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在前头走的很快, 连带着被拽着手臂的黎筝也不得不提高了步速。
她跟得有些踉跄,走了半路,比原来走上一天还要觉得累。
轻喘着气回头看去, 暖黄色的宴会前厅离他们已然遥远,那些丝丝缕缕的温暖光芒,再也落不到她的身上。
宴会前厅的暖意离去了,夜晚的寒冷紧随而来, 黎筝冻得手指微颤, 发红的眼角倾向身前的少年。
扶苏一声不吭的走,没有回过一次头,只给她留下一个灰暗、冰冷而压抑的背影。
黎筝看得脚步一顿, 又马上被扯地不得不继续迈步。
····扶苏。
这些日子,她只要一有时间休息,不管是睡着醒着,睁眼闭眼, 都一直想着扶苏的事情。
白天是,晚上到了梦里也是。
她其实,真的很想他。
可如今,他们真的再见了,却是这般情景。
黎筝对此并无吃惊, 她杀了他的舅舅,自然成了罪无可赦之人,再也进不到他的心里去,再也无法得到他的好,这些都是理所应当的。
但是——
垂下头, 黎筝胸口闷痛,眼睛酸涩。
但她还是觉得难过, 那种两人再也回不到以前的预感,当真从预感变成了现实。
她拼命眨眼,害怕水迹就这么从眼角掉出来。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少年的脚步突然停了。
在黑暗里,他的背影像是一座竖立在地面上的沉默的大山。
黎筝赶紧抬手将那抹水光抹干,脚步却没来得及收住,差点撞到转过身来的少年的胸膛里去。
眼看着还差那么两指就要撞上,少年忽的冷然抬手,按住了女孩的肩膀,缓慢的将人扶定,又推开一定距离。
所有举动,都不言而喻的显示着他不欲与她过度亲近。
眼帘低垂,黎筝唇边泛出一抹苦笑。
也是,他们现在,已经是仇人了。
“为什么?”
心中闷痛扩散之际,少年冷不零丁的冒出一句质问:“为什么要对昌平君痛下杀手?”
黎筝眉头一拢,欲言又止:“我——”
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跟少年解释先前的事情。
倘若将实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他,扶苏受到的伤害恐怕要远远超过现在。
毕竟那是来自他嫡亲舅舅的背叛。
在秦、楚两国间的天平之上,昌平君丢弃了一直以来居住生存的土地,放下了相处已久的亲人,转身,决绝的与扶苏和嬴政两人背道而驰。
哪怕是未来还没有发生的事,这彻彻底底的背叛也是自始至终存在的。
可少年对此一无所知,他不依不饶的寒着脸,眉眼间尽是压抑,目光半寸不移地死死盯着她:“为什么?”
黎筝喉头哽咽。
昌平君反叛之事牵扯甚大,便是始皇大大也不愿公之于众,才会将刺杀之责交给已经知晓的黎筝来办。
而在嬴政那头,黎筝也已经保证过了,无论如何,不能将这件事告知于第二个人知道。
扶苏等的不耐烦,暴怒的将她按在了凉亭的柱子上:“孤在问你,为什么要对昌平君下杀手?你私下里是跟昌平君有仇?还是说你接近孤,就是为了刺杀他?”
黎筝撞得背后火辣辣的疼,又忍着疼拼命摇头:“扶苏,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你告诉孤,你杀昌平君的事,究竟是——”
说到一半,扶苏突然顿住,左右看了看四周。
他心头怒火冲天,为了舅舅的死,他恨不得连自己都一块每日跪着给舅舅忏悔赎罪,但却又极为矛盾的不愿此事被旁人听到,真的叫这杀死舅舅的罪魁祸首因此被人给抓起来。
到底、到底是他自己也出了了帮着隐瞒下来的事情。
停顿一会儿,有些艰难的说服了自己,扶苏板着脸,声音轻了下来:“你卧房在哪儿?”
黎筝被他从抵着的柱子上放下,悬空的脚也落到地面,双肩还是有点疼痛。
握着自己的肩膀,黎筝抿了抿唇,伸手指明方向,将少年领到了自己房间。
第一次到女孩的闺房,扶苏心头略微掠过一丝异样。
他站在门外一番踌躇,僵持着没有进去。
明明说要来的人是他,结果不肯进去的人,居然也还是他。
扶苏手攥成拳,看着黎筝的目光,颇有些一言难尽。
哪里有未出嫁的女孩会真的将人带到自己的闺房来?
他明明本意只是为了逼迫黎筝赶紧将事情告诉他,可现在——
女孩推开了门,回头看他,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也不避讳,径直睨着他,等他进去。
扶苏本是来兴师问罪的。
本应当横眉冷对,剑拔弩张,可此时,耳尖却悄悄的红了。
闭了闭眼,深呼吸提神醒脑,再睁开后,扶苏还是硬着头皮跟着女孩走了进去。
他尽可能的控制住自己的视线不到处乱扫,只在小范围里看些事物。
但即便能看到的只有女孩身周的少量事物,疑惑却还是在他心头升起。
女孩已经是观星宫首席,每月份例绝对不少,可看她房间陈设布置竟是简陋而空旷,别说什么奢侈的,能够作用与享受的沙发躺椅,能够用来欣赏的名贵花瓶等物件,甚至就连任意一位女性应该有的梳妆台都没有。
她、她怎么会过得这么节俭?
扶苏面上的诧异一闪而过,让黎筝瞧个正着。
她知晓自己的室内布置怪异,或许无法被其他人理解,但因为有着必须这么做的理由,所以一向如此,没有改变过。
轻咳了两声,她掩饰道:“白喜欢节约的旷然之美,喜欢让居所更为贴近大自然,所以室内布置比较少。”
话是这么说,但实际上,这则是黎筝长久以来,经常出入任务世界所留下的习惯。
她做任务,总是需要很多不同的马甲,很多不同的住所,而依照以往的经验来看,如果想要守住多重马甲的秘密,最好的做法,便是减少可以体现日常习惯的生活家具。
因此,赵黎那处的家具和带着个人喜好的装潢还稍微多一点,而巫女白这个出现的比较晚的马甲的闺房里,则当真没有特意做什么装饰。
除了角落的屏风后头,放置了一个大浴桶之外,她的卧室里拢共也只有一张床,一张圆木桌和四把配套的椅子。
黎筝拉开椅子,示意扶苏就座,少年便也如她所愿的撩袍坐下。
屋内布置简陋的理由被少年接受,他跳过这无关紧要的细节,又问起鱼肉、宴会、刺杀之间的事情。
眸光一闪,黎筝将自己所有能够解释的东西,都一一如实说明。
“鱼是赵黎大人那边送来的,菜式是因为白收下了昌平君去世后丢了工作的厨子。”
“宴会则是为了感谢两位令史大人之前对白的恩情。”
扶苏没好气地冷笑:“意思是说,这三桩事没有一件与昌平君的死有关?”
“不错。”
黎筝轻轻颔首:“虽然昌平君的死的确是我···但除此之外,还请殿下不要迁怒于其他。”
“你!”
尽管两人对导致昌平君死亡的真凶都心知肚明,但她怎么敢真的说出来?
连他都一直遮着掩着——
“孤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为何要杀昌平君?”
少年暴怒,抽剑出来架在了黎筝的脖子上。
他怒发冲冠,身子气得微微颤抖,连带着一向紧密的连在连在两人之间的那根红线,也要被这股怒火燃烧殆尽。
“究竟说不说?好,不说也罢,孤就在这里杀了你,让你到地下去跟舅舅赔罪!”
黎筝闻言一愣,目光露出些许伤心。
可即便如此,她的嘴巴依旧闭得死紧,没有半点要将实话说出的想法。
打开系统背包,取出一张假死卡,夹在背在背后的手中,黎筝缓缓闭上眼,做好了立即赴死的准备。
“好,如果杀了白能让殿下解气的话,那便请吧!”
见她死都不肯松口,扶苏心中的怒气瞬间攀升到最高峰,恨不得就这样砍下去,将她一刀了断,可刀子抬起了半天,愣是没有下得去手。
澄亮的刀面在烛火的映照下反射出一道迫人寒光,将少年满是挣扎的面孔映照的清晰毕露,若是黎筝此时睁开眼,或许便能看清他对她深切的感情。
可惜的是,黎筝听天由命般的闭着眼,直到最后,没有再看扶苏一眼。
少年输了似得颓垮下肩膀,他低着头,发丝垂落,遮住他大半张面孔,连带着神情也一并遮蔽。
脆弱、悲伤、愤怒终于都被埋进了阴影里。
少年再不必像是受伤的野兽般,赤/裸/裸的暴露出原始的情绪,他发出“呵”的一声,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声音,踢开了挡着他的凳子。
而后“哐当”一声,刀子也掉落在地面。
黎筝听到少年离去的脚步越走越远。
走到门旁,扶苏停住了脚,开口说话时的嗓音微哑:“往后,你我二人形同陌路,凡是有你在的地方,孤都不会踏足,而有孤在的地方,希望巫女也能自觉避开,至于婚事,孤会去求父王作废。巫女白,只求你我,永生永世,不再相见。”
黎筝猛然站起,失愣愣地看着那人渐行渐远的背影。
上一次刺杀,是她转身离去。
这一次,便轮到扶苏了吗?
第102章
永生永世, 再不相见!
少年甩袍离去,房间重新变得安静下来,游走的风在空荡的房间里来回窜动, 而除了风之外,再没有一丝多余的声音响起,大大的房间一时沉静的可怕。
黎筝在这里住了好几个月,第一次发现, 此处只剩她一人之后, 竟会如此的清冷孤寂。
抬头看去,她还想再望一眼少年的背影。
可扶苏早已走过了拐角,连一片衣袖都没有让她的眼睛捕捉到。
反倒是面前的圆桌被推离了摆放的位置, 配套的凳子也倒在了地面上,两步之外,还有一把刀面澄明的有些晃人眼的刀子笔直插入地面。
本就没有几件摆设的室内,仿佛才刚遭到过土匪打劫的一片凌乱。
就像黎筝此时的心境, 一片凌乱。
垂头将脸埋在膝盖上,两条纤细的手臂紧紧抱住自己蜷缩起来的腿,她没有落泪,可盈满身周的悲伤气氛,却胜似落泪。
121在系统空间里看着这一幕一幕的事情发展, 难受得仿佛心脏都被紧紧捏住。
“宿、宿主大人···”
他想好好安慰黎筝,却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临了头,又想起黎筝最在意的系统任务。
作为极其专业的3S级任务者,黎筝在没有脱离总智脑之前, 任务完成率一向是在排行榜上名列前茅的,而121诞生见到黎筝之后, 她也一直牢记系统派发的任务,以完成任务目标为一切行事的主要方针。
121心道,希望现在这一点,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他尝试着道:“宿主大人,系统面板上显示,太子扶苏对您“巫女白”的马甲好感度跌下五十,整个面板都变灰了。”
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甚至连用来安慰宿主大人都做不到,但最起码,还可以转移宿主大人的注意力。
跌破五十关口!
黎筝果然从悲伤中抽离了出来。
她猛然抬头,视线一扫,那断崖式下跌的好感度就深深地刺痛了她的眼。
121着急的在系统空间里来回跃动,语速极快地诉说着什么,可黎筝脑子闷痛,什么都听不进去。
世界像是与她隔开了一层,看什么东西都仿佛是站在这座山,看那座山上的事物。
看着看着,天下雨了,视线越发模糊不清。
黎筝尝到嘴里的苦涩,捏着衣袍的手一点一点收紧,直到指甲扎进了肉里,一丝疼痛唤醒了她的神智。
要是,要是攻略的时候,没有动真心就好了。
如果没动真心,现在便也可以潇洒的切换下一个马甲,重新攻略一遍扶苏了。
可是——
对着扶苏,她终究是毫无保留,倾尽所有的付诸了真实的感情。
黎筝闭上眼,
理智告诉她,再次攻略并不困难。
只要再制造一个新的马甲,按照着扶苏的喜好,从外貌上打扮成另一个巫女白,在性格上又表现的截然不同,就足以吸引他所有的注意力了。
再之后,只需与扶苏一同经历几次危难,相信她很快就可以重新将好感度赢回来。
但是——
黎筝仰起头,睁开眼,藏着好些血丝的双眼里,一片疲惫与痛苦。
还是再等等吧,让她休息一会儿。
与扶苏的“不相见”一样,她也暂时,不想再见到扶苏了。
“宿主大人,您这是要去哪儿?”
121很是惊讶,最在意任务完成情况的黎筝,竟然会对扶苏下跌的好感度坐视不理,甚至一点有关重新赢回好感的计划都没有提出,反而连夜赶进了宫里。
“驾!”
黎筝洗了把脸,换回了赵黎的马甲,她一袭红衣如火,□□骑着嬴政赏赐给她的那匹宝马,高高扬鞭,在夜晚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驰骋狂奔。
扶苏他不是说要永生永世再不相见吗?
那便如他所愿,永生永世再不相见!
今日过后,她会穿着赵黎的马甲去到战场,而巫女白,就这样消失于人世间好了!
至于必须要生下秦三世的系统任务,实在不行就让121操控替身傀儡来代替她完成——
黎筝过去,曾在某个不合法的任务者完成网站上看到过这样的匿名留言。
据说,这种钻系统漏洞的做法,虽然会伴有一定的风险和惩罚,但只要能够揣摩出系统本身的隐藏目的,并且保证完成任务时不要有太大的偏差,那么即便任务并非是任务者本人完成的,也可以在系统那边得到“通过”的评价。
当然,想要依靠这种手段混混日子还是可以的,但要得到很高的系统完成度评价,或者跟黎筝一样不断升级,最终成为3S级任务者,成长到脱离系统空间这一步就不怎么可行了。
尽管以前从来都没有尝试过那个贴主所说的,“利用他人代替自己完成任务”,向来都是亲力亲为的亲自出马,但那个贴主发布的贴子因为内容详实,似乎有一定的可执行度,因此被黎筝牢牢地记在了脑子里,一直等待着有可能派上用场的那一天。
这一回,她不打算自己上场完成任务了!
扶苏,就交给121操纵的替身傀儡吧!
束起的头发在空中洒脱的一甩,黎筝驾驭着马匹的身体颠簸到了半空。
去他的任务,去他的总智脑,她都已经脱离了系统空间,干嘛还总是保持惯性的去考虑那么多有的没的?
黎筝的视线向上。
那漆黑的夜幕只有星星和月亮散发着淡淡的光芒,但漫无边际的天空仍旧与白天时看到的一样,一望无垠。
未来,她再也不要被任务所束缚了!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经历过这一次的事件,她黎筝,真的要回归自由了!
满心的激动与即将勇闯天下的豪迈,黎筝纵马,一路奔驰到咸阳宫门口。
“麻烦通报一声陛下,赵黎有要事要求见他!必须当面详谈!”
*
夜深了,如果是放在其他朝代,这个点到皇宫来找君王,黎筝恐怕只能见到一个睡眼惺忪,头发杂乱,身穿里衣,刚从床上爬起来的君王。
但现在是战国,她跟从的君王也不是别人,而是勤政的秦始皇嬴政。
所以,她没有跑空门,没有得到一堆睡眠被打扰的埋怨,而是快速的得到了接待。
只因这个点的嬴政还在批改奏折。
嬴政桌面上,那高高垒起,堆叠的如同小山般的白纸,关系到一整个国家的未来走向,经济政策,税收田赋等等等等。
这么些重要至极的公文,嬴政却没有专心致志的查看,而是从案首中起身,早有所料地道:“你来了?”
黎筝为之一愣,又很快想起自己需要行礼地道:“参见陛下。”
“行了,不必多礼。”
嬴政搁下手中的笔,身子后靠,左右摇晃了两下有些沉重的颈椎,伸手扶额道:“寡人知晓你们之间的事了。”
他顿了顿道:“扶苏也是刚走。”
黎筝双眼瞪大。
扶苏刚走?
他是来要求退婚的?
····也是,这么个档口,他还能来跟嬴政说些什么,左右不过是退婚的事了。
黎筝唇线绷直,心头有些涩意。
他便这么迫不及待,刚出了她的府邸,便来了嬴政这里?
眼睛里有些酸,黎筝低了低头,不想让始皇看见她的表情。
可嬴政又哪里会不晓得她的心情。
当初面对丞相隗林的看重,她是一点犹豫都无的直接向他求了赐婚的!
亏他还以为扶苏那极为在意的模样,绝对会对黎筝好,谁知没多少时日,居然闹到他这里来退婚了!
嬴政眉头锁紧,几欲朝天竖立,赫然是一副怒容:“放心,寡人已经给扶苏下了禁足之令,要求他闭口不谈退婚之事!阿黎,这次定是扶苏昏了头,你可不要因此事而伤心。”
阿黎,嬴政难得这么亲切地喊她阿黎,上一次,还是觉得她受了天大的委屈,为了给她增加底气,特意让她喊自己父王的时候。
想到那声“父王”,黎筝不止眼睛,鼻子也酸了。
撇开扶苏的事不谈,嬴政是真的将她当做是一家人了!
只可惜,她跟扶苏缘浅,明明是早已计划好的事情,连背锅的人都已经想好了,临到了头,还是运道极差的被扶苏亲眼看见她被人追捕的模样。
未来,怕是无法跟嬴政当父女了。
再次行礼,黎筝道:“陛下,还请您解了扶苏、臣是说,太子殿下的禁足。”
嬴政心底松了一口气。
黎筝对扶苏还是有感情的,没有因为一气之下,就心灰意冷。
而另一口,还在赶来的路上。
嬴政为黎筝这般忽视自己的感受,反去担忧扶苏而动怒:“都到了这时候,你还心疼他做什么?禁足是最起码的,一直禁他到明年开春,然后也不能再往下拖了,你们就近挑个良辰吉日,直接成婚!”
黎筝动作一顿。
就近挑个良辰吉日,直接成婚?
那样的话,她岂不就成了强取豪夺了吗?
轻轻摇头,在嬴政的偏帮之下,黎筝是彻底将这段感情看开了。
她轻轻哂笑:“不必了陛下,还请您解开太子殿下的足禁,另外,也请您将臣和太子殿下之间的婚约作废!”
扶苏的提问有好些都偏离了事实,唯有一件却是歪打正着的问对了方向。
她一开始接近他,的确就是目的不纯,反正,并不是真心的喜欢他。
但现在,这份感情倒是半分不少的给过他了,她对他,也没有什么亏欠可言,以后,就各走各的路,各找各的归宿吧。
第103章
嬴政不高兴听黎筝说的那些话, 只觉得她是在气头上,头脑发昏,意气用事。
“先带下去让她冷静冷静!”
他亲口御赐的婚约, 哪儿是能这般儿戏,说求请赐婚就求请赐婚,说求请作废就求请作废的?
嬴政自从登基以来,拢共也就开了这么一次恩典!
若非这两个当事人, 一个是扶苏, 一个是黎筝,他也不会开这个金口予以恩赐。
而这两人中,扶苏撇开不提, 赵黎可是品貌出众,才艺过人,连丞相隗林看了,都想要带回家当媳妇儿的!
一家好女百家求, 自从黎筝表示自己有心仪扶苏的意思,嬴政心中下一任的一国之母自然也是再无第二个人选。
这样一个文可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还生得花容月貌,倾国倾城的女子, 扶苏他究竟还有什么不满意?
看看赵黎来到秦国之后的功绩,造纸术,大炮火药,土豆、棉花、粮票政策,哪一个不是她想出来的?
有她一人在, 秦国的江山社稷便稳了大半了,黎民苍生也都丰衣足食了。
便是扶苏哪根筋儿不对, 被外头的野花眯了眼,他嬴政也要强压着他,把这好姑娘给娶了。
怕只怕,赵黎也心有不愿。
见人真的来了自己面前,开口便是要作废婚约,嬴政心心里就是一沉。
国事他处理的多了,小两口吵架的儿女私情还真没有处理过几件。
一番思索,嬴政还是决定各打八十大板,让他们全都静上一静,再议论此事的好。
黎筝被三两个侍女抱着拖着带出了殿堂。
“陛下——!”
三个粗使仆役合力之下,黎筝又哪里掰扯得过她们。
视线在大殿内的一根红漆柱子上落了一下,她到底还是犹豫地顾忌着形象,没有伸手抱住。
原本准备随意找个借口赶紧上战场,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是在战场上常驻个五六年,再找个边疆之地当驻边军,之后再也不回咸阳。
既然扶苏说永生永世,再不相见,那她自然也不会缠着黏着,大家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就是!
可嬴政却不愿听她之后的话语,挥手命人将她送到偏殿留宿。
说是留宿,但从往来侍者给她准备的寝具、生活用品看来,当真是齐全的应有尽有,无一不精心。
且她提出的别的要求都被侍从们统统满足,唯有要见嬴政的申请被几次驳回不说,之后再提,所有人都死死闭着嘴,再不予半句回应。
黎筝的心算是凉了一大半了。
这么副架势,又哪里是只留她小住个一天,只怕是要跟扶苏一样在咸阳宫中留个三月,等到她和扶苏都“想清楚了”,又或者良辰吉日到了,就将她送上花轿,直接成婚。
黎筝小住了一晚上,第二天傍晚就真的坐不住了。
“臣当真有要事急需禀报君王!并非退婚,而是事关秦、赵两国的战事!”
黎筝犹豫良久,担心这般说嬴政还是不上心,还特意松了口,对侍从们透露口风道:“并且,此事还与“蜃楼”有关,还请快快禀报陛下!”
往侍从手中塞了数颗硕大的珍珠以作收买她帮忙通报的钱资,黎筝看着侍女离去的背影,心中焦急。
“与蜃楼有关?”
处于关禁闭当中的扶苏听着侍从回报上来的话语,口中疑惑的念念有词。
先前他为人仁善温和,总是过多的给予他人毫无保留的信任,可如此行事换来的,却是至亲之人在身边被刺杀死亡。
这些天,扶苏一直在想,他身为太子,手底势力下属之多,远超过巫女乃至昌平君。
昌平君出事当天,如果他能派足人手,驻守整个相府,或者,将相府的所有风声草动都了如指掌的监控在手中。
那么,被最爱之人亲手杀死舅舅的惨事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扶苏没有碰酒,极为清醒的熬着。
他因没能阻止惨事而痛苦,因有能力却未善加使用而痛苦。
他将心胸之中爱人和亲人一并失去的痛苦,淋漓尽致的感受了个彻底。
扶苏人在禁闭之中,心却飞向了咸阳城中的另一个人。
想到那个被他留下一句“永不相见”便一刀两断的少女,少年眸色渐深,手慢慢收紧。
从今往后,他对待他人,再不懦弱退缩,对待任何事态发展,再不坐以待毙!
他要将所有风声草动都执掌在手眼之下,让身边再也没有那样的惨状重现!
是以,扶苏本人虽然被关了起来,手下的耳目却都在外行动。
将手底下所有的人员全都调动起来,扶苏想要知晓整个咸阳发生的事情,还是可以做到的。
但他没想到的是,前来章台宫的赵黎又是怎么一回事?
跟他有婚约的人是巫女白,可来父王这边请求作废婚约的人,却是他?
这赵黎与巫女白两人之间,究竟有着什么关系?
他们二人仿佛毫无任何特殊联系,不论是朝堂之上,还是在私生活上,都从未有人看到他们俩同时走在一处,在外游玩等。
但要说他们两人完全没有任何交情的话,这两个从不同时与对方一起出面的人,又会在对方遇到问题之后立刻赶到,大包大揽,毫无推辞的要为对方解决难题。
这般情形,倒是像了现在扶苏与巫女白之间的关系。
他们曾经感情深厚,如今却分道扬镳,往后,估计便是这般的王不见王。
各自避开,又在对方遇到困难的时候出手相助。
想到这里,扶苏的面目难看了瞬间。
难道巫女白与赵黎之间,曾经也有过那么一段?
所以一听到巫女白和他之间闹了矛盾,赵黎便这么急不可耐地上赶着要帮巫女白请求嬴政作废二人的婚事?
扶苏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虽说与巫女白的婚事作废是他提出的想法,但一想到巫女白之后会另投他人怀抱,而这个人还是样样出色的少年天才赵黎,他的心便七上八下的,无论如何都觉得不得劲儿。
派人增强了跟踪探听的力度,原本仰躺在床上,只想闭着眼睛度过这禁足的三个月的扶苏立时焦虑地坐起了身,就连背脊都极为认真的直挺了起来。
少年脑中满是胡思乱想。
一时想到巫女白和赵黎在私下无人知晓的时候互相递交的土豆种子,一时想到巫女白被人泼污水之时赵黎责无旁贷地站出来插手,还有就是今日的婚姻大事,竟也由赵黎出面,代为请辞!
可他心慌意乱之际,终于回来汇报消息的下属却说赵黎跟他一样被关了禁闭,而请求面见父王之时,口中提到的事却并非“作废婚约”了,而是秦、赵两国之间的战役,还有一个暗号般的“蜃楼”。
“蜃楼?”
这是个扶苏知晓的自然界独特奇景的名称,但落到赵黎口中,似乎又另藏玄机,带着别的不为人知的意味儿。
*
黎筝押宝押得没错,果然一提蜃楼,决绝的要将她关禁闭的嬴政便态度松动,将她放了出来。
出来之后,黎筝也不废话,绝口不提婚约作废的事情,上来就落下一个重磅炸弹。
“陛下,赵国李牧,之后将会坑杀我国十万兵马!”
黎筝不待嬴政反应,抢先摊开了手掌,放出了121做的直播视频。
“赵国李牧,一个能与白起、王翦、廉颇三位名将齐名的猛人!这场宜安战役,是他受封“武安君”的起点。”
嬴政眉头紧皱:“坑杀我国十万兵马?赵国武安君?赵爱卿,这是怎么回事?”
“陛下,臣现在不是赵爱卿,是巫女白。”
黎筝故意提及身份问题,只因她虽是以赵黎的马甲进的皇宫,但之后的请求,却要带上巫女白一并提出。
毕竟,她要前往战场,让巫女白在咸阳消失。
黎筝眼睛一眨不眨地道:“陛下,李牧将军即将从赵国北部,遣回与我方的战斗前线,在宜安附近驻扎阵地,以蜃楼中的观察来看,甚至会威胁到我方大军·····”
顿了顿,黎筝又道:“陛下,臣已从蜃楼中看到了所有军机要密,如果派臣上战场,臣必能保下我方十万兵马,令此次战役大获全胜!”
嬴政目光从光屏转至黎筝面孔,看着那张尚且稚嫩的脸,他想也不想地斩钉截铁道:“不行!”
*
“你知道吗?咱们队伍里要来一个大人物!”
“大人物?”
“诶,坐过去点。”一个才刚洗完澡,裸着上半身的健硕男子插/进了两个少年人中,他迈开长腿,挤开两个少年,大刀阔斧的在长板凳上坐下,转头去看左边那个满脸疑问的少年郎:“你竟然还不知道呢?”
“那可是为名震咸阳的少年天才!他一来,恐怕咱们带队的那位,也要将屁股下的位置拱手让人了。”
“什么!这么厉害的吗?”
少年没压住嗓音,还未变声更加偏向尖利女音的高声调引来了黑皮长官的注意。
身形瘦长,皮肤常年在外照晒的少年面色黝黑,听到了几人的谈话,脸更黑了一层。
“禁声!马上就要熄灯了,赶紧到床上躺好!”
说着,少年撩起帐帘,抬脚走了出去。
还有几天时日就要再次上战场,比起这些空穴来风,有的没的奇怪传言,他还是更相信自己的拳脚。
聊天三人组见少年抬脚离开,几个脑袋又凑到了一起。
“怎么可能,我们队长不管是背景,还是实力,在几个小队里都是数一数二的,不管谁来都不可能——”
他们的黑脸队长,乃是将军之子,在这个军营里头,就属他靠山最硬,哪怕尚且年幼,也无人敢得罪,更多的,还是凑到他面前来讨好,拉关系的。
“诶,说话声音轻点儿!”身形壮硕的青年一把捂住声音尖细的少年的嘴。
他回头望了眼帐篷的门帘。
担心这些声响,要顺风飘进那黑脸阎王的耳朵里。
好在,帘子合拢的严实,连被夜风吹起的小小卷边都没有。
青年按下了心:“叶小娘子,你知道来的人是谁吗?只要那一位到场,别说是咱们小队长,就是将军大人,说不得都得给他让位!”
第104章
距离黎筝连夜进宫却被关禁闭, 已有两日之久。
然而这两日,她在章台宫的生活,可谓是高床软枕, 锦衣玉食。
嬴政赐下来的侍女,是将黎筝伺候得浑身上下,无一不舒坦,除了不让她自由活动之外, 别的任何事宜上, 都尽可能的满足于她。
仿佛是力争将她养成一个乐不思蜀的阿斗。
可惜,黎筝并非阿斗,而是人在曹营心在汉的关羽。
做任务多年, 她早已习惯了在外奔波忙碌,这过于腐败的生活反倒让她精神一凛,生怕自己歇息躺懒惯了,就成了无牙的老虎, 哪天真的遇上危险,反倒彻底退化,无力抗争。
再来,昌平君反叛的隐患虽然已经被她从根源上消灭,但宜安一战, 秦国兵力同样损失惨重,这战国四大名将之一的李牧,黎筝思来想去,都觉得自己应该亲自去会会。
可几次三番找侍女帮忙通传,嬴政都铁了心的不肯见她, 消息像是水入大海般悄无声息的消失了个干净。
没辙之下,着急的黎筝索性将“蜃楼”二字暴露在外人耳中, 以图换得觐见嬴政的机会。
嬴政是成功的见到了,但请求君王将她派往战场的期望,却彻底落了个空。
“绝对不成!爱卿小小年纪从未经历过任何一场战役,如何懂得什么叫打仗?”
单打独斗和领兵打仗是两回事,即便黎筝曾在秋猎上一鸣惊人,嬴政也还是百般不同意她亲自上战场打仗。
“战场上刀剑无眼!四面八方乃至任意一个地方都会有敌人向你偷袭!不管是杀得了虎,还是猎得了熊,寡人都不允许你去这等凶险地方搏命!”
嬴政不同意归嬴政不同意,黎筝想去又归黎筝想去。
战场凶险,她经历过那么多的任务世界就更加凶险,别说是四面八方,她遇见的敌人能够天上地下的钻出来,找到他们的破绽,再发起凶狠的攻击。
“陛下,您若是想要找有经验的老将,那秦国比比皆是,包括蜃楼之中输掉了宜安战役的桓齮将军。”
“可若是光要有经验就能胜利的话,为何我们会输?”
“在黎看来,这场战役,若是比兵强马壮,这秦、赵两国之间,自然是我们秦国胜出。”
“而若是比军心稳定,将士士气,那更是接连拿下赵国十多座城池的我方,气势节节高升!赵国士兵士气步步败退!”
“可为何在蜃楼之中,仍旧是秦国的军队输了,并且不仅仅是输,而且还是惨败?”
黎筝直起腰背,将这战争里的内幕说得头头是道:“只因人在战场,比得不止是兵马强弱、后勤粮草、将士士气,还要比战术,比策略,比心理博弈。”
黎筝拱手,对着嬴政毛遂自荐:“陛下,若是要比这三项,黎可不会在这几个方面输于任何人!”
“毕竟象棋也是两军对垒,比的也是策略与战术,而在象棋之上,黎可从来没有输过任何人!”
她想方设法地试图说服嬴政,想让君王看到她的长处,同意她去战场。
“再来,常言道“骄兵必败”,桓齮将军已经连胜了十几场!也到了应当换将领的时候了。”
这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话,终于让嬴政给听了进去。
但他将黎筝留在咸阳的想法却没有半点动摇。
少女博学多才,几个信手拈来的奇思妙想便能让秦国的发展快上几层楼,在秦国朝堂上的地位堪称超然,没有任何人都够取代她!
如战场那般危险的地方,嬴政是派谁去都不会派黎筝去的!
看了看小孩满是期望的面孔,男人心里思索着要怎么婉转地回绝:“爱卿将这件事及时上报,挽回秦国千万将士性命,令战事脱离危难,实属大大的功劳,寡人知晓爱卿在制造瓷器上颇有造诣,刚好,在咸阳郊外寡人也有几座烧瓷的庄子,如今便赏赐于爱卿!”
战国时期的大秦已有烧瓷的工艺,但如今青铜器皿使用起来除了稍微有些沉重之外,也不差陶瓷器具几许,黎筝真正想要捣鼓出来的事物是玻璃制品,所以近期才在咸阳城内外收购能烧瓷器的窑庄,嬴政此举可谓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黎筝有功,君王赏赐是没什么问题的,但放在这里,就有转移视线之嫌了。
少女眉头稍皱,又不敢推辞,只好道:“臣多谢陛下恩典!”
横竖是她急需的事物,收下总是不会有什么错的。
而将奖励给了下去,见自己的投其所好有了成果,嬴政心下松了口气,话锋一转道:“此月才刚过了十五,正是团聚的好时候,恰好寡人近日来新得一块卖相极佳的玉璧,纯白无瑕,通透光洁,便邀爱卿与扶苏一同在今晚御花园赏月,赏玉。”
又一次转移话题,黎筝哪里不明白嬴政的意思,有些着急得道:“陛下,那战役——”
嬴政打消她的念头:“战役的事,寡人会派遣其他将士前往助阵,至于爱卿,终究是个文职,到战场上去助益不大,还是歇了上战场的心,好好呆在国内,帮寡人将“粮票”政策推行到各地。”
黎筝满怀期待的心霎时碎了。
这“终究是个文职”六个大字狠狠地将她的豪情壮志丢到了地上,冷酷无情地摔打不说,还往上半点不留情的踩了几脚!
虽说她这回到战国时期来养老,一开始并没有上战场的打算,但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她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操起老本行,到战场上去战个几年。
毕竟黎筝已经幡然醒悟,恋爱不是人人都能谈的,那点子家长里短和儿女私情,能把她出入任务世界加起来的所有经验都撂在一边,叫她在不曾到达过的土地上水土不服的消耗性战斗,而后到达伤敌一千,自伤八百的程度!
虽然谈恋爱不是你死我活,看敌我双方兵力多少,损伤几何的事情,但事已至此,她还是赶快撤离的好。
再有一句俗话说,情场失意,职场得意,黎筝要回到自己最擅长的地方去建功立业,用一场又一场的战役来安慰自己受伤的心灵。
可先前为了养老,她大多数的表现与铺垫都不在武艺和行军打仗这两方面,除了刺杀昌平君时短暂的率领过一支精兵,其余方面在嬴政的眼里,恐怕便是于打仗上再无建树了。
如今,她该怎样才能说服嬴政,令君王信任她的确拥有着,能够在战场上保下自己小命的能耐,并且还可以带领秦军走向胜利?
“陛下——”
嬴政摇摇头,抬手再一次招了几个臂膀粗壮的侍女婆子,令她们带黎筝下去休息。
又来?
黎筝双眼立时瞪大。
上一次她就是吃了力气不足的亏,被人带下去强行关禁闭,又被迫等待成婚的,如今难不成还要在同一道槛上摔第二次跤?
她慌乱的瞬间,人高马大的婆子们已经围了上来,高壮的身子如同小山般雄伟,光是落下的一片阴影就能将她整个人全都遮盖住。
双手和腰身都被几个臂膀粗壮的婆子给搂抱着拖后,眼看着嬴政坐在太师椅上的人影越发遥远。
她整个人都要被拉到殿堂之外,黎筝的心终于跳到了嗓子眼,高喊道:“陛下!请给黎一次与人比试领兵打仗的机会,若您不同意,臣始终无法甘心!说不定还会千方百计地逃到战场上去参军!倒不如在您眼皮子底下与旁人比试了,失败得心服口服,自主放弃的好。”
嬴政听得眉心一跳。
他原本从头到尾都没打算让黎筝去冒这个险。
战场上的危机四伏,当然只是原因之一。
黎筝在目前的位置上,能够比在别的位置上发挥出更多的才能则是第二个原因。
这世上总有些岗位会更加的光彩照人,更加的有吸引力,但某些人就是得在自己专属的位置上,才能够做出更大的奉献与成就,远比她在别的岗位要好的多!
黎筝就是这样的人才!
她头脑灵活,才思敏捷,对民生与政策有超出常人的敏锐感知度!
比起其他大臣空口说白话的喊口号式“为了天下苍生”来讲,她倒是真的有这利国利民的心思、想法与决策!
这样一位爱民的贤臣留在国内会比放到战场上受到流箭飞矢,明刀暗枪的性命威胁来说,绝对要好得多!
嬴政本欲心中一横,无论她说些什么,又为何突然着了魔似的非得去战场,都一概置之不理,强压着人留在咸阳。
可那句“会千方百计的逃到战场上”,又触动了他的担心。
能强留她一日,还能日日夜夜的将其看住不成?
这有着真才实学的国之重臣,可是他心头上的一块肉!
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更舍不得让她痛上十天半个月的受什么皮肉之苦。
到时候她真的偷溜跑了,他派下属去还得碍手碍脚的“活捉”。
嬴政想想也觉得不是个办法,便当真接纳了黎筝口中的“找人比试领兵打仗的本事”一说。
“慢!将赵爱卿放了!”
黎筝几乎就要被拉扯着带离这偌大的殿堂了,幸好嬴政心头一动,把她喊了回来。
几个虎背熊腰的侍女们互相看看,手上松了气力,拱卫着她,重新回到了堂前。
嬴政道:“爱卿要与人比试行兵打仗?准备如何比试?”
君王的口风松动了!
黎筝双眼一亮,连嘴角都微微翘起。
她这是有机会了呀!
“回陛下,臣准备——”
黎筝口中行兵打仗的本事,其实就是后世的线下真人CS打仗。
第105章
想要比赛打仗, 手底下就得有兵。
最好还是那种互相磨合过,下令的时候能够如臂使指,指哪儿打哪儿的兵。
黎筝对此半点不慌, 她的手底下,刚好有那么一支精兵暗卫,专长刺杀打游击,身手各个利索, 还恰巧跟她磨合了十天半个月, 正是得用的时候。
嬴政听她提出的“模拟军事野战”,倒也没有不同意,只满心认为小孩根本不可能将比赛赢下来。
又为了全她脸面, 特意提前安抚道:“这场比赛,贵在参与,赢不赢无所谓,再来, 赵爱卿早已荣誉满身,大名传遍整个七国,不需要靠这些来锦上添花,到时候进了比赛,万万不可太过拼命, 损伤了自己。”
黎筝心想她不拼命,她怕拼命赢得太狠,跟她比试的人面上无光,到时真进了赛场拿出三成实力就可以了,最好是在快要平局的时候来个险胜, 毕竟她明面上还是第一次“打仗”,实力太强没有说服力。
蛾眉皓齿, 气质出众的少女稍稍整理了下衣袍,抬手一拱地应“唯”。
嬴政看她面上也没有表露出太多年轻气盛的好强之心,心下稍安,叫来了一个隐宫,在他耳边上轻轻说了两句。
隐宫点了头便一路小跑的出了宫殿。
黎筝视线追随着他离开,知晓他去找的人,便是之后要与自己比试的对象。
如今的秦国两线作战,所有兵马人力都分成了两拨,其一是才刚攻破了赵国宜安,即将遇到历史上那场“宜安之战”的将领桓齮,其二则是被嬴政派去韩国,接收韩国剩下还未沦亡的土地的将军王翦。
而不论是桓齮还是王翦,他们二人所面对的敌人,都是来自赵国的军队。
等自己上了战场,面对的同样会是来自赵国的敌人。
黎筝默默在心里盘算着,咸阳城内已经去掉了将领桓齮、将军王翦,那么其余被留在咸阳城内,能够被嬴政派来跟她比试的人,该会是谁呢?
如此想着,一道沉稳的脚步从殿堂门外传来。
黎筝转身,恰好看见那人逆光而来,魁梧的身材,健硕的手臂,走起路来步步生风,一看就是个常年行武之人。
待到他完全踏入章台殿中,那张坚毅的面孔从盛光下露出,黎筝才恍然大悟。
如今留在咸阳城中,没有被派出去作战,又精通兵书,善于用兵,十分有实力的战将,原来是——蒙家的蒙毅!
蒙氏一族自从秦昭襄王时期便已由齐入秦,与王翦一家相同,家中屡出将才,又忠心耿耿,很得秦王信任、宠爱。
蒙毅家学渊源,早年时也曾上过战场,后来转为内政官员,陪伴嬴政左右,其兄蒙恬在秦统一六国后,领三十万大军,北驱匈奴,打下黄河以南的土地报效秦国。
以上这段话的意思翻译一下就是:来者深有本事,不是什么水货,便是黎筝,也得打起点精神来应付,若是过于轻敌放松,恐有阴沟翻船之险。
前来的蒙毅向嬴政和黎筝一一行礼:“参见陛下、赵万扈。”
黎筝也予以回礼,暗自咂舌,心想他们二人都在咸阳城这么久,竟是在所有大臣之中碰头最少的两个。
倒不是他们互相之间有什么看不顺眼的,而是蒙毅主攻律法,主掌刑罚及监察朝臣之责,为了铁面无私,不徇私枉法的执行律令,他在朝堂上向来是个无甚交好友人的孤臣。
也因此,他在赵高犯下错事后,依法对其施予惩罚,由此得罪了小人,后来赵高得势,便让胡亥将其囚禁而死。
有些唏嘘的摇了摇头,黎筝的视线从蒙毅身上收回。
虽然没什么私交,但这张方正坚毅的脸,她还是有几分熟悉的。
先前嬴政让赵高组织大臣们前来听她讲说“粮票”政策,一直修行律令的蒙毅同样在场。
经过接触,黎筝发现这蒙毅当真是个深有本事的能人。
如此良臣,最后的结局却是被赵高陷害至死,也怪不得胡亥上位后,秦会二世而亡,从秦朝建立算起,前后也不过十五年光景而已。
如今黎筝想离开咸阳,前往战场,以后最好不回国内,去找个边境驻守,唯一留下的隐患,便是在离开之前,没能将赵高灭除。
若他之后又生出什么祸患来——
想着想着,坐在上首的嬴政突然出声道:“现在你们二人互相之间都见过面了,赵爱卿便来说说想怎么比试吧。”
被点名的黎筝猛地抬头。
短短时间内,她的思绪已经走到了数年之后,此时见自己原来还未到边塞,没有看着咸阳传递来“赵高舞乱朝政”的机密情报,对着黄煌沙漠和赶回咸阳的万里路程望洋兴叹,后悔莫及;而是人还没走出咸阳,站在章台宫中,等待与蒙毅比试,黎筝一时竟有些恍惚。
以至于嬴政又多喊了她几回,她才缓缓醒过神来。
“陛下,臣方才想比试规则想得有些入神,所以才没能及时回陛下的话,还请陛下莫要责怪。”
嬴政眉头一挑,挥了挥手道:“无事,在战场之外的地方比试行军打仗,还是破天荒的头一次,爱卿多想想也好,若是可行,往后也可依照此规则继续操练将士,继续演习。”
男人视线又看回蒙毅身上,目光暗示他这回可要好好打,千万不能看这孩子年纪轻轻,无甚经验便松懈轻敌,势必要以碾压之势,获得胜利,把她年少轻狂的战场梦打到破碎。
如此,才好让赵黎安安心心留在咸阳,不受任何性命威胁的踏实当文职。
嬴政视线的信息量承载过多,蒙毅无法解析出多少,但他还是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
这件事,他懂。
想他过去半大少年时,也跟赵万扈一般,雄心壮志地想到战场上去建功立业,但如今,还不是回到咸阳,只想过点不用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安生日子吗?
何况他到战场上去,人能囫囵回来,好歹还是因为家学渊源、从未间断过的踏实习武、一直捏在手里的兵书,否则的话——
赵黎大人少年英才,立功无数,年轻气傲,初生牛犊不怕虎才是应该的,但她并非出生武将世家,与他一样从小受家人熏陶,要是真的去了战场,之后还能不能回来,可就不好说了。
所以对嬴政的心理,蒙毅是理解了个十成。
作为秦国最有真才实学的少年天才,这位赵黎大人不好好在国内发光发热,赶着到战场那么危险的地方去干什么?
蒙毅脸上的憨厚笑容变成了腹黑之笑。
他向嬴政递了个放心的眼神,示意跟这孩子对战,他必然不会留手,只会倾尽全力,让其知晓何为战场的残酷。
黎筝则对两人的眉眼官司没有过多留意,她静下心仔细思考完“军事野战模拟”的规则之后,清了清嗓子,缓缓讲解道:“陛下,蒙大人,黎已想好大致规则了,还请二位听听可有何不足之处。”
这规则并不难,一是设立双方营地,如果其中有一方的营地被夺取,便算是彻底输了。
二是双方手下的士兵背后都捆缚一张红纸,若是红纸被夺走、撕碎、毁坏,此人便算是身亡了。
三是,双方营地之外的山林中,有大量资源,包括食物、武器等。拥有武器的一方,除了夺走红纸之外,也可使用武器攻击敌人致命部位,留下印记,使敌人退场。
四是,使一个敌人退场能得到十分,占领对方营地能得到六百分,要是为期三天的比赛结束后,双方还未能占领敌方阵营,则由得分高者获得胜利。
嬴政一听,发现这套规则还算完善,顿时点头道:“可以,就依卿只见来吧。”
心里却叹息赵黎即便没有到过战场,于兵家术法上居然也能有所建树,可她在内政方面的才能更高,而且秦国并不缺带兵打仗的将才,或许,要使她在兵家术法上的天赋蒙尘了。
君王抿了抿唇,睨向黎筝的双眼中满是惋惜。
只希望这次的比试,能让她感到尽兴吧。
蒙毅却是个打仗的个中好手,听了黎筝的这套规则,立时感到兴致高昂。
他从战场上退下来也有些年数了,虽然生活变得安稳,但也会时不时地怀念军营里的生活,时而想与人过上几招的技痒。
如今黎筝提出的方法似乎很有可行之处,让他心中平息多年的热血再次沸腾了起来。
“赵大人,不知双方兵马,各有几何呀?”
黎筝垂头一番思索道:“包括我们两个领兵,各有五十人。”
五十人,并不多啊。
蒙毅在脑中过了一遍,又道:“如何才能算是占领了对方营地?莫非是营地里有什么军旗之类的事物,只要夺走就可以占有敌方阵地?”
黎筝摇摇头:“双方阵地的营地中心处会有一个中心平台,只要在上面坚持上一炷香的时间,就算是占领了对方阵地。”
“原来如此!”
蒙毅双眼放光,已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赶快进入比试阶段了。
说到这里,黎筝看了嬴政一眼,带着询问之意道:“关于我们二人手下的将士,黎这边已有五十人的人选,蒙毅大人的话”
五十人指的就是嬴政给黎筝的全部精兵,稍微缺上几个,到时候就到中关军里面再挑几个。
精兵们跟自己已经相处了一段时间,黎筝担心这些优势会被算作作弊,但窥嬴政的神色,似乎没有不同意的样子。
忧虑之际,蒙毅也道:“赵大人已有人选便好,毅这边您不用担心,前段时日,陛下给了毅一支队伍,毅在里头挑选便是了。”
他话语中的一支队伍,便是未来大名鼎鼎的孟家军的前身。
第106章
扶苏、赵高、李牧, 三个人的名字从脑中一一闪过,黎筝捻了捻手指,重新睁开眼。
强敌在前, 容不得她过多思考其余的东西,当务之急,还是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样将这场比赛拿下来。
之前比试时只出三成力的设想被她完全推翻, 这场跟蒙毅之间的比赛, 她不仅要赢,还要赢得漂亮!
黎筝双脚分开一肩距离,稳稳当当的在有着小小坡度的山林地带上站稳, 势在必得的眼神投向山林深处:“121,发布系统任务,在一天内赢下这场比试。”
他们处于山林地带上,121绿色的藤蔓更好的融入了环境, 即便是稍稍从某颗大树上垂落下一根长藤,抖动下三两片叶子,也不会太过惹眼。
121小心地探出一片柔嫩的新叶,状似不经意的悄悄擦过黎筝的发丝:“收到,宿主大人!任务已发出!”
往系统面板上看了一眼, 黎筝轻轻点头。
“不过,”121反而有些担心地道,“宿主大人真的只给自己留一天时间?”
这片山林场地之大,最起码有一百个足球场,想要将这里的地势环境等等从头到尾的熟悉个遍, 恐怕也需要花上一整天的时间。
再加上要将天时地利这些条件因素利用起来,赢过敌方阵营, 也需要绞尽脑汁地想法子,这便又要花上不少的时间,宿主大人,这回真的能够完成任务?
121想到系统百科上的介绍,这位与宿主大人比试的蒙毅虽说自己没能在战场上立下大功,在历史上创造赫赫有名的战绩,但只看其父其兄都是能征善战的大将,嬴政也极为放心的将未来的孟家军交由他训练,便可知晓他有多少能耐了。
有些不安地绞紧了几根藤蔓,121开始后悔自己已经提前将任务发布出来了。
如今,即便是想要撤回,也无计可施了。
但他会想到的这些问题,黎筝难道就没有考虑过?
她把这些全部思考了一遍,又装进了肚子里,胸有成竹的等待比试开始。
将腰间悬挂着的,有些过于沉重的剑解下,又稍有犹豫地将其重新在腰上绑好,但较之原先来说,还是系得松垮了一些:“别担心121,我既然会让你发布任务,便是有十成的胜算。”
十成的胜算!
121又高兴起来,他动弹了下小叶子,终究还是将浮上心头的那句“比赛时间有三天之久,宿主大人其实将时间定在第二天,给自己留下些余裕也无妨”的话给咽了下去。
“那121便祝宿主大人马到功成了。”
黎筝轻轻颔首,脸上也有了些笑意:“嗯,那我也先谢过121了。”
一主一统相处气氛正和谐之时,一道声音突然插了进来,打破了他们间缓缓流淌的暖意。
“我说——领头,你老是一个人在那边傻站着,连半句话都不说是在干嘛呢?”
黎筝面容一僵,顺着声音看过去,找到了说话之人,正是她精兵团里的瘦猴。
待看清那张扬的,满是桀骜不驯的脸,黎筝的后脑勺顿时一抽一抽地痛了起来。
她一开始想着自己麾下坐拥精兵队,还担心过这种提前磨合过的配合度太高的队伍,会不会被人算是作弊。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之前那些接触和训练,都是她用的巫女马甲做的。
现在需要比赛的马甲,却是赵黎。
也就是说,一切都得从头来过。
经过这些日子的训练,一个比一个服帖乖巧贴心的将士们,重新变回了心不服口也不服的刺头,而黎筝本人的待遇,也迅速从“头领”下降成了“领头”。
当真好惨。
有几个马甲,就得把人收服几遍,人都麻了。
无奈地清了清嗓子,黎筝对瘦猴的话做出回应:“咳咳,之前只顾一个人思考对策,是黎的不对,但是——”
红衣如火的少年脚步轻盈地走过去,抓住瘦猴的手臂就是一个过肩翻。
“嘭”得一声,尘土飞扬,不管是黎筝这边的精兵队,还是另一边正在点人数的孟家军那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山林前,百来个士兵,黑压压的一片头颅都转向了黎筝所在的位置。
虽然只有站在最前面的可以看到黎筝的所做的事情,但排在后头的,还是因为从众效应,也跟着一起转了头。
他们下意识的知道应当是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着急地想要凑热闹,由后往前地出声询问排在身前的人“发生了什么事”。
可前面的人也只听到了一个响声,具体发生了什么,还没看出个头绪来呢。
连正在点兵的蒙毅,也好奇地望向了黎筝这头。
赵万户这是在做什么?
黎筝一把将瘦猴摔到地面上,手扶着肩膀稍稍扭了扭:“一直没有跟大家开口做自我介绍,是黎的不是,但是,在黎的队伍里,一律保持肃静!如果有事想要开口说话,必须先喊“报告”,得到批准了之后,才能说话、做事。明白了吗?”
一片安静之下,只有瘦猴躺在地上龇牙咧嘴,“嘶呼嘶呼”的发出疼痛的抽气。
黎筝眼睛扫了一圈,对暂且还没人应她并不在意。
视线往下,瘦猴躺在地上疼得左右翻滚。
····不应该啊?
她是留意着力道出的手,那至于这么疼?
黎筝淡淡皱了皱眉,俯下身,想要检查瘦猴身上是否有什么大面积受伤。
可手刚搭到瘦猴肩膀上,这身形瘦小的男子蜷缩在地面的身体就忽地停下了颤抖,环抱着身体,勾到背后去捂着疼痛处的手也猛然抓住了黎筝。
他清明的双眼“刷”的一下睁开,里头哪里有什么吃痛,有的只是偷袭得逞的兴奋。
黎筝察觉到不对,被瘦猴抓着往地上摔的刹那,手迅猛如雷的伸出,一把抓住了瘦猴的衣领,她翻转腰身,胯部发力,在自己即将摔倒之前,将瘦猴抓了起来。
瘦猴眼中的世界天旋地转,他于空中翻了个圈,再度摔到了地上。
又是“嘭”得一声,瘦猴原先还使劲儿抓着黎筝肩膀的手,松垮地落了下去。
黎筝直起腰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眼睛再度往队伍里扫了一圈,发现里头默不作声地偷偷咽着口水看着这一幕的不在少数。
她忽地勾了唇,眉眼弯弯地道:“如何?这便是在我队伍里却不按令行事的下场。再重复一遍,我的队伍中,不得有人擅自行动、出声,如果有必要的事情想回报,就一定要喊“报告”,听到了吗?”
黎筝面前的精兵团沉默着,一个回应的人都没有。
撇了撇嘴,黎筝再度道:“听到了吗?”
这个时候,所有人才惊醒了似得大声喊:“听到了!”
就连旁边蒙毅手下的兵,也有几个吓到了般的一块跟着喊。
气得蒙毅也扯起了嗓子,对着他的士兵道:“你们是我的兵!跟着喊什么?想到人家队伍里去啊?”
一边教训几个呆愣的士兵,蒙毅一边在心中想着,赵万扈这招下马威用的真是不错,身手也漂亮的紧,即便后发制人,吃了被对方偷袭的亏,依旧扭转了局面,赢的实在。
看来,她是当真有几分可以上战场的本事,不容人小觑啊!
而黎筝这头,则还在收拾她的精兵团。
因为曾经跟他们相处过一段时日,所以她才更为知道,这些将士们心里有多不服管教,他们一个个的实力出众,也一个个的傲气逼人,不在一开始的时候将这股子傲气全都压下去,他们是不会好好听从她的话的。
双手后背,黎筝站在精兵团的前头来回走动:“诸位可能不知道,在下与你们头领是同门师兄妹,师从一个师父,她会的东西,在下也会,她不会的东西,在下同样会。在下之所以从她手里,将诸位借了过来,全是因为她说,诸位能力出色,身手不凡,各个都是从军队里选拔出来的兵中之王!”
黎筝极为精通pua地道:“在下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毕竟方才这位···似乎在遵守纪律方面还有所欠缺,现在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不晓得诸位之后的表现,跟在下师妹对诸位的评价是否一致。”
精兵团的成员本来站姿还有几分松散,如今一听黎筝的话,立时并拢了双腿,绷直了背脊,以期自己不负巫女白对他们的高度评价。
这就对了。
黎筝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先以巫女白的名义将他们吹捧上一波,再告诉他们不要丢了巫女白的脸,如此一来,就不用担心他们会在比试中不尽力了。
让精兵团的一根根刺头们全部变得服帖,黎筝转头又到中关军里挑了几个人填补五十人的空缺。
而后她便带着所有人,与蒙毅那边的将士们一起进入山林。
这场为期三日,却只能用一天时间,将蒙毅他们打败的比试,总算是正式开始了。
仰头看着有些刺目的旭日,黎筝微微眯了眯眼,敛住了里头胜券在握的精光。
第107章
点齐人马, 分为红蓝两个阵营的黎筝和蒙毅一同向着山林前进。
由于他们选址的比赛地点都是山林坡道,陡险难走,也没有太多人工走出的现成小径, 想要前进,还得时不时的用刀剑挥砍树枝,以便让大部队通过。
加之黎筝一开始的“所有资源都需要在进入比赛之后获取”的规则,除了红蓝两个阵营各自的领兵, 蒙毅和黎筝自己可以身带一柄兵器之外, 别的士兵们手头上都没有武器可用,以至于这个边开荒边上山的过程变得无比漫长。
作为领兵,黎筝和蒙毅两个人若是死亡, 会各自掉落两百积分。
在只有三天的比赛当中,两百积分可是足以决定正常战役胜负的分数。
所以两人并没有自己上去开路,而是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将兵器交给部下,自己则身处众人的拱卫之中, 较为保守的前进。
毕竟在这种情况下,不论是哪一方,都会好好的保护起自己的领兵,不让敌人随意接触、威胁。
这么想着,蒙毅忽然看到那一身张扬的红衣少年离群而出, 站在她手下那五十个士兵的边缘处对自己招了招手。
“蒙大人,下次再见便是你我兵刃相交之时了,不然趁着我们都还未取得兵刀之前,先各自带上十个人一道聊聊?”
聊聊?
对手和对手之间有什么可聊的?
蒙毅满心疑问。
但看着那一脸明媚的笑容,面上看不到半点心机和算计的诚挚少年, 蒙毅又放松了点警惕。
算了,聊便聊!
他们行军打仗向来讲究一个气势, 若是此时不应,岂非被人认为是他怯场,心中害怕赵万扈?
脑海中少年利落地将身材瘦削的男子摔到地上,激起一片尘土飞扬的场面一闪而过,蒙毅甩了甩头,心道即便少年身手再好又如何,自己在武艺方面也从未生疏,再来,身周有十个士兵保护,难到还能被她擒王了不成?
“好,毅这就点上十个将士,来与赵万扈大人聊聊。”
“峖虎!五思!趔意!都跟上!”
他点的自然都是蒙家军里的好手,一个个的一打五也不是什么问题,若是等会儿真的发生了什么变故,也能护着他及时撤退,不至于直接将他的两百积分落在当场。
两个阵营的首脑人物同时向着两队的交界处靠近,黎筝面上平静无波,云淡风轻,看不出半点紧张和想要派人作突袭的模样。
蒙毅则更为警惕,一双眼睛在黎筝背后的士兵身上不断游走,试图窥探他们是否有袭击他的想法。
可他的担心十分多余,一直到两人汇聚在一处,那被他严防死守的突变也没有到来。
目光转到黎筝身上,蒙毅蓦地发现,原来今日的阳光是这么的和煦。
一道道光线从树叶的缝隙中斑驳的洒落在少年人的身上,配上她昳丽美貌的容颜,眼前的画面更像是一幅令人想要收藏传世的精美画作。
如果这不是在做行军打仗的比试的话——
蒙毅骤然惊醒。
他可还在比试之中呢!
眼前之人正是他比试中的对手!
怎么就能这般放松警惕的看她看得入了神?
心中惊骇之时,黎筝出声喊了他的名字。
“蒙毅大人?”
美少年唇边扬着一抹微笑,比他想的还要更加没有防备的拿着自己营地的地图,大大咧咧的展现在敌方眼前。
才刚回神的蒙毅再一次不由自主的被这张地图给吸引了注意力。
“这,这是,”
黎筝回头瞥了他一眼,看到他看得认真的模样,不由老谋深算地勾了勾唇。
“这是黎在比赛开始后拿到的阵营地图,蒙毅大人应该也拿到了吧?”
“对,是拿到了。”
蒙毅下意识的将手伸向后腰,那里,正插着他得来的重要地图。
察觉到自己的动作,他又掩饰性的硬生生将手收了回来。
黎筝眼中划过一道了然的暗光。
手上的地图轻扬了两下,起伏的纸张在鼓动中发出声响,她重新将蒙毅的视线拉了回来。
她假做商量地道:“蒙毅大人,黎的设想是,我们双方在山林中走动皆是极为不易,得到武器资源之前更是如此,所以前期最好不要发生什么冲突,还是等到你我都拿到了武器,再进行正面冲突的为好。”
蒙毅眼中闪过意外。
少年叫自己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抬头看了眼前头用刀剑砍树木,砍伐的极累的将士们,他又对这个提议有些共鸣。
既然赵万扈特意找他来说这件事,那么这份面子他肯定是要给的,蒙毅道:“好,今日士兵们走到营地,再前往资源点把武器取回来应该也累了,在第二天所有人都休养生息完毕之前,我们互相之间先不发生冲突了。”
一旁站着护卫的士兵们具是睁大了眼,心想居然还能这样,两边说好什么时候发起进攻,什么时候休养生息!
除了他们,谁家打仗这么友好礼貌啊?
黎筝则淡淡掀了掀眼皮,不慎在意对方的回答。
对她来说,这种做法只是最基础的心理博弈,不论心里怎么想,在回答的时候都会点头,等到真的要撕破契约进行突袭,就又是另说了。
而且,她说这番话的意图也并不在这一点上。
黎筝大大方方地举着自家地图,一副满不在乎自家营地细节,是否被对方知晓模样的伸手点了点营地左右两边用黄色圈出来的资源点。
“既然蒙毅大人赞成这个提议,那我们就来分配一下这两个资源点吧。”
地图上,两个资源点正一左一右的位于黎筝营地的两端。
为了在前期尽快获得资源,不产生不必要的争端和冲突,两人事先将资源点划分清楚,免得大水冲了龙王庙是很有必要的做法。
蒙毅也是恍然大悟。
原来她先前的那些话,都是等在这儿呢!
“好啊,那么我——”
黎筝点点头,快速的选择了自己想要的地点:“左边的这个资源点跟我的红色阵营距离更近,所以黎就选择左边的资源点了,蒙毅大人的蓝色阵营的话,就去右边的资源点寻找武器和食物,怎么样?”
蒙毅喉头一哽。
这都选完了,只是通知他一下而已,干嘛还问怎么样?
难道他能说不吗?
男人将话往下吞了吞,带着几分憋屈地点点头。
于是黎筝也开心的颔首,动作间将手上的地图给收了起来。
“诶,”
难得有机会看到对方阵营的地图,蒙毅还没将全貌给背下来呢,就见黎筝将图给收了回去,一时间着急的倾身靠了过去,想要在地图卷起来之前,再看上两眼。
与此同时,一只手顺势搭上了他的肩膀。
当切身感受到少年掌心的热意,蒙毅才徒然反应过来,他的身体已经越过了对方的十个士兵的包围,即将与少年肩膀触碰到一起。
在此之前,他们仅仅只是并排站立,两人间还间隔了一个士兵侧身的位置的。
而现在,瞳孔收缩地看着少年放大的面容和几乎没有什么毛孔的光洁皮肤,感受到对方不动声色的微笑着将手搭到自己肩膀上的蒙毅,心头急跳。
方才,在进入山林前,少年就是使用的这一招搭肩,将他手下的士兵摔到地面上的!
而现在,他们之间已经靠得太近了,以少年的身手,不管是在顷刻间将自己制服在地,还是迅猛地将他背上的纸张撕剥下来,都是极为容易的事情。
蒙毅的面色瞬间涨红。
难道他的两百分要在比赛才刚开始没多久之前,就被对方夺走吗?
赵万扈先前将他叫来,跟他说了这么些东西,等待的就是现在的这一刻?
那、那也太过——心脏了吧?
危机警报在脑中乱响,身周的士兵们也都警惕了起来地对这着做出动作的黎筝大喊。
“你要做什么?”
“放开蒙大人!”
黎筝眨了眨眼,像是没有察觉到他们的如临大敌似的,平淡地将搭在蒙毅肩膀上的手抬了起来,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
“别太紧张,黎没有想干什么奇怪的事,只是看到蒙毅大人肩上有些灰尘,想要帮他拍掉而已。”
说着,她仿佛是为了印证自己的话似的,将抬起的手又一次落在蒙毅的肩膀上,轻轻拍动了两下。
“好了,现在没有灰尘了。蒙大人,记得你我的约定,在双方都取得资源之前,互不侵犯。”
黎筝又一次俏皮地眨了眨眼,伸手在蒙毅后腰上拍了一下,像是要推他走人似的,将青年往蒙家军的方向送了一送。
“在下告辞,蒙大人,我们下一次再见便是兵刀相接之时了。”
她转身,先一步将整个背脊暴露在蒙毅等人的面前。
青年额头上凝出了一层薄汗,但睨着她的背影,狂跳的心脏又渐渐安定了下来。
看来是他多虑了。
没有顾忌自身安危的越线的人是他,越线之后怀疑对方要下黑手的也是他,恐怕赵万扈本人并没有意识到,刚刚就是擒拿他的最好时机吧?
又或许,对方心思单纯,仅仅只是想跟自己划分资源点,不愿在开荒山林的前期跟自己身后的蒙家军发生冲突罢了?
蒙毅抬手捂住自己的胸腔。
总觉得里头还是隐隐的有些不安。
前头走得潇洒的黎筝并没有去管身后之人的纠结,她坦然自若地笑着,抬起手朝身后随意挥了挥。
而面朝自己这边的手心之中,赫然夹着一张被小心仔细地折叠起来的地图。
没错,黎筝忽然提议,与蒙毅一道聊天的整套动作,都是为了这张标明了蓝色阵营地点的地图。
蒙毅得到地图的时间短暂,黎筝找他聊天的时机又十分突然,这张地图必然还收在他自己身上,没有交予旁人。
而黎筝明知故问的特意提及“这张阵营地图,蒙毅大人应该也拿到了吧”。
为的就是留意他下意识伸手去摸的动作。
黎筝自己拿出来亮给对方看的纸张,则是她问隐宫要了纸笔,在极短的时间内,快速仿照原图伪造出来的假地图。
而现在,随着蒙毅那头的真地图落到了黎筝的手上,他自己的后腰带里,也被黎筝放上了一张假地图。
可以说,黎筝前面做的一切故弄玄虚,都是为了给最后这个换地图的行为打掩护。
包括最后那一下搭肩膀,也是为了转移众人的注意力,让他们先精神紧绷,再放松戒备,最后忽略了黎筝所拍的后腰,使她成功得手偷换地图。
就之前的距离来说,她当然可以直接夺取蒙毅背后的纸张,轻松获得两百积分。
但积分的统筹计算必须等到三天之后,还是太慢了一些。
黎筝眼中闪过一丝锋芒。
她想要的,可是在一天之内赢得比赛啊!
第108章
红蓝两个阵营的人只同路了一小段时间。
即便做出了“在获得资源之前互不侵犯”的约定, 开路的士兵们也一直都收敛着脾气没有起什么摩擦,但也因为正处于对战的原因,在气氛上, 双方还是有一定程度的压抑和只在眼神对视中流动的烽烟。
好在,两组人马因为目的地不同的关系而很快分道扬镳了。
黎筝回首跟蒙毅点了点头,再附带上一个微笑,就带领着手下的士兵们向左拐去。
而蒙毅本人, 也在同一时刻朝着右边进发。
山路崎岖陡峭, 凹凸不平,脚踩在上面时不时的会被硌出些疼痛之感。
听着耳边士兵们沉默的前行声,蒙毅神思游离地想着, 在寻找到武器和食物之前,他们的当务之急,是需要先抵达自己的营地,在周围驻扎士兵, 再分派点人手开始巡逻。
但如此思量着,蒙毅还是觉得心头隐隐的有些不安。
他手伸向后腰,将背后放着的那张地图给抽了出来。
他得到地图的时间短暂,到手之后,也仅仅只是随意在上面瞟了一眼, 记住了营地的大概方位之后,就不敢掏出来再多查看了,怕的就是藏地图的地方会被敌方发现。
地图上只画了己方的阵营位置所在,至于与他们对立的红色阵营方,则仅仅只给出了一片模糊的大概方位。
想要得知敌方阵营的位置以及所处地形, 还需要他们两方人马自己派侦察兵去探索。
在这个基础上,阵营地图几乎是这张战役中最为重要的战略物资了。
等到黎筝那方人走得再也看不见影子了, 蒙毅才回忆巩固了几遍方才从黎筝那里背下来的地图细节,又从身后将属于他们自己的那张地图给抽了出来。
然而,打开纸张,上边的图画甫一入眼,蒙毅的眉头便是一皱。
他们的地图,原来是这样画的吗?
比赛开始前瞟了一眼地图的记忆变得模糊,蒙毅再怎么仔细回想,都觉得这上头似乎有了些微的差别,然而,他又看不出差别究竟在何处,最后,只能将这种怀疑归结于他谈话之后受到了影响,一直处于心神不宁之中的关系。
地图,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变化的,毕竟自从他塞入腰带中之后,就小心谨慎地再也没有将其拿出来过了。
没有任何人知晓地图的所在之处,更何况,上头所画的两个资源点的位置,也跟黎筝给他看的那张对称、相互映照,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吧?
蒙毅心头的不安越发扩大。
而为了阻止这种不安,他决定加快前进的速度,让手下的将士们朝着蓝色阵营地点全力进发。
在保持高效率地砍除挡路的杂草和树木之后,他的确比黎筝那边快了将近一倍速度的达到了目的地,不过,目之所及的并非什么“蓝色阵营”,而是三个存放着武器和食物的兵器箱!
“蒙大人!”
“蒙大人!”
“这,是不是走错方向了?这里,并不是阵营地,而是物资地点啊!”
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所有人都能看出来事情不对劲了。
一张张士兵们茫然无措的面孔都转过来朝着蒙毅,脸上的焦急与疑惑让他心头一跳,不安之感瞬间到达了顶峰。
地图上标志的地点错误了,他们根本没有到达蓝色阵营!
怎么、怎么会这样?
蒙毅双眼瞪大,口中喘着粗气,一滴豆大的汗水从脸颊上留下。
时间倒回到他跟笑容满面的少年谈话之时,那怎么看怎么觉得有诈的笑意,让蒙毅恍然大悟。
是、是了,赵黎那个家伙,之前一定是故意将另外一张假地图拿出来给他看的!
他们卑鄙无耻地偷换了他的地图!
可究竟是在什么时候?
手中的纸张被青年愤怒地捏成了一团,他转身,大步朝着来的路径上走去。
“留七八个人将物资箱抬着缀在队伍后面,其余人跟我原路返回!”
现在,没有阵营地图,完全不知晓自己阵营地在哪儿,他们只剩下唯一一条路子可走。
那就是返回跟赵黎分道扬镳的地点,再顺着他们部队开荒出来的路径,直接到他们的老巢那里去攻占红方营地。
蒙毅心中盘算着,他们走错了路子,错误地到达了资源点。
劣势是不知晓阵营所在之处,但好处则是手中已经拿到了充足的武器和食物。
与其像无头苍蝇一样,仅靠着他脑子里残存的模糊记忆在山林中盲目地寻找营地所在,还不如干脆带上这些兵刃,掉返过头去,攻伐那些手无寸铁的红色阵营方的士兵,抢夺他们的红色阵营!
青年脸上露出一个冷笑。
这场战役,虽然遇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但就之后的结果来看,似乎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直接落败的地步。
“算了,所有人都到箱子里去拿上一把兵器,然后找个地方把箱子藏起来。我们先全力向红色营地进发!等到把红色阵营攻打下来之后,再来取箱子里的食物!”
想到他们挥舞着兵器,将那些个鸡贼地偷了他们地图的红色阵营的士兵们暴打一顿,再叫他们眼睁睁地看着红色阵地被他们整个占领的画面,蒙毅就热血上涌,激动的情绪一波接一波的侵袭着他的心口。
“所有人都有,跟上我的脚步!我们不去蓝色阵营了。既然他们率先毁坏约定,卑鄙的盗取我们的地图,偷换成一张没用的假地图,那我们也不必遵守在前期互不侵犯的条约了!走!我们现在就过去占领他们的阵营!”
“好!”XN
山林中爆发出了一阵响彻天际的吼叫声。
几乎是在蒙毅说出这番话语的时候,跟随在他身后的士兵们就想通了其中的关键。
得到了兵器的他们,不仅没有落于下风,反而正处于优势之中!
反过来看,知晓己方阵营地点所在的红方,必然跟他们一开始的打算一样,并没有立刻前往资源点,而是先跑去了大本营的所在之处,准备将大本营给守卫起来。
而拥有武器的他们,在对战上,则已经获得了先机!
不知道第一个“冲”字是从谁嘴里喊出来的,但有了第一个人带头,后边的人就全都热血上涌地跟着跑了起来。
士兵们的脚步声嘈杂的在山林间响起,明明只有五十多个人,却愣是跑出了五百来号人的声势。
那一双双脚落在地面上,像是要将整座山林都踩到塌陷的制造出了地震山摇的动静。
以至于走在他们前头的红色阵营的士兵们一个一个停住了脚步,站定了身体,犹豫着要不要告知他人,这座山似乎正在发生地龙翻滚。
急追而上的蓝色阵营也因此迅速地咬住了红方的尾巴,两方人马甫一碰面,立时进入了交战状态。
即便红方这头一开始还没有什么防备,但看到那些挥舞着兵器,面色凶狠的将士们,又哪里还不知晓来者不善。
一声高昂的“敌——袭——”在众人头顶上响起,即便手无寸铁,红方的人马也立刻反应过来的组织起防卫。
但他们明显的心藏怒火。
口中不住地喊着:“无耻之徒!早上才刚跟我们定下了约定,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就马上撕毁了!既然不想遵守,当时就不应该答应!呸,不要脸!”
士气来到最高点的蓝方阵营的将士们听了这些话,手下动作忽地一顿。
他们不要脸?这话说的,到底是谁不要脸!
立时有人一边打一边喊了起来:“别胡说,明明是你们不要脸!你们一开始就计划好了,要趁着谈话的机会偷换我们的地图!什么互不侵犯条约,都是用来打掩护的屁话!”
红方阵营的显然是被他说蒙了,满脸被冤枉的愤慨:“你才胡说!我们什么时候偷你们地图了,根本就是不存在的事情!”
原本一触即发的大战,在你来我往,互相不服气的吵骂声中变成了口水战,到了最后,连最角落里的剩下的两个正在挥拳斗腿的两个士兵,都在一方将另一方制服在地后开口对骂了起来。
蒙毅从红方不对劲的态度中察觉出了些许怪异来。
“等等!都先别打了!停手,都给我停手!”
碍着他是朝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又是世代掌管军营的蒙氏弟子,即便不是他麾下的红色阵营方士兵,在听到这声叫喊之后,也都停止了动作。
吵闹的山林里重新安静了下来,耳边总算清净了的蒙毅又一次能以静心思考。
到底是哪里、从什么时候开始再一次出了问题的?
这件事情里,究竟有什么地方不对,才让他已经完全消退了的不安感卷土重来?
蒙毅唇线抿得死紧,一声不吭的重头回想。
记忆一路倒退到他们先前士气高涨地冲过来的时候——
他们刚好咬住了红方的尾巴!
而后,一个疑惑就在蒙毅心中浮现。
他们蓝方即便拿错了地图,也还是在抵达资源点后又走了一个来回,但为何,手持地图的红方竟是原地踏步,在离开了他们分手的交岔路口后根本没有走出多远,更别说什么到达自己的阵营点了!
难道他们根本不赶着前往自己的营地,将其守卫起来吗?
再来,另一个疑惑就是,虽然红方遇袭后组织抵抗的速度很快,行动上来看也根本不像是什么散兵游勇的样子·····可为何,从头到尾都没有见到赵万户出面?
是被人护着从身后的小道上逃跑了吗?
还是说,她不在场?
蒙毅为自己下意识地认为赵黎根本不在场的想法感到一惊。
刚才那么大的战斗场面,她竟然不在场?
蒙毅又回过去重新想了一遍,仔细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冒出这个想法来。
是因为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见她冒头?
可双方人数太多,爆发的冲突混乱又激烈,一时间没有看见她也是很正常的。
那么,就是因为他喊停的时候,所有人都听了他的命令,而不是回头望向另一个司令塔?
没错,如果赵万户在场的话,红方士兵一定不会群龙无首,无头苍蝇似的来听从他的命令。
想通了一切的蒙毅面色大变,他拽住一个红方士兵的领口,手臂上青筋直暴得将人从地面上提了起来。
“说!你们赵万户赵领兵去哪儿了!”
第109章
赵万户, 这场战役的核心人物,所有的比赛都因她而起,所有的将士都因她汇聚于此, 可现在,这个核心人物,却在红蓝阵营双方人马爆发巨大冲突的时候,悄无声息地从战场上消失了。
蒙毅不信她会甘愿当个逃兵。
这场战役决定了她是否能够去往前线, 而她先前偷换地图的举动也证实了她绝不会没有后手。
可现在, 赵万扈到底跑去哪儿了?
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面前倒霉的被他选中的红方士兵,蒙毅心中的不安、忐忑与烦躁几乎达到了顶峰,那个执掌律法, 永远气定神闲,铁面无私的给人判刑的蒙毅消失不见了,留下的则是脸部胀红,预感到自己即将被失败所行刑的男人。
他拽着士兵领口, 将人一把提起在空中的大手再度摇晃了两下:“快说!赵万户她,究竟在何处!”
同样是经历过战场与杀戮的将士,在蒙毅的怒吼下,红方小兵的面色渐渐发白:“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
“那是你们的领兵啊!”
即便再迟钝, 蒙家军也开始感到怀疑了。
一个将领,再有本事,他的所有能力都要依托于手下的士兵,拥有的士兵越多,他的才能就越能得到发挥和体现, 而如果这些士兵清楚未来的历史,便能知道, 说出“兵多多益善”的韩信,就是这种将才的代表人物。
可如今,一个人离开的赵万户,难道是已经将胜利置之度外了吗?
单靠她一个人,难道还能胜过他们一整个阵营赢得胜利?
蒙家军里有头脑的人已经在清点敌方人数了。
红方阵营去掉领兵后的四十九个人说少不少,说多不多,纵使在经历了打斗之后,场面稍稍显得凌乱,也实在经不起有心人的留意细数。
“四十九个,是四十九个没错,蒙大人,那位赵万户大人,是一个兵都没带,孤身离开了。”
蒙毅面颊紧绷,咬着牙,抬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一个兵都没带,孤身离开了。
他想到了一种可能,却还不愿接受败落的结局。
“地图呢?”青年身周的气势格外可怖,目光像是刽子手的屠刀般凌厉地凌迟在红方士兵的身上。
“那张地图,属于你们的地图,现在在哪里?”
这本是绝不可能展现在敌方首领面前的重要战略物资,但红方士兵仅仅只是犹豫了一下,又想到己方的领兵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将地图拿给蒙毅看过,所以也并未拒绝的从胸口的衣襟里面摸了出来。
那张宝贵的地图显然没有得到良好的对待,它皱巴巴的,边角处甚至已经有了不小心被撕裂的地方,蒙毅皱着眉,抱有期望地一点点将其展开,可看到的画面,却使他完全陷入绝望的深渊之中。
手中的地图,正是赵黎在一开始给他看过的那张——从头到尾都是虚构的假·地·图!
这些被丢弃,被当做障眼法的红方士兵,原来一直都被蒙在鼓里,跟从着这张假地图的指引,通往并不存在的营地吗?
赵黎这个连手下所有的士兵都能毫不犹豫的全部抛出来充当棋子的人,真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蒙毅双眼赤红,心头理智的弦彻底绷断,他放下了所有的修养与风度,在脑海里对着赵黎破口大骂的同时,也听到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蒙大人,赵万户离开的时候,并没有留下她的兵器,她将她的剑一块儿给带走了!”
“蒙大人,我在通往这里的岔路口前后的地方,找到了被她丢弃的剑鞘还有一条有过行走痕迹的隐蔽小径!”
两道声音一前一后的响起,听到话语的蒙毅霎时间眼前一黑。
不用再多想了,或者说,不用在抱有侥幸心理了。
那个人,一定是故意扔下红方阵营一无所知的士兵,让他们跟己方发生冲突,以此拖延时间的!
她本人已经前往蓝方阵营去占领他们的领地了!
从未被人耍得团团转的蒙毅气得嘴唇发白,耳朵嗡鸣,血液逆流,他摇晃着身体,险些要站不住脚。
但几次深呼吸后,他还是强制着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难道落后了别人九十九步,就要坐以待毙的等待着失败的到来吗?
不,不到最后一秒,他都不会放弃的!
闭了闭眼,蒙毅又一次号召起自己手下的将士。
“蒙家军所有人都有!掉头!跟我走!”
这就是他跟赵黎之间的不一样了,纵使是危机关头,他也绝不会抛下自己的士兵,一个人单打独斗的去做什么事。
他跟他的士兵们,永远都是一体的!
“五思,带路!你找到的那条小径,必然通往我们的阵营地!走!所有人!全速前进!”
蒙毅高高举起手中的长剑:“为了保护我们的阵地!为了我们的胜利!”
蓝方的所有人都跟着他大喊:“为了保护我们的阵地!为了我们的胜利!”
高亢的口号声响彻天空,强烈的战意将所有士兵的心都凝聚到了一起。
“冲!”
“冲啊!”XN
茂密的丛林中仅留下可通过一个少年人身躯的小洞,蒙毅几乎可以想象的到,那个算无遗策的少年故意砍出只能通过半个人的道路来缩着身子往里走,为的就是给他们留下最后一道障碍。
蒙毅没有花更多的时间去感叹或者恼怒她不断给他增添麻烦的做法,而是高举着手上锋利的长剑,不断地劈落阻挡在身前的树木,为自己,也为了身后的将士们开出一条路来。
他竭尽全力,毫无保留的花费着力气。
等到身体疲累了,就又从自己的队伍里挑出了几个身体最为强健的大力士,让他们走在前头,每隔一段时间就换人砍伐树木,只求用最快速度抵达黎筝所在的位置。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他们的众志成城,齐心协力之下,终于见到了独自一人站在那个传说中的“中心平台”上的智多近妖的少年人了。
那个算计天,算计地,算计了敌人还不够,还要连自己的战友一起算计的翩翩少年郎,一袭红衣,背光而立,昳丽的面容笑得格外好看。
她瞥了眼即将燃烧殆尽,用以计算时间的香,歪了歪脑袋:“哦呀,诸位远道而来,还真是辛苦啊?”
此刻,黎筝施施然地垂着眼,老神在在地端坐于高台之上,看着气喘吁吁,满头大汗,费劲了全身力气,好不容易才感到自己家门口的蓝方阵营众人,反倒是气定神闲,一副主人气派的说着:“这座要塞马上就要改头换面地转换成我们红方的营地了,诸位既然是到我们领地中来做客,不如坐下来好生休息休息?”
看着她那胜券在握,独自一人对着整个蓝方阵营的将士也半点不慌的模样,蒙毅一口老血哽在喉头,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他眼睛瞪到最大,里头的怒火像是要将黎筝整个人都焚烧殆尽,他瞪着那个将他们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年岁不大的少年人,蒙毅半点顾不上以多欺少的恶名,只口中爆发出一阵怒吼:“上!将赵万户擒下台子来!”
“唯!”XN
众将士纷纷响应,一时间,跳跃在半空之中的猛汉竟有五十的半数之多,而剩下哪些还没跳起来的,也只是因为刚从山林中钻出,还没有跑到高台近前而已。
看着面前一个比一个强壮,一个比一个高壮的汉子,黎筝面上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
要知道,这么高的台子,她当时想上来,可是费了半天的劲儿,最后还是将剑笔直地插在土地里,脚踩在剑柄上才爬上来的!
而那把在战役中绝对宝贵的,唯二的剑,还是她趁着没有别人在,让121帮着她用藤蔓卷上来的!
可现在,这些个人高马大的壮汉们,竟是仗着自己身量高,跃得猛,滞空性强,就硬生生地准备一口气跳上来了吗?
“砰砰砰”。
眨眼间的工夫,数十个壮汉便尽数落在了高台之上。
他们或蹲或单膝跪地,落地动作各不相同,唯一不谋而合的,是一落地便整齐划一的抬起的鹰隼般锐利的眼睛,全部锁定在了黎筝的身上。
那一道道凶狠的视线,像是拴着绳索的铁钩般被抛到黎筝的手臂、脸蛋、身体上,狠辣的像是要从她的四肢头颅上钩下几片肉来。
蒙毅站在众人之后,并没有出手,在他的心里,下棋走到这一步,已经是将军了。
面对几十个将士的围攻,这少年是插翅难逃,绝对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蒙毅对着黎筝高喊道:“赵万扈,您没想到吧?我们还是赶上了。”
“您很聪明,给我们制造的阻碍一波又一波,可惜还是太年轻了。”
“希望这次的比赛能让您知道,人多力量大,以后做事,万万不可单枪匹马,单打独斗!”
看着被众人包围在中心形单影只,身单力薄的黎筝,蒙毅终于觉得扬眉吐气了。
他被这后生耍了整整一天了!
总算有个教训她的机会了,不得好生开两句口?
心机多有什么用?
比得上他手下这点子兵管用吗?
心里所有的憋屈都散了个精光,蒙毅连垮塌了一天的表情都明媚了起来。
他又启了唇,准备以前辈和赢家的身份再指点这个后生两句:“不过,赵大人也别太灰心丧气!您今天的表现已经非常出色了!只是身为将军,真的真的不能忘了自己手下的兵!否则,否则不就被围剿了吗?您说,三拳怎么敌得过四手?”
位于包围圈中心的少年站起了身,目光淡淡地扫了众人一圈。
少年掀了掀眼皮,淡淡地道:“敌得过。”
蒙毅一愣,没料到她会开口对自己说话,一瞬间,甚至没太听清:“啊?”
黎筝勾了勾唇:“我说,敌得过。”
少年说话的瞬间,红得像火烧的身影忽地动了。
她对着站在自己身前的壮汉迎面冲了上去,一脚,就将对方踢出了背影重叠的人群之中,那挨挨挤挤,过于密集的包围圈,霎时多米诺骨牌似地倒下了一长条,在那原本无比趋近于圆的环形上,空出了一个缺口来。
黎筝一动,那些包围着她的人瞬时也全都扑了上来,一个个亮出看家的本领,使着最强的招式,毫不留手的击了上来。
第110章
围——剿——
高台上, 十多个肌肉鼓胀,身形高大的壮汉将一个身单力薄的少年围堵在中间,实力悬殊的比对之下, 少年的身影显得更加的单薄、渺小。
他像是个不小心误入大人之中的孩童,身上平坦到几乎没有任何起伏的肌肉曲线,在一群肌肉暴徒的面前稀少的简直完全不够看,而那张被大汉的后背挡住的, 蒙毅无法看到的漂亮脸蛋上, 大抵是带着楚楚可怜的表情吧?
青年心情愉悦,险些要哼起歌曲来,好在他还记着自己正在比赛之中, 敌人也还没有束手就擒。
眯了眯眼,蒙毅忽地对着背朝自己的将士们不忧不急地道:“下手轻点,千万别将赵万户大人给伤着了。”
“呵。”
众将士的应声还没响起来,一声冷笑先穿过了人群, 格外清晰的响起。
少年语速慢悠悠的,仿佛全然不为自己的安慰所担心:“既然如此,黎便也下手轻上一点好了。”
他忽地动了。
火一般燃烧着的身影在人群中蹿动。
那纤弱的身躯里骤然爆发出一股力道,一脚踢飞了站立在面前的男人,又动作没有半点停顿的俯身撑地来了一个扫堂腿。
对于包围圈紧密的众人来讲, 这一招可谓是效果拔群。
人群里当场就仰倒了好些个被踢中脚裸的士兵。
“砰砰”几声闷响,身周的人头瞬间消失了一大批,连空气都清爽了几分,黎筝唇角一勾,眼中闪过不甚明显的笑意。
如果只是比制敌的速度, 黎筝已经赢了,可蓝方来的是整个阵营的人马, 一茬倒下去了还有另一茬接上,僵尸围城似得源源不断地涌上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左右前后有四个士兵伸长了手臂抢到了黎筝身前,那铁爪般张开的五指,一个一个都抓向了黎筝的手臂、肩膀,四人默契地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想要抓着她的四肢,将少年的身体往地面上按去。
这瞬息万变的战局,紧迫得半点容不得黎筝停下来喘口气,她眼睛在自己身前的三个人脸上一扫,耳朵也微微一动,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不慌不忙地跳了起来,双脚大开大合地朝着两边踹开。
抬起的两只脚踢中了左右士兵的胸口,黎筝借着这股力,踩着士兵的胸口一步步往上,最后收腿,凌空扭身,又是跟前头一模一样,照瓢画葫地将另外两个人同样踢开。
好久没有这样拳拳到肉的真枪实战,黎筝气息粗重,发丝鬓角皆被汗水所浸透,眼中却燃着兴奋的火光。
曾几何时,她每天每夜都沉浸在这种高强度的对战之中,睁眼闭眼都是敌人的面孔。
而现在过于养老悠闲的舒适生活真是让她身体里的一把子骨头都懒了个彻底,久违的战斗一下,竟是如此的酣畅淋漓,心潮澎湃!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人实在太多,站的也太过密集了,如果最中间的哪一个人不幸的患有心律不齐的话,这时候估计已经喘不上气来了吧?
漫无边际的遐想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黎筝嘴角咧着张扬的笑,手掌在地上用力一撑,双手离地,翻跟头似的腾空向后,刚好让两个朝她扑来的将士们撞在了一起。
穿梭在士兵们之中的灵活身姿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身后乌黑的长发随着她动作的起伏在半空翻飞,配上那赏心悦目的脸,当真是好一副泼墨仙人般的绝色画作。
蒙毅却没有那欣赏美景的功夫,眼看着自己派上去半数之多的将士们,几息不到的时间就倒下了近半,而所剩不多的香柱却还在燃烧,先前散漫的心情变得焦急。
他对着台上的将士们大喊:“怎么还不快将人捉下台来,是都等着落败吗?别收手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站在黎筝身前的战士浑身一震,双眼爆发一阵精光。
这是让他们放开手随便来了!
伸出舌稍稍舔了舔不够丰厚的唇瓣,战士从腰间解下一条特制腰带。
都说十八般武艺,但这世上也不是所有人练的都是刀枪棍棒,而战士本人就是那剩下一小撮其中之一。
即便比赛不让人携带兵器,一条半软不软的腰带总还是允许带的。
最为擅长短鞭的战士抓着腰带,上手就甩动了两下,好不过瘾地听着那水袖般的绫带在空中发出“啪啪”的爆响声来,那动静,便是还未挨着,能也知道若是打在了人的身上,会是个如何情景。
眼睛鬼魅般的一弯,战士对着黎筝道:“赵万扈大人,在下得罪了。”
他那短鞭一甩,头一个吃亏的不是黎筝,而是站在他旁边的两个队友。
没办法,人实在是太过密集了。
但战士也并未就此停手,而是扬声让所有人都走开些,自己则不管不顾的再次向着黎筝逼来。
少年一抬头,便听见那鞭子破空“咻咻”而来,眼看着那狠辣的一鞭子就要抽在脸上,黎筝立时急退向后,她退到了高台的边上,多后撤一步,就要踏空落下高台。
少年眼眸微微睁大。
香柱好不容易才要烧尽,如果此时落下了高台,之后便是重新再爬上来,也得从头开始点香,现在蓝方阵营的人马全都到齐,哪里有那个功夫给她试错,黎筝半点不甘心就这么掉下去。
但她身子已经失了平衡,后腰下落,马上就要以倒栽葱的姿势摔下,即将跌落之时,她重心下沉,双脚分开,死命抓地,站住了脚根儿。
以后腰下弯的姿势躲过了战士的抽鞭攻击,那鞭子刚一挥过,黎筝便立马挺直了腰背,站回了高台上。
然而战士一击未得,下一击又甩了上来。
这次他换了目标,没有朝黎筝身上抽,而是先甩到她的手上,将手缠住,把黎筝困在了原地。
两人被一条腰带所连,拔河似得较力,一时僵持不下的双双立在原地。
战士一看自己一人解决不了,马上朝四周退让将场地交给他们俩发挥的战友们喊话:“我已经将人擒住了,你们还不上来抓住她把她丢下台?”
将士们一听,瞬间一个个冲上来要将黎筝抱住。
黎筝额上一头汗水,当机立断的凌空跳起,身体顺着鞭子的缠绕顺势旋转,她眼睛眨也不眨,每转一圈,便单脚落地一次,其他时候,则片刻不停地往迎来的敌人身上踢去,在解开鞭子之前,竟是将周身保得密不透风。
缠在手上的鞭子总有解开的时候,战士已然感觉到自己要控制不住她了,索性在剩下最后一圈的时候,主动轻旋腰带,将少年的手放开。
但这并不是结束,松了手,他又换了目标,这一次,鞭子缠上了黎筝的腿,战士猛然一抽,少年便随着摔倒在地,战士并没有停下,将黎筝在地上拖拽了一段距离,甚至想着直接把她拖下台去。
“嘭”得一声,黎筝摔得沉闷,大腿骨那块儿是绝对青紫了,她像是一条脱了水的鱼,在地上蹦跶的艰难,想回身解开缠在腿上的绳子,却在拖拽之下几次不成。
这回可算是到了最危险的时刻了!
刚才被缠住了手,她还能将人踹开,现在被捆住了脚,难道要一人给一个巴掌打开吗?
黎筝咬了咬牙,心头想到了自己一直没有用的青铜剑。
可青铜剑并不带在她的身上。
咽了咽口水,黎筝死命回想,终于想起,点上香之后,她就将青铜剑放在了香炉旁边,现在的话,应当还是在那里——
艰难的回身望去,香炉旁边,确实有一把剑横陈在地面之上,它不仅被自己的主人所遗忘,同样也被来往的敌人给无视了个彻底。
看到青铜剑,黎筝心中一喜,而依照战士拖拽她下高台的方向和路线也确实会经过香炉和青铜剑,到时只要她靠得够近,便有机会将鞭子砍断。
这个机会很快就来到了她的面前。
战士背对着香炉,双手都扯着腰带,一步一步的将黎筝的身体往后拉扯。
眼见对身后的青铜剑一无所知的战士马上就要踩到那硬实的宝剑,黎筝灵机一动,伸手指向蒙毅背后的路径,口中大喊:“陛下,您怎么来了?”
所有将士瞬间转头的空档,黎筝撑起身子往前一个鱼跃,抓住了泛着寒光的利器,弓着腰身便回头一砍。
本就比寻常鞭子短上不少的腰带,立时被砍成了两截,再也不能用了。
蒙毅回头一看,小径路口哪里有什么陛下?
他立时知晓自己又一次上了当,双眼再次往台上扫去时,黎筝已然脱身成功,手上还拿着那把锋利的青铜剑。
青年气得快要耳朵冒烟。
这么许多人,没一个拿她有办法,一个人对上一群,居然能打得有来有回,蒙毅再也坐不住了,又是一个手势,打给了剩下半数没有加入战争正在观看局势的将士们。
台下按捺着情绪的士兵们实则也早已蠢蠢欲动,一见到首领给的讯号,立时猛虎出笼般的双脚蹬地,直扑高台。
而一直淡定自若地站在众人背后,没有出手的蒙毅本人,这次也终于抑制不住的纵身一跃,双脚霍地踏上高台,人一站定,目光瞬时望向被人墙包围的少年。
黎筝身体站得笔直,取回青铜剑的她,王者归来般的站在平台中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