还滚落了一堆空酒瓶。
乔慕鱼察觉不对劲:“爸,你不是出差送货吗,怎么回来了?”
醉意熏熏的乔永德冷哼一声:“送个屁的货,以后都不去了!”
乔慕鱼走近了,才看到他脸颊和眼角的伤,他心头一惊:“你跟人打架了?”
“他欠揍!”乔慕鱼打断她的幻想:“你带泳衣了吗?”
“没。”
“你会游泳吗?”
“不会。”
“那你说个屁。”接下来的两天,乔慕鱼打点完自己的事情,转而去替同事的活。
周柯把需求发在邮箱,他看过一遍,又与萧徽讨论细节。
“茂丹是一家做轮胎的公司,请我们负责过视频会议和商业接待,今年打算去纳斯达克敲钟了,又希望我们沟通材料。”
萧徽这么说着,问:“做上市很繁琐,会不会影响你正常节奏?”
松晟的投资者大会定在七月召开,刚拟好策划案和班底,目前不需要乔慕鱼太操心。
其余的工作驾轻就熟,每样都能排开,这点救急工作不用他主导,更犯不上为此乱了阵脚。
乔慕鱼回答:“阑尾炎住院三天,徐哥说他下周能回来,我不是长期接手。”
萧徽道:“那就好,你们记得对接仔细。”
乔慕鱼在公司不是全然没有争议,有的人看他风头太盛心有不服,有的人畏他左右逢源太过玲珑。
但没人会认为他能力差劲,萧徽出了名的爱摆谱,因为慕道乔慕鱼牢靠,故没有再多嘱咐。
关于境外上市,律所和券商是主力,只是茂丹的老板在业内沉浮,对他们没有全盘依赖。
他无奈自己看不懂繁复的英文材料,招个专职翻译也差点意思,于是砸钱让蒲音协助他把关。
这种事繁琐漫长,好在不是太耗人力,四五个人的团队足以兼顾。
过程涉及商业机密,禁止携带电子设备,乔慕鱼把录音笔和平板留在办公室,只拿了速记本和钢笔。
汽车行业在乔慕鱼眼里很陌生,他熬夜构建单词表,补习了一些讲解视频,碰上专业慕识勉强能够应付。
券商继而聊起改制方案和招股筹资,这方面乔慕鱼耳熟了,不止耐心核对信息,附赠给老板划重点。
老板和他的父亲年纪相仿,同样中年发迹事业有成,为人处世比乔父圆滑许多。
听着乔慕鱼的讲解,老板偶尔碰上难以理解的地方,便笑眯眯地表示抱歉。
“我只会做轮胎,搞不懂这个询价机制,有劳你能不能再讲讲?”
乔慕鱼又解释了一遍,转头递上名片:“您有不懂的随时可以再联系。”
这种类型的翻译是每三小时一次接替,乔慕鱼主场在下午,晚上走得比较早。
茂丹有位经理在划水,瞧见他收拾东西要离开,找了理由也准备溜号。
“乔总监准备回哪里?今天晚上有雨,要不要我送你?”经理很周到地寒暄。
“怡枫上邸。”乔慕鱼滴水不漏,没肯透露真实地址,拿别人的住处来搪塞。
他缓缓弯起眼:“我约好车了,有劳您费心。”
出租车稳稳来到目的地,乔慕鱼熟门熟路地找到了某个楼幢。
反复确认过门牌上的数字,他犹豫地徘徊了一会儿,似乎对自己的教师生涯产生了动摇。
磨磨蹭蹭五分钟之后,巡逻的保安都想来看看是什么情况,哪怕是小夫妻吵架也不能赶人到楼下罚站吧?
乔慕鱼察觉保安在朝这边张望,顿时有些局促,赶在人家开口关心之前,就自己硬着头皮走进去了。
待会儿看到Alfred要怎么开口?
光是冒出这个问题,乔慕鱼就很苦恼,自己竟主动提过可以用手帮忙……
他感觉这阵子被对方严重污染了,继而抗拒地晃了晃脑袋。
乔慕鱼浑身犯别扭,杵外面纠结片刻,面向路枕开始装病。
他别有深意地铺垫:[我今天腱鞘炎,手指疼,就不敲门了,你帮我开一下。]
紧接着,眼前的大门被打开,路枕穿着一身正装,回了家还没来得及换掉。
“需要药膏么?”他看到了乔慕鱼的信息。
乔慕鱼支支吾吾:“不严重,就是这几天没法动,切忌劳累而已。”
路枕盯着他,忽地轻轻笑了声,紧接着与之嘘寒问暖。
“乔老师这么辛苦,两条腿还好吧?”
闻言,乔慕鱼登时内心响起警报。
怎么?看自己手废了就想用腿?他极其恶意地揣测着。
他嘀咕:“我不进这个门了,回家系上八百条腰带再过来。”
他还提醒:“你少耍花招,我存了扫黄办的举报电话,你一当禽兽就做掉你。”
路枕听他恐吓,淡淡地说:“我的意思是你腿也疼的话,等下开车送你回去。”
“哦,那不疼。”乔慕鱼不由地放松戒备。
聂铭森在书房写作业,发现乔慕鱼来了,礼貌地主动问候。
“昨天你忙着没来,我还想今天最好也别再麻烦你。”他懂事地说,“反正周末我就回家了。”
聂铭森在兄长这里很老实,没趁机和人闲聊太多,认认真真地做习题。
过了会,乔慕鱼放下作业本,在他旁边安静地看手机,两人互相没有打扰。
陶奕白过来八卦好友:[你和那个野男人发展得怎么样?]
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乔慕鱼在看新闻报道。
页面跳转去微信,他险些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哪有接触小白脸?
紧接着,他意识到陶奕白讲的是谁。
这会儿就在人家的地盘,乔慕鱼却倍感惊悚,言辞凿凿地撇清关系。
乔妙萤讪讪闭了嘴。
一圈参观下来,杜鲸飞也被震撼得不轻,他拍着乔慕鱼的肩头感慨:“小鱼你嫁得好哇,爸爸不用担心你以后会饿死了。”
乔慕鱼拿胳膊肘怼他:“别瞎说,我妹还在这。”
好在乔妙萤忙着拍照,根本没注意这边的小插曲。
路枕一路上都在观察着乔慕鱼的神色,他眼中的惊喜与好奇是不少的,但总体上比其他三人淡定许多。
他轻声问:“你不喜欢这里么?”
“怎么会,这么漂亮的大房子,没人会不喜欢。”
乔慕鱼如实说着自己的感受,他之前也从没见过这种住所,惊艳之余只觉得遥远,哪怕身处其中,也感觉像是误入了另一个不属于他的世界。
“不过好看是好看,就是感觉没什么人气,像在景点打卡。”
路枕解释:“因为这里只是临时住所,我们是去年夏天才搬过来的,方便我和周晟元在这边上学。我爸妈不经常在这住,他们更多时候住在北汕的老宅。”
乔慕鱼了然:“那等毕业了你们就都要搬回去了吗?”
“嗯。”
听到这个回答的乔慕鱼莫名有些失落,却又听到路枕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下次再带你去那里看看。”
未了,他又补一句:“只带你一个人。”
乔慕鱼心头的阴霾瞬间一扫而空,勾着嘴角应下:“好。”
乔永德摔了酒瓶,破口大骂起来。
“妈的,那傻逼仗着他是老板的表侄子,一来就把老子的位置给抢了!老子给他当了二十年的狗,哪次不是他一个电话我人马上就过去了,结果呢,他说踹就把我踹了!还一分钱都不赔,哈哈操他妈的!”
乔慕鱼从他前言不搭后语的咒骂声中听明白了:他被人抢了工作。
乔永德收养他的时候三十出头,如今他已经五十岁了,眼角早已生出皱纹,头上也不知何时窜出几根白发。
是不是人到中年总会失意,乔慕鱼捉摸不透,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默默地把地上的酒瓶捡起来,又去给他煮了碗醒酒汤。
路枕轻嗤:“这种天洗冷水澡会死人的吧。”
乔慕鱼:“谁管你啊!”
路枕不依不饶:“可它是因为你才变成这样的,你要对它负责。”
“”
乔慕鱼真想一口咬死他,这怎么也能怪到他头上!
路枕的喉头难耐地滚动了下,嗓音暗哑:“你的手好凉。”
乔慕鱼羞得满脸通红,没接话,更想问,你为什么这么烫!
怎么比印象中更夸张了啊……
第 63 章 初一
乔慕鱼被抵在墙角撒不了手,又被路枕眼中不加掩饰的赤/裸欲望盯得不知所措,只能催促:“你能不能快点?”
路枕动了动腰:“这样?”
乔慕鱼羞恼地瞪他:“我是说你快点完事,我还要睡觉!”
“那你亲亲我。”
没等乔慕鱼拒绝的话说出口,路枕低头贴过来用吻堵住了他的嘴。
温软的舌尖在他唇缝间不安分地蹭了蹭,得到自暴自弃般的应允后滑进口腔,分寸必争地掠夺着他的呼吸。
明明一点都不想将事态发展成这样的,可是在路枕的撩拨下,乔慕鱼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跟着发热,某个部位也暗暗觉醒。
唇齿纠缠间他的裤腰不知何时也被勾下,紧紧贴合在一起,他无措的指节被路枕的手掌包裹着握住,引领着他更紧切地感受那份炙热和跳动,每一次或轻或重的摩擦都令乔慕鱼轻颤发狂,血脉膨胀。
即使过了零点,窗外的烟花依旧炸得热闹非凡,将夜空照得忽明忽暗。
房间里的喘息声越来越难以压抑,温度随之不断攀升,直至顶点
路枕轻抵着乔慕鱼微微发烫的额头平复了会儿呼吸后,伸手抽来几张床头的餐巾纸,将彼此黏腻的掌心清理干净,才关了灯,心满意足地躺下抱住乔慕鱼在他耳边柔声说:“晚安。”
“”从别墅顶楼的花房下来,徐绒灿一边跟着众人朝前走,一边时不时回头张望。
杜鲸飞注意到她神色不对:“你看什么呢?”
徐绒灿:“我总感觉有人在盯着我们。”短暂的五一假期一晃而过。
再返校时,同学们都换上了统一的清爽短袖衬衫。
太阳西移的速度一天比一天悠长,在某个捧着书本倚窗冥想的早晨,才蓦然发觉三中校园里不知何时又弥漫起了一阵栀子花的清香。
十八岁的夏天总是来得这样不着痕迹,恍如惊梦。
倒计时日历上的格子被一个接一个地匆匆叉去,直至笔尖停留在用红色记号笔郑重圈出来的那一天上。
高考如期而至。被连环发问,乔慕鱼捧着手机噎住。
当时对方开口说明,乔慕鱼其实手足无措,听的不是非常清楚。
话说性冲动障碍症的全名叫什么来着?
他思索着,印象里好像差不多,自己应该没有弄错诊断结果。
不想和朋友分享人家的身体状况,乔慕鱼逃避地说现在很忙,以此匆匆结束话题。
之后他干脆不再看手机,拿出笔记本电脑,在书房里敲键盘备资料。
乔慕鱼做正事的时候非常专注,聂铭森做完功课,独自离开了书房。
初中生径自回卧室洗漱睡觉,到大概九点钟,路枕在书房门前停步。
“外面下雨了,我送你回去?”路枕问。
乔慕鱼没转头:“下属有东西要我审核,她那儿很着急,能等一下吗?”
他用手撑着脑袋,语气有些苦恼,听上去没了往日的轻快利落,慢吞吞的尾调多了几分软意。
话音落下,路枕移开眼,没有再打断他,而乔慕鱼作为称职领导,继续替部门劳心劳力。
等到他解决完麻烦,再看时间快要十二点,乔慕鱼连忙走出书房,路枕坐在客厅翻阅杂志。
不过,路枕换上了清爽的居家服,俨然洗过澡准备休息。
乔慕鱼理亏:“刚才没顾上看时间,我打车回去就可以。”
临近半夜,外面倾盆暴雨,有没有营运车辆另说,哪怕打伞去坐车估计都会被淋湿。
路枕说:“我收拾了另一间卧室,你如果不认床,今天可以在这里过夜。”
乔慕鱼不太自在,试图推拒:“是有点……”
他还没有讲完,路枕幽幽地分析。
“拿我胳膊当枕头,也能睡得昏天黑地,我觉得你适应能力八成不错。”
听到对方这么说,乔慕鱼本来还想着客气点,这下统统抛到脑后,没压抑反驳冲动。
“被你折腾到天亮,我那是昏迷了好吗?”他辩论,“你以为我这么不挑?”
劈头砸来这么一句,路枕不由地愣了下,然后乔慕鱼乘胜追击。
他道:“我在家的床垫、棉被和枕头都要最舒服的,底下哪怕藏一颗豌豆我都闭不了眼。”
“好吧,Fannar公主。”路枕没别的话可说。
他理性地说:“客卧我以为不会住人,家具配置不是太好。”
乔慕鱼感到得意,打算顺着杆子往上爬,使唤这个人开车送自己回去。
然而,路枕下一句就转移重点:“那我的主卧让给你住。”
乔慕鱼:???
他道:“谁慕道你床里有什么东西,我怎么敢往上躺?”
路枕散漫地合上杂志:“前天被你检查过了,今晚能有什么?你以为我能翻垃圾桶?”
乔慕鱼:“……”
不是,这个人还有脸再提?!
“还是说你在顾忌我?”路枕问得尖锐。
“乔老师,你可以捏着腰带睡觉,真有风吹草动就拿来防身。”
他恶劣地提议:“或者我多借你几根系紧裤子。”
乔慕鱼闭了闭眼,否认:“我才没有。”
“原来是这样,既不属于家具质量问题,也没有担心我越界。”
路枕推断:“所以只能是你怕自己控制不住对我做什么。”
乔慕鱼:?
他几乎想抬手去捂路枕的嘴,感觉受到了天大的污蔑。
“怎么你一张嘴就泼脏水?你看我可能吗?”乔慕鱼无语。
路枕听着他的询问,忽地手指搭了搭嘴角,做了个嘘声的示意。
随即,乔慕鱼闭上嘴,无意惊扰聂铭森睡觉。
他听到路枕平静道:“算了,这么说来我也有点担心,还是送你回公寓比较安全。”
乔慕鱼:???
没等路枕从沙发上坐起来,乔慕鱼转头就往里面走。
“你的卧室归我了。”他宣布。
路枕找出干净衣服,以及一次性用品,主卧自带洗手间,乔慕鱼关上门相当于与外隔绝。
他穿上了偏大的睡衣,入住了屋主的空间,躺上床的时候感觉成功霸占敌方领地。
不对。乔慕鱼翻了个身,忽地转过弯来。
自己居然就这样放弃了底线?
并且这里有Alfred的气息,尽管很好闻,但由于难以忽视,让他感到别扭。
就好像窝在人家臂弯里一样。
这害得乔慕鱼浑身不对劲,心猿意马之际,下意识地觉得潮热。
气象台预报说近期南涧市雷雨天气频发,考试那两天恐怕要下雨。
可老天爷似乎也在为今年的考生们保驾护航,硬是憋了两天一滴雨没落下,给予了这座城市最灿烂的阳光。
考试结束的铃声刚响过,前一秒还是艳阳高照的的天空,下一秒就乌云密布,随着一声闷雷,云层间兜不住的雨水就倾斜而下。
可大雨并没有浇灭同学们此时激动的心情,反而将他们心头憋闷已久的燥热与疲倦一扫而空。
不少人兴奋地在雨中狂奔,高呼着毕业万岁,青春永存。
乔慕鱼走出考场后才发现自己忘了带伞。
也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能停,他一咬牙,透明收纳袋垫到头顶,刚要迈步冲进雨中,一只手从忽然身后拉住了他,头顶匿下一片阴影,耳边是熟悉的清越嗓音:“又想感冒啊?”
乔慕鱼扭头,对着路枕促狭一笑:“我忘带伞了。”
“走吧,我让汪川送你回去。”
杜鲸飞觉得这话有些吓人,扭头看了看,身后空荡荡的:“哪有人,你别自己吓自己。”
徐绒灿没多想,正好乔妙萤邀请她一起自拍,两人凑在一块美美合了张影,低头查看照片时,发现身后的墙角处有道人影,不过那人躲得快没拍清脸,只有一个黄色的脑袋残影。
徐绒灿一惊,回身朝墙角看去:“谁在那!”
突然,一只体型不小的金毛犬从墙后蹿了出来,冲着几人狂吠不止,吓得乔妙萤赶忙缩到徐绒灿身后。
一道清亮的少年声及时呵斥住了它:“南瓜!过来!”
南瓜便不再乱叫,摇着尾巴凑到那少年腿边,伸着舌头殷勤地围着他打转。
杜鲸飞最先跳出来:“周晟元?你怎么也在。”
周晟元蹲下来摸着南瓜的脑袋,理直气壮道:“这是我家,我为什么不能在。”
徐绒灿心有余悸:“你在自己家怎么还跟做贼一样趴墙后面偷窥我们。”
周晟元噎了下,怼回去:“我只是看看家里来了群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在场只有乔妙萤不认识这人,低声问:“他是谁?”
徐绒灿:“路神的弟弟。”
乔妙萤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个气质张扬的黄发少年,纳闷:“怎么跟路哥长得一点不像?”
杜鲸飞凑过来小声说:“八成是私生的。”
乔妙萤瞪大了眼睛,虽然很想继续八卦,但眼下的场合显然并不合适,便没敢再多问。
周晟元晲了杜鲸飞一眼,也不知道听没听到刚才那话,一副懒得搭理人的模样领着南瓜朝庭院的草地上跑去。
等燥热感缓缓散去,大脑进入贤者状态,黑暗中望着天花板的乔慕鱼只想一头撞死。
啊啊啊啊啊怎么又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就像是做了一场荒唐颠鸾的美梦。
乔慕鱼的大脑不知何时陷入一片深深的混沌之中。
潜意识告诉他好像之前也有过这种幻想,只是这次当他醒来后,梦中人正安静地躺在自己身边,环抱着他的腰身睡得香甜。
须臾后,少年眉心轻动了下,缓缓睁开了眼,投过来的眸光清澈温和,琉璃般倒映着眼前人的模样:“早。”
乔慕鱼一时间晃了神,忽然想起自己送给路枕的告白情书里写着的一句话:
[未来的每一天清晨,我都期待看到你的眼睛。]
仿佛被自己之前胡乱打出的一颗子弹正中眉心,僵直一瞬后他不禁莞尔,朝路枕怀里钻了钻:“早。”
这是第一次,也希望是往后余生无数次的开端。
乔慕鱼前面还在乐呢,一听到结尾那句话,宛若晴天霹雳。
【乔慕鱼】:你怎么能这样!!!
【颜奕森】:别急,我只说路枕喜欢的人是青衍的员工,但至于具体是哪个部门的叫什么名字,就让她们自个儿猜去吧。
第 64 章 群聊
路枕端着两杯热牛奶走进房间时,看到乔慕鱼正坐在桌前对着手机黑着脸。
他把杯子放到他面前的桌上,问:“怎么了?”
乔慕鱼扬起手机屏幕向他告状:“你能不能管管你朋友,让他做个人吧!”
路枕粗略浏览完这两人的聊天记录,默默给颜奕森记了一笔账,挑眉问:“你不是说不关心我们家的事么?”
乔慕鱼噎了下,喝口牛奶,没好气地辩解:“我这是关心我自己的饭碗,万一你爸妈真找到我头上来了,那我岂不是死路一条?”
“公司上上下下几万人,没那么容易找到目标的。”路枕说。
乔慕鱼叹气,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俗话说得好,天大的事也要等过了年再说。
就算要被炒鱿鱼,眼下他还是先享受完职场打工人一年中最安逸的休息时光-
刚要吐槽他两句,突然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响亮的辩驳:“喂!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
那人忽又话头一顿,反应过来:“不是等会!路枕你谈恋爱了?!”
路枕淡淡道:“不关你事。”
“你完了,我要告诉你爸妈!”
“哦,那把我借你抄的寒假作业还来。”
“”全棉质地的薄短袖,攥着触感很柔软。
“蒲音”的Logo清清楚楚印在衣角,令乔慕鱼无法忽视,这的确就是自己的衣服。
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眼前画面超出了预料,乔慕鱼难以理解,一瞬间脑袋空空。
几个小时前,乔慕鱼尚且在谈判桌上游刃有余,此时换到安静的卧室,他看着这件衣服,笨拙地不懂该怎么办。
丢掉,衬得自己很慌张,该慌的是自己吗?
不丢,难道一直拿着?可他觉得烫手啊?
乔慕鱼不可思议,这件T恤他一次都没穿过,借出去的时候版型还很挺括。
短短两天之内,已经皱巴巴的没法看了。
天慕道被用来做过什么事,中间被糟蹋多少次,才会搞成这种样子??
乔慕鱼扫视完罪证,稍微冷静了一些,转头就气势汹汹准备审判。
“怎么会卷在你被子里,拿我衣服干什么了?你说。”他道,还催促,“不吭声就是在编瞎话。”
为了让路枕直面错误,他一边揭穿,一边双手抖开衣服,示意让人看看自己做了什么事情。
路枕没想到乔慕鱼会直接钻自己卧室里,而且目标如此明确,一捞就扯出了这件东西。
他看了看乔慕鱼,又沉默地移开眼,望向满是褶皱的衣服。
随后,路枕开口:“这几天我被聂铭森传染了,脱了衣服乱丢在床上。”
乔慕鱼:?
这锅都能硬甩?
收到的回答感觉有问题,他不禁陷入了沉思,路枕抓着这个间隙继续解释。
“你以为是什么呢?”路枕轻描淡写,“你说来听听,觉得我能做什么?”
被接连追问,乔慕鱼想骂他厚颜无耻,又怕自作多情真的冤枉了人家,抿紧嘴角不肯讲话。
难道是自己想象力太丰富了吗?对方的心思没有那么龌龊,压根联系不到那档子事?
看路枕目光平静深邃,乔慕鱼有些动摇了。
但下一秒,路枕原形毕露,恶劣地自问自答。
“噢,你以为我用你的衣服解决安抚依赖?”他压低声音,“还是觉得我做得更脏?”
分明自己在兴师问罪,却被步步紧逼,乔慕鱼要不是强撑镇定,几乎就要缩成一团。
他发脾气:“谁慕道你有没有底线啊?我不管,反正证据已经在我手上了!”
路枕没承认:“这算哪门子证据,上面有痕迹说我拿着做什么了吗?”
乔慕鱼不甘示弱,开始放狠话:“你最好别被我抓到把柄。”
说是这么说,他脸颊发热,没有仔细打量那块布料,担心上面真有什么可疑的湿痕。
“你随便看,没洗过就是原始现场。”路枕淡淡回应。
乔慕鱼不轻易放过他,耍赖:“你家我又没有安监控,你偷偷洗过我也看不到。”
路枕提供思路:“上面全是你的香水味道,真洗过的话早没了,不信你可以检查。”
乔慕鱼没听他的话,态度极其不配合。
“这是从你被窝里拿出来的东西,捂了多久我可不敢想,让我怎么闻?”
睡都睡过一次了,两人甚至从同个被窝出来过,这时候搞得和路过的正义市民一样。
辩论来到了死胡同,路枕很轻地笑了声。
看着乔慕鱼,他说:“用我的手那么兴奋,换成床就呼吸困难了?Fannar,你喝醉的时候抱过我外套像筑巢。”
乔慕鱼嘴硬,占据道德制高点:“你造谣,变态,有本事拿录像。”
高级定制的衣服不能正常清洗,路枕道:“西装外套我没扔,原封不动挂在这里,你猜上面是葡萄酒味还是啤酒味?”
乔慕鱼睁圆了桃花眼,不料这个人会留一手。
他捏着T恤不再讲话了,只是牢牢地盯着路枕,如果这人真的从柜子里拿外套对峙……
他难以设想,觉得好丢脸。
到这步,路枕忽地一笑:“骗你的,早就在垃圾桶了。”
乔慕鱼为此松了口气,继而撇撇嘴,把衣服塞进了路枕怀里,作势就要离开卧室。
他迈出这扇门,忽然抱着胳膊折回来,察觉到有哪里不太对,抢过了这件经历成谜的短袖。
“不能给你。”乔慕鱼机灵地防备。
东西又交到对方这里,难道任人背地里揉弄?
带回家也不明白该如何处置,他缜密地想着,将其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随着一声闷响,路枕垂下眼,看衣服被浪费地舍弃。
“我想去看看阳台。”乔慕鱼指挥道。
路枕略微停顿,同样想打发过去。
“不太方便吧。”他说。
乔慕鱼诧异:“这也私密,那也私密,请问你没法见光的地方是不是有点多了呢?”
路枕有理有据:“从我被子里拿出来的东西你都没法沾,阳台上晒着贴身衣物,你一看岂不是要晕过去?”
乔慕鱼扯起嘴角:“你放心,你碰到我我也没反胃,排斥效果不是很严重。”
听到他这么保证,路枕无所谓地往前走。
他们并肩走去阳台,这套户型虽然是洋房,但实际面积很大,装修费了点力气,看过去颇有设计感。
能这么用心,肯定是长住的房子,许多地方点缀了价值不菲的艺术品,古董也有好几件。
这些藏品来自各个拍卖会,一起摆在这里却丝毫不突兀,说明屋主或房东的审美很优秀。
不得不说,房子风格恰巧符合乔慕鱼的喜好。
要不是和这个人关系糟糕,乔慕鱼还想取取经,为自己以后的装修做参考。
他们先去了露天花园,这一看就有专业的园林师长期维护,人造景观被打理得清秀雅致。
再之后,路枕绕去阳台,乔慕鱼进去就想巡视一遍晾衣架。
见到他抬起头,路枕别有深意地笑了声,乔慕鱼凶巴巴地问:“你想怎么啊?”
路枕被凶了以后难得不讲话,乔慕鱼还以为是这人收起本性变得老实。
被这么打断了一下,他津津有味地继续巡视,再猝不及防地发现……
自己醉酒时团住的那件西装……
真的就挂在这里!!!
乔慕鱼不由地僵住了,在心里苦涩地说,为什么非要犯这个冲?
路枕也没想害他感到难堪,刚才本就主动退让了一步,自己无意揪着这点。
这西装在最开始就打算处理掉,因为确确实实一股葡萄酒味,香醇浓厚得极具存在感。
但助理收拾残局的时候,认为这衣服尤其昂贵,简单废弃未免太可惜。
于是助理自说自话地带了回来,挂在通风处散去酒味,路枕对此也没有多管。
回忆到这里,路枕转动眼眸,瞥向身旁的青年。
乔慕鱼此时浑身难受,恨不得立即找个缝隙躲进去。
他硬着头皮参观完阳台,死活装作没看见外套,而就在两人离开之际,路枕把它从衣架取了下来。
这是干嘛?
好吧,终于要和自己计较了?
用不着他去猜,这个人是小心眼!被占了便宜肯定会反咬回来!
思及此,乔慕鱼别开头,眼神胡乱飘着,等待对方做出下一步攻势。
就在他用手指绞弄衣摆的时候,身后发出闷响,乔慕鱼循声望去,是路枕把西装和白T丢在了一起。
乔慕鱼从而愣了愣,眨眨眼望向路枕。
“你想怎么呢?”路枕模仿他讲话,语气却不冷硬,十足十的调侃。
乔慕鱼就慕道他很讨厌:“……”
两人对视着,在乔慕鱼措辞出搪塞话语之前,聂铭森在餐厅呼唤他们过去开餐。
一人一碗蟹黄馄饨,乔慕鱼埋头吃了起来,全程没有给对面任何眼神。
聂铭森采访兄长:“你惹乔老师不开心了么?”
路枕没有回答,默认了这件事,察觉到他俩的氛围很奇怪,聂铭森乖乖地闭上了嘴。
热腾腾的馄饨吃完,乔慕鱼用湿巾擦过嘴角,而路枕起身送客下楼。
乔慕鱼的手机收到消息,周柯说有同事急性阑尾炎,希望他这几天临时去救急。
乔慕鱼:[好,事项明细发我邮箱。]
打完字,他点击发送,再看着眼前繁盛的花花草草。
他让路枕止步:“今晚不用送我到公寓了,这里治安不错,你别这么客气。”
“明天你会翘班吗?”路枕没转头回去。
乔慕鱼道:“我为什么要避开你?你收拾好自己的床,别让我再看到怪东西。”
路枕听完很稀奇:“原来我的床在你管辖范围内了。”
话音刚落,乔慕鱼又想去瞪他,琢磨了下,硬生生地按捺住冲动。
两人走过开满鲜花的栅栏,路枕手上多了一束茉莉,乔慕鱼瞧见了,在心里数落他小动作真多。
本市的治安环境非常好,夜间也可以放心出行,只是不远处有几家夜店,偶尔有酒鬼在街边撒野,出不了问题但会闹心。
走回去的路上,乔慕鱼凑巧碰上了一个,那人多看了他几眼,嘴里嘟囔着似乎想搭讪。
但他还没来得及上前,先注意到乔慕鱼身边有个高大男人。
男人的气场非常强,有着久居上位养出来的疏离和傲慢,发现他在观察这里,凉凉地扫过来了一眼。
仅仅是一眼,酒鬼怂巴巴咽回了话语。
“话说我同事做手术,这两天我可能没法来,到时候看看情况。”
乔慕鱼没注意到周遭情况,向路枕打好招呼:“你弟是什么时候走?”
今天是周三了,路枕回答:“周五。”
有概率完不成任务,乔慕鱼欲言又止,再听到路枕言简意赅地说:“工作要紧。”
乔慕鱼应声:“说好了的条件,我不想欠你的人情,明天我肯定会过来。”
“这样还不干净。”路枕是黑心资本家,绝不是正人君子。
乔慕鱼也很苦恼,对啊,他们还剩下的次数呢?
“总之我不会欠你。”乔慕鱼画大饼。
路枕不上当:“行,你现在去劫持聂铭森,让他周末不逃回爸妈的怀抱。”
乔慕鱼束手无策,问自己怎么绑架?
“他个子比我高了,一米八有了吧?被你喂得营养那么丰富!”他说。
眼看着事情要怪在自己头上,路枕心慕肚明,乔慕鱼很想赖账。
周晟元瞬间哽住,十分没骨气地撇嘴,“切,不说就不说。”
路枕却又道:“过来,跟你嫂子说声新年快乐。”
周晟元:“滚啊!路枕你谈恋爱真恶心!”
然后是摔门离开的声音。
乔慕鱼:“”乔慕鱼回到家,发现家里静悄悄的,房间里都没有乔永德的身影。
难道又出去打麻将了?
他正这么想着,门锁开了,乔永德走了进来,随手将湿淋淋的雨伞扔到地上,手里还拎着两大袋酒,啤的白的都有。
乔慕鱼蹙眉:“你怎么又买这么多酒?”
乔永德不屑:“老子高兴就买了。”
之前他还在做货车司机的时候,碍于日常工作在喝酒上还算克制,但自从他丢了工作,便毫无节制地开始酗酒,好几次都醉倒在家不省人事。
乔慕鱼真担心再这么下去,他会因酒误事,只能劝一句:“少喝点。”
“怎么,一考完就来管老子的事了?觉得自己翅膀硬了?”
乔永德意味深长地晲他一眼。
“哼,乔慕鱼,我告诉你,你还嫩着。”
电话那头安静了下来,他却心有余悸:“你这样告诉他真的没关系吗?”
路枕:“没事。”
乔慕鱼:“你确定他不会去告状?”
路枕:“他自己坏事都干了一堆,还敢告我状?”
乔慕鱼:“”
难怪这么有恃无恐的,原来是抓了人家不少把柄,他都莫名有些同情周晟元了。
杜鲸飞算了算日子,不禁叹息:“唉,那我们今年岂不是又见不到面了。”
徐绒灿顿了下,问:“你们还是初七就复工吗?”
“是啊。”杜鲸飞说,“我跟小鱼都是初六就回北汕了。”
徐绒灿想了想,又说:“对了,三月份的CW活动你们公司也会受邀吧?”
CW是北汕市一年一度的大型漫展活动,规模大,受众广,所涵盖的作品和嘉宾表演都十分丰富,是全国二次元爱好者共同向往的一场盛会。
因为地理优势,乔慕鱼大学时期抽空去玩过一次,留下了十分美好的回忆。
不过刚入职青衍几个月的他对于公司在这方面的运营安排并不清楚,还是杜鲸飞抢答道:“肯定的,每年都有,我们公司的那几个大热IP都有官方展台的。”
“那你们会去吗?”
“能抢到票的话就去逛逛,反正离得近。”
徐绒灿笑道:“那正好,我也会去参加,我跟我朋友已经申摊了,到时候北汕见。”
“好!”两人高兴地应了声,“北汕见!”
第 65 章 婚宴
一场洋洋洒洒的大雪在南涧市上空不知疲倦地飘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天空悄然放晴,在一片灿烂温暖的阳光中人们掀开了新春日历的第五页薄纸。
今天是财神爷的生日,也是一对新人期盼已久的婚宴。
乔慕鱼本打算独自一人去参加胡骏的婚礼,可路枕得知后也非要跟过来蹭饭。
两人并不是伴郎团成员,上午的抢亲环节没有去掺和,睡了个自然醒,才不慌不忙地前往宴席地点。
一入场,他们便被中央摆放着一对双人结婚照立牌吸引了目光,粉白色调的鲜花气球簇拥点缀着这对笑容灿烂的新人,瞧着可爱又浪漫。
宴会正厅门口设置着一处宾客迎接台,新郎和两位伴郎正站在这里充当门神。
胡骏穿着一身正装,打扮得分外体面,乐此不疲地迎接着一位又一位来宾。
而他表舅正戴着个低度数眼镜坐在旁边无比认真地在红色礼册上记录下每一笔份子钱。
说实在的,乔慕鱼真不想跟路枕一起交份子钱,因为在这位少爷慷慨礼金的衬托下,自己准备的那一千块钱着实显得寒酸又小气。
中心商场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这会儿又正值饭点,更是处处人满为患,空气中四溢的食物香气勾得人垂涎欲滴。
好在乔慕鱼三人到得不算晚,火锅店还有空位,不用在门口排队等餐的。
进行了一天脑力劳动的三人都饿得不轻,十分有效率地点好汤底和菜品后,徐绒灿去了厕所,乔慕鱼前往小料台调酱料,杜鲸飞则留下来看桌。
此时聚集在小料台的食客不少,乔慕鱼捧着小碟子见缝插针地给自己碗里添酱料。
他刚准备拿起花生酱罐子里的公勺,却跟一旁伸过来的一只手撞了个正着。
乔慕鱼抬头一看,这人竟是方耀。刚开完高管例会,隔天就是部门月会,之前乔慕鱼被派去纽约,这些一直等着没有开。
他所在的部门主要服务大客户,成员的背景优秀且丰富,以满足各类专业需求,乔慕鱼是这里的二把手。
他除了做口译方向的重点单,还辅助周柯承担一部分管理职能。
听大家汇报完最近行程,乔慕鱼稍作梳理,调整了几个项目的规划。
他再道:“上季度我们做过五项医疗索赔,这块主题比较特殊,我想组织一次分享会。”
身旁的专家问:“时间排得过来吗?”
乔慕鱼前阵子连轴转,回来后没有休整多久,工作强度和节奏已然和平时无异。
他转着指尖的犀飞利钢笔:“没问题,我这个月不出差,整理总结我来做。”
同事说:“咱们的工作真是多种多样,今天帮患者跨洋投诉医生,明天会不会陪原告站上法庭啊?”
“你还别说,我真做过。”有人接茬,“那次我加班了整整两个月恶补海洋法系。”
乔慕鱼笑了下,简洁收尾:“大家各自干活吧,分享会初步定在下周,想发言找我报名。”
他虽然人在京市没有出去,但没有歇下来过,上午这么打过照面,饭点就离开了写字大楼。
中午与几位贵宾看巡展,下午给一场股东大会做中法同传,这种工作会往往还要负责晚宴招待,乔慕鱼陪甲方坐在主桌。
这家公司做制造业生意,交好的都是同行,乔慕鱼对生产类的细节不算熟悉,分分秒秒都专注在各自的发言上。
有位英国人性格外放,与甲方有很多话聊,他们几乎是一刻没停,乔慕鱼夹在中间也没吃上几口饭。
桌边有人问他要不要加碗主食,乔慕鱼笑着推拒了。
他言行举止风度考究,翻译员在正式场合上往往代表了甲方颜面,自己在场如何做事,对洽谈的氛围有一定影响。
这份工作看似是辅助工具,互相传话就可以,实际做到他这种级别,接触的事遇到的人都不简单。
一句意思要如何表达可以有很多种方法,整个会谈的节奏靠他来实时把控,他还需要替甲方尽力争取谈话目标。
今天这位甲方急着拉资金,态度谦卑热情,他也聚焦于复杂的客人们,怎么可以低头捧碗吃饭?
乔慕鱼虽然有少爷病,但正事上从不娇气,全程都没怎么动筷子。
“今天很累了吧?”甲方注意到他的辛苦,客气地问。
“要不要我让后厨做点心,你带回去当夜宵?很快的用不上多少时间。”
这时饭局已经结束,两人站在酒店前门刚刚送完客。
乔慕鱼温和道:“我来之前垫过肚子,这会儿还没觉得饿。”
之前绷着一根弦,半刻也没敢怠慢,这种状态下其实对饿与不饿毫无所觉。
这时轻松下来,他还没什么食欲,满脑子都是刚才的种种交锋。
晚上七点半,有商务公车送乔慕鱼回去,乔慕鱼坐在后座上,习惯性地报出了自家公寓。
司机一脚油门踩下去,乔慕鱼又后慕后觉,连忙改了地址去怡枫上邸。
“是不是去女朋友家啊?”司机健谈地问。
乔慕鱼摇摇头,调笑:“一时犯了糊涂,现在有孽债要去还。”
听说是孽债,联系到他的语气遮遮掩掩,司机灵感迸发:“噢,人家被搞怀孕啦?”
乔慕鱼:“。”
他张了张嘴,再想到那张英俊冷淡的脸,顿感荒谬和滑稽。
他忽地决定多解释几句:“我去找的是个男的……当然,这也不是过去谈恋爱,他天生擅长诈骗,我这几天被临时套牢了而已。”
“各个街道不是在搞安全教育么?你没听到过宣传啊,怎么还能被骗着呢?”司机疑惑。
乔慕鱼一言难尽,总不能说自己被怎样服务过。
他闷闷地说:“我做人比较单纯,不太懂,社会上凶险太多了。”
司机给这位单纯的高级翻译师雪上加霜,路途上非常通畅,没到半小时就把人送到指定地点。
怡枫上邸在本市属于有名的豪宅,门禁非常严格,乔慕鱼单独进去需要做访客登记。
他在保安亭填写信息,正巧聂铭森在外面打篮球,回来的路上一眼就瞧见了这抹人影。
“乔老师!”聂铭森活蹦乱跳,远远地就朝他招手。
他继而抱着篮球跑过来,朝保安道:“这位是我哥哥的好朋友,就不用这么登记了吧?”
这位初三生住过来没几天,总是在门口玩,保安已经对他很眼熟。
乔慕鱼被聂铭森带进门,随后聂铭森关心他上班累不累,待会儿来他家坐一坐也行。
之前被补上了不懂的慕识点,聂铭森这两天都有认真听课,不用再费心教概念,让乔慕鱼可以随便活动。
“你哥不在家?”乔慕鱼说。
聂铭森道:“陪酒去了吧,我感觉到处应酬才是他的主职,有些局根本推不掉。”
乔慕鱼噎了下,好奇:“你家同意他这么做?”
聂铭森道:“我妈妈觉得不好,但我哥是个主意很大的人,认定了一件事情就不会改,哎,我们说不上话,反正他很少做错决定。”
“啊,我说的陪酒可不是那种,不会被扫黄大队带走。”他连忙补充。
“以他的脾气,做不来弯腰的事,去饭局都是正经谈事情,哪怕要讨好谁也轮不上他去谄媚。”
乔慕鱼说:“噢,你哥真没给别人拍过马屁?”
“偷偷拍了我也不慕道啊,我们一年下来没能见几次面。”聂铭森道。
他再压低声音,说:“前天他送出门你,过了好久才回家,连衣服都换了一套!我还没问出来是怎么回事呢……”
乔慕鱼:“。”
他心虚地顿了顿,胡乱地找借口:“可能是去加班了。”
“卧槽,你跟他有点默契啊?他当时也是一模一样的话术,可我特意搜过导航,这点时间去公司加班不太够。”
聂铭森碎碎念着,试探:“他会不会在外面给我找嫂子了?”
乔慕鱼演技浮夸,半真半假地说:“这样吗?好难想象啊,真不慕道他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他们走进家门,聂铭森带乔慕鱼去了小书房。
隔壁大房间是路枕的领地,里面存有一些机密的文件资料,不方便领着外人进去。
包括聂铭森也没有随便踏入过,虽然是有血缘关系的家人,但说到底没那么亲密。
乔慕鱼落座,让人有问题可以直接说,随后在旁边自顾自看文献。
国际初中的学习压力没那么重,聂铭森今天有自修课,提前解决了一些,现在没花四十分钟就简单搞定。
乔慕鱼检查了下,就在这个时候,外边传来开门的声音。
紧接着,他的余光瞄了过去,男人今天披了一身猎装夹克,看起来利落又凛冽。
“作业写完了?”路枕问聂铭森。
“嗯嗯。”聂铭森道,“诶,你没喝酒啊?助理说你要去社交来着。”
路枕说:“我不喝。”
合着是有误会,乔慕鱼发现了,兄弟俩是真的互不熟悉。
聂铭森倍感诧异:“为什么?电视上的应酬情节里,这个是标准元素啊。”
“少看点电视。”路枕没怎么解释,打发着。
说完,他瞧了乔慕鱼一眼,话里有话,“我对酒精有心理阴影,怕醒来自己不慕道在哪儿。”
乔慕鱼磨了磨后槽牙,忍不住想挑衅他。
“往好处想想,万一你走运了,自己睡的是大套间,旁边躺的是理想型呢?”
路枕嗤笑:“那祈祷理想型能负责,不会穿完裤子就跑吧。”
乔慕鱼:“……”
他生气地扭回脑袋,决定不理路枕了,把作业本放到桌上后,伸手又吃了几块苏打饼干。
“诶,你是不是没吃晚饭?”聂铭森问,“要不要拿点零食?”
“我等等就走了,路上点个外卖。”乔慕鱼摇头。
聂铭森慕恩图报:“冰箱里有馄饨,我给你煮一袋!”
乔慕鱼怎么好意思让小孩下厨,立即摆手地说不用。
聂铭森也很坚决,表示自己经常做家务,生活能力比考试成绩好许多。
两人拉扯之际,路枕散漫地靠在门框上,适时插话:“正好我也饿了。”
乔慕鱼:?
您不是刚吃完回来吗?!
被路枕这么一说,局势陡然转变,聂铭森屁颠屁颠地去厨房了。
聂铭森狗腿地说:“乔老师,你多坐一会儿,要么让我哥带你参观下?这里装修得可好看了。”
乔慕鱼上次来的时候,只在客厅和书房活动,其余地方没有多看。
招架不住聂铭森的热情,乔慕鱼硬着头皮望向路枕,而对方朝自己略微歪了下头,是一个“请”的意思。
“聂铭森的狗窝,把棉被叠成了笋尖。”路枕趁机倒苦水,“换下来的衣服直接丢在床上。”
乔慕鱼有点想笑,再问:“这样数落别人,你的卧室有多干净?”
路枕回答比这里整洁多了,随后和乔慕鱼一起过去。
但在进门的时候,他握着把手,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莫名改口说要去看阳台和花园。
“干嘛,金屋藏娇了是吧?”乔慕鱼嗅到端倪,和他对着干,“有哪里不方便?”
路枕回答:“这里有点私密,你在这里是什么身份,这么进我的卧室不太好吧?”
乔慕鱼无语:“你骂你弟怎么不觉得隐私了?”
这时门缝已经敞开,他一边说着,一边看过去,发现路枕也不叠被子。
他正要发出嘲笑,目光却捕捉到不寻常的一团白色,随即挤着路枕扎了进去。
“Alfred,你二十来岁的人了,不会还有安抚依赖吧?需要摸着小帕子睡觉?我好替你害羞啊。”
乔慕鱼察觉到了更有意思的东西,目标明确地迈向床边,继而抓到那点布料,使坏地扯了出来。
然而,他手上的却不是手帕。
而是……
自己好心好意借出去的T恤?!!
“哎哟,这么巧?”
方耀笑着打招呼。按照三中惯例,考试结束的第二天,高三学生们要回学校拍毕业照。
经过昨天那场暴雨的冲刷,今日的天空一碧如洗,蓝得近乎透亮,像玻璃一样澄澈。
站在教学楼前的少年们身穿白色衬衫,远远望去,像一群白鸽青春鲜活。
一个晚上过去,大家早就对完答案估完分。
一时间有人欢喜有人愁,嘻嘻哈哈四处拉人聊天的一定考得不赖,而眼睛红肿着的八成就是被参考答案伤得不轻,偷偷哭了一夜。
乔慕鱼自我感觉良好,不出意外的话,他的目标大学是稳了。
虽然对自家男朋友的考场发挥一向放心,但事关重大,乔慕鱼还是没忍住悄悄问路枕:“你考得怎么样?”
路枕撩了撩眼,轻飘飘地答了两个字:“还行。”
这句话不禁让乔慕鱼梦回路枕刚转学来的那天自己旁敲侧击地打听这位新同学的成绩,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把他气得不轻。
一年过去了,看他依旧拽得这么轻易,乔慕鱼就放心了,勾着嘴角接了句:“我也还行。”
“看来我跟你们南涧双子星挺有缘啊。”
乔慕鱼不解:“关路枕什么事?”
“你不知道吧,我跟路枕这两天分到同一个考场去了。”
方耀一边舀着花生酱,一边半开玩笑道,“老乔,你这次真捡大便宜了,肯定要白捞一个第一名了!哎,是不是你连夜诅咒路枕应验了啊?”
乔慕鱼没听懂他这话什么意思:“你在说什么?”
“路枕啊,他今天考试状态特别不好,两次考场后半程都直接趴桌上睡过去了,好像是发高烧了。我听说他前两天不就是生病请假回家休息了吗,怎么都过这么几天了还没好?看不出来他身体这么虚啊?”
乔慕鱼闻言心头一震,没去管方耀继续叽叽喳喳地问他考得怎么样,放下碟子转身回到座位。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呢?”杜鲸飞又问。
“还没想好呢。”
乔慕鱼捏着酒杯嘟囔。
“这两天他一直缠着我,我走到哪他跟到哪,生怕我撇下他跑了一样,害得我都没空好好盘算这事,等回北汕了再说吧。”
杜鲸飞算了算日子,提议道:“哎,情人节不是快到了么,要不你就挑那天吧?订个餐厅,约他出来,趁机告白?”
“这日子听着不错!”
乔慕鱼亮起一瞬的眼睛又莫名黯淡下去,“不过方式会不会太土了点?他什么餐厅没见过啊,会稀罕这些?”
“你管它土不土呢,重要的不是哪个餐厅哪顿饭,重要的是跟谁一起去的。”
杜鲸飞慷慨陈词,“要是他真喜欢你,就算你带他去吃海底捞他都高兴,你信不信?”
乔慕鱼越听越上头,就着酒劲一拍大腿:“好,就按你说的办!”
他刚想再说两句,身旁的空位被人轻轻拉开,头顶落下一道清浅的询问:“办什么?”
乔慕鱼仰头,看到是路枕回来了,他眯着眼睛对他笑:“办你。”
第 66 章 仪式
路枕低头,被乔慕鱼脸颊上沁染着那抹轻薄的胭红微微晃了眼。
他俯身凑近,嗅到了一丝酒气:“你喝酒了?”
乔慕鱼捏着两根手指答:“喝了一点点。”
路枕扫了眼他面前的挂着水珠的那只空酒杯,这可不像是只有一点点。
乔慕鱼兴致正佳,端起酒杯朝旁张望:“酒呢,再给我倒点。”
“在这在这。”
方才开酒的那个大哥热情地应了声,站起身伸着手臂又给他添上一杯,“哥们你酒量不错啊。”
乔慕鱼刚想再喝一口,路枕却端走了他的酒杯,又拿起自己餐位上放着的那只干净空杯子重新倒了杯椰奶递给他:“你喝这个。”
乔慕鱼:“那你呢?”
路枕指着那杯新添的白酒:“我喝你这个。”
“干嘛。”
乔慕鱼眨眨眼,嘴比脑子快。
“你要跟我喝交杯酒啊?”
没等路枕做什么反应,杜鲸飞先是吓得一阵咳嗽。
他一把勾上乔慕鱼的肩膀,拉着他离席:“走走走,我想去卫生间,你陪我。”-
乔慕鱼一直以为所谓的VIP病房是只有小说和电视剧里才会存在的东西,今天才发现是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
他和路枕在护士的带领下乘电梯来到住院部高楼,一进来就直接被里面酒店级别的配套设施震撼了。
病房宽敞明亮,一进门就是茶水间和会客厅,隔着道墙拐个弯才是病人睡觉的卧室。
这里沙发、冰箱、电视机、卫生间等等应有尽有。乔慕鱼的心里闪过这一句后,不禁鄙夷起自己。
现在他神志清明,不是没有拒绝的权力,到时候让人滚不就好了么?
反正Alfred自己也说了,不听话就要被赶走。
“条件呢?”乔慕鱼歪过脑袋,戒备地开口,“你好像没那么善良,不要求收到回报。”
一句话把关系定死在双方交换上,他不愿意因而扯出麻烦的感情是非。
尽管路枕更像狡猾的冷血动物,看自己的眼神和看桌上那瓶芍药没什么区别,可有些事情,还是说明白点最好。
路枕说:“既然之后大概率没机会偶遇,那能不能请你上门来做家教?”
听到他这么讲,乔慕鱼惊呆了,这是什么感天动地的好哥哥?
大半夜在外面辛辛苦苦,只为了弟弟第二天能交上课外作业。
反正自己最近不太忙,乔慕鱼谨慎地问:“总共要几天?”
“我弟来我这儿住五天。”路枕道。
他没有狮子大开口,颇为合理地商量:“关于你要来多少趟,看你等下弄几次。”
话语里不带一个脏字,乔慕鱼却难以忍耐,认为这个人满口污言秽语。
现在骂过去又要吵个没完没了,他随即冷冷地轻笑了声。
他的表情保持着高傲,与路枕对视时,眼底含着审视和玩弄的意味。
半晌后,乔慕鱼轻佻应声:“那你好好表现。”
他不肯处在弱势:“要是努力一点,说不定我天天来。”
洗手池台面洁白干净,起初整齐放着洗漱用品,后来两人的手机叠在一处,如今统统被扫到角落。
乔慕鱼被轻而易举地抱到台面上,家具定制时尺寸做大,原意是想日常能够多摆点东西方便拿取,这时屋主本人被放了上去。
这块角落对身高接近一米八的男人来说,饶是乔慕鱼再如何清瘦,都显得有点不够,他不得不屈起长腿弯着膝盖。
身后就是一大面玻璃,此时蒙了层白雾,他衣衫本就被打湿得半透,这时无意靠上去,后背的触感冰凉冷硬,使得他颤栗起来。
几乎是条件反射,乔慕鱼敏感地想往前缩一缩。
然而他的身前就是路枕,高高大大地挡在那里,他这种躲闪的动作仿佛是主动往人怀里钻。
乔慕鱼意识到这点,紧接着就难为情地僵住了,宁愿和玻璃擦来擦去。
当他试图挪回去,路枕却抬起手,搭在他的腰侧。
这不是对方该碰的地方,乔慕鱼有些愣,紧接着就要警告性地瞪他。
可惜他这个时候三心二意,没来得及迅速示威。
而那只手并没有占什么便宜,甚至没完全贴紧,纯粹做了个制止性的动作,再把乔慕鱼往桌沿这边拉了回去。
与此同时,路枕后退了半步,乔慕鱼倒是不用委委屈屈地挤在玻璃旁。
乔慕鱼想拿住点什么,修剪圆润的指尖挠过光滑桌面,总觉得缺少了一些东西,让自己能够支撑,抑或借此发泄。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攥紧了路枕的衣服。
这件衣服确实没有被自己弄脏,也没有被水花溅到,但无法掩饰今夜的混乱和越界。
上好的布料皱成团,根本不能直视,一看就慕道被人用力捏过也揉过。
被薄茧摩挲着缓慢蹭过,乔慕鱼咬住牙齿,视野朦胧之际,忍不住仰起脖颈。
但他没有去瞧路枕,宁可偏过脑袋抵着墙壁,始终不肯发出半点声音。
从这块台面下来的时候,乔慕鱼也没让人抱,软着腿慢吞吞赤脚站到地上。
路枕在旁边洗手,这次他趁机询问:“需不需要我出去一会儿?”
看他变得轻快又疏离,路枕道:“不用,我是付出劳动,你这样搞得我在享受。那谁该拿报酬?”
乔慕鱼:?
虽然不太服气,但听着好有道理啊?
他继而打量路枕的形象:“待会儿帮你拿一件新衣服?”
“刚才哪个人说不能借来着。”路枕翻旧账。
乔慕鱼道:“我有一件没穿过,你这个子可能正好。到底要不要?”
路枕冷淡答:“要。”
乔慕鱼舒服了,回敬道:“某个人刚才嘴硬个什么劲呢?”
路枕没避开这么尖锐的问题,从善如流地点头附和他。
“想想确实不行,万一被我弟盘问怎么会这样,我难道要说他的乔老师太爱抓人?”
乔慕鱼:“……”
自己就不该和这个人讲话的!
没等路枕冲干净手,他率先迈步走出卫生间,翻找出衣柜里有一件大码男装。
白色T恤,订的时候没看具体尺码表,套在自己身上太宽松。
在衣柜里存了太久,他刻意熨烫了下,喷上手边常用的香水,生怕积压多时布料有了别样味道。
之后他把衣服丢给路枕,让人赶紧回家奶孩子。
路枕说:“能给一瓶矿泉水么?”
乔慕鱼忍无可忍:“我的花不要你管,谁是这套房子的主人啊?我让它死它开不到明天!”
路枕有点无奈:“我渴了,主人的冰箱有可乐或者果汁也可以。”
合着人家没打算找茬,乔慕鱼误会一场,气焰瞬间灭了下去。
他走去冰箱的路上同手同脚,不慕道是余韵没有消退,还是被路枕那句“主人”扰乱了步伐。
路枕喝着矿泉水,问:“明天你几点来?”
乔慕鱼摆谱:“看我加班情况,最早七点最迟九点,让你弟在家等着就行。”
“三天。”路枕说,“不用连续来,明天可以放个假。”
乔慕鱼道:“为什么?”
路枕扫了他一眼:“三次有点多了,是以前不怎么弄还是今晚太兴奋?我以为你需要休息。”
乔慕鱼深吸气,打开大门:“你再不走小心我赖账。”
路枕给聂铭森回过消息,说他突然有点公事,让学生狗自行早睡早起。
回到怡枫上邸,聂铭森却没休息,坐在沙发上抱住胳膊,一副要把路枕严肃提审的样子。
路枕道:“你明天不是要上课?”
聂铭森用问题击败问题:“你在做哪门子工作,为什么出门连衣服都变色了?”
路枕面不改色地撒谎:“我办公室有休息室,里面装了衣柜,我出汗了就想换一件。”
聂铭森没话讲,他哥嘴巴太严实,以他的道行根本撬不开。
之后,路枕说起乔老师会来课外辅导,确保聂铭森不会在这期间出差错。
他再敲打不成器的弟弟,这几天别折腾幺蛾子,不管是作业还是上课都要保质保量,安安分分等父母来接回家。
聂铭森本以为自己来这儿属于度假,没想到比家里管得更严格。
他尖叫:“你对周围的掌控欲不能这么强,自由民主这四个字你没学过?怪不得你现在都没有讨到老婆!”
路枕没有被戳伤:“抱歉,我的时间不太允许我考虑这种无聊的事,明天我也还要上班,现在请你自由地选一间卧室躺床上。”
聂铭森:“……”
草,这个光棍防御力那么强?!
路枕回到主卧,手机发来微信消息,是乔慕鱼询问他有没有到家。
路枕还没打字答复,乔慕鱼补了一句:[你弟会不会发现啊?]
看到这行字,路枕觉得滑稽:[发现什么?成年人有私事很正常。]
乔慕鱼支支吾吾地不讲话了,路枕得寸进尺:[还是说这是偷情值得我心虚?]
乔慕鱼又是一阵沉默,然后妄图捂嘴:[你不要乱讲话。]
两人没有闲聊,乔慕鱼独自烦恼,为他的立场不够坚定,没有拒绝对方的诱惑。
下次可不能这样了,乔慕鱼心想,嫌自己没有出息。
以往因为家庭环境古板,他没有细想过自己的性取向,后来鼓起勇气坦白,得到了很负面的回应。
这一度令乔慕鱼生气,由此离开长辈庇护,只身回国工作。
几年来过得很辛苦,他没有琢磨过感情上的事,阴差阳错与Alfred荒唐了一夜,乔慕鱼才直面自己对男人真的有欲望。
今天又纠缠了一回,成年人理当有生理需求,但这样不清不楚总有隐患……
胡思乱想着,他转头睡得很香。
第二天清清爽爽地去开例会,周柯问他为什么满脸春风得意,是不是有了浪漫邂逅。
“没啊。”乔慕鱼否认。
他继而跟人开玩笑:“拿下松晟那么大的单子,我这是在反复品尝胜利果实是什么滋味。”
周柯低声说:“定下名单之后,我一直怕被捣乱,之前有人就快上场了,还能被突然抢活……幸亏你没碰上这些妖魔鬼怪。”
职场上从不少暗流涌动,乔慕鱼眼角弯弯:“所以这次滋味特别好。”
另外一边,路枕整晚没有合过眼。
他到了办公室后,高效地处理完手头公务,去里间浅浅地眯了一觉,傍晚到击剑馆练习。
商务往来大半是邀约高尔夫和桥牌,很多人会特意去学一点,可惜路枕不屑于参加人情应酬,也对这类活动毫无兴趣。
他喜欢眼前这种格斗项目,被一身西装束缚的心气和血性不用压抑,在剑靶前可以随意展现进攻欲。
不够。
路枕今天觉得还不够,总有什么尚未发泄。
不过,能够被情绪轻易操纵的该叫做野兽,他作为智商开化的人类,早早就学会了什么是点到即止。
路枕拿着重剑下场,简单地冲了一个澡。
换完衣服坐在休息区,他习惯性在这里多待一会儿,杨牧川慕道他的生活轨迹有多无趣,要谈事就主动找了过来。
“今天不去接你弟啊?”杨牧川搭话。
路枕在看海外的宏观研究,美联储的目标框架永远是热议话题,包括他也需要提防其中影响,实时判断通胀进度。
同事在耳边讲话,他没有从报告中移开眼:“生活助理去暂时当哥了。”
“哦,你正好也在看这篇研究?”杨牧川说:“你觉得短期能不能降息?”
路枕说:“可以,毕竟傻的人还有很多,但你去图这么一点利润,不如早点放弃你那新能源。”
杨牧川:“……”
他不再与路枕交流投资心得,转而道:“董事长下个月回来,债券那边准备狠狠参你一本。”
“想把我拉下去的人太多了,参我估计要排队半个月。”路枕不以为意地笑了下。
能坐他这个位置的人少之又少,且不可能在市面上流通,他在公司有不可替代性,任凭别人如何牙痒都没办法取代。
如果要从主观角度说,那路枕也无所谓别人的看法。
他有些抱歉:“难得见董事长一面,不如说点有意义的话,大家可以讨论讨论,上次是哪边的人在吃外包回扣,被我连人带公司当场解约了。”
杨牧川哈哈大笑:“我靠,那债券的要和你同归于尽。”
路枕扯起嘴角:“他们要死自己死,我被指定了要负责投资人大会,下个月还有得忙。”
杨牧川问:“前期材料给蒲音了,你们签的保密合同谁把关?”
路枕说:“两边法务部都看过。”
杨牧川道:“蒲音挺正规啊,比上家好多了,我看周柯也蛮会做业务……话说你还记得乔慕鱼么?”
路枕起身正准备走了,听到最后这个名字,不动声色地望向合伙人。
“他怎么了?”
“哦,有人费劲找到我,不想让这个单子给乔慕鱼。”杨牧川解释,“我说这个东西我可做不了主,全得看你的意思。”
圈内这种托关系截胡的事情很多,有时候并非彼此之间有过节,只是这里有一块肥肉,大家都争着想吃,衍生出一系列利益拉扯。
可惜他们这次碰上的是路枕,这人懒得搭理,好笑道:“我选人还要看他喜不喜欢?”
这个问句足够作为答案,杨牧川摸了摸下巴,表示自己明白了,回头就去讲一下。
“话说你见过乔慕鱼了没有啊?长得这么好看,怎么没听你感叹一声。”他嫌弃同事不解风情。
路枕惋惜地说:“抱歉,我不是颜狗。”
两人私底下产生交集,并不能代表什么,他觉得好玩,也觉得新鲜,捉弄了乔慕鱼一下,更不能说明自己有多少在意。
这么想着,他回复得很硬气,于是杨牧川没有怀疑。
但杨牧川如果能眼尖些,就会发现一个奇怪的事情。
路枕换上的T恤乍看没有图案,实际在衣服的背面,设计印了一个精致的小Logo,标注着“浦音”。
乔慕鱼给的是公司文化衫,路枕浑然未觉,还干净就凑合再穿了一下。
衣料上面有花草味道,是乔慕鱼喷了香水,路枕觉得很不适应,回家泡澡时将其扔在了篓里。
继而路枕上床休息,翻来覆去还是没睡着,胸腔好似闷着一团浊气。
打开手机毫无目标地浏览信息,刷到的内容枯燥乏味,他干脆关掉了电子设备。
自我纾解也差点意思,大概浪费了半个多小时,路枕起身去浴室。
他打算来这里冲个冷水澡,但路过那只收纳篓,脚步不由地顿了一顿。
紧接着,路枕认为自己可能被下蛊控制了。
否则回卧室的时候手上怎么会多出一件白T呢?
要不是房间里放着张单人病床,乔慕鱼真要怀疑这里不是医院,而是谁家小型公寓了。
护士贴心地叮嘱了他们一些注意事项后就离开了。
路枕正准备把提了一路的吊瓶挂到床边的支架上,乔慕鱼却阻止了他:“等下。”
路枕:“怎么了?”
“我”乔慕鱼神色别扭地摸了摸鼻尖,小声道,“我想上厕所。”
其实刚刚在楼下的病房醒来时他就有尿意了,但他不好意思让万强海帮忙,想着等药水挂完了再自己去解决,可等到现在还有一整瓶要输液,他实在有些憋不住了。
路枕了然,没说什么,跟在乔慕鱼身边帮忙提着吊瓶走进卫生间。
“行了,你可以出去了。”
乔慕鱼用没在输液的那只手把路枕拿着的吊瓶抢过来。
“这个我可以自己拿着。”
路枕挑眉,目光下移:“那你怎么解裤子?”
乔慕鱼低头一愣,把这步骤给忘了。
“”
路枕:“我帮你?”
“我自己来!”
乔慕鱼只好又把吊瓶塞到路枕手里,命令道,“你转过去。”
路枕乖乖转过身背对着他。
乔慕鱼确认他没有偷看后,才站到马桶前,单手解开自己裤口的扣子和拉链,开始酝酿。
可过了好半天,卫生间里仍是安静得一点水声都听不到。
路枕不禁疑惑:“怎么没动静?”
乔慕鱼咬牙:“你在旁边,我我出不来。”
“我又没看你。”
“哎呀,就是不行嘛,我已经很努力了,可还是感觉太奇怪了。”
路枕意欲转身:“那我帮你。”
“不不不、不用!”乔慕鱼急忙道,“你就在那站着,我马上就好!”
【乔慕鱼】:少爷你可真够努力的。
【路枕】:不努力不行,万一之后我爸真把我赶出去了,我也能养得起你。
被这句玩笑话调戏到的乔慕鱼十分有骨气地回了句:[我有手有脚,不是猫也不是狗,不需要你养!]
他想起刚才的事,又问。
【乔慕鱼】:你给刘婶发了多少钱,我转你。
【路枕】:不用,就当是我给你发的过年红包了。
【乔慕鱼】:我都多大了,早过了收红包的年纪了。
【路枕】:可春华的小朋友都收到红包了,小鱼也要有。
乔慕鱼指尖一顿,心头泛起一阵温柔的酸软。
就知道自己要是提出把钱还给他,他肯定不愿意收的。
算了,还是想想情人节该怎么给他制造惊喜吧。
第 67 章 实习生
法定年假就像夏日挂在窗玻璃上的几滴晨露,一眨眼的功夫就转瞬即逝。
即便百般不情愿,成年人又该哄着自己回公司上班继续当牛做马了。
第二天下午,乔慕鱼提着行李箱,怀着不舍的心情踏上了回程的高铁。
他在座位上百无聊赖地刷着朋友圈时,看到了周晟元新发的动态,见他的IP已经切换回北汕,便随手戳进他头像发了句问候过去。
最终总算顺利解决完生理需求,乔慕鱼身心轻松了一大截。
半个小时后,输液任务完成。
乔慕鱼简单洗漱过后躺到床上准备就寝,路枕仔仔细细地帮他掖着被角,生怕他晚上又着凉加重病情。
乔慕鱼看着他,忽然想起来:“你装病的事汪川没告诉你爸妈吗?”
“汪叔从小就纵容我,这点事他会帮我隐瞒好的。”
“那你都生病住院了,你爸妈怎么没来看你?”
“他们这几天去G市出差了,我跟他们说我没什么大碍,让他们不用担心。”
乔慕鱼了然,没再多问。从酒店离开之后,他们没在类似的空间相处过,乔慕鱼一直清楚对方高大劲瘦,却没有明确的认慕。
如今他们在这方狭窄又密闭的天地,乔慕鱼发觉自己真的比他小了一圈。
这让他更加不自然起来,乔慕鱼别开头,默默挪到空一点的地方去。
和他隔着半米不到,路枕靠在洗手池的纯白台面前,因为双腿修长,总感觉这里有点摆不下来。
“差点忘了,需要加下好友。”路枕打开微信二维码。
原先从没这个举措,偏偏如今要做,乔慕鱼多疑地想,自己这次是不是惹到他了?打算有机会算账?
对了,那顿炸鸡还没AA,他应该给人打钱……
乔慕鱼很单纯地照做,并且迅速地弄好转账。
然而路枕问:“这是什么?”
“晚饭啊。”乔慕鱼理所当然地答复,“我们估计不会再偶遇了,钱财还是搞清楚吧。”
路枕没有收下,随即给乔慕鱼发了一张截图,上面是他的体检报告。
“怕你没记清楚,下次这么说起来的话,还要重新确认。”路枕想的是另外一方面。
乔慕鱼:“。”
感觉这个人在恶意揣测,但可气的是,自己没有想好如何有力反驳。
乔慕鱼决定在行动上凶狠回应,等一下就火速删除好友。
他双手捧住手机,正这么心里琢磨着,然后察觉到余光处动了动……
啊?Alfred怎么真的在脱上衣了啊啊啊?!!
“不是,我都还没说让你、让你干嘛呢!”乔慕鱼睁圆了眼睛。
被弄得猝不及防,他说得还挺大声,却根本没敢多瞧。
往常连看片都少之又少,真实地瞄到这番赤i裸画面,他需要做一些心理准备。
可刚才磨磨蹭蹭没个预警,忽然就如此这般,乔慕鱼怀疑自己这是在被有意吓唬。
一瞬间,他没能做好应对,真的被打乱了步调。
这时生怕对方连裤子都敢脱,他有些语无伦次地补充:“等等等等,你不可以解开腰带!”
“三围有哪个数据要量腰带下面吗?”路枕请教。
他似乎早慕道有这么一出,投去的目光很平静,有些好笑地问。
慌乱之际,乔慕鱼管不到路枕的表现有多欠揍,身体做出最真实的反应,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单薄的背脊贴到冰凉墙壁,匆忙中无意碰到了花洒水阀。
几乎是同时,温水从头顶淋了下来,乔慕鱼在底下被浇个正着。
水珠沿着姣好的脸庞滴落,乔慕鱼衣衫湿透,场面应该不会更加糟糕了,他从而破罐子破摔。
“你。”他指着路枕,试图把控现场,“给我往旁边站点,被弄湿了我没衣服借你穿。”
路枕为自己的不能服从感到歉意:“我没穿衣服。”
乔慕鱼:“。”
好无语啊,这个人能不能赶紧滚?
他深吸一口气:“裤子更不行,没有你的尺码,反正你离远点。”
总共就这么点地方,其实路枕没有办法腾出多少空间,乔慕鱼也就随口这么一说,之后伸手关掉了花洒。
被这么一弄,乔慕鱼反倒镇静了些。
不过短短半分钟的空隙,他表情收拾得没有任何狼狈,那段意外的插曲因此没有造成更多影响。
被水打湿的痕迹显得无关紧要,他望向路枕的时候,视线也没有再闪躲。
事情都这样了,不多看几眼就亏了,乔慕鱼从不怠慢自己。
怎么说呢?
尽管过程有点曲折,但自己所能看到的范围内,Alfred的硬件质量确实出挑。
乔慕鱼向来难以欣赏太夸张的肌肉,对方的线条就比较好,处处清晰流畅,被衣服遮掩时有点清瘦,实际上并不缺失力量感。
他觉得自己又可以皮了,故作资历丰富地点评:“看起来触感蛮好的。”
路枕瞥了他一眼,随即克制地盯着地板。
他边穿回衣服,边客气地说:“谢谢,你的也不错。”
乔慕鱼今天穿的是浅色衬衫,材质很轻盈,本就容易透。
沾上水后,布料贴着身体轮廓,使得胸膛的呼吸起伏都一清二楚,白皙的皮肤在光下几乎透着亮意。
路枕对此口口声声夸不错,转头却没有再轻描淡写,反而刻意地研究起瓷砖。
瓷砖上没有刻下秘密,他也不是撒了谎言导致没有勇气继续直视。
这都是因为入眼的画面比赤i裸更加暧昧。
乔慕鱼不是不通世情,很快就意识到了这点。
互相沉默的间隙,温热的水汽没有散尽,闷在浴室里萦绕两人身侧,催得彼此氛围愈发难以言明。
在滴滴答答的水声里,乔慕鱼看到路枕叩起骨节分明的手指,随着磨人的滴答声,灵巧地敲打白色台面。
这个人现在也很无措吧?
手都不慕道怎么摆了,僵硬地侧对着他,甚至不敢去看瓷砖上自己的倒影。
乔慕鱼这么琢磨着,皱了皱鼻尖:“都怪你。”
说得好像在朝路枕发脾气,实际半点也不凶,拖着尾调更像在埋怨自己。
此时此刻,他真的很想越过面前的男人,干脆躲到卧室里面去。
可乔慕鱼顿在原地,担心之后任何一个举动,都会暴露出更多脆弱之处。
两人待在潮湿的浴室里,哪怕没有靠近,也能听到彼此气息交错,亲密得仿佛就在耳边。
在此之前,乔慕鱼是个私生活极其清淡的人,鲜少会自发地追求乐趣。
以至于轻微的刺激对他来说已经很新鲜,足以让他逐渐产生一些反应。
乔慕鱼不愿意被发现,怕被轻描淡写地嘲笑,怕这样岂不是更加丢脸?
“是我的错,Fannar。”路枕应声,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这么说的时候,洗手池旁的手机突然响了,聂铭森打来电话,被他不假思索地挂断。
修长的指尖从而搭在台面上,路枕垂着眼,淡淡地继续说:“需要我现在出去么?”
这个人肯定发现了。
乔慕鱼紧绷地在心里说,他绝对是发现了端倪,在心里使劲地笑话自己……
和他以为的不同,路枕立即话锋一转。
“我会建议你让我留下来,虽然这也不能解开,那也不能靠近,估计一不听话就要被赶走。”
细数着乔慕鱼打过的算盘,路枕忽地笑了声,语调分明没有强烈的情绪,却让乔慕鱼有一种预感……
他是不是在勾引我?
乔慕鱼冒出这个念头以后,觉得自己这么猜测简直是疯了。
而路枕偏过头,漆黑的眼睛隔着水汽,直勾勾地望向那双桃花眼。
“绒绒,不过我应该能用手帮到你。”他在等待一场邀请。
窗外夜色深深,月光落进来,微微照在窗边陪床上那个躺着的单薄身影上。
路枕睡的是个折叠小床,没有铺床垫,身上盖着的也只是个聊胜于无的毛毯。
虽然房间里开着暖气,乔慕鱼还是免不了担忧:“路枕,你不冷吗?”
路枕:“不冷。”
乔慕鱼才不信,想了想,又说:“你要不要来跟我一起睡,我们俩这么瘦,应该挤得下。”
路枕沉默了几秒,才道:“你是病人,要好好休息。”
乔慕鱼只好“哦”了一声。
静默片刻后,黑暗中又冷不丁冒出来一句:“等你病好了,我再跟你睡。”
乔慕鱼无语:“我不是那个意思。”
对方轻笑一声:“快睡吧,晚安。”
乔慕鱼早已困意上头,闷闷应了声:“晚安。”-
乔慕鱼顺利把颜若瑾带回策划二组,其他人早就各怀心思严阵以待,纷纷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位漂亮的年轻姑娘。
虽然是初入职场,但颜若瑾并不怯场,举手投足都透着大家闺秀的自信与涵养。
她向众人微微颔首:“你们好,我是新来的实习生颜若瑾,大家叫我小瑾就好,请多多关照。”
众人对她的第一印象都很好,各自报了名字,算是互相认识过了。
韩绮指着最里的一处空位道:“小瑾,你的工位就在木鱼旁边,以后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向他汇报,没问题吧?”
颜若瑾点头:“没问题,谢谢。”
这处工位本来是用来堆放文件箱和一些其他杂物的,韩绮几人刚刚匆忙将它腾了出来,还没来得仔细清理,仍落了不少灰尘。
颜若瑾有洁癖,受不了一点脏乱差,她放下手中的名牌包,从里面找出一包湿纸巾,无比认真地一点点擦拭起来。
直至桌面擦得焕然一新,她又掏出瓶香水喷了喷,满意地打量一番后,才捻着指尖的灰尘,问:“小鱼哥,卫生间在哪,我想去洗下手。”
乔慕鱼抬手给她指路:“一直朝里走,看到两盆发财树的地方,再往左拐个弯就是了。”
“谢谢。”
见颜若瑾走远了,憋了半天话的小滴赶紧凑过来拿胳膊肘轻轻碰了下乔慕鱼,挤眼打趣道:“这妹子是追着你来的?”
乔慕鱼敲着电脑键盘,无奈解释:“不是,她只是来体验生活的。”
“体验生活?”这个陌生用词让小滴有些破防,“难道她是哪家的千金小姐?”
她自顾自咂摸着,忽的灵光一闪,蹭一下站起来:“等会,我知道了!”
韩绮被她一惊一乍的模样吓了一跳:“你又知道什么了?”
“绮姐,她不就是年会那天坐在Hazel旁边的妹子吗?戴白色贝雷帽那个!”
小滴激动地比划着颜若瑾那天的穿搭,韩绮这才跟着恍然:“好像还真是,难怪我觉得她这么眼熟。”
小滴可云抱头状:“天啊,我居然有幸跟青衍未来少夫人当同事了!”
尧十二耳尖地抓住关键词:“什么少夫人?”
“小瑾啊!我和绮姐怀疑她是路家的联姻对象!”小滴煞有其事着。
韩绮举手撇清:“我可没这么认为啊,只是看到她跟Hazel好像很熟的样子,所以顺势猜测。”
小滴又朝乔慕鱼扑来,眼中闪烁着八卦的星光:“木鱼,你肯定跟她很熟吧,她跟路家什么关系?”
乔慕鱼别扭地移开视线,含糊道:“我跟她只是碰巧认识的,她跟路家的事,我不清楚。”
小滴刚要追问,韩绮抬眼,看到颜若瑾回来,立马给小滴使了个眼色,起身招呼道:“好了好了,午休时间结束,该去开会了。”
第 68 章 聚餐
一听到要开会,众人随即收起了玩笑的心思,兴致缺缺地收拾东西准备前往会议室。
颜若瑾走过来:“我们要去开会吗?”
“嗯。”
韩绮想起HR的叮嘱,生怕累着这位来头不小的千金小姐,委婉安排道:“小瑾,你要是不想参加的话可以在这里休息。”
“不,我想参加。”
颜若瑾却态度积极,接着问,“是跟路哥哥一起吗?”
乔慕鱼翻找着会议文件的动作顿了下。
“路哥哥?”韩绮一时不解。
小滴却反应极快:“你是说Hazel吧?路枕?”
颜若瑾:“嗯,我听说他是这个工作室的总负责人?”
韩绮:“是,不过这次的会议只是我们策划部内部的,他不参加。”
“倒不如说,我们这种底层员工平时很少有机会跟他那种级别的Producer坐在同一张会议桌上。”小滴哀怨地补充了句。
颜若瑾若有所思地点头:“哦,这样啊。”
小滴见状,悄咪咪打趣:“你要是想见他,可以直接去他办公室找他啊。”
颜若瑾摇摇头:“我只是想看看他身边的同事是哪些人。”
小滴撇嘴:“都是些游戏死宅,有什么好看的。”
颜若瑾笑了笑,没再多问。从酒店离开之后,乔慕鱼先回了公寓。
之前两人统统醉得稀里糊涂,虽然醒来以后有过清洁,但做得简单潦草,他还是觉得身上有点难受。
乔慕鱼泡进浴缸里,一边拆开巧克力,一边继续兢兢业业看路枕的发言稿。
嘶。吃完阿姨收了碗,端来两小碟浆果。
乔慕鱼和路枕面前各自一份。
“小枕,成熟的蓝莓越橘这些都摘下来放在第三个水果冰箱的。”阿姨说,“跟着你沾光,采购的王姐说家里好久都不用买水果啦。”
因为临近上班,所以前几天路枕告诉阿姨,后花园的水果浆果随便摘来吃,只是需要留一些给鸟儿。
家里阿姨们虽然话不多,但其实很好。
路枕拿了颗树莓放进嘴中,看到乔慕鱼同时抬手,他转回头浅浅笑了下,“谢谢阿姨。”
在这个豪华冷清的檀山,与乔慕鱼唯一共同点就是都喜欢吃浆果。
两人无言吃到尾声,乔慕鱼开口打破沉默,“今天在都在公司做了什么。”
好歹老总在眼前,万一嫌弃摸鱼不让上班怎么办?
隐去上午闲聊,路枕只是说:“下午主管给我们分配了任务,让我们画设计图,感觉有点像上学的时候。”
“跟同事相处怎么样。”
“他们人很好。”路枕暗中抱怨,“本来中午要跟他们一起吃饭的。”
“所以一上午嘴皮都说干。”乔慕鱼觑着他,“你在家里怎么没这么多话。”
“上学时没能交到朋友。”在桌子下抓了抓膝盖,路枕如实说,“感觉上班像第一次交到了朋友。”
乔慕鱼忽然说,“生在这样的家庭,是不是很压抑?”
如果说顾屹为没死之前这种感觉是没有的,因为顾屹为在,就这么简单。
现在的话,那肯定是有的。
出门随时有人监视着,没有自由也没有留在这个家里任何意义。
“没有。”路枕摇摇头。
他说没有,但乔慕鱼的表情却变得微妙起来。
一小碟浆果很快吃完,彼此也无话可说。
路枕完成了任务,起身说,“哥哥晚安。”
乔慕鱼没有阻止他的离开,路枕也不会去想乔慕鱼什么时候离开,兀自上楼休息。
第二天到公司,他问了纪舒是否可以去实地考察,纪舒说当然可以。
下午整个设计部倾巢出动,乘坐集团的外派车去了郊区公园。
不过公园还未开建,只是一片荒山枯土。
郊外空气清甜湿润,路枕一直留意观察四周,他猜测在上班中外出保镖并不知道。
下班回到家,他在网上申请某国旅游签。
很充分地想,等到下次乔慕鱼出差,再向纪舒提请一次上班期间的外出机会。
那么他就可以逃跑了。
审签资料现在基本在网上办理,路枕填了很多资料。
如果顺利的话,他可以先逃到某个小地方,等到签证下来再走。
怀揣着如此美好的幻想他沉沉睡去,而远在大西洋的彼岸某家私人医院。
电梯门缓缓开了,映出乔慕鱼冷漠的脸庞,以及身后的容朗。
白人医生早早等在办公室,尽可能地阐述病情和手术成功的喜悦。
乔慕鱼神色淡淡,没有展露笑颜。
少顷他出了办公室,容朗跟在身后小声说,“这段时间楚助理一直守着顾屹为先生,倒是没见他联系过谁。”
楚珂,是乔慕鱼与顾屹为外公“郁傅”的人。
当年18岁的乔慕鱼成为GK董事长,篡改遗嘱的风言风语在申市盛行。
郁傅不管顾家家事,但他十分清楚乔慕鱼与顾屹为自小不对付。
彼时乔慕鱼头上再无任何一人可压制,顾屹为身体不好却握着那么重的股份。
未雨绸缪,郁傅将楚珂派来“照顾”顾屹为。
一为震慑二为提醒。
寂静幽深的走廊上,楚珂听闻脚步,率先过来,不卑不亢地打招呼,“顾总您来了。”
“他怎么样?”乔慕鱼面无表情地问。
“一切都好,刚刚醒来。”
容朗适时出声,“楚助理,咱们一同下去买杯咖啡?”
身后乔慕鱼已推开了病房门,楚珂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旋即点点头。
容朗内心发嘲,多少年了还这么防着。
不过面上笑着伸手延请,同楚珂倪一同离开走廊。
病房内,乔慕鱼在一股浓烈的药味中皱了皱眉。
刚做完手术的顾屹为没法发动,浑身插满了管子地倚躺在病床上。
双胞胎的熟稔和心有灵犀让他们不约而同地对视。
拉过床边椅子,乔慕鱼拢拢大衣,坐下跷着腿慢慢吐出了几个字,“没死,真可惜。”
呼吸将氧气面罩喷得染白汽,顾屹为艰难地张合了下嘴唇。
不用会意,乔慕鱼知道他想问谁。
“他现在在公司上班,每天中午在办公室同我吃饭,吃完饭跟我睡午觉。”他不紧不慢地描述,“偶尔应酬回檀山晚了,他在等我,再陪着一起吃宵夜。”
“现在正是浆果时令季节,家里太多吃不完,要不要给你和楚助理送一点?”
顾屹为根本无法回应,乔慕鱼颌首道,“他过得很开心,再没哭闹过。”
“当然,也没提起你过。”
监护仪器数据逐步攀升,霎时狂奏交响。
接到报警通知的医护人员迅速冲了进来,乔慕鱼与他们擦肩而过,接着推门离开。
医院楼下的树荫里,乔慕鱼人高腿长地立在垃圾桶旁,两次才将富春山居点燃。
淡青色烟雾升腾进阴沉沉的天空,他仰着头闭眼,倦怠地滑动了下喉结。
半年只剩165天。
接连抽了几支停下来,打开手机看着定位软件上的小红点,很简单的两点一线。
还有纪舒发来的消息。
视频、照片里:有路枕出去实地考察的,心不在焉环顾四周的,也有跟着同事共进午餐的。
远处,容朗接完电话,缓步过来说,“顾总,有件事”
乔慕鱼锁屏手机,“说。”
容朗忐忑汇报,“小枕好像在申请签证。”
“顾屹为有没有参与。”
正是因为没有参与,所以容朗才忐忑。
将烟头摁灭在垃圾桶上的烟灰缸中,乔慕鱼没有再发表任何言论,跨进静静等候在绿茵路旁的车内,“回国。”
路枕知道乔慕鱼回国的消息正在公司,因为容朗又给他打电话让去总裁办吃午饭。
今天其实有点忙,路枕勉强说不上去了。
紧接着乔慕鱼打来电话,语气森然地问,“要下来请你么?”
路枕赶紧放下手中事务,一进总裁办,感到不同寻常的压抑。
乔慕鱼一身定制西装,穿戴高级又矜贵地坐在会客沙发上。
“哥哥。”路枕慢慢靠过去,看见桌上放着个精美的礼品盒。
“打开看看。”乔慕鱼将盒子推给他。
虽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路枕拒绝,“谢谢哥哥,我不要。”
乔慕鱼冷淡地撇了他眼,“先吃饭。”
两人去餐厅吃饭,不过到了例行汇报时间,乔慕鱼问这两天都干了什么。
路枕一口气说了很多,大大小小零零总总。
“没有了?”
“嗯。”
餐桌气氛实在不太对,路枕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乔慕鱼平淡道,“吃完饭去把钢笔拆了签几份文件。”
文件?路枕完全没了吃饭心情。
依旧无言,乔慕鱼起身去外间拿了文件进来,不太友好地搁在路枕面前,“签你的名字,然后写同意。”
英文版的文件几乎全是专业缩写词汇。
具体内容路枕看不懂,只看出股份、名单、持有等等动名词。
但其实这是一份股份代持协议,主题内容是乔慕鱼将名下在GK所持52.25%全部转让给路枕。
在GK,乔慕鱼是显名股东,路枕是GK隐名股东。
简而言之,从现在开始乔慕鱼做一切事都是在给路枕打工。
不明内容,但路枕十分抗拒,“哥哥,我为什么要签文件?”
桌对面,乔慕鱼以一种非常放松地姿势玩着小巧的金属打火机,但眼神却是一种异常冷静的审度目光。
被看得浑身发毛,路枕硬着头皮起身,知道乔慕鱼故意没拿盒子进来,就是要他自己拆礼盒。
一支做工精湛的手工钢笔,钢笔首端和墨水瓶盖皆刻着他的名字首字母缩写。
“真的要签吗?”路枕犹豫道。
“不签晚上一起睡觉。”
看乔慕鱼表情,路枕完全猜不出乔慕鱼的用意。
近乎对峙的半分钟里,路枕摆下阵来,提笔签署这几份从字眼来看就能确定一定是高风险的文件。
逃跑欲望愈发强烈。
吃过午饭就要一起睡午觉,两人并肩站在洗漱台前。
乔慕鱼冷不丁地说,以后每天中午都要来总裁办吃饭休息,哪怕他在外出差也要来。
捏着洗漱杯,路枕低低道,“知道了。”
乔慕鱼先行出去,他在里面磨蹭许久才换好睡袍出来。
然而此时危险还在水下梭巡,等他掀被躺上床才破水而出。
乔慕鱼立马扳过他肩膀,全部倾身覆盖着他。
视线陡然进入低点,但五官却无比清晰地闯进瞳孔。
路枕不敢动,更不敢出声拂意。
这样的姿势太危险了,也不是哥哥与弟弟应该有的行为。
“我——”他刚张口,乔慕鱼便捏着他的下巴疾风骤雨地吻下来。
说不出话,路枕发出模糊的语调。
他像一条不安躁动,被亲急了用脚去踢乔慕鱼。
于是事态升级。
体型悬殊,路枕微微失重。
因为乔慕鱼将他完全抱起来,半跪在床上,刻意抵着某.处。
“哥哥!”路枕急切地叫称呼,仿佛让道德出列就可以停止乔慕鱼这种下流行为。
但人只有自身才得以掌控自身。
大掌急躁地抚弄圆润白皙的肩头,睡袍即将滑落至肋间。
乔慕鱼用嘴唇裹吸着他的嘴唇,置若罔闻。
越来越急促的呼吸,越来越软的身体,就连指尖都泛起酥酥麻意。
“哥哥,别这样!”路枕闷出一声哭腔。
自顾屹为死后他再没哭过,当然他本来很少哭。
此刻却哭了,害怕地跪在乔慕鱼身上,不停地推拒。
哭声让乔慕鱼攻势减缓,他沉默地平复着呼吸。
而得到自由的路枕羞耻地捂着脸,“你在干什么为什么这样”
良久后,乔慕鱼将睡袍给他拢好,问了句,“如果顾屹为还活着,他这样做你愿意吗?”
“不愿意。”路枕猛地吼道,“跟谁都不愿意!”
搁在肩头手掌一僵,然后撤开了。
路枕赶紧爬下床,然而乔慕鱼却抓住了他的睡袍下摆,他宛如惊弓之鸟地不停后退。
衣衫即将再度扯开,乔慕鱼软着口吻,“过来,我向你道歉。”
根本不信,但没办法衣不蔽体。
路枕僵硬地往乔慕鱼身旁挪了一些,很有威严地警告,“再亲我我会打人!”
乔慕鱼捏着他的手腕将他拉回床上,将他头按在自己胸口,垂眸看着眼前乌黑的发心,低低说,“抱歉。”
但这样的抱歉有什么用?路枕不费吹灰之力挣脱,擦掉脸庞尚干的泪水去卫生间换衣服。
不愿深想为什么乔慕鱼会对他产生欲望。
这是人人谴责的悖德!
但其实,如果时间充足他们可以一辈子相依为命保持哥哥弟弟。
可没有一辈子,只有倒计时164。
感觉腿根处有些刺痛,他低头认真瞧了眼。
野男人已经消失不见了,虎牙状的牙印留在自己身上,证明着一晚上的荒唐。
不仅如此,还有乱七八糟的暧昧印记,乔慕鱼皮肤细白,稍一用力就容易留下这些东西。
公寓没买消除淤青的药膏,天慕道自己用得上,好在这些痕迹可以被衣服挡住,不至于招来麻烦。
乔慕鱼仰起脖颈望着天花板,回想那个男人的长相,还是觉得很符合审美。
但那人出入的场合……又是娱乐会所,又是豪华酒店,摆明了很会玩吧?
思及此,乔慕鱼不再研究路枕有什么高论,而是预约了医院的检查。
尽管在屋内交换过体检记录,可他还是不太能放心。
附近的三甲医院平时需要抢号,今天是工作日能捡漏,乔慕鱼正好排到下午最后一个。
然后,他从浴室出去,通读完稿件,正式开始写译文。
大概到了12点,周柯打来电话。
“好兄弟,中午出来吃饭么?我下午去松晟开会,在看甲方脸色之前,打算奖励自己改善伙食。”
乔慕鱼横竖也要出门,道:“重油重盐的不吃,香料太多的不吃,海里游的和天上飞的不吃。你想去哪家?”
周柯本来想吃湘菜,感觉被疯狂扫射。
他怒骂少爷病:“你干脆在家吃白煮蛋吧!”
一扭头,两人在潮汕火锅店碰面。
乔慕鱼去拿调料,难得没有一点辣,周柯怀疑他最近在忌口。
“你都那么瘦了,不可能要减肥啊?”周柯道,“而且你还跑朋友店里喝酒了吧?”
乔慕鱼在朋友圈发过公开动态,庆祝陶奕白的酒吧开业大吉,周柯昨天忙着应酬,到了今早才点赞。
周柯羡慕:“我在忍辱负重哄客户,你的夜生活居然这么精彩。”
乔慕鱼扯了下嘴角,心想,夜生活确实丰富,可他笑不出来。
下半场自己甚至一边流泪一边屁股开花。
“话说你今天去松晟干嘛?”他转移话题。
周柯回答:“谈谈项目细节,这么大的会议不可能即兴翻译,我们要对接前期材料。”
乔慕鱼咬了一口牛肉丸,应声:“你和他们沟通得挺顺利?”
周柯说:“比我想象中的好说话,我就怕他们的老总太强势,昨天一见面还挺圆滑。”
项目由并购组的路枕主导,饭局第一顺位就是邀请这号人物。
但据说路枕太忙了,合伙人杨牧川代为赴约,与周柯推杯换盏。
杨牧川是投行的高层领导,按地位按态度,也给足了蒲音排场。
周柯耸耸肩:“管他们说的是不是借口呢,路枕没来正好,我最不擅长和这样的人打交道。”
乔慕鱼有些惊讶:“昨天喊我的不是他?”
周柯和他解释了前因后果,乔慕鱼蹙眉:“姓路的不太好搞定,他不想和我们拉近距离。”
“只要团队全力以赴,公对公别得罪他就好,他应该也不会没事找事。”周柯分析。
乔慕鱼点点头,转而好奇:“你酒量怎么样?”
周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诧异:“干嘛?我是要拉业务的,自然是喝遍饭局无敌手。”
乔慕鱼不信:“难道你没有上头过么?”
“顶多吐得天昏地暗,脑子还是清醒的。”周柯说。
“我喝多了心里有数,不敢醉到那程度,怕醒来已经签好了卖身契,或者旁边躺着一个没穿衣服的大哥。”
乔慕鱼用筷子戳着牛肉:“。”
说到这个,周柯敏锐猜测:“你问这个干什么,昨晚犯事儿了?”
乔慕鱼哑口无言,暂时没编好理由:“。”
“不过你一夜情没什么问题。”周柯幽幽地说,“换成我的话,别人肯定觉得亏了,少说得被敲诈个几十万。”
乔慕鱼:“……”
行,难不成自己没被要钱,还算遇到老实人了?
事发突然,乔慕鱼没反应过来,后慕后觉有多么危险。
他心想,待会儿去医院还要顺路看看,自己器官是否保持完整。
之后他和周柯聊起笔译进度,因为毕业后转行没有经验,乔慕鱼的事业生涯就是从这种基础业务起步的。
他初中就在海外生活,语感天赋也有优势,既能写出个人风格,又符合业内“信达雅”的标准。
看完乔慕鱼目前的成果,周柯说:“挺不错,但会不会太锐利?”
乔慕鱼道:“原作者就这么锋芒毕露,我保留了他的存在感。”
周柯为下午的会议捏把汗:“我怕是要被逼王切碎。”
乔慕鱼瞧多了五花八门的甲方,周柯比起他更见多识广。
并且两边是平等的合作关系,蒲音也不是任由拿捏的小门小户,乔慕鱼嘱咐周柯好好上路。
周柯问:“你等下有什么事?今天说话那么哑,感冒了么?”
乔慕鱼道:“可能是最近风有点大,我被吹得不太舒服。”
话音落下,他暗自匪夷所思,难道自己用嗓子了吗?
可惜这个问题没答案,他总不能去找人确认。
“今天刮沙尘暴呢,我送你一程吧。”周柯上个月新买了一辆大G,兴头上就爱当司机。
乔慕鱼想要推拒,却无法摆平老油条,就随便报了一个附近的地名。
他说自己去咖啡店酝酿灵感,周柯没有多想,看着他推门进去。
自己挂了四点多的主任号,现在时间还很早,乔慕鱼想着,要不就在这里磨蹭一会儿?
可惜咖啡店全是实木椅,他毫不设防地坐下去,又吃一堑长一智地站起来。
乔慕鱼吸了吸鼻子,生怕别人会发现他的笨拙,单手插在口袋里当拽哥。
紧接着,他摸到口袋里有纸团。
这套衣服尺寸很合适,乔慕鱼在酒店穿上就走,根本没有多想。
现在他打开纸团,发现是酒店的便签,上面写了一串电话号码。
字迹端正漂亮,落款回敬般注了英文名。
Alfred,乔慕鱼在心里念着,脑海不禁浮现出一张清冷的脸。
合着这人猜到了自己一出卧室就会跑?
乔慕鱼困惑地盯着这张纸,没明白对方是在干什么,让自己有事可以联系?
那么纯情吗……
他有点不敢相信,思考这会不会是其他意思。
随后,乔慕鱼灵光一现,难道是欢迎下次再睡?-
万强海离开后,乔慕鱼躺在床上,望着头顶一点点滴着药水的吊瓶发呆。
他住的这间病房此时还有其他两个病人,他们的身边都有家属或者朋友的陪伴,偶尔还会聊上两句闲话,唯有他一人是孤零零的。
偌大的城市,他举目无亲。
不知是不是生病后情绪变得更加敏感的缘故,乔慕鱼久违地感到一阵难言的委屈,酸涩的感觉堵在心口无声翻涌,难受得他想哭。
他闭上眼睛,默默给自己洗脑,装作自己只是在家睡觉,不知不觉间,便就着药水的威力浅眠过去了。
半梦半醒间,他感到自己的脸庞被一只手温柔地抚摸着,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怜惜一件宝物。
这触感太真实,让乔慕鱼的心平静了许多。
路枕的目光落过来,定格在他身上,两人皆是微微一怔。
“Hazel、大春、O姐、还有汤总?”
小滴逐一报出这行人的名头,难掩激动,“我去,青衍高层也来这里聚餐啊!”
颜若瑾起身走向路枕,趁机打量着他身边站着的几个同伴:“好巧,你们也来这里吃饭?”
路枕简单“嗯”了声,又看向乔慕鱼他们这边的餐桌,问:“你怎么会跟他们在一起?”
颜若瑾笑着答:“我跟同事一起来聚餐啊。”
“同事?”
路枕闻言,眉梢压下去,神色难得严肃了些,“若瑾,你跟我来一下。”
颜若瑾:“哦。”
第 69 章 醉鬼
颜若瑾跟着路枕走到餐厅外围的一处露台,不解道:“路哥哥,有什么事吗?”
路枕不跟她兜圈子,直截了当地问:“你什么时候跟里面那些人成同事了?”
颜若瑾弯了弯眼睫,笑意天真:“就今天,我是来青衍实习的。”
“策划二组?”
“嗯。”
路枕颔首,眯了眯眼:“谁安排你来的?”
颜若瑾立马梗着脖子答得干脆:“没谁,是我自己想来的。”
“可你哥说,你对游戏一直不感兴趣。”
“我”颜若瑾抿了抿唇,“突然就有兴趣了。”
她脸上一闪而过的犹疑没逃过路枕的眼睛,他干脆把谜底揭开:“是不是我妈跟你说了什么?还是我爸?”
颜若瑾却没上当,故作无辜地眨眨眼:“这关路叔叔和玲阿姨什么事?”
路枕眸色沉了几分:“真没有?”本来他已经打开杨牧川的拨打页面,被乔慕鱼这么一搞,他想了想,无语地关上手机。
乔慕鱼明显醉得一塌糊涂,要是直接把人塞回旁边的1307,万一出点事情没法解释。
难道要自己看着?
路枕觉得荒谬,第二天对方赖上他怎么办?
越想越晕,路枕打住思路,决定去冲个澡再说。
怕乔慕鱼中途乱跑以至于跌撞摔伤,他将对方打量一番,再抽出了条纹领带。
乔慕鱼不说话的时候,形象看起来很乖,甚至有几分欺骗性。
他见到路枕走过来,还往里面缩了缩。
他懵懵懂懂:“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我又没有要你肉偿。”
路枕也没有多清醒,几近命令:“伸手。”
乔慕鱼的潜意识里很是犹豫,可惜此刻大脑如浆糊,没有办法察觉到哪里不对劲。
他只伸出了右手,紧接着,被路枕捆在了沙发扶手上。
这下乔慕鱼没法自由活动了,路枕很满意。
乔慕鱼对此迷茫,不懂自己为什么要被捆住,酸涩的眼眶又有了水意。
这样的神色容易让人动摇,路枕自我反思,他是不是做得太过分?
冒出这念头没两秒,乔慕鱼自以为狠辣地开口。
“果然是松晟出来的,公司风气有问题,私下里也欺负人……路枕估计和你差不多讨厌。”
路枕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再笑:“既然路枕不好相处,那你还要去招惹?合作是双向选择,你可以慕难而退。”
乔慕鱼随便吹牛:“别人怎么样我不管,反正我会拿下他。”
路枕瞥了他一眼,乔慕鱼又往西装外套里钻。
懒得与醉鬼继续纠缠,路枕去冲了个澡,出来的时候乔慕鱼闭着眼,呼吸非常浅。
路枕走到他面前,想确认他是否真的睡着,乔慕鱼很轻易被惊动,困惑又戒备地睁开眼。
男人披着酒店的睡袍,眼眸漆黑沉静,发梢还有一股水汽,也正在打量自己。
乔慕鱼怔了怔,好像刚才没见过他,也没与他产生过争执,换身衣服一下子就认不出来了。
这时候装小白兔可没用,路枕冷心地指挥:“你到床上去,我今天睡沙发。”
乔慕鱼根本理解不了他在讲什么,喃喃:“我想去浴室,快要化掉了。”
今晚被灌了好多酒水,一开始没什么感觉,这时候却觉得难耐。
心跳不受控制加快,整个人都被燥热笼罩。
最初路枕以为他想洗澡,去浴缸放完水再出来,又见乔慕鱼并着腿磨蹭了下。
路枕僵硬地转过弯来,不止觉得乔慕鱼醉了,自己的酒气好像也没散干净。
没有顺着去深想,路枕这下将乔慕鱼拎了起来。
“乔慕鱼,你一股葡萄酒的味道。”他打开淋浴器,“这么来劲没吃助兴剂吧?”
乔慕鱼半阖着眼,软绵绵地靠着男人。
浴室没有空调,他忍不住解开扣子,碍着手脚不利索,向路枕抛去求助的目光。
路枕跟着被热水打湿,迟钝地说:“要不然我们还是录视频为证,免得你明天早上讹我。”
乔慕鱼不在一个频道:“你怎么长得这么高,我下巴可以放你肩上,不行我站不稳……哪里来的腹肌啊?我也想练。”
路枕想让人闭嘴,但乔慕鱼说话间,温热吐息无意拂过他的脖颈,引起酥酥麻麻一片。
于是他又想推开乔慕鱼,拉拉扯扯之际,两人被被彻底打湿。
乔慕鱼脸颊潮红,浮着一层薄汗,目光半天没有焦点,整个人湿润又迷离。
很闷,好热。
不止是他一个人这么想。
在蒸腾的水汽里,路枕后慕后觉,自己被乔慕鱼折腾得昏了头。
他慕道太热的环境加快代谢循环,容易让人醉得更厉害,所以刚才冲澡用的是凉水。
这会儿他没顾及到,两人如今已经被淋透。
而路枕是感觉很晕才记起这茬。
静吧里几种饮品混着喝,配料也不清不楚,此刻除了酒的余韵,还滋生出燥意。
之前被压制着,堪堪蛰伏在他的血液里,苏醒时难以忽视。
乔慕鱼对当前情形一无所慕,看路枕不再动了,好奇般蹭着对方喉结。
他们靠在墙角,好似亲昵依偎,乔慕鱼重心摇摆不忘得寸进尺,与之贴得更近。
下一秒,有力的手指捏住他的下巴,在他抬起头的时候,被指腹缓慢地摩挲过唇角。
那是一个暗示性很强又极有占有欲的动作。
乔慕鱼微微歪过脑袋,没有任何畏缩,低头咬住了路枕的指尖。
痛意里带着酥麻,路枕垂着眼看他,而乔慕鱼得寸进尺,嘴上力道更重。
乔慕鱼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但不懂神色的具体含义,浓烈,幽深,看得自己很别扭。
他张牙舞爪,想要竖起尖刺:“盯着我干什么,也要让我疼?”
说话间,朦胧的视线终于有了焦点,落在路枕的脸上。
停留了大概两三秒,在他颤了颤眼睫的瞬间,路枕覆了上来。
今天的晚自习是物理,老师发了张卷子给同学们做随堂测试。
可题做了没多久后,乔慕鱼就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脑袋沉重,眼皮酸痛,连睁开看清试卷上的字都困难,笔尖更是软得直打飘。
随后眼前白光一闪,他就断了意识昏倒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间听到了万强海跟人说话的声音。
意识渐渐复苏,乔慕鱼缓缓睁开了眼,看到头顶白色的天花板和病床旁撑着的吊瓶支架。
视线一转,万强海正站在窗边背对着他跟人打电话。
电话那头隐隐传来的男声乔慕鱼格外耳熟,透着一如既往的不耐烦:“不就是发个烧吗,一个晚上就能好了!我忙着呢,没空回去!”
说完,对方就挂断了电话。
万强海尴尬地收起手机,扭头就对上乔慕鱼投来的视线。
他连忙走过来关切道:“你醒了?”
“老师,我怎么会在这?
乔慕鱼开了口,才发现自己此刻的嗓音无力又沙哑。
“你发烧过度晕过去了,我带你过来挂个水。”
万强海解释着。
“不过别担心,医生说你没什么大碍,等这烧退下去再休息两天就好了。”
乔慕鱼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万强海犹豫了一会儿后,才委婉道:“不过你爸说他这两天工作忙,可能赶不回来照看你。”
乔慕鱼对此毫不意外,只是说:“我知道的,没事。”
“那你爷爷奶奶呢?他们能不能过来?”
“他们都在鹿禾,不住在南涧。”
“哦。”万强海想了想,又问,“那你身边还有没有什么大人?”
乔慕鱼再度摇了摇头。
“”
万强海没话问了,只能尴尬地挠了挠脸。
片刻后,乔慕鱼开口打破沉默:“老师,你回学校吧,我一个人在这没关系的,等这水挂完了我就回去上课。”
“上课的事你别着急,你先——”
话说到一半,他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万强海掏出手机看了眼屏幕,起身背过去接通了电话。
“喂,汪老师,什么事?”
“啊?他也病了?”
“要请假?好好好,你马上给他批假!麻烦您了。”
“行行行,我知道了,我这就回去。”
挂了电话,万强海转身看向乔慕鱼,略带歉意地说:“小乔啊,学校有事我得先回去了,你一个人在这好好待着,有什么问题就叫护士,我给他们留了电话,有事会联系我的。”
乔慕鱼:“好,知道了,谢谢老师。”
乔慕鱼扬起小脸,大言不惭:“办了你。”
路枕轻嗤:“你还真是没少喝。”
“你送的酒,我当然要,嗝统统喝完!把、把你喝破产,变成和我一样的穷鬼,然后”
他突然没了下文,路枕忍不住追问:“然后?”
乔慕鱼忽然探头亲他一口,在他唇上留下一抹亮晶晶的染着葡萄酒香味的水痕。
“我赚钱养你。”
第 70 章 宝贝
羽绒外套什么时候被脱下扔在玄关的乔慕鱼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被路枕亲着抱起时拖鞋掉了一只,半只脚踩在地板上很凉,他就缩着脚,抬手勾住路枕的肩膀将自己的重量挂在他身上。
路枕顺势揽着他腰朝里走,唇齿纠缠,体温攀升,醉醺醺的大脑沉浸在一片软绵绵的云朵里,直至跌落在客厅宽大柔软的沙发上。
路枕撑在他身前看了几秒,见乔慕鱼双颊泛着一抹清透的胭红,琥珀色的眼眸蒙着层迷离的水光,纤长的睫毛随着尚未平稳的喘息轻轻颤抖着,一副被亲懵的蠢样,再度按耐不住低头吻下来。
唇瓣和舌尖被温柔地舔吮着,一呼一吸间满是红葡萄酒的香气,清甜又沉醉。
乔慕鱼身上那件宽松的毛衣实在没什么遮挡力,路枕微凉的指节十分轻易地探进里衣覆上他纤细柔韧的腰身,那只不安分的手顺着肋骨上攀,仿若一阵细雨清风拂过燥热的山谷,所过之处激起一片密密麻麻的酥痒,指腹扫过胸前的凸起,全身的细胞都跟着战栗。
“嗯!”
乔慕鱼轻颤了下,此时的大脑有些接收不了这种程度的刺激和撩拨,他本能地推拒着在他胸前作乱的那只手掌。
这个画展是免费向公众开放的,只需要在网上预约过就能进场。
乔慕鱼一走进展厅,只觉得心脏和眼睛同时跟着明亮了起来。
这个展区的布置突破传统,整个展厅的墙壁都被刷成了彩色,各种高饱和度的色彩碰撞在一起,极具视觉冲击力,仿佛坠入了梦幻般的多巴胺童话世界。
孩子们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蹦蹦跳跳地穿梭在一幅幅艺术品之间,在那些五彩缤纷的线条与色块中总能惊喜地找到共鸣,天马行空地进行着畅想。
乔慕鱼完全沉浸在这样的氛围中,他缓缓挪着步子,在一件件展品前流连欣赏,思绪好像被再度拉回到了童年时躺在树荫下做着美梦的夏日午后。
忽然,墙壁上的一幅画吸引了他的目光。
画面很简单,是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女孩独自一人仰躺在一片小岛上,身旁散落着各种玩具零食和鲜花,她笑得很开心,好像一个人便拥有一个世界。
作品名字叫做《秘密基地》。
路枕见他盯着那幅画微微出神,轻声问:“在想什么?”
乔慕鱼回神,笑了下:“没什么,就是想到我小时候也干过这种事,有个属于自己的秘密基地。”
“什么样的?”
“一个桥洞,具体什么样记不清了。”
其实乔慕鱼没忘,甚至偶尔还会梦到,只是,他并不想告诉路枕那是他在孤儿院时的经历。
说那是桥洞,其实并不完全合理。
准确来说,那是一个废弃的半球形滑滑梯。
它的外形看起来像只蓝色的蘑菇,里面却是空心的,侧面有个很窄的入口,只有六七岁左右的小孩子才能钻得进去。
院长妈妈担心孩子们的安全,就说那是狗洞,里面有不干净的东西,让大家不要去钻。
可乔慕鱼有次追着小猫意外钻了进去,却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阳光隔着层半透明的蓝色塑料体透进来,周遭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金色滤镜。
仰望洞顶时,乔慕鱼觉得自己化身成了一只沉在深海的鱼儿看向光影斑驳的水面,波光粼粼,鱼群踊跃,如梦似幻。
半封闭的空间给足了他安全感,像一只寄居蟹在沙滩边找到一个完美的保护壳。
后来乔慕鱼经常一个人偷偷跑到那里待着,睡觉看书或者画画,无人打扰,安静而自在。
他原以为这个秘密基地永远不会被其他人发现,直到那个夏日的午后一个小男生闯进了他孤独的世界。
孤儿院的孩子们经常聚在一起玩耍。“讨厌你的理由是什么?”乔慕鱼垂着眸,壁灯明光暗影让他神情错落,人却是放松的。
察觉到如此姿态,路枕放心大胆地说,“小时候你好像没那么讨厌我,后来箱子丢了,你很讨厌我。”
“为什么这么说。”
“有次过年吃饭我来晚了,给大家都打了招呼,只有你没有理我。”
“你自己都说了大家在。”乔慕鱼不轻不重按着,“跟我熟悉有什么好?”
“篡改遗嘱的孙子,不尊重长辈的侄子。”他平淡地问,“讨厌弟弟的哥哥,不是很搭么。”
“其实跟箱子没有关系对吗,哥哥?”路枕弱气道,“你也会开,所以你没必要留我。”
“路枕。”乔慕鱼停下按摩的手,但手指没有离开,轻轻搁在那圈早已淡却瘢痕的肌肤处,指腹似有若无地摩挲着,“又不记得了?”
路枕颌首答:“知道,相依为命。”
“饿不饿?”乔慕鱼说。
“有一点,现在什么时间了啊。”
“九点整。”
“原来睡了这么久。”路枕爬起来,“哥哥你吃饭了么。”
乔慕鱼不答反问:“想吃什么。”
路枕赧然道,“想吃清汤面。”
乔慕鱼起身去盥洗室洗手,路枕自己去衣帽间找了件毛衣套在睡衣外面。
没一会儿阿姨将两碗清汤面送来起居室,两人对桌而坐,一人一碗。
清汤面看似简单,实则是老母鸡、瑶柱、鲍鱼花胶吊出来的高汤打底,细细的中空面条吸饱了汤汁,碧绿青菜更给汤面加了几分鲜甜。
路枕吃得认真,连喝好几口汤。
“以后顾政希不会再来檀山。”乔慕鱼把小菜推给他,“在家里放心待着。”
热汤下肚,暖得身心俱足,路枕抽纸擦擦嘴巴,“吃不下了哥哥。”
乔慕鱼突兀地呛了下。
那晚最上头之时,东西强行抵在嘴角,有人努力吞咽着也这样说过。
对此完全没有记忆的路枕奇怪地看了乔慕鱼一眼,没多想,郑重道,“哥哥我想好了,我想回集团上班。”
回集团上班是三天后,而距离临时股东大会只剩一周时间。
路枕早早去了公司,将自己种的各式浆果分发给同事和纪主管,然后整理好工位。
随着接近九点上班时间,陶静第一个来了,腼腆地问他家里事情处理得怎么样。
路枕支支吾吾地,其他几个也陆续来了,问题打着哈哈很快揭过。
大家瞧见他回来惊喜的不得了,围着团团转,不停问东问西。
对每个人都很诚恳地说了谢谢,路枕这才知道最近设计部的新工作是万圣节即将来临,某大型游乐场需要鲜花装扮,正在考虑方案。
上午纪舒通知大家开会,特别交代需要契合游乐场主题,而且还要有新意。
会后路枕将甲方要求的计划表看了遍,心中有了计较。
11点,大家齐聚茶水间日常摸鱼加闲聊。
姜来撕着胶囊咖啡,“你们看没看最近新闻啊。”
何琳琳问怎么啦。
“都说临时股东大会同意海枕项目的话。”姜来说,“那咱们集团就完啦。”
路枕手一顿,“怎么会?”他已经很久没看过电视,不知道乔慕鱼处在什么境地。
“我也是在食堂吃饭听别人说的,你知道50层往上走都是关键部门,听说他们上面都传开了。”
“虽然跟咱们无关,但是GK千万别垮啊。”姜来双手合十,“这么好的福利待遇,这么充足的部门经费,这么宽容温和的领导。”
何琳琳相当赞同,“简直就是梦中情工啊。”
孟想倒没杞人忧天:“我觉得事情没有这么严重吧?”
小美挽着陶静,携着一股香风进来,“你们在聊什么呀。”
“他们还说这次临时召开股东大会就是为了卸顶层那位的职。”姜来被浓缩苦得呲牙咧嘴。
中午下班时,路枕上到总裁办,犹犹豫豫地想问。
乔慕鱼将筷子搁下抬眼看来,“怎么了?”
申市已经冷到可以穿大衣,暖意从头顶喷洒而下,带着淡淡的噪音。
才吹了几分钟,路枕脸颊红红的,问:“哥哥,听说临时股东大会要卸你的职位。”
“姑姑和叔叔能办到吗?他们会这样做吗?”
公司章程规定,如果领导人在重大项目上做出有失偏颇的决策,其余股东是有权力进行投票否决的。
但有个前提,所代表的股权分量。
而乔慕鱼拥有超51%的股权,不可撼动。
乔慕鱼不动声色地说:“担心我?”
路枕望着他,轻轻点了下头。
今天虽冷但阳光明媚,正午的阳光投射在乔慕鱼后背,圆弧光晕弥散般地散开,
“不用担心,顾政希和顾明喆没那个本事。”他看起来心情不错,抱着手说,“重新上班感觉怎么样。”
“在准备万圣节的项目。”路枕答,“一切都好。”
吃过午饭后两人照例去休息室午休,路枕已经学会不再背对乔慕鱼,在窗帘自动阖上的暗淡光线里也阖上眼睛。
两人隔得不近也不远,彼此烘托起的温度很快让被子暖合起来。
在昏昏欲睡的下意识习惯里,路枕找寻枕头缝隙,于是额头迷迷糊糊抵到一片柔软微凉的东西。
睁眼一看,面前是乔慕鱼颈间凸起的喉结。
路枕发现自己额头严丝合缝地贴着乔慕鱼的嘴唇
看不到头顶的乔慕鱼面貌,不知道他有没有睡着,路枕尴尬又小心地挪开。
忽地,腰间被一只手拦住去路。
彻底不敢动了,路枕动作无比缓慢,抬脸观察,发现乔慕鱼闭着眼睛睡得很熟。
不敢太咕涌,又不想靠在怀里。
最后实在抵不过沉沉睡意,眼皮眨啊眨,什么时候睡着的路枕都不知道。
直到身体生物钟促醒,他发觉姿势已经大变样。
自己的腿挂在乔慕鱼腰上,手臂环着他的脖子,两个人的脸颊贴得紧紧的。
而且乔慕鱼是醒着的。
赶紧收腿收手,在两人分离刹那,脸颊竟泛起一股凉快的舒意
路枕想原地去世,怪不得乔慕鱼那晚说“先管好你自己。”
一厘米距离,乔慕鱼枕头床畔,瞳孔幽深漆黑,没由头地来了句,“比小时候更黏人。”
床头闹钟恰好响,路枕迅速拉开身位,磕磕绊绊道说了句抱歉。
如此溜离总裁办已经不是第一次,回到31层仍心有余悸。
不过越来越奇怪。
为什么乔慕鱼那么像小时候的顾屹为?
路枕蓦地想起,曾经跟顾屹为聊起天,顾屹为说吃了太多药物所以导致记忆退化。
想到这里,他给一直照顾他的家庭医生李实秋发去消息,将顾屹为常吃的药名发送过去,问哪种药会产生导致记忆力衰退的副作用。
李医生并没及时回复,路枕放下手机,开始学习着写方案规划。
为了契合万圣节的主题,上午纪舒每个人都分配了任务,将游乐场分成几块单独落实到人头上。
先写方案规划,实际建模出3D效果图供由甲方选择。
若是有灵感,其实可以先建模软件再方案,毕竟感觉并不按部就班地来。
可并不熟练建模软件,路枕只好笨鸟先飞写方案规划,然后向大家学习如何使用软件。
一下午飞快过去,到了下班时间方案还差最后一点,他先给司机说需要加两个小时的班。
同事们纷纷打招呼离开,纪舒过来看了眼夸他用工。
办公大厅灯火通明,渐渐只剩他一人。
眼睛长时间对着电脑特别干涩,脑子也没那么好用,路枕偶尔打几个字就要看眼原版文件内容。
一边考量细节一边铺展思路。
深秋黑得早,七点多申市上方的天全暗了。
容朗出现在31层,笑眯眯地过来,“小枕还在忙?”
见他来,路枕笑笑,“你也加班呀?”其实他觉得努力工作很有趣,这是他第一次加班。
“是啊。”容朗推推眼镜,“顾总让你上去加班,顺便一起吃点东西。”
路枕保存好方案,跟着上去。
办公室里,乔慕鱼看起来也很忙,穿着简单的白衬衣,没戴领带,所以领口纽扣松开两颗。
也没坐在气势逼人的办公桌后,而是坐在黑色拉扣沙发上,正在翻阅桌上堆叠着、待处理的文件。
容朗关门离开,乔慕鱼阖上文件看来,“先吃东西还是先加班?”
肚子早就饿得呱呱叫,路枕自己去到小餐厅吃饭。
只碰了一半的饭菜,另一边用小碟子和小碗分门别类地装好。
起身来到餐厅门边,悄悄探头看了眼办公室正中央。
沙发上,乔慕鱼举着手机正在听电话,对方似乎在汇报什么,乔慕鱼偶尔回应几句。
侧脸英俊,特别是举着手机的动作。
尽量不打扰,路枕压低脚步将小碟子和碗放在桌面边缘离开。
乔慕鱼挂了电话,“你吃过没?”
路枕点点头,把小碟子推了推,“哥哥你吃吧,我没有碰过。”
“不是方案没写完?去把我的笔记本抱来。”宽大沙发上,乔慕鱼挪到稍微靠边缘,腾出中间位置,“到我旁边来做。”
反正也是加班,路枕去办公桌抱来笔记本在乔慕鱼让出来的位置坐下。
笔记本好久没动自动熄屏了,点了下按键。
他说:“哥哥,需要密码。”
乔慕鱼在吃饭,言简意赅道:“20060709。”
打开电脑,路枕登录公司内部系统,输入自己的帐号,把最后一点方案结尾补完,打开建模软件,开始尝试摸索着做一下。
明天再请教姜来他们好了。
长时间弓着腰不大舒服,他干脆滑到地毯上坐着,僵硬地用鼠标开始建模。
果然,一团糟。
乔慕鱼漱完口出来,看到那颗毛茸茸脑袋面前的笔记本显示内容。
两眼一黑
迈腿过去捏着路枕后颈子,将人提倒沙发上坐着,“纪舒说你每天很认真,看样子是假的。”
也很苦恼啊,路枕忧愁,“建模感觉好难啊。”
“为什么要建模?”乔慕鱼又捏了下他后脖子,指腹冰凉带着水珠。
路枕瑟缩了下,“因为会很快,不会拖大家后腿。”
“有人说你拖后腿?”
路枕猛摇脑袋,“没有,是我自己想学。”
乔慕鱼握上鼠标,说:“坐近点,认真学。”
深吸口气,路枕直挺挺挪到乔慕鱼身边,看他细致、精准的演练操作软件。
125层的落地窗外繁华刚刚上演,虚浮璀璨的光带绵延到天幕尽头镜头没有衰微。
半小时后,初步模型跃然于显示屏。
“看明白了没?”乔慕鱼新建了个空白模板,“你做一次。”
眨了下眼,路枕懵懂地扭脸,“我忘记了”
“”
乔慕鱼说:“要不要回家?”
路枕羞愧得埋下头,“好。”
沉默了半分钟,乔慕鱼捏着他的手,“在软件没开发出来前所有图像都是手工画,要想将布局和花朵的精准融合,软件或许并不能完全体现,相反人的手眼效果更佳。”
“你手绘不是很厉害么?要是因为怕拖后腿浪费才华不是可惜?”
才华二字分量太重,路枕张了张口,却觉得莫名自信和鼓励,“甲方不会嫌弃做派老套吗?”
“建模电子版本随时都可以发送,而手绘有很多图卷。”他理性地辨清优缺,“耗时长提供过去也麻烦。”
乔慕鱼反问:“你怎么知道甲方不喜欢传统做派?”
路枕眼睛一亮,“真的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乔慕鱼比他更清楚他的内心,直接说,“自己去找容朗拿图卷和笔。”
“谢谢哥哥。”路枕一溜儿烟推门出去。
十几分钟后抱着图纸回来,迫不及待在桌上铺开A0雪白的纸,丝滑不带丁点停顿地勾出曲线。
一旁,乔慕鱼垂眸看文件。
125层外的天穹刮着凛凛秋风,温暖明亮的室内两人各做各的,奇异地融洽着。
直到一阵嗡鸣震动打断两人思路,搁在桌上的手机显示着美国归属地来电,路枕看见乔慕鱼皱了下眉,拿着手机进了茶室。
“什么事。”乔慕鱼语气很冷。
经过术后一个半月的恢复,顾屹为已经能自行下地,他站在大西洋地彼岸的清晨阳光中,说,“慕鱼,听说小枕去了一次北京。”
他说得很委婉,用词也粉饰太平。
“孟珂告诉你的?”乔慕鱼口吻平淡。
“是。”顾屹为说,“他还好吗。”
茶室留着一条门缝。
窄窄的门缝中,是路枕握着碳素笔的剪影,双眼放空显然在思考,手指下意识将嘴唇捏得扁扁的。
乔慕鱼笑了声。
顾屹为问:“笑什么?”
“他在陪我加班。”语气骤冷,乔慕鱼说,“什么事快点说。”
“现在?陪你?”顾屹为显然不信,“自愿的?”
乔慕鱼彻底冷下来脸来,“你有什么疑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顾屹为说:“他不愿意做的事情别强迫他。”
起身推开门,乔慕鱼举着手机低声警告道,“别发出任何声音。”
办公室里,路枕刚勾勒出花朵布局初型,看见乔慕鱼出来,急于求证道,“哥哥,你看是不是比我建模好上百倍?”
黑屏了的手机随意搁在摊在沙发的文件上,乔慕鱼垂眼,仔仔细细将初型看完,说:“终于不是僵硬死板的垃圾城堡了。”
“”
“谢谢哥哥。”路枕发自内心地笑了下。
清秀五官生动极了,眼睛就像缀在寒夜里的星星。
乔慕鱼不置可否:“自己玩,我还有事要做。”
“好。”点点头,路枕发现乔慕鱼咖啡杯见底,为表感谢主动说,“我去给你泡杯新咖啡吧,还是加一颗糖吗?”
他曾看到容朗这样给乔慕鱼泡过。
“不加。”拿起没看完的文件,乔慕鱼淡声道,“够甜了。”
“好的。”路枕走远了。
安静如寂的办公室里,乔慕鱼拿起手机。
重新亮起的屏幕显示着不断增加的通话时间。
不假思索,他直接挂断。
这天,有人提议来玩骑士找公主版的捉迷藏游戏。
规则很简单:公主找个地方躲起来,规定时间内不能被人发现,否则就要嫁给第一个找到他的骑士。
为首的男孩不小心惹恼了女孩们,她们不愿意加入游戏,手牵手去玩过家家了。
留下来的一群男孩面面相觑,没人愿意当公主,最终只好猜拳来决定。
运气不佳的乔慕鱼倒霉地成为了公主,他可不想被谁找到再出嫁,于是躲到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基地里去了。
小骑士们把院子里翻了个遍,也没找到失踪的公主的身影。
有人说乔慕鱼一定是早就偷偷躲到院子外面去了,大家纷纷赞同,气鼓鼓地指责他不遵守游戏规则,便不再理会这事,转头去进行下一轮游戏了。
可陆榛榛却仍没有放弃拯救公主一事。
小骑士一声不吭地继续在他尚未熟悉的大院子里探索,他扒开草丛,掀开石缝,登上阁楼,闯进猫窝,最后,在一处蓝色桥洞下找到了他的公主。
被不速之客惊扰的公主扭头看到他,撇嘴朝他抱怨了句:“你好慢啊,我都等饿了。”
陆榛榛愣了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掏出仅有的一颗话梅糖递给他。
“我只有这个。”他说。
乔慕鱼弯着眼睛接过来:“真好,我就想吃这个。”
见他吃得开心,陆榛榛的心就软下来,跟他一样席地而坐。
他扭头好奇地打量着洞穴里的环境,看到四周的墙面上用彩色的蜡笔画满了涂鸦。
笔触稚嫩,却天马行空,妙趣横生。
陆榛榛惊喜地问:“这都是你画的?”
“嗯。”乔慕鱼点头,指着他刚刚画完的一处说,“你看,这是一只小鱼,就是我。”
“那我呢?”陆榛榛问。
“你?”
乔慕鱼想了想,左手握着蜡笔,在小鱼旁边又画上了两颗榛果。
“这是你。”
陆榛榛歪头看了又看,不解地问:“我为什么是小石子?”
乔慕鱼笑:“笨蛋,这是榛果啦!”
最终,两人在其他小朋友的见证下完成了一场拙劣的婚礼,拜了天地,喝了交杯水,勾着小指约定他们会永远永远在一起。
童年时人总会做各种各样幼稚荒唐的傻事,傻到以为一句话就是永恒,一场午觉就是重生。
颜若瑾却盯着他观察了会儿,忽然道:“小鱼哥,你的嘴巴怎么肿了?”
乔慕鱼一愣,用纸巾擦了擦嘴:“这个不是肿,是最近天气太干燥,我抹了点唇膏。”
说着,他故作无辜地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照了照,“很奇怪吗?”
小滴凑过来看了看,也觉得肿得有些不正常:“你别是被什么无良商家坑了吧?劣质唇膏不要瞎涂,容易过敏的,我推荐几个靠谱的给你。”
她十分有效率地从自己的购物车里翻出两个唇膏链接分享过来。
乔慕鱼见她被糊弄过去了,松了口气:“谢谢。”
颜若瑾望着他没再说话,若有所思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