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她不敢相信地冲到那个夺舍者面前,骂她是个假货!小偷!骂她偷了自己的身体,叫她把身体还回来!她歇斯底里地撕扯,发现自己奈何不了假货后,她开始跟贺云峥说话。


    她说起他们的婚礼,他穿着定制的黑色西装,站在阳光下举着戒指宣誓,他的笑容灿烂真挚,仿佛时光都不能使他改变。


    她说起他们相识的那个雨天,她背着书包站在图书馆门口,被冻得瑟瑟发抖。贺云峥思索再三,终于将手里的雨伞递给了她。


    游泳课时,她打破了学校记录,众人为她喝彩,她抹了把脸上的水,抬头就看到了他。


    她想起他们谈论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著作,贺云峥坚称苦难才能使人类进步,而她则认为,爱才是救赎。


    他们感情甚笃,他是她精心考察过,才认定的终身伴侣。


    她有信心贺云峥会发现她的不对劲,识破那个偷人身体的假货。


    毕竟这个夺舍者与她相差甚远。


    她早餐不爱吃油腻的,为了保持身材常年吃健身餐,假货却很爱吃油腻的馅饼。


    她每天都要运动,假货却喜欢躺着不动。


    她有很多朋友爱玩爱闹,假货却断绝了与所有朋友的往来。


    她不会对贺云峥无休止的退让,假货却事事顺着贺云峥,还说要给贺云峥买车。


    他一天发现不了,一个月总能吧?一个月不行,一年总能吧?


    他每次吵架都能历数她所有的过错,却对如此明显的漏洞视而不见。


    她想过出门找爸爸或者爷爷,可她还没跨过门槛,就被无形的力量吸了回来。


    她似乎被禁锢在了某个物件上,她怀疑是一个翡翠手镯。


    夺舍者与她品味相差甚大,也不愿意用她买的首饰,那个手镯一直放在首饰保险柜里。


    于是,明瑜依旧住着她买的大房子,却独自被留在了虚无里。


    她什么都不能做,他们不爱看电视,家里的电视常年关着。


    他们也不看书,明瑜的书柜只有阿姨定期打扫。


    夺舍者倒是喜欢购物,只可惜眼光俗气,买回来的奢侈品一年不如一年,明瑜时常感叹奢侈品品牌的没落,而后回到窗边,默默等着天黑。


    日复一日,她开始记不清她好友的名字,记不清自己常去的那家咖啡店,记不清爷爷的生日,记不清上一次生气是什么时候了。


    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个很差劲的人,她消失了,可没有人发现。


    她曾经幻想过自己丁克到最后,孤苦无依地死在豪宅里。


    如今她以另一个方式死去,不曾孤苦无依,却被囚禁在这虚无之地,承受着另样的牢狱之苦。


    有一天,她在茶几上看到高中毕业十二周年的邀请卡。


    夺舍者正在为聚会挑选衣服,以求惊艳全场。


    明瑜不觉得自己到了参加同学聚会的年纪。


    她觉得自己毕业没几年。


    她回忆自己是哪一年毕业的,她想了个年份,又很快被自己否定了。


    她真的不太记得了。


    .


    他们终于用完了早餐。


    陈阿姨拿起钥匙扣,“贺先生,这个钥匙扣放哪?”


    贺云峥正在玄关处穿鞋,闻言身形一顿。


    “她”头枕在他肩膀上,瞄了一眼钥匙扣。


    “这么旧的钥匙扣你还用?我再给你买个新的?”


    贺云峥垂眸,应了一声,对阿姨说:


    “扔掉吧!”


    咚!


    那个边角发白的小鱼形状的钥匙扣,被毫不留恋地扔进垃圾桶里。


    陈阿姨继续擦桌子。


    贺云峥没再说话,牵着假货的手出门了。


    他们一走,陈阿姨便飞速走到垃圾桶,捡起那个名牌钥匙扣,可惜道:


    “旧是旧了点,又不是不能用。有钱人真够糟蹋钱的,这么贵的东西,说扔就扔了。”


    她环顾四周,把钥匙扣装在口袋里,拎着打包好的垃圾,急急出了门。


    阿姨走后,一整个白天,家里没有客人,直到天边变得浓稠,假货踢开门进来,着急忙慌地跑到衣帽间换衣服。


    明瑜站在衣帽间门外,看着她挑选了一件掐腰的白裙。


    这不是明瑜的穿衣风格,可假货很喜欢,假货气质没有她凌厉,穿这种甜腻腻的裙子很合适。


    明瑜想起茶几上的那张请柬,原来已经八月下旬了。


    假货用心画了一个淡妆,她化妆技术不好,好在明瑜底子好,并不需要太多修饰。


    搞定造型后,假货从柜子里找出她最贵的包,那是五年前明瑜为公司拿下一笔大的订单,爷爷送她的生日礼物。


    这包买下来后,明瑜只用了两次,就被夺舍了。


    假货犹豫再三,打开首饰柜的指纹锁,拿出一个翡翠手镯戴上。


    明瑜的身体感受到一种引力,她的猜测没错,这个手镯就是镇压她的东西。


    她只能待在离手镯很近的地方。


    如今假货要戴着手镯参加同学聚会,是否意味着,她也能离开家?


    假货站在玄关处换鞋,大门是敞开的,过堂风迎面吹来,明瑜望着空荡荡的门口,无所适从。


    五年来,她从未走出过这扇门。


    电梯停在地下车库。


    假货坐上一辆豪华型商务车,这车是三年前她刷明瑜的卡买的。


    假货坐在靠门把手的地方补妆,明瑜越过她来到后座。


    汽车缓缓驶出小区,窗外是久违的风景。


    疲惫的地铁出口,人群涌来,便连他们牵的狗都表情生动,麻木的只有颠簸的车轮与她。


    扑面而来的噪音让明瑜有种濒临溺水的失控感。


    她艰难喘息,并不挣扎,一动不动地看着。


    同学聚会在德荣大厦顶楼。


    走向大厅的这一路,明瑜看到很多熟面孔,她一向记性好,如今却不太记得名字了。


    他们跟假货打招呼,假货怕被人戳破,对谁都很热情。


    “哟!明大小姐?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假货一时语塞。


    对方更得寸进尺了:


    “几年不见,听说明大小姐不仅给男人买保时捷,还给男人开公司?明大小姐真够深情的。怎么,这会子不在家里给男人洗内裤,来参加什么同学聚会?”


    宋九真。


    明瑜心里冒出这个名字。


    这是她从小到大的死对头,俩人从幼儿园时就不对付,互别苗头多年。


    宋九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嘲讽她的机会。


    明瑜口才了得,从不落人下风,经常把宋九真怼的原地暴走。


    可惜假货不善言辞,半晌才扔下一句:


    “夫妻一体,我们是一家人,没必要算记得那么清楚。我给贺云峥买车,我自己也可以用,我给他开公司,他赚了钱只会给我花,这有什么可计较的?”


    贺云峥那辆白色奥迪已经开了很多年,明瑜和他结婚之初,婆婆就多次暗示明瑜帮他换车,明瑜只当没听见。


    假货跟她不同,刚穿越来的次月就主动刷卡给贺云峥换了一辆卡宴,又出钱出力帮他开了一家公司,还给婆婆买了一套新房子。


    贺云峥十分感动,婆婆也夸她懂事。


    宋九真皱了皱眉头,这几年明瑜很少在公开场合露面,宋九真没想到她变得如此窝囊。


    “明大小姐把养小白脸、倒贴男人说的如此清新脱俗,真是活久见!”


    假货不是她的对手,被气的脸颊发红,“宋小姐,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宋九真喊明瑜明大小姐,假货喊她宋小姐,自认为没有漏洞。


    宋九真却像听到什么笑话。


    “明美玉,你脑子秀逗了?你竟然喊我宋小姐?自打幼儿园你听到马六甲海峡这个词,就给我起名叫宋六假,托你的福,这烂外号跟了我25年。你倒好,几年没见,变的这么虚伪。”


    假货眼神乱瞟,明显慌乱。


    周围人都在偷瞄,假货觉得没面子,宋九真却明摆着不想放过她。


    她步步紧逼,直至把假货逼到靠墙的角落。


    她打量着假货的耳环,“这几年,你的品味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你不说,我还以为这耳环是你垃圾桶里翻出来的呢。手镯倒是不错,有点超乎你的品味了……”


    假货不自然地摩挲手镯。


    一个穿黑色吊带裙的姑娘走过来。


    “明瑜,九真跟你开玩笑呢!高中时,你是学校的游泳冠军,待会我们要举行游泳比赛,你换好泳衣就下来吧!对了,虽然咱们今天的派对主题是翡翠之夜,但记得摘掉首饰,省得游泳时丢东西,找起来比较麻烦。”


    假货不会游泳。


    四年前,明瑜办的那张游泳卡过期后,销售顾问曾打电话来,问她是否续约,被假货坚定地拒绝了。


    假货心事重重地去更衣室换了泳装。


    那姑娘站在门口催她,假货磨蹭许久才换好泳装走了出去。


    明瑜想起来这姑娘叫许南西,是宋九真的闺蜜。


    人离开后,更衣室变得安静。


    手镯留在更衣室,明瑜只能无声站在假货的衣柜旁。


    清脆的高跟鞋声回荡在安静的走廊里,宋九真走了进来,她拿着手环,径直走到假货的衣柜。


    她镇定自若地将手环对准假货柜门,翻找了半天,从明瑜包的夹层里,翻找出那个翡翠手镯。


    “找到了!”


    明瑜站直身体,怀疑宋家是不是破产了。


    宋九真松了口气,将手镯用绒布装着,放进自己包里。


    “我堂堂宋家小姐,跑来给人当小偷,要是被明瑜发现,肯定要问我,宋家是不是破产了。”


    这家会所安保措施不错,可宋九真的父亲是会所老板。


    宋九真来去自如,带着偷来的手镯,光明正大地驱车离开。


    明瑜坐在副驾驶座上,侧头看着开车的宋九真。


    五年没见,宋九真变化不大,只是头发剪短了一些,笑起来依旧没心没肺。


    她一路向西,开到了一个熟悉的别墅区。


    明瑜环顾四周,她来过这里,大三那年,她曾在这里买过别墅,兴致勃勃装修好,才发现每天开一个半小时的车上班,是如此折磨人的事。


    她只住了不到一年,就住回了市中心的江景平层。


    小区保安并没有阻拦,宋九真的车停在a2区的一幢独栋前。


    她从车上下来,不耐烦地按门铃。


    不多时,门锁自动打开,房门也是开的。


    宋九真踩着高跟鞋走到玄关处。


    屋里安静极了,她伸头张望片刻,从包里掏出手镯。


    “人呢?怎么不出来迎驾?”


    没人回答。


    宋九真又道:


    “东西我给你放在这了。这手镯水头挺好的,应该能卖不少钱,我有个朋友是开拍卖行的,要不要给你介绍一下?”


    依旧没人说话,宋九真觉得无趣,背过身,冲空气招招手,开车离开了。


    明瑜不想留在这,她想让宋九真把她带走,可回答她的只有宋九真跑车的尾气声。


    这是一处陌生的别墅住宅,走过玄关,客厅有一整面书墙,对面摆放着黑色长沙发,靠窗的位置有一个圆形矮边几。


    楼上传来放水的声音。


    明瑜走到二楼浴室。


    一个男人背光而立,他很高,穿着灰色家居服,身材瘦削,腿部肌肉线条匀称,脚踝很细。


    可惜这样修长的腿只有一条,他左边的裤腿是空的,如今被打成结,随着身体的动作,微微晃动着。


    水声渐渐小了,水没过浴缸流淌到黑色的地板上,男人盯着水面漩涡出神。


    许久之后,他忽然动了,仰头睡在浴缸中。


    水花溅了一地,明瑜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要穿着衣服泡澡。


    直到他摸出一盒刀片。


    那是男人用的老式剃须刀的刀片,刀片锋利,只轻轻一划,就他在手腕上留下一条猩红。


    直至他手上线条纵横交错,水被染成了红色,他才将头没入水中。


    水面许久不曾冒出一个气泡,明瑜麻木的表情终于有了些许裂痕。


    在这漫长的五年里,明瑜曾多次思考过死亡。


    活着是另一种痛苦,可死不该是她的结局。


    同样的,也不该是他的结局。


    水越发红了,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令人不适的血腥味。


    明瑜想上去帮忙,可她根本拖动不了他的手臂,试了几次,都徒劳无功。


    慌乱之中,手指触碰到他的血,血液带着灼人的热度,明瑜被烫的缩回手。


    像吸血鬼被阳光灼烧,她感觉到皮肤发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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