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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与虎谋皮


    “不用担心,我手脚很干净的,不会让你有任何后顾之忧。”


    似乎误会了寇栾的沉默,邢峰又朗声补充了一句。


    “……我不是这个意思。”闻言,寇栾不动声色地退后了一步,“你、你忘了吗?我是个编剧,平时不怎么出门的,哪里会结什么仇家?”


    “况且,如果我真的有什么讨厌的人,我也可以把他们写进剧本里,狠狠地折磨他们一番足矣,就不劳您动手了,呵呵。”见邢峰还想开口,寇栾赶紧语速极快地终结了这个话题。


    “好吧。”邢峰似乎还有点不甘心,但他看寇栾的态度如此坚决,只能暂时作罢,“那我先走了。”


    这里没什么他的熟人,再加上好不容易劫后余生,他现在只想赶紧回到现实世界。


    “嗯。”


    他的想法和寇栾不谋而合。


    好不容易“送”走了邢峰,萝萌萌也打算离开。


    “等一下。”寇栾却拦住了她。


    “怎么了?”面对自己的半个救命恩人,萝萌萌的态度还挺好。


    “这个表……”寇栾拉起卫衣过长的袖口,晃了晃手腕,“中央那些方块,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被吸入迷雾前的最后一秒,寇栾鬼使神差地看了一眼腕表——


    表盘最中央那些四乘四的小方块,之前仅仅是消失了六块,如今竟然又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了八块,只剩下最后的两块。


    几乎在寇栾的视线,转向它的那一刻,最后的那两个小方块,也倏地消失在了他的眼前,整个表盘中央,变得空无一物。


    先前那股莫名的熟悉感,此时好像终于找到了出路。


    结合上一局游戏,有关“贪吃蛇”的结论,寇栾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一种可能——


    连连看。


    又是一个童年时流行的小游戏。


    看来,确实是游戏里套游戏,他进一步验证了自己曾经归纳出的一个结论。


    上一局是“贪吃蛇”,这一局是“连连看”,究竟有什么意义?后续又是否还会出现更多的小游戏?


    显然,现在的寇栾,还无法想通这些问题。


    但是,他有一个现成的人选,可以进行询问。


    作为经历了多场游戏的老玩家,再加上“王”的身份,萝萌萌一定知道问题的答案。


    然而,听完寇栾的问题之后,萝萌萌却露出了和之前的刘郁,如出一辙的表情。


    “这个……怎么说呢?”她满面踌躇道,“不是我不想告诉你答案,只是这件事儿吧,还是靠自己,多经历几次,比较靠谱,光凭我用嘴和你说,实在有点儿抽象。”


    连话术都几乎一模一样。


    寇栾愈发对这个神秘的表盘,感到无比的好奇。


    “你先说说看呗。”他不为所动道。


    “……哎呀!”萝萌萌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真的不怎么好描述,你还是靠自己,用心感受比较好,不过我跟你保证,这个设定几乎不影响游戏的通关,早知道还是晚知道,都一个样。”


    “好吧。”寇栾终于放弃了追问,“那你知道表盘中央的小游戏,一共有几种吗?”


    “三种。”萝萌萌立马做出了回答,停顿了一下,她又谨慎地补充道,“最起码,我只遇过三种,至于我认识的其他玩家,也没听说过有人遇过三种以外的类型。”


    “我明白了。”


    寇栾点了点头。


    还行。


    迄今为止,他已经遇过了两种小游戏,这说明他距离最终答案,已经不算太远了。


    “我走啦。”萝萌萌冲着他挥了挥手,“以后最好……别遇见了。”


    “好。”寇栾微笑着应道。


    他清楚地知道,萝萌萌的这句话,并非出自于恶意。


    对方向来心直口快,她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应该是双“王”局的难度,实在是太高了,能不进的话,最好就别进。


    萝萌萌的上一局游戏,虽然她和王玉璇都是“王”,但在中途的时候,王玉璇的SSR,为了保护她而死亡,最终的难度,似乎稍微下降了一截。


    即便如此,哪怕摒弃掉王玉璇的疯狂举动,他们依然经历了千辛万苦,才顺利通关了游戏。


    除了她、伊牧川和王玉璇,其余的玩家,几乎全灭。


    这一局的游戏难度,明显比上一局还高,简直到达了变态的程度。


    最终能够存活下来五个玩家,萝萌萌很清楚,大部分的功劳,都落在了寇栾和狡黎身上。


    总而言之,她是真的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她宁愿安稳地度过一些“平平淡淡”的局,也不想被大佬拎着后颈,全程懵逼却又火急火燎地跟死亡赛跑。


    没过多久,萝萌萌和伊牧川就都消失了,迷雾中只剩下了寇栾和狡黎。


    “熟悉的场景啊。”


    寇栾幽幽地叹了口气。


    狡黎没有理会寇栾的感慨,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寇栾,像是在评估某种未知的物品。


    见状,寇栾微不可见地蹙了下眉头——


    他不喜欢这种被人掂量的感觉。


    “最后一次搜索房间的时候,你明明很不舒服,却一直强撑着,是害怕我发现你的身体状态之后,直接杀了你吗?”狡黎忽然沉声问道。


    没想到狡黎会抛出这个问题,寇栾愣了几秒,才反应了过来。


    “是啊。”他坦然地笑了笑:“我总要对某些危险分子,保有警惕心,不是吗?”


    “不过,反正很快就被你识破了,根本没起到什么效果。”寇栾耸了耸肩膀,“其实,你也不用太在意这一点,虽然有你说的这个原因不假,但主要还是因为,我不喜欢向他人曝露自己的弱点,任何人都不行。”


    闻言,狡黎没有说话,似乎陷入了思考。


    几秒后,对方主动伸出了手:“我们休战,怎么样?”


    “先说说看,是怎么个‘休’法?”寇栾没有立即答应,反而乜了狡黎一眼。


    “我保证,在我下次对你动手之前,一定会提前让你知晓。”说着,狡黎扬起嘴角。


    “……提前?”寇栾似笑非笑地反问道,“临死前一秒的那种提前吗?”


    “正式产生杀意前的那种提前。”


    “唔。”这句话答得太过巧妙,寇栾仔细地衡量了半晌,才懒洋洋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成交。”


    下一秒,他握住了狡黎伸出的那只手。


    因为身高的关系,寇栾的手指,已经足够修长,但狡黎比他还高,整只手竟然也比他大出了几分。


    自从被拖入了《不安引》,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和狡黎双手交握。


    狡黎的手温度较低,虎口和指节处,几乎没有什么老茧,摸上去像是某种温润的玉石。


    鲜少遇到比自己还大的手,再加上触感比较特别,寇栾不由自主地用指腹,磨蹭了两下狡黎的掌心。


    “……”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寇栾罕见的窘迫了起来。


    他不动声色地撤回手,应激似的藏在了身后。


    “我——”


    他有心解释个一两句,但一时之间,却想不到合适的措词。


    总不能说“看你手大,所以多玩弄了两下”吧?


    怎么听怎么荒诞。


    “没关系。”


    似乎猜出了寇栾心中所想,狡黎轻笑一声,神色如常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两个人就此沉默了下来。


    这一局游戏,大部分的通关思路,都来自于现实世界的积累,甚至和时代背景有关。


    因此,狡黎并没有贡献太多的智慧。


    然而,即便在限制如此大的情况下,他依然有几次让人印象深刻的表现,其余的几位玩家,也纷纷表达了对他智力水平的惊叹。


    如果说,寇栾完全不自豪,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假。


    毕竟,狡黎的各项素质,是建立在他的基础素质上产生的。


    狡黎越优秀,就代表了他本身的能力基础越强。


    同样是SSR,伊牧川的力气,当然比狡黎强悍,但对方的分析能力,却明显无法和狡黎匹敌。


    原因也显而易见——


    伊牧川的“王”是萝萌萌,而萝萌萌显然不是一个靠智力破关的玩家。


    寇栾却恰恰相反。


    根据萝萌萌的描述,她身处的单“王”局,难度比起这一局,简直算得上是天壤之别。


    虽然还没经历过单“王”局,但寇栾隐隐地有一种感觉——


    假设在某一局游戏里,他是唯一的“王”,那一局的难度,也不会低到萝萌萌描述的那个程度。


    要知道,他的直觉向来准得离谱。


    所以,即使身份都是“王”,《不安引》还是会根据玩家的综合实力,定制不同的游戏难度吗?


    寇栾暗自猜测道。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也说不清,这样究竟算得上是公平,还是被特殊对待了。


    “在想什么?”


    狡黎出言打断了他的思路。


    寇栾下意识地抬起头,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陷入了深思。


    眼下的这个环境,虽然足够僻静,但明显不适合长久的思考,他摇了摇头:“没什么。”


    “我要回去了。”


    下一秒,寇栾平静地说道。


    沿着小径走了几步,即使没有回头,他也能够清晰地感知到,狡黎正沉默地凝视着他的背影。


    即将走出这片迷雾的时候,寇栾好似想起了什么,忽然停住了脚步。


    “下次——”他依旧没有选择回头,“尽量……穿得休闲一点。”


    第82章 她是谁


    上一次,在同样的场景下,寇栾嘱咐狡黎穿得“正常”一点。


    结果,狡黎好像和他对“正常”的理解,存在些许的偏差。


    这一次,他干脆把定语说得更为明确一点。


    “休闲?”狡黎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身后遥遥地传来,“你是指你现在的着装吗?”


    闻言,寇栾一个趔趄,差点没稳住自己板正的身形。


    他面无表情地低头扫了一眼自己精挑细选的“潮流”卫衣,咬牙切齿地回答道:“……衬衫搭配普通的休闲裤就行,还需要我说得更详细点吗?”


    “不用了。”


    经过这样的一个小插曲,寇栾觉得就连自己的步伐,都迈得没之前那么坚定潇洒了。


    他近乎落荒而逃地回到了现实世界。


    ……


    某间居民屋内。


    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女人,正在卧室里,清理东西。


    明明是晴朗的天气,尘埃却在阳光下,泛着浑浊的色彩,看起来极为阴郁。


    “妈,你猜我翻到了什么?”女人有些惊喜的声音响起。


    “什么?”客厅里传来了另一道较为成熟的女性嗓音。


    “小时候,奶奶送我的音乐盒!”女人回答道,“我还以为早就被丢掉了,没想到,今天还能再看见它……”


    女人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她想起已经去世的奶奶和童年的美好回忆,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悲伤。


    平复了一会儿,女人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将手指放在发条上,小心翼翼地转了几圈。


    松开手之后,女人期待地看着眼前的物什,只可惜,音乐盒却没有给予她任何反应。


    “也是……”女人失望地低下了头,“都这么多年了,肯定早就坏了。”


    话音刚落,原本在客厅的妇人,突然急匆匆地冲了进来。


    “哎呀!”对方嗔怪道,“和你说了多少次了!怀孕了,就别总是忙东忙西了,都交给妈来做就行!”


    ……怀孕?


    女人感到一阵狐疑。


    说起来,她已经结婚了吗?


    女人的意识,骤然恍惚了起来。


    望见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之后,她瞬间如梦初醒。


    对,没错——


    自己已经怀孕了,还是极为罕见的三胞胎。


    女人缓缓地向上拉扯嘴角,让整张脸都挂着幸福的笑意,配合上她高耸到甚至有些畸形的腹部,原本温情而和睦的画面,莫名染上了一丝丝诡谲。


    女人被她的母亲,径直拉到了客厅,让她品尝自己精心熬煮的鸡汤。


    因此,谁也没发现,那个被再度丢进卧室一角的音乐盒,突兀地打开了,而本来应该放着跳舞娃娃的内里,却变得空空如也。


    一时间,只剩下《致爱丽丝》那熟悉的忧伤曲调,在僻静的房间里回荡。


    宛如一首哀歌。


    ……


    刚刚回到现实世界,寇栾就对上了一双圆溜溜的眼睛。


    这双眼睛的主人,歪了歪自己同样圆溜溜的脑袋。


    显然,它无法理解自己的铲屎官,为什么会像信号不稳定的电视机,身体突兀地闪烁了几下之后,才再度变得凝视。


    “丑橘——”寇栾高兴地拍了拍肥猫的脑袋,“我回来了!”


    “喵。”


    丑橘很给面子地叫了一声,勉强算是对他的回应。


    有“人”等待的感觉,确实不错。


    寇栾勾了勾嘴角。


    放肆地撸了几下猫,丑橘明显不耐烦了起来,它懒洋洋地亮了亮爪子,寇栾立马识趣地收回了手。


    他脱下自己的“潮流”装扮,换上舒适的睡衣,躺到了床上。


    然后,寇栾抓起手机。


    他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搜索一个人名——


    王玉璇。


    事实证明,他那股莫名的熟悉感,并非空穴来风。


    寇栾一边浏览着搜索结果,一边慢慢地从床上坐起,神色逐渐严肃了起来。


    王玉璇,华国著名小提琴演奏家。


    刚刚出生,就被生身父母遗弃,在孤儿院长大,大约六岁的时候,因为长相乖巧,被一对无法生育的夫妇领养。


    此后,通过后天家庭的培育,她逐渐展露了在小提琴方面的惊人天赋。


    十六岁时,她在街边演奏小提琴,演奏到一首难度极高的乐曲时,来华国旅游的德国著名小提琴家弗雷德,恰好路过那里。


    就连这位世界闻名的小提琴家,都情不自禁为少女的街头表演而惊艳驻足。


    在弗雷德的极力劝说之下,少女跟随他去往了德国,成为了弗雷德的门下学徒。


    事实证明,王玉璇的确是他最骄傲的弟子。


    不到一年的时间,她就囊括了无数个以她这个年龄,本无可能获得的奖项。


    “琴弦上的少女”,各大媒体纷纷这么称呼她。


    三年后,已经十九岁的王玉璇,宣布嫁给了自己的恩师弗雷德。


    一时间,音乐界震动。


    国外的风气,向来比较开放,对于师徒的结合,他们早已见怪不怪,真正让他们惊叹不已的,是两人的年龄差距——


    彼时,弗雷德已经六十岁了。


    然而,好景不长,婚后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弗雷德就因病去世了。


    除了捐给慈善事业的部分,他几乎将自己所有的遗产,都留给了王玉璇。


    弗雷德死后的第五个月,众人还在感叹这段露水情缘的曲折唏嘘,王玉璇就火速嫁给了弗雷德唯一的儿子。


    音乐界再次震动。


    这一次,饶是风气如此开放的国外,各大媒体也纷纷开始谴责王玉璇的做法。


    他们不再叫她“琴弦上的少女”,反而将她形容成了一个无情无义的婊子,甚至国内的媒体,也逐渐开始关注这件事。


    在痛斥王玉璇私人作风不检点的同时,他们还认为,王玉璇当初选择出国的行为,对于辛苦抚育她的养父母来说,是一种忘恩负义。


    面对流言蜚语,事件的主人公,却显得格外淡定,每天吃饭、遛狗、修剪花枝,享受奢侈生活,过得十分惬意。


    两年后,事件已经渐渐淡出了大众的视野,王玉璇却在这个时候,选择和弗雷德的独子离婚。


    她将弗雷德当初留下的大部分财富,都转给了已经离婚的前夫,只留下了一小部分给自己。


    即便只有这样的一小部分,也足以保障她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此时,她又做出了一个让众人惊讶的举动——


    她带着这些财富,回到了自己的故乡华国。


    回国后,她虽然只有二十出头,对于小提琴演奏事业来说,是一个相当年轻的年纪,但她好像完全放弃了自己的天赋,在南方买了一个小别墅,雇了几个仆人,提前进入了养老生活。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一次,她真正地淡出了大众的视野,从前的那些辉煌和波澜,似乎都不再与她有关。


    事实上,寇栾能够这么详细地浏览到她的生平,完全是因为几分钟前,新闻弹出了她的死讯。


    王玉璇被仆人发现死在家里,终年四十九岁。


    据小道消息称,她死时,嘴角居然挂着微笑,面目安详。


    信息爆炸的时代,流媒体的传播,能够拉开差距的唯一要素,无疑就是速度。


    因此,王玉璇的死讯一经传出,各大媒体就争相开始制作她的生平介绍,抢占热门的地盘。


    寇栾正在浏览的这篇文章,就是他在某个搜索引擎打出“王玉璇”的名字之后,通过大数据计算出现的第一则新闻。


    他并没有被文章里那些煽动性极强的文字所影响,而是开始仔细地分析里面的真实信息。


    王玉璇的小提琴演奏背景,足以说明她为什么会选择《音乐》这个科目,也勉强可以解释,她为什么能够回答出主场以及加场考试的问题,却依旧无法说明,她为什么可以帮助朱凡敏,回答出有关《化学》的问题。


    至于文章里提到的弗雷德,很有可能就是萝萌萌口中的那个老头SSR,至少从年龄来说,是完全对得上的。


    如果寇栾的猜测正确,那么每个“王”抽到的SSR,应该都是和他自身相关的人物。


    在这之前,寇栾一直以为,SSR虽然和“王”,具有一定的相关性,但应该不是现实世界里,存在的人物——


    狡黎、叶谧和伊牧川,都明显符合这个特征。


    然而,弗雷德却是在现实世界里,活生生存在过的人。


    难道是因为,他已经死了?


    寇栾暗自猜测道。


    样本太少,他暂时无法得出结论,但只要他参与的游戏足够多,他总有拨云见日的那一天。


    除此之外,如果把演员当成是一项艺术事业,他或许勉强可以和王玉璇,算在同一个行业里。


    可是,除了童年时的孤儿院经历,他完全看不出任何可以让自己和她扯得上关系的地方,甚至就连艺术行业本身,他们都从未处在同一个时代里。


    简单点说,就是两个字——


    不熟。


    既然如此,王玉璇到底为什么会在死前,说出“你就是我,我在帮你解脱”这句话?


    她又为什么会在第一晚的时候,首先选中了他自己?


    接连翻了好几篇报道,寇栾都没有找到想要的答案,甚至第一篇报道的内容,已经是他看到的最全面的一则。


    大数据果然很靠谱啊。


    寇栾不合时宜地冒出了这个想法。


    又浏览了几条或重复或无用的信息,他将手机锁屏,扔到了一旁。


    人都已经死了,看来这几个疑问,他注定得不到答案了。


    寇栾缓慢地阖上眼睛——


    还是先休息一会儿吧。


    第83章 王玉璇(上)


    我叫王玉璇。


    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是一个被遗弃的孩子。


    我并不感到难过,事实上,我并不在乎自己在哪里生存。


    因为无论在哪里,我都会是最出众的那一个。


    直到六岁才被领养,不是我被选择,而是我主动选择了这对夫妇——


    家境优越,品性尚可,谈吐优雅,无法生育,简直是目前我能够想到的最优选。


    我用了一分钟的时间,观察他们的喜恶,然后扮演了一个在他们的眼里,完美无缺的孩子。


    最终,我顺利打败了另外一个他们原本打算领养的男孩,成功被这对由我亲自挑选的夫妇领养。


    最开始的日子,过得乏善可陈,几乎和我预料得一模一样。


    我并不喜欢拉小提琴,这也仅仅是我众多出色的能力之中,较为普通的一项。


    然而,这对夫妇似乎极度喜欢我的这项能力,为了让我的处境更为舒适,我几乎没怎么费力,就在这项能力上,取得了不俗的成果。


    这对夫妇果然很开心,对我的各种要求,也几乎来者不拒。


    我渐渐开始找回支配的乐趣。


    只可惜,即使我再聪明,也无法未卜先知——


    医疗技术的进步,让这对原本不育的夫妇,成功孕育出了一个男孩。


    而那时,我才十四岁。


    我的生活,虽然没有因此而一落千丈,但却或多或少地受到了影响。


    原本应该全部供应给我的资源,被大幅度地缩减,这也是我唯一在乎的点,至于他们投射在我身上,那越来越少的目光,我根本毫不在意。


    我开始在小提琴的演奏上大放异彩。


    虽然不再吸引养父母,但却因此置换到了不少我梦寐以求的资源。


    但是——


    不够!


    远远不够!


    我还需要更多!


    当我看到报纸上的一则消息之后,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我在弗雷德下榻的酒店旁,蹲守了三天,确定了他的活动时间。


    我不知道他会在这里逗留多久,因此,我必须尽快行动。


    我带上我的小提琴,穿上我的白裙子,让我的黑发,尽数披散在了肩头。


    照镜子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就是一朵楚楚可怜的铃兰。


    很好。


    我满意地勾起嘴角。


    我算好时间,来到弗雷德每天的必经之地,开始演奏我拿手的乐曲。


    路人被我动人的琴声和清纯的样貌所吸引,纷纷驻足开始观赏我的表演,甚至有人拿出了在那个年代里,极为宝贵的相机,开始进行拍摄。


    虽然看起来云淡风轻,但我的内心,却忍不住焦躁了起来——


    他怎么还没出现?


    幸好,我的等待没有落空。


    弗雷德准时出现在我估算好的段落上,那是整首乐曲里,最难演奏的段落,我却演奏得丝滑顺畅。


    果然,弗雷德被我吸引,他停下脚步,双眼微闭,似乎沉浸在了我的表演里。


    我心内一喜,演奏出的乐曲,也愈发动人。


    我知道,我的目的达成了。


    之后的一切,都顺理成章。


    我假意犹豫,在他劝说良久之后,才跟随他去往了异国他乡。


    即使没有对小提琴倾注过多的热情,我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和我之前的那些老师不一样。


    我用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吸收了他所有的经验和技术,我知道,我已经无法再长进了,剩下的差距,只能靠日积月累的演奏,来一步步地追赶。


    我耐心表演了两年,却越来越无法满足。


    进展太缓慢了,资源也几乎停留在了原地踏步的程度。


    于是,我向弗雷德提出了结婚。


    只有成为他的太太,我才能再一次实现质的飞跃,供我支配的资源,也会越来越多。


    听到我的要求,惊讶在他的眼中,一闪而过。


    下一秒,他就点了点头。


    我的第一段婚姻生活,太过短暂,我甚至无法确定,那究竟算不算是婚姻,毕竟,我根本不知道“婚姻”这两个字的意义。


    即使在婚后,我和弗雷德的相处,相比于之前,也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他去世的时候,我几乎没有感觉到悲伤,满心满眼想的都是我以后应该怎么获得更多的资源。


    直到律师宣布他将全部的财产留给了我,我才迟钝地有了一点反应。


    就像是生吞了一块可口的果冻,清凉感一闪即逝,随着而来的,却是让人窒息的闭塞感。


    很奇怪,我从没经历过这种情绪,一时间,新奇甚至盖过了我分析这种情绪本身的欲望。


    我猝然拥有了从前难以想象的海量资源,但却失去了支配的冲动。


    弗雷德死后,有很多媒体采访我。


    为了保持曝光度,我挑选了一些媒体,接受访问。


    他们最喜欢问的问题,就是——


    弗雷德是否哄骗了我,蓄意诱导我和他结婚?弗雷德对于少女,是否具有特殊的癖好?


    我通常的反应是沉默。


    不是我对于回答这样的问题感到为难,而是我真的在思索问题本身。


    原来是这样吗?而我竟然不知道。


    我这才发现,除了小提琴的专业知识,我几乎对他一无所知。


    人生中的第一次,我感到了迷茫。


    也许他真的哄骗了我吧,我想。


    弗雷德的独子,外貌上的轮廓,和他很相似,因此,对方向我求婚的时候,我不假思索地就答应了他。


    这是一个冲动的决定,我为此背负了巨大的骂名。


    但我毫不在乎。


    我只想追寻一点儿让我心安的熟悉感,哪怕只是一个替代品。


    第二段婚姻的第一晚,终于让我明白了“婚姻”这两个字的部分含义。


    我很惊讶,弗雷德的独子,同样很惊讶,我想,假如弗雷德泉下有知,他也一定会对我们的行为,感到惊讶。


    两年的时间,让我渐渐明白了婚姻的全部真谛。


    但我一点儿也不开心。


    我向我的第二任丈夫,提出了离婚,他痛哭流涕地跪倒在我面前,说他看见我的第一眼,就深深地迷恋上了我。


    他爱我,他求我不要离开他。


    ……爱?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但我的确对他怀有一丝微不足道的歉意。


    于是,我将原本准备留给他的百分之五十的财富,提升到了百分十八十。


    他似乎并不为此而感到雀跃。


    真是个奇怪的人,我想。


    带着剩下的百分之二十,我返回了我的祖国。


    放在别人眼里,看似洒脱的举动,只有我自己清楚,我是近乎落荒而逃地避开了那个充满碎片记忆的地方。


    我买下了一套靠海的小别墅,雇了几个友善的阿姨,整个人变得懒洋洋的。


    其实,不去刻意支配任何事物的感觉,也挺好的,只要你过得足够惬意。


    为了充实自己,我开始看稀奇古怪的书籍,内容涉及各行各业,任何不在我现有知识范畴内的作品,都是我的选择条件。


    我本以为,我的一生就会这么平静地过去,直到我收到了一封来自大洋彼岸的邮件。


    发件人是弗雷德的独子,我的前夫。


    他已经许久没有联系过我,我在华国生活多年,也没有看到过任何与他有关的消息,他会主动联系我,我颇为惊讶。


    邮件的内容,让我的惊讶,持续了下去,他竟然希望我下载一个名为《不安引》的游戏。


    整件事都透露着一股浓浓的诡异色彩,但他在邮件里说,我会在这个游戏里,重新遇见我最在乎的人。


    我承认,我被诱惑了。


    仅仅是下载一个游戏而已,即便是陷阱,以我的机警,也大概率不会损失任何东西。


    事实证明,我终于为我的自大,付出了一次惨痛的代价。


    但我并不后悔。


    因为我真的遇见了我最在乎的人。


    我确认,弗雷德已经在现实世界里死亡,因为他闭眼的那一刻,我正陪在他的身旁。


    可站在我眼前的人……不,应该说是SSR,真的和他一模一样。


    无论是形态,还是行为举止,甚至连他的记忆,都没有任何偏差。


    见到他的那一刻,我几乎控制不住身体的战栗。


    兴奋还是恐惧,我已经分不清了,我只知道,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么剧烈的情感波动。


    时间的流逝,让我不再年轻,我的眼角长出了细纹,声音也不再细嫩。


    但他依旧是从前的那副模样,对待我的态度,也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即便如此,我和他之间,依旧存在巨大的年龄差距,其他玩家总是会向我们这个怪异的组合,投去费解的目光。


    很快,我就发现,他并非一成不变。


    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再年轻,即便是初识的年岁,他的身体也不像青壮年那么康健。


    然而,在游戏里的“他”,不论是身体素质,还是反应能力,都远甚以往,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强壮。


    经过其他玩家的解释,我才明白,这是因为我的关系。


    我突然有点儿欣喜。


    这似乎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帮助到了他。


    我的大脑,再加上他健康的身体,让我们在“引”里,几乎所向披靡。


    即使是“王”级的难度,也根本难不倒我们。


    游戏内新奇刺激的生活,无疑让我在现实世界里的“养老”,显得愈发没趣,渐渐的,我开始盼望进入游戏里,期待着和他相见。


    然而,经验十足的猎人,也会有马失前蹄的一天,何况是在危机四伏的“引”里。


    但我的内心深知,这些其实都是托辞,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存在一个无法打破的弱点——


    我。


    我的前前夫,我的恩师,我的SSR,那个曾经名为“弗雷德”的男人,为了救我,牺牲了自己。


    他再一次死在了我的眼前。


    我呆呆地愣在了原地。


    一个玩家拍了拍我的肩膀,他说,不必难过,即使他没有及时地救下你,让你直面了这个危机,死亡的依然会是他。


    他其实是在救自己,只不过营救的过程中,他没有成功地保住自己。


    那个玩家下定了这样的结论。


    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


    我在内心近乎癫狂地对自己喊道。


    是我通过精心的设计,主动谋杀了他!


    我和他的初遇,是我计算后的结果;他的第二次死亡,依然被我玩弄于鼓掌之中。


    如此有始有终的一件事,真正达成的那一刻,我却如坠冰窖。


    我知道,这一次他是真正意义上地离我而去了。


    一切都因为,我是个懦夫——


    我太害怕了。


    事实上,第一次从“引”里出来的时候,我就在网络上,主动搜索了弗雷德的独子。


    我终于明白过来,过去了这么多年,对方并非毫无音讯,而是无法传达任何音讯——


    在我坐上回程飞机的那一天,他就在我们的卧室里,选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媒体又是一阵唏嘘。


    但那时的我,忙碌于重新展开的生活,等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事件早已偃旗息鼓。


    很遗憾,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只有他父亲和我的名气,为他带去了萤火般的关注度。


    残忍点说,他本身的名气,不足以支撑长时间的舆论环境。


    在电子媒体还不够发达的时代,我理所当然地错过了他的死讯。


    比起他的死亡,带来的冲击,我更恐慌于由“他”发送的那封邮件。


    我打开邮箱,邮件果然已经消失了,连带着所有与之有关的痕迹,都荡然无存。


    所以,那个“弗雷德”,究竟是什么?


    我忍不住发起抖来。


    第84章 王玉璇(下)


    随着进入游戏的次数增加,这个疑问不仅没有淡化,反而愈演愈烈。


    就像是一个时刻缠绕着我的梦魇,深深地折磨着我的心灵。


    我虽然不再沉迷于支配感,但这并不代表,我会因此而爱上失控感。


    每当我面对“他”的时候,我总能摆出最自然的状态,但一旦“他”消失在我的视野里,我就会被无边无际的恐慌所包裹。


    我本以为,这些恐慌感,来源于我心底的恐惧和对失控感的厌恶,直到“他”死在我的面前,我才发现,全部大错特错。


    我真正恐慌的,是失去他。


    从出生起,我好像就在算计所有事情,唯独他的死亡,脱离了我的算计,简直像是某种诅咒。


    虽然结果一致,但在我设计的桥段里,他应该死得悄无声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赤裸裸地死在了我眼前。


    过程很简单。


    我主动送死,在迎来死亡的那一刻,SSR启动换命机制,代替我死亡。


    一切都按计划进行。


    在“引”里送死,简单得就像喝水吃饭,唯一有难度的一件事,就是支开“弗雷德”,独自行动。


    但我还是成功了。


    只要装出一副不舒服的样子,他就会傻傻地在野外的环境里,尝试帮我寻找一张毛毯。


    真蠢。


    我撇了撇嘴。


    我不怕死,但我确实有点儿怕痛。


    因此,在主动碰触危险的那一刻,我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


    意料之中的剧痛,并没有袭来。


    难道“王”死亡的过程,从始至终都会由SSR替代?


    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但我打听来的说法,明明不是这样的。


    我疑惑地睁开眼睛,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坚定地拦在我的面前。


    “弗雷德”回过头,对我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Ithurts.”


    他轻声说道。


    这会痛。


    即便知道我打算害死他,他依然选择为我抵御疼痛,只是因为我怕痛。


    但我还是好难受,就像是被利刺,扎入了心脏。


    我摇晃着身子,走近他,视线却变得越来越模糊。


    “你爱我吗?”我用英语问道。


    我发誓,脱口而出的这句话,从未在我的脑海里出现过,此刻却被无比自然地说了出来。


    仿佛已经提前演练了千万遍。


    他笑了笑,嘴唇翕动,却没有出声。


    我很擅长读唇语,因此,我确定他那时说的并不是英语。


    应该是德语,我判断道。


    事实上,我和他的交流,一直使用的是英语。


    对于他的母语,如果学习的话,我当然可以掌握,但我不认为有哪怕一丝学习的必要。


    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物而已,即便他可以给予我无穷无尽的资源,我又何必浪费时间,做没有必要的事。


    现在的我,却稍微有点后悔了,因为我真的很想在他死前,明白答案的含义。


    这个心愿注定无法达成了。


    他死得很迅速,甚至连尸体,都没有留下。


    我在原地站了很久,似乎很平静,又似乎是一团燃烧后的灰烬。


    即便是我自作自受的行为,我还是想让这一局游戏里的一切,为他陪葬,包括我自己。


    然而,失去了“弗雷德”的我,行事上却受制很多。


    我最终还是顺利出了这一局游戏。


    也许,潜意识也在支配着我,寻找那句回答的意义。


    我近乎疯狂地汲取着德语的基础知识,只用了不到半天的时间,我就找到了答案。


    事实上,那是一句非常简单的话——


    我亲爱的女儿。


    确认的那一刻,我颓然地倒在了座位上。


    一些记忆不受控制地涌上了我的心头。


    弗雷德的独子与我相处的时候,偶然提起过一件事。


    年轻的时候,弗雷德曾经有过一个女儿,那是一个非常灵动聪慧的小女孩,在小提琴上的天赋,远比他现在的独子,来得优越。


    然而,好景不长。


    小女孩十六岁的时候,突发恶疾去世。


    弗雷德为此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十几年之后,才有了他的第二个孩子,也就是他的独子。


    讽刺的是,他的两个孩子,均已不在人世,现在连带着他自己,都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连一丁点痕迹,都没能留下。


    哈哈——


    我怎么可能会忘记呢?


    我知道,弗雷德早逝的女儿,最爱穿白色的裙子。


    我知道,她喜欢把棕黑色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像是一个灵动的精灵。


    我知道,她对神秘的东方国度,充满了憧憬,只可惜,她去世得太过突然,至死都没能踏上过那片土地。


    弗雷德之所以会在多年以后,前往这个东方的国度,就是为了在女儿的忌日来临之际,弥补她生前的遗憾。


    这些琐碎的细节,都被写进了最初的那条新闻里。


    我就是因为读到了那条新闻,才做了如此周全的准备。


    这场盛大的闹剧,从最开始的时候,就是不掺杂任何真心的算计。


    然而,就在我脱口而出那个问题的时候,我才终于明白了我对弗雷德的情感——


    我爱他。


    我想起十六岁时,在路边演奏的乐曲;想起他驻足时,向我投去的眼神;想起“他”赴死前,用德语对我说出的答案。


    所有细小的点,得以连成了一条绵延的线。


    此时此刻的我,同样明白了他对我的情感——


    他当然也爱我。


    但那不是和我对等的爱。


    在我明白的这个瞬间,我就已经失去了改变的可能。


    我是个疯子,从我能够理性地思考世界之后,我就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件事。


    比起我,弗雷德是个再正常不过的人类,甚至称得上是杰出。


    他之所以会答应和我结婚,并不是因为,他像我爱他那样爱我,更不像媒体口中的那样,拥有什么龌龊的怪癖。


    他只是陷入了对我的无限溺爱。


    他纵容我一切疯狂的行径,只要可以控制在他有能力支配的领域之内,他就不想让我因为被拒绝而感到失落。


    为了达成我的欲望,他将所有的负面舆论,都扛在了自己的身上,将我这个加害者,放在了被害者的位置上。


    如果不是他的死亡,这一切,将毫无破绽地持续下去。


    是我自己搞砸了全部。


    我是个罪人,我理应受到惩罚。


    我无力地从座位上滑落到地面,人生中第一次痛哭流涕了起来。


    无意间,我瞥见了镜子里的自己,才发现我此刻的样子,和当初在我提出离婚之后,弗雷德的独子,跪在我面前的样子,几乎可以重合在一起。


    悲伤的情绪过后,我渐渐感到了麻木。


    我应该会死在下一局游戏里。


    我面无表情地想道。


    我本以为,自己会平静地迎来死亡,直到我在下一局游戏里,看见了那个孩子——


    也许他尚未察觉,但他分明就是我的翻版。


    他极力让自己的行为举止,显得正常,好让自己融入普通人的世界。


    然而,我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嗅到了强烈的同类气息。


    我必须拯救他,我想。


    我们这样的人,本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


    除了给他人带去灾祸,给自己带来痛苦,我们的存在,根本没有其他的意义。


    他太年轻了,还没来得及领悟这个道理,我要做的,就是帮他减少弯路,直达生存的本质。


    简单点说,就是我必须杀了他。


    我有一件特殊的道具,是“弗雷德”给我的,我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了这个东西,但那并不是一个保命的道具,它的唯一作用是杀戮。


    我知道,假如我动手杀了他,我自己同样会被反噬而亡。


    但我根本就不在乎。


    第一晚的时候,我本打算把他骗出来,然后使用那个道具。


    但他的警惕阻止了我。


    我知道,即使我能够将他骗出来,在他已经对我存有戒备心的情况下,凭借我的身手,很难出其不意地使用那个道具。


    于是,我只能作罢。


    接下来的几天,为了能够更好地寻找时机下手,我尝试着讨好其他玩家。


    我娴熟地利用“引”赋予的规则,每次都用最小的伤亡,保下最多的人。


    然而,奇怪的是,他们似乎并不感激我,反而愈发忌惮起了我。


    真是一群难懂的人。


    我只能在心里摇了摇头。


    我不认为我的讨好方式,出了什么问题,毕竟,还有什么事,比得上拯救一个人的生命?


    表面上,我似乎没有什么异样,但我很清楚,在我的内心深处,已经逐渐涌上了焦躁。


    再这样继续下去的话,我根本不可能找到合适的时机,谋杀那个孩子。


    幸好,上天终于眷顾了我一次。


    在我即将迈向死亡的时候,他主动接近了我。


    我看着他一步步地走来,看着他俯身,看着他蹙起眉头,对我发出质问。


    我透过这些,看见了一个挣扎在迷雾里的灵魂。


    我想要发出笑声,但我已经懒得浪费力气,再去扯动嘴角了。


    我知道,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


    对于濒死的我,他根本毫无警惕,他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我即将给出的答案本身。


    我趁机提起了全部的余力,握紧那个道具,缓缓地靠近了他的心脏。


    他果然毫无所觉,擅长察言观色的我,立即下定了决心。


    然而,就在我确认使用道具的那一刻,我的视野里,突然闯进了另一张面孔。


    我倏地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我突然明白过来,我和那个孩子,从头到尾,都是不同的。


    我再一次大错特错。


    所有的气力,在一瞬间消散,我终究还是勾起了嘴角,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意识渐渐模糊的时候,我隐约地感受到,有人从我的手中,抽走了那个道具。


    会是谁呢?


    我昏昏沉沉地想道。


    我大概已经知道答案了。


    第85章 什么玩意儿


    二十天的时间转眼即逝。


    这段时间,寇栾并没有像第一场游戏结束之后那样,思虑过多。


    他的确有很多疑问,暂时无法得到解答,但他懒得再想。


    反正大概率是白费功夫,他何必浪费自己的脑细胞。


    丑橘被他养得愈发“膀大腰圆”,在最近的一次例行检查中,宠物医院的医生,神色严肃地警告了他,丑橘的体重,已经逼近了超重的边缘。


    因此,寇栾决定给丑橘减肥。


    然而,“小”猫咪注定是很难理解人类的良苦用心的。


    丑橘因为削减的饭量,对寇栾表现出了强烈的不满,如果它会说话,寇栾相信,它一定已经在破口大骂了。


    寇栾一边顺毛安抚着情绪暴躁的“大爷”,一边用手机随意地浏览着经纪人发来的剧本。


    距离他的下一次工作,大约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他虽然懒散,但面对工作,至少态度上还算是敬业。


    他的确应该开始准备了。


    随着剧情的冲突加深,寇栾看得愈发认真,撸猫的动作,也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手背突然传来了一阵剧痛。


    寇栾倒抽了一口气,无奈地将目光,转向了眼前的始作俑者。


    胖橘慢悠悠地收回“凶器”,毫不在乎地被他抓了个现行。


    果然,视频网站里那些神仙宠物,都是用来骗人的。


    寇栾痛苦地得出了结论。


    有生之年,他还能有机会,亲眼看见一只神仙宠物吗?


    寇栾无比郁卒地想道。


    手上的痛楚,还没消散,熟悉的心悸感,就再度袭来。


    他神色一凛——


    又要开始了吗?


    寇栾将目光重新放回手机上。


    果不其然,《不安引》已经浮现在了他的APP列表里,倒计时依旧是五分钟。


    寇栾毫不意外地扫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睡袍,冷静地开始换衣服。


    这一次,他选择了一个无比安全的搭配。


    棕咖色的薄线衫,配上黑色的休闲裤,脚上则是一双灰色的板鞋。


    很好。


    非常低调。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寇栾在心里,比了个大拇指。


    倒计时还剩下不到一分钟。


    寇栾最后用力地撸了一把圆圆的猫头,在胖橘发出炸毛的“呼噜”声之后,他眼疾手快地点开了《不安引》——


    刹那间,寇栾便消失了。


    无论经历过多少次,那股令人窒息的挤压感,还是让他极为不适。


    寇栾甩了甩脑袋,适应了片刻,才开始打量四周。


    他本打算,大概扫个一眼,就赶紧检查一下,位于他身后的狡黎的着装。


    然而,就是这么漫不经心的一瞥,却让他再也无法挪动目光。


    那是……什么?


    寇栾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


    眨了无数次之后,结果却依旧没有什么不同。


    好吧。


    寇栾终于开始尝试接受现实。


    所以,不远处的那个玩意儿,究竟是什么?


    寇栾的眼神费解得很直白。


    拜托了——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迷雾里,会出现一只哈士奇?


    难道是他对丑橘的怨念太深,让老天真的实现了他的愿望,给了他一个近距离接触神仙宠物的机会?


    “那是阿拉斯加。”


    似乎听到了他心中的呐喊,他的身后传来了一声轻笑。


    “……瞬间就变得一点儿都不奇怪了呢。”寇栾面无表情地转过身,“非常感谢你的解答。”


    他本打算再多讽刺个两句,声音却戛然而止。


    寇栾有些崩溃地看着狡黎的着装。


    事实证明,对方的确听从了他的建议,穿了衬衫和休闲裤,但是在颜色的发挥上,实在是别具一格——


    暗紫色的衬衫,搭配浅灰色的休闲裤,尽管穿在狡黎的身上,不至于有精神小伙的味道,却依旧显得格外骚气。


    过长的黑发,照例用紫色的丝巾,束在了脑后,只留下几绺不听话的碎发,随意地搭在额前。


    简而言之,自己好像白低调了。


    “……你到底有多喜欢紫色?”寇栾咬牙切齿地说道。


    “怎么了?”狡黎挑了挑眉毛,“很难看吗?”


    出于对自己审美的尊重,寇栾实在无法违心地说出“丑”这个字。


    毕竟,任何衣服穿在狡黎的身上,似乎都会打上独属于他的标签。


    更何况,衬衫加上休闲裤,本身就不算是什么违和的打扮,进一步加深了狡黎外在形象的合理性。


    “……算了。”


    寇栾决定放弃纠结这个问题。


    经过这一茬,他顿时觉得,刚刚看见的那只哈……哦不,阿拉斯加,带来的冲击力,都已经减轻了不少。


    他走近几步,看见那只阿拉斯加的身旁,还站着一个男人。


    男人的身材高挑,样貌出众,鼻子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轮廓略显深邃。


    看起来,他的年龄应该在三十岁以内,和寇栾比较接近。


    男人的气质冷峻,浑身上下,正散发着“生人勿近”四个大字。


    注意到寇栾的接近,他冲着寇栾,微微点了点头。


    “周景然。”


    男人开口说道。


    下一秒,他就冷冷地撤回了视线。


    男人的声线,一如他的外表,几乎没有任何活泼的味道,要不是他的音色还算清澈,寇栾几乎要以为,眼前是一位五十岁的老教授,正在古板地进行授课。


    “寇栾。”不在意周景然已经移开的目光,寇栾温声回复道,“你旁边的这只狗,是怎么回事?”


    他决定开门见山。


    “它叫Ashy。”幸好,即使不看向他,周景然依然能够听清他的问题,“他们说,它是我的……SSR。”


    说到这里,周景然的目光,不经意地流露出了些许的疑惑。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还是被观察力细微的寇栾,成功地捕捉到了。


    看起来,眼前这位冷淡的帅哥,似乎对于目前的境遇,充满了问号。


    新人“王”!


    寇栾却是眼前一亮。


    虽然不是很清楚,为什么“王”抽到的SSR,可以是一只活生生的狗,但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好像也不是完全无法理解。


    毕竟,新人“王”的出现,意味着他们本局游戏,可以提前获取到一些关键性的背景信息。


    他终于明白周景然身旁的那些人,为什么会面露欣喜地围绕着男人了。


    大概和他此时此刻的想法一致。


    ……Ashy?


    寇栾看了眼阿拉斯加银灰色的毛发。


    名字倒是挺贴切的。


    目前,迷雾里的人形玩家,除了寇栾、狡黎和周景然,还有四位。


    离周景然最近的那名玩家,是个中年男人,他的身材瘦小,后背微驼,双眼写满精明。


    从外表来看,对方应该是一个善于审时度势的人。


    此刻,他和周景然之间,仅仅只有一步的距离。


    如果不是Ashy,虎视眈眈地隔在中间,寇栾有理由相信,这个人一定已经殷勤地贴了上去。


    不过,看周景然的反应,他似乎并不喜欢陌生人的靠近。


    稍远一点的地方,站立着另一名中年男子,看起来比之前那位的年龄,略小一些,应该刚刚三张过半。


    他同样神色欣喜。


    不过,比起第一位的毫无掩饰,这一位的情绪,略微收敛了些许,欣喜之余,还掺杂了几缕担忧。


    他似乎对于“王”的加入,含了一点恐惧,即使是新人“王”,也无法遏制他对自身命运的不安。


    更远的地方,站着一对中老年男女。


    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惶恐,两个人正在不知所措地打量着四周。


    光凭这副模样,寇栾就能断定,这两个年纪稍大的人,应该是新加入的玩家。


    如果将Ashy算作玩家,那现在迷雾里,一共有八名玩家。


    然而,迷雾并未展开,说明玩家尚未到齐。


    因此,除了简短的交谈,在场的几位老玩家,几乎没做长久的沟通。


    这可苦了那对年纪稍大的男女。


    他们犹豫了良久,还是走到了精明男子的身旁,礼貌地开口询问情况。


    寇栾这才注意到,他们都穿着冲锋衣,身后还背着鼓鼓囊囊的包,看起来像是两名驴友。


    他们之所以会选择精明男子,其实也不难理解,毕竟,从流露的气质来看,对方似乎是全场最健谈的人。


    见状,精明男子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他上下打量了俩人几秒,又转头看了看将他当成一团空气的周景然。


    反正还要等,他最终还是选择,和那对年龄稍大的男女,悠悠地解释了起来。


    寇栾听了一会儿,发现精明男子阐述得还算详细,也没什么刻意隐瞒的地方。


    他还注意到,精明男子在说的时候,周景然似乎也竖起了耳朵,认真地聆听着对方的话语。


    果然是新人“王”。


    寇栾彻底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这对年纪稍大的男女,是一对老夫妻,他们前几年,都从原本的工作岗位上退了休。


    然而,最近一次体检的时候,男方被查出了一点脂肪肝的问题,医生建议他适当做做运动。


    因此,老夫妻开始结伴定期去爬山。


    爬着爬着,两个人竟然爱上了这项运动。


    如今,老夫妻已经几乎将全国各地的崇山峻岭,都征服了个遍。


    今天,他们照例爬完山,刚刚走到山脚下的时候,就跑来了一个小姑娘,说是刚毕业,在尝试团队创业,希望老夫妇能够帮帮忙,帮她扫一个二维码,其他什么都不用做。


    老夫妇出于怜悯,帮她扫了码,下载了游戏,还按照小姑娘的说法,点击了抽卡。


    下一秒,两个人就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这里。


    属实是有点惨啊。


    寇栾在心内叹了口气。


    瞥到同样眼神专注的周景然,寇栾情不自禁地开始猜测,这一位人形的冰山,究竟是怎么被诓进来的。


    光是想象对方掏出手机,启动手游,点击开始游戏的样子,就莫名觉得违和,更别提还要怀着一脸期待地进行抽卡。


    虽然只和对方说过一句话,但寇栾几乎可以肯定,周景然绝不是能够干出这种事的人。


    听完精明男子的讲述,老夫妻明显不是很相信,但他们的的确确被困在了一团迷雾里。


    因此,他们只能半信半疑地继续等待着。


    大约过了十分钟,迷雾中又突兀地出现了两个人。


    在看清俩人的那一刻,精明男子忍不住退后了两步,眼中写满了惊恐。


    第86章 买一送一再赠一


    “涂……涂掠。”


    精明男子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指向了其中的一位,声音磕磕绊绊。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什么洪水猛兽。


    寇栾好奇地看向了他指的那一位。


    位置的原因,他暂时只能看见那个人的背影。


    身高很高,应该是男性。


    身材偏瘦。


    不过,从外部包裹的布料来看,应该不是干巴巴的类型,只是因为长期的实战,肌肉变得极为紧绷。


    背影还挺正常,甚至算得上是优越。


    难道正脸长得颇为惊世骇俗?


    寇栾偷偷地挪了两步,来到那人的侧前方。


    如果说,周景然的轮廓,够得上深邃,那眼前的这个男人,简直拥有刀凿斧刻般的面容。


    太黑了。


    这是寇栾的第一反应。


    倒不是对方的肤色有多黑,男人裸露在外的皮肤,分明是健康的小麦色,主要是因为他的装扮——


    黑色的长袖T恤,搭配黑色的长裤,脚上蹬着一双黑色的短靴,一头黑色的短发下,掩映着浓黑的眉目。


    浑身上下,好像除了黑,再无其他的颜色。


    要不是迷雾足够白,对方几乎要与身后的黑暗,融为一体。


    按理说,这样浓颜系的帅哥,本应该是一身正气,但男人的那双眼睛,实在太过邪性。


    狭长的眼尾,拉成了一个凌厉的角度,非但无法让人感受到正气,反而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又见面了。”


    男人冲着过度反应的精明男子,点了点头。


    明明是面无表情的一句话,因为他的那双眼睛,却莫名沾上了几分戾气。


    男人的音色很年轻,稍稍带着点儿沙哑,不是那种烟嗓的沉淀,应该是他天生的音质使然。


    寇栾好像有点明**明男子,为何会是这幅模样了。


    男人漫不经心地扫过在场的所有人,视线在寇栾的身上,稍作停留。


    寇栾还没来得及惊讶,男人就已经移开了视线。


    “……”


    他做什么了?


    寇栾简直是一头雾水。


    如果说,男人是因为认出了他演的角色,才停顿了那一秒,寇栾宁愿相信,是自己莫名其妙地惹到了对方。


    “被盯上了啊。”狡黎笑着眯起眼睛。


    “你好像很高兴?”寇栾漫不经心地反问了一句,“别忘了,你的命,系在谁的身上。”


    “……我记得,我们已经休战了。”狡黎稍稍收敛了笑意。


    “嘴战可没休。”寇栾语气不咸不淡地补充道,“更何况,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闻言,狡黎彻底闭嘴了。


    刚刚出现的是两个人,观察完这一个,寇栾将视线,放到了另一位的身上。


    那是一名女性,年龄应该在二十岁上下。


    她的眉眼精致,右眼的眼睑下,有一颗显眼的痣,稍稍冲淡了凤眼带来的压迫感,多了一丝莫名的魅气。


    寇栾的目光下移,在看到女人的服装后,寇栾整整无语了一分钟——


    又是一个黑色联盟的荣誉会员。


    女人穿着一套黑色的紧身衣,从材质来看,大概率是皮质的。


    她的脚上裹着一双尖头的黑色高跟靴,高度至少有五厘米,根据她的站姿判断,女人驾驭起这样的高度来,应该非常游刃有余。


    寇栾当然不会天真地认为,两个同时现身的玩家,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穿黑色,只是一个单纯的巧合。


    因此,为了求证自己心中的想法,他一把拉过了那个还在发抖的精明男子。


    “你认识他?”寇栾指了指新出现的那个男人,“另一个,你应该也认识吧?”


    虽然是问句,寇栾的语气,却无比笃定。


    闻言,精明男子愣了愣,几秒后,他才苦笑一声:“……认识。”


    “‘王’和他的SSR?”寇栾挑了挑眉毛,继续问道。


    “你怎么知道?”精明男子大惊失色地说道,他反复地打量了好几眼寇栾,“确实是生面孔啊!难道……你也在其他局游戏里遇过他?”


    “猜的。”寇栾实话实话道。


    听见这个回答,精明男子的目光,瞬间变得有些狐疑。


    他思考了几秒,最终还是决定放弃:“算了,也没什么好瞒的,‘王’的名字,我刚才已经报过了,那个女的是他的SSR,名字叫做阮妄。”


    涂掠和阮妄。


    寇栾点了点头,示意他已经记下了。


    “我提醒你们一句,这两个人的武力值,有点逆天。”精明男子看了眼凑上来的其他人,“千万不要随便招惹他们。”


    ……他好像已经不明不白地招惹上了。


    寇栾顿时有些无言。


    “唉!”精明男子深深地叹了口气,眉眼间,早已褪去了欣喜,“天哪,两个‘王’,这一局游戏,得难成啥样?”


    听见他的抱怨,另一个中年男人,也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不好意思。”


    寇栾打断了他们的长吁短叹。


    见众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转向了自己,他微笑着说道——


    “我也是‘王’。”


    这一局游戏,寇栾本来就没有隐瞒身份的打算。


    上一局游戏,他被萝萌萌的勇气震撼到了,再加上隐瞒身份的行为本身,似乎并不会带来任何实质性的好处,寇栾当时就做出了决定,下一局游戏,他一定从开头就坦白自己的身份。


    尽管这一局游戏的性质,有些特殊,截至目前,算上他的话,一共出现了三个“王”,他也丝毫没有改变想法的意思。


    “……三个‘王’?”精明男子瞪大了双眼,瞳孔里写满了绝望,“我是不小心闯进地狱了吗?”


    “淡定。”寇栾拍了拍他的肩膀,“既来之,则安之。”


    “你们有没有发现,迷雾、迷雾还没开……”另一个中年男人,声音颤抖地说道。


    他的言下之意很简单——


    这一局游戏的玩家,还没到齐,所以游戏还没开始。


    然而,如果结合上之前的那几句,事情顿时就变得恐怖了起来。


    本局游戏已经出现了三个“王”,在玩家尚未到齐的情况下,剩下的玩家里,会不会还存在新的“王”?


    光是想到这种可能,几个人就觉得不寒而栗。


    他们的担忧,没有持续多久,迷雾中就再次出现了两道身影。


    “又是两个……”精明男子喃喃着说道,“难道真的是‘王’和SSR的组合?”


    他们将目光,紧紧地汇聚在两人身上,待身影变得清晰之后,他们终于松了口气——


    是新人。


    刚刚出现的那两位,同样是一男一女,面容放在普通人之中,可谓是异常的出众。


    但他们身上的着装,却显得有些奇怪,似乎是民国背景的服饰。


    属于两个人的腕表,此刻正大喇喇地系在他们的手腕上,没有进行任何掩饰,再加上两人如出一辙的迷茫表情,九成九是新玩家。


    “难道是一对正在拍婚纱照的新人?”精明男子小声地猜测道。


    受到刚才那对老夫妇的影响,他现在看到一男一女,就觉得大概率是一对,再加上两个人的外貌,的确很般配,这么猜测也是在情理之中。


    闻言,另一位中年男子,也点了点头。


    现在的年轻人拍婚纱照,都不局限于普通的白纱和西装,总会弄几套其他的款式,民国风就是时下较为流行的一种。


    “有路了!”


    老夫妇中的那位妻子,高兴地喊道。


    将全副注意力都放在新出现的两位身上的老玩家,这才发现迷雾的一面,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展开了。


    看来,玩家终于到齐了。


    算上Ashy的话,本局游戏一共有十二名玩家,即使忽略掉三“王”的事实,玩家的数量,也注定了这不会是一场平静的游戏。


    最后的两名玩家现身之后,寇栾就陷入了彻底的沉默。


    他死死地盯着那两个人,几乎连眼珠子,都没有挪动分毫。


    “怎么了?”注意到寇栾的异样,狡黎开口问道。


    闻言,寇栾抿着嘴巴,没有回答。


    即使寇栾摆出了拒绝配合的态度,狡黎依旧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两名新玩家中的女性,在看到寇栾的那一刻,慌张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抹喜色。


    “寇栾!”她冲着寇栾挥了挥手,“你果然也在这儿!”


    “原来是熟人。”狡黎挑了挑眉毛。


    “不止。”寇栾终于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


    “还是前女友。”


    “……”


    狡黎所有的表情,瞬间凝滞住了。


    见状,寇栾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刚刚的那句话,并不是在故意逗弄自己的SSR。


    眼前的这位女性,的的确确是他的前女友,也是他唯一的一任女友。


    大约两年前,他刚刚入行的时候,拍了一部戏,他是里面的男五号。


    他的前女友是那部戏的女三号,两个人就是因为这部戏结识的。


    虽然两个人的对手戏不多,但在休息室里等待的时间都很长,再加上他们都没有单独的休息室,一来二去,自然熟络了起来。


    他的前女友名叫曾芸静,人如其名,是一个温柔文静的女孩子。


    和对方待在一起的时候,寇栾并不觉得无聊,反而很喜欢这种舒适的氛围。


    他原本对曾芸静,并没有除朋友以外的心思,直到那部戏的拍摄,他的戏份进入尾声,准备离开剧组。


    寇栾不算是什么主角,当然不用参加剧组的杀青宴。


    因此,自己的戏份一结束,他就打算连夜离开剧组。


    就在那个时候,曾芸静忽然将他约了出去,然后直接对他进行了告白。


    第87章 我有一个条件


    寇栾在惊讶之余,开始认真思考和曾芸静交往的可能性。


    从小到大,他好像没有对人动心过,所以一直保持着单身。


    按照曾芸静的个性,她能够主动对自己告白,一定是在事前,鼓起了莫大的勇气,进行了长久的心理建设。


    而寇栾并不讨厌和对方相处,甚至有些享受那个宁静的氛围。


    这么看来,将她作为自己的第一个交往对象,似乎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在认真考虑了两天之后,他答应了曾芸静的告白,两个人正式开始交往。


    有了女朋友之后,寇栾的生活,好像并没有发生什么改变。


    他和曾芸静的相处,也维持了之前的模式,除了会定期地进行私下的会面,两个人几乎不像普通情侣那样,整天都腻歪在一起。


    对此,寇栾感到相当满意。


    然而,就这样平淡如水地交往了三个月之后,曾芸静向他提出了分手。


    对方的理由很简单——


    寇栾足够绅士,对女性也足够尊重,和他相处是一件令她身心愉悦的事情,但她始终无法感受到一种强烈的、被爱着的氛围。


    也许,退回到朋友关系,才是两个人最好的相处模式。


    寇栾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她。


    虽然他不理解,怎么样才能给予对方一种强烈的、被爱着的氛围,但既然他没做到,就不该白白浪费对方的情感。


    从此以后,寇栾不是没有遇过其他主动向他告白的对象,但在弄清楚如何做一个合格的男友之前,他决定将那些告白,统统挡回去。


    即使他已经和曾芸静分了手,但当初两人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撒泼打滚的狗血场面,因此,两个人一直维持着好友关系。


    时不时的,他们还会聊个一两句。


    这两年,曾芸静的发展不错,已经出演了多部戏的女二号。


    前段时间,她还兴奋地告诉寇栾,自己终于接到了一个好剧本的女一号,是一部民国戏。


    寇栾理所当然地对她表示了祝福。


    看样子,她现在应该正在拍摄这部戏。


    那么,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引”里?


    寇栾边思考边将视线移到她身旁那位男性的身上。


    于是,他再度怔住了——


    又是一张熟面孔。


    池晟,他拍摄的上上部戏的男二号。


    寇栾在那部戏里是男四号,戏份几乎和池晟没有任何交集。


    有一次,他在剧组玩游戏的时候,被池晟瞄见。


    池晟同样是个手机游戏迷,出于找到同类的兴奋,他主动添加了寇栾的联系方式。


    然而,两个人除了刚刚加上好友的时候,寒暄了几句,剩下的时间,完全是一片空白。


    因此,寇栾和池晟的熟悉度,完全比不上曾芸静。


    可这依然改变不了,最后出现的两名玩家,都是寇栾的熟人的事实。


    仅仅是巧合吗?


    寇栾蹙起眉头,心中隐隐地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很快,他的预感就得到了印证。


    经过一番交谈之后,寇栾终于明白,曾芸静和池晟为什么会同时出现在这里。


    曾芸静是那部民国戏的女一号,而池晟恰巧是那部戏的男二号,两个人不可避免地有多场对手戏。


    拍摄了一段时间之后,两个人暗生情愫,现在已经正式成为了情侣。


    “是我主动追的小静。”池晟坦诚道,“说起来,我能够顺利地和小静聊上天,还是多亏了你。”


    池晟笑了笑。


    看起来,他并不知道寇栾是曾芸静的前男友。


    “我?”寇栾不解道。


    “嗯。”池晟点了点头,“小静比较内向,一开始,除了拍戏,我压根儿不知道,如何才能在私下里接近她,直到我突然想起了你——我和她都跟你拍过戏,我干脆以此为契机,没话找话地和她聊上了。”


    “原来如此。”寇栾明白了。


    “幸好,小静和你的关系不错,才愿意搭理我。”池晟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气息。


    闻言,他身旁的曾芸静,立马害羞地低下了头。


    “你们是不是下载了一个名叫《不安引》的游戏?”寇栾直截了当地问道。


    “是啊。”池晟的目光带着诧异,“不是你突然给我俩发消息,让我们下载的吗?”


    “……”


    果然是这样。


    从听见曾芸静的那句“你果然也在这儿”起,寇栾就觉得不太对劲。


    现在,他终于知道原因了。


    “我们当时在一起候场,手机同时收到了你的消息,让我们立即下载这个游戏,还特地交代了要我们抽卡。”池晟补充道,“我感觉有点奇怪,但小静很相信你,于是我们就一起照做了。”


    闻言,寇栾深吸了一口气:“那你们抽到什么了吗?”


    “都是N卡,还没看清具体是什么,就一阵天旋地转,然后就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儿了。”池晟无奈地回答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等会儿再说。”寇栾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先让我冷静一下。”


    下一秒,寇栾直接闭上了眼睛。


    即使是处在状况外的其他玩家,都能感受到他此时此刻的低气压,像是一团包裹着雷电的乌云,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寇栾很讨厌现在的感觉。


    虽然是“引”藏在背后作祟,但当欺骗被赋予了他的名义之后,他会无法自控地认为,这些人是被他拖进来的。


    他不清楚游戏是蓄意为之,精准地定位了他现实世界中,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还是一个单纯的巧合。


    即使缺乏充分的证据,寇栾依旧倾向于前者。


    但他想不通“引”这么做的意义。


    是为了折磨他吗?


    事实上,被拖进游戏这件事本身,并没有引起寇栾过多的反弹。


    他是一个性格不太明确的人。


    即使深陷险境,他也能够尽量忽略掉自身的状态,将破解谜题的趣味,放在第一位。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不要关联他人。


    他厌恶拖累别人。


    就算是虚拟出来的事实,他也极度痛恨那种感觉。


    这还是他第一次对“引”产生了如此巨大的抵触心。


    “感到愤怒的话,就尽力帮他们活下去。”狡黎忽然附在他的耳边,小声地说道。


    对方既没有说“这件事与你无关”,也没有说“不要钻牛角尖”,哪怕是安慰的话术,对方也很会揣摩人心。


    寇栾不得不承认,他的心情瞬间平复了不少。


    “谢了。”


    他睁开眼睛。


    寇栾重新转向曾芸静和池晟,尽量用平和的语言,向他们叙述了“引”的背景和规则。


    然而,听完寇栾的讲述之后,两个人却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平和。


    他们都是年轻人,再加上和寇栾相识,因此,他们对这一切的接受度,比那对夫妇会高上很多。


    这就意味着他们不得不相信并接受如此残酷的现实。


    “……真的会死吗?”曾芸静的嘴唇,霎时变得惨白一片。


    “不会的。”池晟强行按下心中的恐惧,故作镇定地握了握女友的手,“既然寇栾这么有经验,我们一定可以平安出去。”


    “可是——”曾芸静含着泪,看了一眼寇栾,“我们不能保证,每一次,寇栾都会和我们在同一局游戏。”


    “这种事,等出了这一局游戏再想吧。”池晟干脆用单手将曾芸静搂入怀中,“只要能回去,总会有办法的。”


    “好。”曾芸静擦去眼角的泪水,回抱住男友,“我相信你。”


    寇栾静静地看着他们,没有说话。


    即使他知道一千种反驳的话术,他也不会选择在当下,无情地打破他们美好的想象。


    只是他的心中,不可抑制地生出了新的愧疚感。


    就像是顽强的藤蔓,紧紧地攀附着他的心脏,让他找不到喘息的空隙。


    既然消灭不了这种负面情绪,索性就将它们作为通关的动力。


    寇栾想起了狡黎刚刚的那句话。


    “不好意思,我打断一下。”见几人沉默了下来,听完全程的精明男子,硬着头皮开口道,“所以说,你们都是演员吗?会上电视的那种?”


    事实上,他们刚刚的那番交谈,对于一旁的老玩家来说,基本是无意义的废话。


    规则他们都清楚,对于新玩家的身份,他们也没有好奇到需要了解得如此详尽。


    之所以没有中途就打断,完全是因为顾忌了寇栾“王”的身份,卖他几分面子。


    “嗯。”


    见另外两个人,仍然沉浸在情绪里,寇栾点了点头。


    没想到,这一局游戏,他公开了“王”的身份之后,紧接着连本身的职业,都成了公开的信息。


    “我说他们俩位,怎么看着这么眼熟。”精明男子恍然大悟地说道,“不过——”


    他扫了一眼寇栾,讪讪地笑了几声:“这位帅哥,好像稍微有点儿面生哈。”


    寇栾忍不住噎了一秒:“……没关系,我是专门跑龙套的。”


    他又开始发挥自己胡编乱造的本事。


    然而,寇栾忘记了现场,还有知情人存在。


    “别听他胡说。”曾芸静立即反驳道,“他演技很好,也没跑过龙套,只是不喜欢接太多戏而已。”


    “是,是!”


    闻言,精明男子点头如捣蒜。


    事实上,他压根儿就不关心这几人的演技如何,又演过什么作品,他只想赶紧结束这段对话,迅速步入正题。


    “不说这个了。”寇栾看出了精明男子的心中所想,淡淡地开口说道,“先拜托周先生,简单地说一下,这一局游戏的背景吧。”


    “好!”


    精明男子的眼睛,瞬间亮起。


    这句话,直接说进了他的心底。


    眼前这个职业是演员的“王”,绝对是个聪明人。


    在寇栾等人进行交谈的时候,周景然全程都没有挪动位置,因此,即使迷雾已经散开了一面,暂时也没人踏上那条熟悉的小径。


    他们都在等待新人“王”,吐露传说中的辅助背景信息。


    然而,后出现的涂掠和阮妄,在不知道周景然是新人“王”的情况之下,同样选择了留在原地。


    应该说是野兽般的直觉,还是歪打误撞呢?


    寇栾忍不住思索道。


    “我可以告诉你们。”面对寇栾指向性明确的措词,周景然终于再度张开了嘴巴——


    “但我有一个条件。”


    第88章 启程


    “什么条件?”寇栾立即问道。


    “你们所有人——”说着,周景然用冷淡的视线,扫视了一圈,“都离我远点。”


    “……”


    闻言,离他最近的精明男子,立即面色尴尬地退后了几步。


    “多远?”寇栾瞥了一眼精明男子,“像他那样,足够了吗?”


    “一米以上就行。”周景然点了点头,“别误会,我只是不喜欢有陌生的人类,离我太近。”


    “好。”


    这个条件虽然有点奇怪,但几乎不需要他们付出什么,寇栾答应得毫不费力。


    要知道,这个社会的少部分人,的确会存在一些普通人无法理解的怪癖,周景然估计就是那种会对人群过敏的类别。


    片刻之后,除了Ashy以外,其余人都慢慢地退到了规定距离之外。


    见状,周景然小幅度地舒了口气,整个人似乎都在瞬间轻松了许多。


    看来,他的症状有点严重。


    寇栾给自己在心里的判断,又补充了一句。


    “背景信息比较简单,我的记忆力很好,不会遗漏掉任何内容,但我也希望你们能够相信我,没有进行刻意的隐瞒。”周景然缓缓地说道。


    虽然他的音量不大,但区区一米的距离,还不至于阻隔掉什么。


    闻言,众人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我们这次的身份,应该是旅客,需要乘坐一班列车,前往某个地方,然后在终点站下车即可。”周景然将他看到的信息,全盘托出。


    “……没啦?”见周景然似乎已经无话可说,精明男子忍不住开口问道。


    “嗯。”


    “这未免也太简单了吧?”


    精明男子瞪大了眼睛。


    他本想再多质问个几句,但他想起周景然刚刚说的“没有进行刻意的隐瞒”,只能悻悻地闭上了嘴。


    “旅客?终点站?”发出声音的人,竟然是沉默许久的涂掠,他的视线变得有些玩味,似乎正在咀嚼这两个再简单不过的字眼。


    寇栾扫了对方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我认为,周先生提供的信息,至少包含了两点信息,第一点,就是在这一局游戏里,玩家被赋予了旅客的身份;第二点,就是我们作为旅客,必须坚持到终点站,否则无法顺利通关。”


    言语间,寇栾一直在暗暗地打量,再度变得沉默的涂掠,想要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些许的情绪变化。


    然而,他的尝试注定是徒劳。


    寇栾无法确定,涂掠特意挑出的这两个字眼,究竟是和他的想法一致,还是所谓的巧合。


    从外表来看,涂掠更像是体力型的玩家,精明男子对他们的警告,也恰恰说明了这一点。


    上一局游戏,他的队友邢峰,同样是一名典型的体力玩家,但寇栾几乎可以肯定,相比于头脑简单的邢峰,作为“王”的涂掠,绝不仅仅于此。


    由于自己好像在不知不觉间,惹到了这位危险人士,寇栾必须相对精准地评估出对方的体力和脑力值,以便进入了游戏之后,不会莫名其妙地陷入被动。


    虽然“引”里存在限制,玩家无法互相残杀,否则会被游戏反噬。


    但这只是明面上的争斗。


    玩家完全可以利用“引”的规则,将自己看不顺眼的人,无声无息地抹杀掉。


    假如涂掠是那种纯武力输出的选手,他应该不会用这种手段,把自己阴死;可是,如果恰恰相反,对方在武力值逆天的同时,脑力也不遑多让的话,寇栾就必须提起十二分的警惕了。


    虽然狡黎可以在关键时刻,为自己提供支援,但涂掠同样有各方面素质不低于他本身的SSR阮妄,两个人一旦配合起来,寇栾应该压根儿就没有还手的余地。


    更别提狡黎这个SSR本身,简直是“前科累累”,寇栾根本无法对他交付信任。


    头疼啊。


    寇栾分析了整整一圈,却只有这样一个感受。


    屋顶的漏洞,还没来得及补好,又突然刮起了一阵大风。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株在狂风暴雨里摇摇欲折的小草。


    “所以说,危险应该潜伏在我们的旅途过程之中?”精明男子打断了寇栾的哀思。


    听完寇栾的分析之后,他情不自禁地顺着寇栾归纳的两点内容,继续往下思考。


    看来,这个简短的背景信息,的确包含了一些有价值的信息。


    “嗯。”寇栾点了点头,“具体的情况,等到了目的地,再结合那里的环境,进行分析吧。”


    寇栾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


    他们是时候启程了。


    “对对对!”精明男子连连点头道,“赶紧走吧,游戏都开始了,我们没必要在这里,继续耽误下去了。”


    语罢,他便率先迈上了那条小径。


    反正在那条小径上,不会存在任何危险,他干脆起一个带头的作用。


    见状,另一位中年男子,也赶紧跟了上去。


    眼看着大家都准备离开,最开始发现迷雾散开的那对夫妇,反倒犹豫了起来。


    “老章,咱们走吗?”妻子看向她的丈夫,小声地询问道。


    “你信他们说的吗?”丈夫显然也难以下定决心,“我怎么听着,那么玄乎呢!”


    “是啊!”妻子认同道,“说实话,我都没怎么听懂,不过,听他们的意思,我们要去坐什么列车,车上还有危险,好像是会丧命的那种!要不……咱们还是别去了?”


    “那就不去了。”丈夫点了点头,“但我们现在咋出去?就在这儿干等着?”


    “我……”妻子张了张嘴巴,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们最好和我们一起。”还没有离开的寇栾,听见老夫妇的对话,决定还是提醒他们两句,“虽然不知道玩家,一直留在这里,会是什么下场,但想必不是什么好事。”


    言尽于此,他不打算再多说。


    那对老夫妇,听完他的话,似乎并没有打消顾虑,仍然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见状,曾芸静走上前,声音温柔地说道:“叔叔阿姨,你们就和我们一起吧!再怎么说,人多总比人少好,我和你们一样,也是新来的,什么都不懂,但我相信我的朋友,实在害怕的话,你们可以牵着我的手,我保证,我绝对不会甩开你们!”


    闻言,寇栾欲言又止地看向了曾芸静,但他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


    对方还是那副老样子。


    即使娱乐圈是个外界公认的大染缸,也改变不了她善良单纯的本质。


    曾芸静人长得和善,声音又轻柔,比起没有什么表情的寇栾,对上了年纪的人来说,明显更有说服力。


    果不其然,老夫妇终于卸下了防备,两个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答案。


    那位妻子笑了笑:“小姑娘,你说得对,那我们两个老家伙,就跟着你走了。”


    至此,所有玩家终于踏上了那条小径。


    周景然和Ashy走在最后,稍稍和众人,隔开了一段距离。


    前往目的地的过程中,几个人进行了简单的自我介绍。


    精明男子名叫曹贵,本身在物流公司担任一个小经理;另一位稍微年轻点儿的中年男子名叫孙和平,是个小吃店的店长;老夫妇没有说他们的名字,只说了姓氏,两人巧合地都姓“Zhang”,发音相同,字却不一样——


    丈夫是“章”,妻子则是“张”。


    其余的玩家,在游戏开始之前,基本就已经互通了姓名,此刻只是简单地说了两句。


    让寇栾略感诧异的是,周景然竟然也在交流的过程中,开了“金口”。


    据他所说,他是华国一流学府的历史学在读博士,今年即将毕业。


    一瞬间,对方身上的很多气质,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寇栾却愈发好奇起了对方是怎么被诓进这个游戏的。


    “你们都见过非人型的SSR吗?”想到那只无论怎么看,都是一只货真价实的犬类的Ashy,寇栾忍不住回过头,向离他最近的精明男子曹贵发问道。


    “哪能啊!”曹贵赶紧应道,“‘王’都没见过几个,更别说犬类的SSR了!”


    “那你们怎么一点儿都不惊讶?”


    对比于自己刚刚看见Ashy那副目瞪口呆的模样,现场的其他人,简直淡定得出了奇。


    “我们早就惊讶过了。”曹贵忙不迭地解释道,“你出现得晚,我们刚看见那只狗的时候,反应比你还大。”


    “原来如此。”


    寇栾点了点头。


    既然是时间差的原因,那他就能理解了。


    看来,非人型的SSR,在“引”里并不是什么常见的现象。


    介绍的过程中,涂掠没有开口,反倒是他的SSR阮妄,干净利落地撂下了几个字。


    “阮妄,喜欢打架。”


    这个全身黑的姑娘,声线和她的长相,显得十分相称,都是毫无疑问的御姐。


    听完她的话语,恰好走在他们身后的老夫妇,瞬间停住了脚步,两个人步调一致地向后挪了挪,努力和这对“煞神”,拉开足够远的距离。


    阮妄笑着“哼”了一声,仿佛背后长了眼睛。


    几个人就这么看似平静又暗潮涌动地走到了终点。


    “居然真的是列车。”


    曾芸静惊讶地眨了眨眼睛。


    小径的尽头直接衔接到了站台。


    此时此刻,众人的面前,正停着一辆和现实世界中,相似度极高的列车。


    不过,列车的型号,似乎算不上新,比起子弹头的动车,眼前方方正正的列车,虽然不至于老旧到绿皮火车的程度,但至少也是十年多前的产物。


    除了十二名玩家,站台上空无一人,寂静得像是一座坟场。


    几个人正在打量着列车的外观,几节车厢的车门,忽然不约而同地打开了。


    第89章 怪异的乘客


    “什么意思?”池晟谨慎地退后了两步,“这是在邀请我们上车?”


    曹贵伸长了脖子,想要看清列车上的景象。


    然而,现在明明是大白天,敞开的车门里和列车上的窗户内,却皆是一片漆黑。


    无论他把身体扭成什么角度,视野中都是一无所获。


    “兄弟,放弃吧。”


    孙和平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的个头比曹贵高一些,因此,他早就确定了,在外面什么都看不到。


    “应该是吧。”寇栾回答了池晟的问题,“我们最好尽快上车,我们没有票,这里也没有时刻表,无法确定车门,什么时候关闭,也就是说,列车随时都有可能离开。”


    作为旅途的乘客,如果赶不上列车,会是什么后果,不用寇栾假设,在场的玩家,都是心知肚明。


    闻言,他们赶紧走到最近的车门旁边。


    然而,新一轮的问题出现了。


    这辆列车不算长,一共有四节。


    除了第一节车厢的样子,比较特殊,侧面还贴上了“员工专用”这四个字,其余的三节车厢,看上去几乎一模一样。


    “我们上哪节?”曹贵回头问道。


    寇栾本想听听其他人的意见,却发现全场的人,除了涂掠和周景然,都在看着自己。


    好吧。


    寇栾无奈地叹了口气。


    时间紧急,他也懒得计较。


    寇栾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提议:“本局游戏一共十二名玩家,三节车厢的话,最好一节车厢上四个人,这样数量比较平均,力量也不算太分散,应付起突发情况来,至少能够撑到其他车厢的支援。”


    一般情况下,列车虽然会分成多节,但每节车厢,并不是完全独立的,可以相互通行。


    既然第一节车厢,特地设置成了“员工专用”,就代表了这辆列车上,大概率有乘务员的存在。


    假如乘务员可以从第一节车厢走向后方,玩家应该同样可以做到在三节车厢内穿行。


    因此,寇栾说得不无道理。


    “我赞成。”曹贵率先点了点头,“大家一窝蜂地挤到一节车厢上,肯定不合适,这年头,没读过书的人,都知道风险分摊的概念,落单就更不可能了,反正我不愿意,一个人跑到一节车厢上,你们谁愿意的话,可以自己去。”


    赞成的话语,虽然说得冠冕堂皇,但他却并没有行动。


    只见曹贵那一双精明的小眼睛,滴溜溜地在眼眶里打着转。


    他仔细地观察着其他人的动作,打算伺机而动。


    “我们走吧。”


    寇栾对跟在身后的曾芸静说道。


    “好。”曾芸静点了点头,拉上池晟,跟着寇栾和狡黎,直接上了第二节车厢。


    “这……”


    曹贵一脸希望落空后的震惊。


    他本打算跟紧了寇栾,没想到人家说话、组队、上车,一气呵成,压根儿没有给他机会。


    另一头的涂掠和阮妄,已经走到了最后的那节车厢旁边,两个人几乎没有犹豫,就径直进入了车门。


    周景然思索了几秒之后,喊了一声Ashy,一人一狗跑动了几步,同样上了最后一节车厢。


    一转眼,三个“王”就都消失了。


    曹贵气得跺了跺脚,尽管心有不甘,他却不敢再做拖延,直接上了近在眼前的第三节车厢。


    孙和平紧随其后。


    于是,站台上只剩下了那对老夫妇。


    他们本打算跟着曾芸静,可是那节车厢上,已经有了四名玩家,想起寇栾刚刚的建议,他们最终还是没有迈步。


    “咋办?”张大妈看向自己的丈夫。


    “上吧。”章大爷咬了咬牙,“难道你想待在这个鬼地方?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渗人的站台,感觉骨头里都在冒冷气!”


    “那咱们赶紧走吧。”


    话音刚落,眼前的列车,就发出了一声轰鸣,似乎即将驶离这个站台。


    张大妈扶住老伴的胳膊,两个人紧赶慢赶地上了第三节车厢。


    “可算是上来了。”


    张大妈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他们俩常年爬山,再加上年纪不算很大,腿脚尚且利索,因此,列车门后的楼梯,并没有牵绊住他们的脚步。


    然而,刚刚下山的时候,章大爷不小心扭了一下脚。


    情况不是很严重,只是稍微肿了一点,休息几天,应该就能痊愈。


    走起路来,基本没有什么异样,却对上下楼梯,略有影响。


    因此,张大妈是搀着章大爷进的车门。


    几乎是他们甫一进门,列车就开始了行驶。


    ……


    车厢里竟然有不少人。


    寇栾挑了挑眉毛,看着眼前这堪称拥挤的景象。


    “好热闹啊。”


    后上车的曾芸静,惊讶地说道。


    “我们的位置在哪里?”池晟目前只关心这个问题。


    “不知道。”寇栾耸了耸肩膀,“先往里走吧。”


    车厢里的空间,被分成了两个部分。


    左侧是类似于包厢的隔间,外部有一个推拉门;右侧是纯公开的区域,竖放着一张张的小桌板,前后各一张板凳,数量恰好和隔间对应。


    经过这样的划分之后,车厢最中间留给他们行走的道路,就顿时变得狭窄了许多,基本只能容纳一人通行。


    寇栾让狡黎走在最前方,他排在第二位,身后跟着曾芸静和池晟,四个人正式向内部进发。


    一进入车厢的内部,他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刚刚他们只是站在入口处,观察到的东西,都比较表面,因此,并没有发现明显的异常。


    然而,寇栾打量着乘客这一张张苍白的脸孔——


    不像那种因为常年缺少光照,所以天生白皙的肤色,更像是那种毫无血色的惨白。


    只有一两张的话,可能是天生身体虚弱,还勉强说得过去。


    可是,这节车厢内,数量众多的乘客,每张五官各异的面容上,都涂抹着同样惨白的肤色。


    看久了,着实有些渗人。


    隔间的推拉门,大都没有被关闭,透过敞开的一扇扇门,他们可以清晰地看见,隔间内的景象。


    隔间里有四张床,按照相对的上下铺进行摆放。


    乘客基本都窝在左侧的隔间内。


    他们有的在睡觉,有的在攀谈,甚至连凑桌玩扑克牌的乘客,都不在少数。


    至于右侧的小桌板旁,同样稀稀拉拉地坐着几个乘客。


    他们多半扭头看着窗外的风景,不发一语。


    明明是非常有“人气”的画面,放在任何一辆列车上,都算得上是常见,寇栾却感受不到哪怕一丝的温度。


    即使忽略乘客的外型,只看他们的动作,寇栾依旧察觉到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


    是什么呢?


    寇栾暂时想不透。


    算了。


    他干脆放弃思考,选择吸了吸鼻子。


    一阵淡淡的腐臭味闯入鼻腔。


    坐过长途列车的人都有经验,车厢里的味道,一般都不会特别怡人。


    脚臭味夹杂着人身上的各种体味,最终混合成一种难以言喻的味道,持续冲击着乘客的鼻腔。


    然而,这种味道绝不会是如此明确的腐臭味。


    寇栾蹙起眉头。


    他还注意到了,即使他们四个人,毫无遮掩地穿行在车厢内,也根本无法引起其他乘客的注意。


    就像是看不到他们似的,乘客们自顾自地做着手头的事情,连眼珠子都没往这儿转动。


    寇栾决定测试一下。


    他在经过下一个小桌板的时候,“不经意”地踩了一下独自坐在这个小桌板旁的乘客的脚。


    “不好意思。”


    寇栾立即收腿。


    被他踩中的乘客,是一个年轻男人,此时正同样扭头看着窗外的风景。


    听见寇栾的道歉,他才缓缓地转过头,一双黑漆漆的眼睛,被惨白的肤色,衬得愈发深幽,乍看之下,像是被硬生生挖出的两个空洞。


    他不发一语地打量着寇栾。


    寇栾的额头边沿,不自觉地渗出了几滴汗珠,他用余光瞟到,四周的乘客,似乎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静静地凝视着他。


    好像又有点儿冒险了。


    他在心底对狡黎说了句“抱歉”,实际有没有歉意,只有他自己知道。


    “没关系。”


    就这样僵持了数十秒,年轻男人突然笑了笑,轻声地说道。


    对方的音量不高,但音色还算正常,笑容的弧度,也颇为合理。


    寇栾松了口气,他冲着回过头的狡黎,微微点了点头,示意狡黎继续往前走。


    总的来说,这个险冒得还挺值。


    在没有受到伤害的同时,还顺便验证了他的猜想——


    车厢里的其他乘客,不仅能够看见他们,而且还能够和他们互动。


    然而,出于一些未知的原因,他们刻意摆出了一副没有注意到他们到来的模样。


    会是什么原因呢?


    寇栾暗自思索道。


    一节车厢不算很长,大约走到中后部的时候,他们发现了一个完全空置的隔间。


    “难道是留给我们的位置?”池晟的目光一喜。


    “有可能。”寇栾点了点头。


    保险起见,他还是让走在最前方的狡黎,把剩下的空间,先探完再说。


    一分钟左右的时间,狡黎就走了回来。


    “后面的隔间都有人。”对方言简意赅地说道。


    “看来,的确就是这里了。”寇栾看向左侧的隔间,“我们进去吧。”


    虽然还没搞明白,这一局游戏,究竟潜藏了什么危险,但他们四个人,不可能一直站在过道上。


    如此狭窄的过道,让他们的交谈和行动,都变得极为不便,他们必须找个宽敞点的地方。


    “中途会不会有别人上车啊?”曾芸静却显得有些担心,“我们有可能占了他们的位置。”


    “没关系,小静。”池晟出言宽慰道,“假如真的有乘客找过来,我们到时可以再把位置让给他们,现在,大家还是聚在一起,比较安全,如果我们选择其他的隔间,注定要分散开来。”


    “嗯。”曾芸静点了点头,“我听你的。”


    很快,四个人就顺利地在这个空荡的隔间里落座。


    虽然有四张床,但没人会真的心大地躺下休息。


    他们坐在下铺的两张床上,两两相对。


    车厢的两侧都有窗户,虽然在站台的时候,他们透过窗户,看向车厢的内部,只能看见一片漆黑。


    如今,他们进来之后,却可以通过窗户,看到外面的风景。


    寇栾观察了一会儿,发现窗外的风景,简直再正常不过。


    花花绿绿的植被,在画面里不断地后退,除了偶尔闪过的建筑,大部分都是自然的风光。


    “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池晟看向寇栾。


    闻言,寇栾收回放在窗外的目光,扭过头,缓缓地吐出了一个字——


    “等。”


    第90章 特殊的游戏


    “等?”池晟面露不解地问道,“等什么?”


    “不知道。”寇栾看起来并不像是在开玩笑,“这里的乘客,不太对劲,我相信,你们都或多或少地看出来了。”


    “没错。”池晟立即大力地点了点头,“一个个的,都白得像鬼,还完全不看我们。”


    他的本职工作是演员,常见混迹在俊男靓女的作品里,讲直白点,他就是靠脸吃饭的。


    因此,即使别人不认识他,当他出现在某个环境里的时候,照样会收到为数不少的注目礼。


    他已经很久没有遇过这么刻意的忽视了。


    不过,这和他们等待的东西,又有什么关联?


    池晟直接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寇栾刚刚张开嘴巴,一阵急促的喊叫,就猛地打断了他的思路。


    “寇王!寇王!”


    曹贵高亢的嗓音,回荡在这节车厢里。


    隔间内的另外三位,瞬间一齐看向了那个被呼唤的人。


    寇栾:“……”


    无语了几秒之后,他探出脑袋,冲着过道里的人,挥了挥手:“别喊了,我们在这儿。”


    “得嘞。”曹贵顿时一脸喜色,马上拖着身后的孙和平,径直向他们的隔间走来。


    “你说的‘等’,不会是指他们吧?”池晟狐疑道。


    “……不是。”


    寇栾面无表情给出了答案。


    他本来是想说,仅仅凭借现在的线索和表象,他们基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待本局游戏的进一步指引。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解释,这两位就出现得“恰到好处”。


    很快,两个人就抵达了他们的隔间。


    他们一人选了一侧坐下,曹贵恰好坐在寇栾的身边。


    “你们怎么来了?”池晟开口问道。


    “别说了。”曹贵摆了摆手,“我们刚进车厢,发现乘客还挺多,本来想打探打探情况,却发现这些乘客,完全把我们当空气,我偷偷地观察了一下,他们的面色,都跟死人似的,我心里害怕,正好打算验证一下,能不能在几节车厢里穿行,干脆就拉着孙和平过来了。”


    “看来,你们的验证成功了?”寇栾抬眼看向对方。


    “是啊!”曹贵的声音,陡然亢奋了起来,“这里就跟正常列车没两样,车厢的两头都是通的,随便走。”


    闻言,寇栾点了点头。


    这倒是个好消息。


    最起码,真的到了需要支援的地步,他们不至于被困死在一节车厢里。


    “寇王,你真是神了!这一局游戏,我就跟你混了!”曹贵趁机谄媚道。


    “……别叫我寇王。”寇栾的声音,变得十分无奈,“听着太奇怪了。”


    “好,好!”曹贵连声应道,“那我就喊你寇大哥,以后你就是我大哥!”


    望着对方那张饱经沧桑的脸庞,寇栾突然感觉有点儿语塞。


    “……随便你吧。”


    良久,他才憋出了一句话。


    曾芸静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她从未见过寇栾这副憋屈的模样,即使是在危机重重的“引”里,她也觉得十分有趣。


    “孙先生好像一直很沉默。”


    许久没有开口的狡黎,冷不丁地冒出了这么一句。


    事实上,众人的注意力,一直放在聒噪的曹贵身上,几乎忽略了跟他一同前来的孙和平。


    寇栾也同样如此。


    如今,经过狡黎的提醒,众人才主动看向了那个坐在池晟身旁、全程不发一语的中年男子。


    只见对方的额头上,已然布满了虚汗,眼神也充满了惶恐,嘴里似乎在不停地念叨着什么。


    “发生什么事了?”


    寇栾皱起眉头。


    孙和平没有理会他。


    “孙先生!”寇栾刻意拔高了音量,“你还好吗?”


    “……啊?”


    突然听见自己的名字,孙和平这才如梦初醒般地抬起了头,目光仍然有些呆滞。


    下一秒,他情不自禁地将一直默念的词语,说出了声音。


    这下子,众人终于知道他在念叨些什么了。


    “……十二个小时?”寇栾略感不解地问道,“什么意思?”


    闻言,孙和平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你们、你们看腕表。”


    他哆嗦着嘴唇回答道。


    众人立即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右手手腕。


    虽然曾芸静和池晟都是新人,但在正式进入游戏之前,寇栾已经和他们尽量详细地科普了《不安引》的基本信息。


    因此,他们对于腕表,并非一无所知。


    看着右手处的腕表,他们很快就发现了异常。


    “最下方的数字,为什么直接进入了倒计时?”池晟目露惊诧道,“不是应该显示对应我们人数的天数吗?”


    按照寇栾的科普,腕表最下方的数字,此刻应该是“12”才对。


    然而,现在进入他们视野的数字,却是一串倒数——


    11:44:29。


    并且,这串数字的最后两位,还在不断地下降。


    结合孙和平的话语,他们迅速地明白了过来,这串数字的意义。


    这一局游戏的通关时间,很可能只有十二个小时。


    “为什么会这样?”


    曾芸静慌张地看向寇栾。


    而被她的目光锁定的人,正在凝视着手上的腕表,眉头微锁。


    寇栾注意到,除了最下方的数字,表盘正中央的画面,也同样发生了变化,


    上一局游戏,这里的原始图案,是一个四乘四的的大正方形。


    第一局游戏,这里是一个匀速移动的小方块。


    现在,他看见了一个由矩形和正方形拼成的不规则形状,一动不动地躺在屏幕中央的最底部。


    凭借前两局游戏的经验,再结合萝萌萌上一局游戏结尾说过的那些话,小游戏一共有三种类型,寇栾几乎是立刻就在心中涌现出了一种猜测——


    俄罗斯方块。


    当然,本局游戏才刚刚开始,他的猜测暂时只能是猜测,无法得到有效的印证。


    不过,他现在就有一个合适的人选,可以进行询问。


    这个人就是坐在他身边的曹贵。


    按照曹贵的性格,再加上他迄今为止成功通过四局游戏的经验,对方一定知道表盘中央的玄机。


    但寇栾不打算问他。


    既然刘郁和萝萌萌的说法如此一致,仅仅依靠自己,他又几乎快要触摸到了这个问题的本质,干脆等到本局游戏结束之后,再进行沟通。


    “……寇栾?寇栾!”


    曾芸静的呼唤,成功将寇栾拉回了现实。


    对上几张焦急的面孔,寇栾忍不住愣了愣——


    他似乎忘记解答上一个问题了。


    “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斟酌了片刻,他缓缓地开口说道,“不过,这也并非完全无法理解,我们这趟的任务是乘坐列车,到达终点站,如果按照我们的人数推算,我们需要在列车上消磨十二天,对比于现实世界中的情况,这个时长实在不太合理,十二个小时才更像是旅途的时长。”


    “有道理。”池晟点了点头,他已经冷静了下来,“十二个小时,同样能够对应上我们的人数,更何况,这样一来,我们这一局游戏,需要面对危险的时长,相对于十二天来说,就缩短了无数倍,简直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对于池晟的后半段话语,寇栾持保留态度。


    因为如果真的就如对方所说,孙和平不会是刚刚的那个状态。


    换言之,他一定知道点什么。


    果然,听完池晟的这番话之后,孙和平露出了一个充满苦意的笑容。


    还没等他开口,寇栾身旁的曹贵,就已经颤抖着声音,抢先说道:“完、完蛋了……”


    “怎么了?”池晟终于察觉到了异样,“我的分析有哪里不对吗?”


    曹贵艰难地摇了摇头:“池先生,你们没经历过,不清楚情况,我其实也没经历过这种局,只隐隐约约地听过一点传闻。”


    “什么传闻?”曾芸静连忙问道。


    “如果游戏开始之后的时间,直接设定在一天以内。”曹贵咽了一口唾沫,努力压抑住心头的恐惧,“这种类型的游戏,往往是地狱级的难度。”


    “地狱级的……难度……”曾芸静喃喃地重复道,表情恍惚。


    “地狱级的难度,是什么难度?”池晟听得眉头直皱,“有具体的概念吗?”


    “你猜,我刚刚为什么说,只有传闻?”曹贵苦笑着回答道,“因为在这种类型的游戏里,一般不用到最后,玩家就已经、已经……”


    他好像说不下去了。


    “就已经怎么了?”池晟心急地追问道,“你快说啊!”


    闻言,曹贵缓缓地扭过头,目光空洞——


    “全灭。”


    对方的话音刚落,曾芸静就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


    意识到自己的音量,骤然过载,她立即捂住嘴巴,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幸好,他们此刻身处在相对独立的隔间里,车厢里的其他乘客,对他们也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态度。


    因此,她并未引起过多的注意。


    即便如此,她还是懊恼地低下了头。


    “抱歉。”曾芸静轻声说道。


    “没事。”池晟立即握住了女友的手,“大家都很震惊,你的反应没什么问题。”


    “既然我们这一局游戏,有三个‘王’在,肯定不会重蹈覆辙。”池晟的目光,由惊惧重新变得坚定,“而且,你也说了都是传闻,可信度存疑,我们不能为此自乱阵脚。”


    “没错。”曹贵也恢复了状态,他目光炯炯地看向寇栾,“这一局有寇王……啊不是,有寇大哥在,一定可以成功地突出重围。”


    “……”


    怎么莫名其妙地多了一丝中二的气息,明明这一局游戏的玩家,没有萝萌萌。


    “而且,这样的局势,也并非全无好处,我听说,在这种类型的游戏里,时间都是自然流逝的,有多少个小时,就是多少个小时,不会因玩家的死亡而减少。”曹贵又忙不迭地补充了一句。


    闻言,寇栾的神色一松,还没等他想好,应该怎么开口,车厢内就忽然响起了广播声。


    众人的表情瞬间一凛。


    他们知道,他们等待的东西,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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