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邦医学不是大众教育。
医师和护士都是贵族出身,似乎经过了希波克拉底誓言的洗涤,他们同人相处时,很少会出现高高在上的不屑,通常会以更委婉的方式和人打交道。
离校的前几个小时,
林砚按时去校医院复查。医师拿到片子,松了口气的同时,却依旧不放心的说了一大堆医嘱。
开放性颅脑损伤的感染和后遗症都比较麻烦。上次标着红十字的急救车呼啦啦的从奥罗拉的东南区校医院开往北区玫瑰高坡后,好几位被撞伤或跌伤的低等贵族们被连忙抬上担架,急救车经过翠绿湖泊、紫衫林区、废旧教学楼、雪松林区,笼统行驶了一长段路,终是抵达了红十字。
手术台的红灯亮了好几个小时,所有人都被全须全尾送进病房。隐隐形成对峙的灰红两辆赛车里坐着的萧绯和林砚应该是伤势最重的,然而F4有单独的医院,被送往红十字的林砚却神奇的没出什么大事,仅住了一个日夜,林砚便在医师面前走来走去,在医师的叹气声中,被赦免出院。
彼时林砚认真的听完医嘱,带走几瓶校医院特产的红绿药片,趁着奥罗拉还处于狂欢夜时,便推着行李箱离开了奥罗拉。
流浪猫依依不舍的将林砚送往东门,可联邦列车里并没有宠物车厢,林砚只好狠心的将流浪猫送回校医院。
来来往往好几趟后,离列车发车仅剩两个位小时,林砚终于走出了奥罗拉。
这是林砚穿越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离开奥罗拉。
新啰苏达州的人口面积位居联邦二十五州里第十七,GDP位居第八,地理位置优越,风景优美,背靠联邦最好的公学奥罗拉,本地人口偏少,外地人口较多,哪怕奥罗拉从不对外开放,可旅游业依旧是新啰苏达州人民主要的收入。
车站熙熙攘攘,林砚被挤上车,随着人流来到第五车厢F座。列车行驶自北到南,沿途的景色不断变化着,从白雪皑皑、满是废弃浓烟的工业区再到碧绿湖畔、充斥着花香的浪漫州区。
林砚随着人流下车时,被沿途的送花使者强塞了束花,他刚 要付钱时。送花使者却拎着照相机想要一张合照,匆匆忙忙间,以远处的花丛作衬,留下林砚有幸来过浪漫州区的痕迹。
列车高声播报着,
林砚换乘了另一辆列车,列车开往桑萨州区,沿途道路越来越窄,突然的下行,经过隧道时,周遭漆黑一片。车厢里的秒针“咔咔”的响着,转够三十圈时,车厢又恢复了明亮,视野被大片的葡萄园占据。
历经四天三夜,
林砚终于达到原主的家乡维那木小镇。
维那木小镇位于联邦西部,什尔山脉下。镇上建筑大多为半木结构房屋,其上涂有色彩明艳的油漆,亮蓝色的墙体配搭着黄色的窗框,哪怕是阴雨天,都让人感觉心情明朗。其标志性建筑是位于什尔广场里的六角形女巫塔,古朴而厚重。
小镇人口不多,静谧而梦幻。
原主是家中长子,也是养子。
养父母是商人,两人青梅竹马,小有资产,心善收养年仅两岁的孤儿原主。半年后,养母生下个男孩,取名叫卢卡斯,卢卡斯十岁那年,家中又多了个新成员女孩艾普利。
可养母却因为难产,身体一直不太好。养父变卖家产给养母治病后,原主中记忆里的庄园也被变卖,最后只剩下一座小房子。艾普利四岁那年,养母死于一场风寒,养父崩溃不已上吊而亡。
这个家就剩下原主、卢卡斯和艾普利。
原主作为年龄最大的,刚开始立志要抚养弟弟妹妹,他口头上坚持了一个月,但却败给了现实。很快的,原主沉迷上了赌博,赌博能让他忘记现实里的痛苦和迷茫,上瘾般的,他越赌越大,搬空了家中最后一件值钱的宝石。
赌场总是会让人欠下赌债的。
原主也不例外,他拿不出钱,被赌场的打手打了一顿扔在了暗巷。捡漏的小混混想要顺手牵羊,却发现原主口袋空空,生气之下殴打了原主,原主即将死亡之时,也是原书里主角受沐澜出场的节点。
放假回家的卢卡斯发现了家中钱财所剩无几,妹妹艾普利脏兮兮的啃着过期的面包,他急忙将爱普利抱进医院,刚好碰见全身缠满绷带,手拿奥罗拉入学通知书的原主。
卢卡斯屈服了。
他放弃上学,靠着父母的人脉,开了家面包店,照顾爱普利,并给原主发生活费。
林砚穿来前,因为原主一次次的狮子大开口,卢卡斯已经单方面和原主断绝关系。
养母生下艾普利后便缠绵于床榻,养父想要杀死艾普利。当时的原主有钱有学业,心思并不阴暗,总是抱着艾普利玩耍,给艾普利买衣服。艾普利很依赖原主和卢卡斯。
哪怕卢卡斯不再和原主聊天后,艾普利依旧时不时给原主发消息,询问原主的近况。原主怨恨奥罗拉里的一切同学,又嫉妒奥罗拉贵族同窗们穿的名牌衣服,他实在想买奢牌时,就会问艾普利要钱——艾普利几乎每次都会转钱。
林砚刚踏入维那木的街道时,便收到了来自于“给钱的拖油瓶B”的消息。
【阿砚哥哥,你到家了吗?】
是艾普利的消息。
早在林砚期末时,艾普利便询问过奥罗拉放假的日期,林砚没想隐瞒,估摸着回程的时间发给了艾普利。艾普利很懂事的提出要在车站等林砚,林砚只好以“小孩子不能出远门”作为答覆。
林砚在街道上游荡了两个小时,才在隐蔽的街道上找到了标志有长命百岁的蓝白阁楼,他不算熟练的开门上楼,低头给艾普利发消息。
楼梯间是声控灯,不算明亮的灯光间歇的滑在林砚的眉骨上,林砚抬起清棱棱的瞳孔,认真的敲了敲门,放缓语气:
“艾普利,在吗?”
躲在门后面的小身影怯怯问着暗号。
养父讨厌艾普利,原主为了让艾普利受到喜欢,偷偷教艾普利说安吉拉长命百岁,久之久之,这句话成了两人之间的暗号。
林砚默了默,缓声道:“安吉拉长命百岁。”
门扉突然被打开,声控灯霎时亮起,金发蓝瞳的艾普利想要像小旋风似的扑入林砚的怀中,可似乎想到什么又止住脚步,讨好的露出个酒窝:“阿砚哥哥,你回来了。”
可语气里依旧是藏不住的雀跃。
艾普利连忙让身,进了屋也没闲着,跟个小蝴蝶似的在屋子里团团转,又是帮林砚拿行李,又是急忙开电视,又是给林砚拿蛋糕,总算是忙完后,小心翼翼的搬着凳子坐得离林砚远远的。
林砚像是个恶霸似的占据着柔软的沙发。
他冷着一张脸,捏着软乎乎的奶油蛋糕,偷偷的瞥了艾普利一眼。
艾普利顿时正襟危坐。
电视显示屏里播放着搞怪的动画片。
半响,艾普利掏出了作业本,趴在小桌子上,开始写作业。
林砚隐隐松了口气,认真的咬着小蛋糕。
分针“咔咔”的转着圈,
艾普利咬着笔头,盯着题目看,耳边忽然传来道温和的声音:“选B。”
艾普利抬头,迷茫的眨了眨眼睛。
林砚伸出手,礼貌道:“能让我用一下钢笔吗?”
艾普利呆愣的将钢笔递给林砚。
艾普利今年五岁,小学一年级。维那木小镇的教育资源一般,绊住艾普利思路的是套用现实葡萄园的加减题目。
题目前缀从维那木葡萄园描述到中心广场的女巫塔,出题人结尾的时候想起这是数学卷子,连忙问了句,假设从葡萄园到女巫塔是直线距离,那么一共多少米?
林砚将干扰句子划掉。
题干瞬间从几百字变成十几个字。
艾普利呆呆的看着林砚的动作。
阿砚哥哥好久都没给她讲过题了,艾普利眼眶酸涩,她垂着头,似乎生怕林砚嫌她笨,急急忙忙大声回答。
林砚话音一顿,他继续为艾普利分析题目。
许是一道题的友谊。
艾普利不再胆怯,偶尔遇上不会写的题,会偷偷瞥林砚几眼,林砚收到提示,便细细的给艾普利讲解。
好在题目都尚在林砚的能力范围内,
林砚再一次讲完题后,偷偷将手机里刚下载的联邦小学题解卸载,他平静地喝着温水,收到了伊萨克的消息。
【林砚,你到家了吗?】
林砚简单的回覆后,又问了伊萨克同样的问题。伊萨克的消息霎时传了过来。
【我就住在新啰苏达州,楼下是花店,很漂亮,如果你想在新啰苏达州旅游,可以联系我。】
伊萨克还发了好几张花卉的图片。
林砚认真看完,给伊萨克回了个微笑表示已读。
伊萨克卡顿了瞬。
伊桑的消息霎时跳了出来,像是发了一长篇小作文,内容从“到家了吗”跳跃到“奥罗拉动物协会会长给留校照看动物的学生每人每天200联邦币”。
林砚的视线停留在“每人每天200联邦币”上面。他开始认真的询问伊桑下学期还有捡漏活动吗?
伊桑显然没理解捡漏两个字的含义,但依旧回覆道:“当然有,每学期都有。”
伊桑见林砚没有再回覆,开始吹嘘会长的先见之明,聊天结尾的时候,不经意的提出“伊桑就是动物协会会长”这一人尽皆知的事实。
林砚好笑的回了个已读的表情包,他察觉到艾普利偷看的视线,便放下手机,偏头耐心的看着艾普利的卷子题目。
阁楼上阳光充足。
维那木温煦的光芒洒在林砚线条分明的侧脸上,神情很冷,听到疑问声时,偶尔点头,神态认真又耐心。他握着钢笔的手修长而清瘦,滑动笔尖时,指骨关节隐隐发粉。
让人头大的乱七八糟的题型瞬间变成清晰明了的题目。
艾普利慢慢明白,
这个题和刚才的题目类型是一样的。
艾普利懊恼的垂了垂头。
林砚默了默,随手在刚才勾勒出的黑色线条上又画一笔。
是个大拇指朝上的笔迹。
艾普利提前完成了卢卡斯今天布置的作业。
林砚扫视着艾普利的解题思路和答案。
他将艾普利的错题分成三个类型,遇到简单的加减乘除错误,会随手放置着小火柴让艾普利反应思考。
艾普利不负所托,总能想出错误的原因。
于是,她得到了好多小黑花。
木桌上有一方砚台。
艾普利没出生时,养母总会收集各种各样的砚台画卷诗歌,家产变卖后,家中便仅留下这一方普通的砚台。
林砚垂头磨墨。
墨色愈发浓重黑沉,似乎沾染上林砚贴在脖颈上的发尾,浓透般的黑,莹润般的白透。
被吸引来的乌鸦不断敲击着彩色玻璃窗。
一只胖乎乎的小手倏然推开了窗户,乌鸦吓了一跳,飞向枝头,黑黢黢的眼睛望向屋内,柔风也随之吹进阁楼。
艾普利拍了拍手上打扫留下的灰尘,亮晶晶的看向林砚,怯生生的问:
“阿砚哥哥,你饿了吗?”
林砚观察着艾普利的打扫顺序,他摇了摇头,缓声道:“艾普利饿了吗?”
艾普利连忙摇了摇头,肚子霎时发出“嘟噜噜”的叫声,她连忙伸手捂着肚子:“艾普利不饿,哥哥马上就回来了,哥哥每次回来都会带好吃的。”
阁楼上的声控灯突然亮起,伴随着敲门的声音。
艾普利反应迅速的拉着林砚躲在门后,又大又圆的蓝眼睛看着门锁,小声询问:“是卢卡斯哥哥吗?”
听到确切回答后,
艾普利才拧开门把锁。
维那木的气温暖和,沿途草木翠绿,镇民穿着单薄的春装。卢卡斯褐发蓝瞳,只穿了灰色背心和长裤,小麦色皮肤,手臂肌肉线条清晰又明显,他按住门,探头看向墙角:“艾普利。”
他对上了林砚浓墨似的眼睛。
卢卡斯脸色大变,条件反射的将艾普利拉到身后,警惕的瞪视着林砚。
那双偏灰偏暗的蓝眼睛阴翳幽深,跟个狼崽子似的咬着林砚不放。
“林砚,你还敢回来?”
艾普利连忙扯着卢卡斯的手腕,怯生生的露出给个酒窝,小声道:“阿砚哥哥放假回来了,阿砚哥哥还给我讲题。”
门扉彻底被打开,露出卢卡斯旁边的身影。楼道的声控灯没亮,沐澜隐在暗处,绿眼睛隐含笑意的看向艾普利,艾普利哆嗦了下,小心翼翼的打招呼道:
“沐澜哥哥也放假了吗?沐澜哥哥好。”
第22章 见鬼 哥,别让我找到你露出的马脚。
林砚看着眼含怨恨的卢卡斯。
原主和卢卡斯自幼便结下了梁子。
原主性子沉默,小时候不小心打破古董花瓶后,不敢承认的将责任推卸到卢卡斯身上。
卢卡斯被养父拿着皮带打了一顿,又被罚跪了一天一夜。卢卡斯出来后,便开始光明正大的针对原主。
卢卡斯虽然比原主小一岁半,但卢卡斯个子窜的很快,身形高大,高眉深目,褐发蓝瞳,脸部轮廓清晰淩厉。
卢卡斯严苛遵守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信条。
卢卡斯个子窜过原主那日,他在暗巷里套了原主麻袋,胖揍了原主一顿。
原主沉默又胆小,虽知道是卢卡斯,但不敢告诉其他人,又没有勇气反抗。好在原主和卢卡斯自小便上的不同的寄宿学校,十几天放一次假,放假时间不定,两人几乎不碰面。
原主曾在手机里,难得勇敢一次,当面骂过卢卡斯。
【蠢货!阿爸一年都能挣够一百万联邦币,而你呢,问你要一万联邦币,你都没有,你简直不像是阿爸的种。】
卢卡斯不甘示弱的辱骂道。
【你敢在线下这样骂我吗?我现在是去不了新啰苏达州,等我去新啰苏达州,我就先胖揍你一顿。你觉得赚钱容易,你滚回来赚钱。我再警告你一次,别天天问老子要钱,老子真是恨不得和你断绝关系。】
两人撕开那层亲人的薄膜,互相辱骂着对方,这也是后期原主不回维那木小镇,反而去首都酒吧的原因之一。
卢卡斯率先转头,冷哼一声:“艾普利,去厨房,将碗筷拿出来。”
艾普利担忧的看着林砚和卢卡斯,哒哒的跑向厨房,抱着碗筷放在桌面上。
卢卡斯将饭菜装在碗里,先递给艾普利。艾普利生怕卢卡斯不给林砚饭吃,连忙端着碗筷将饭递给林砚。
卢卡斯冷笑一声,拽着艾普利的马尾,骂道:“自己吃。”
艾普利连忙护着马尾,小声道:“放手,放手!”
等卢卡斯放手后,
艾普利又小心的瞥了林砚一眼,将饭移了移。林砚垂下视线,放轻声音,认真道:“艾普利是小朋友,小朋友先吃饭。”
艾普利睁着大眼睛,似懂非懂的点头。
卢卡斯卡壳一瞬,古怪的盯着林砚,重重的放下勺子,冷哼道:“我可不伺候大爷。”
林砚没理会卢卡斯的话,他伸手盛汤,对卢卡斯道:“谢谢。”
卢卡斯奇怪的盯着林砚看了两秒。
阁楼上的饭桌是长方形的,众人围坐在饭桌两边。卢卡斯距离林砚的位置很远,呈对角线的方向,他这个方向,只能看到林砚垂下来的睫毛和吊灯落在林砚脸上的大片阴影,这阴影几乎延伸到他的手腕,连手腕轮廓都看得模糊不清。
艾普利忙着用公筷给众人夹菜。
林砚道谢后,给艾普利选些她喜爱的辣味。
林砚吃饭时。
有几道自以为隐蔽的视线在观察着他,不动声色的审视着他垂下来的眼睛、修长的指骨和略显单薄的身形。
又在林砚抬头后,齐齐移开了视线。
林砚对上艾普利的蓝眼睛,艾普利露出个怯怯的笑容。
没变卖家产之前,家中富裕,庄园里保姆佣人都有。卢卡斯三人连厨房都没碰过,可养父死后,留下的零星钱财又被原主赌得一干二净,只好自食其力。
维那木的黑夜来得很早。
这条街上大多都关上了门,静谧又幽深,怕冷的家中生起了壁炉,艾普利还是个怕冷的小孩子,卢卡斯早早蹲在壁炉旁边,升起了炉火。
隔壁街上正值上班点,
过度曝光的霓虹灯闪烁着,隐约的音乐声透过敞开的窗户传来,林砚抬手关窗,厨房霎时安静下来,唯有争抢着洗碗的沐澜放水的声音。
林砚放空的看着窗外霓虹灯,偶尔敷衍的回几句沐澜的问话声。
原书设置里,沐澜是个孤儿。
维那木小镇仅有一个福利院,福利院靠近女巫塔,园中零零星星有几十个孩子。园长慈祥,义工和善,时常有好心商人为福利院捐献钱财。
沐澜天资聪颖,获得了奥罗拉的通知书。
蒙特家族,也就是F1的家族,资助了沐澜高中学期的所有学杂费。
沐澜一年级刚入校便惹了F4萧绯,萧绯下了好几张黄牌,校内阴影缠绵般的笼在沐澜的身上,原主害怕自己被霸淩,早早隐瞒了两人的关系。
沐澜有次不小心闯进空教室。
追随他而来的人影拉了电闸,不巧的是,F1也在空教室内。黑暗之中,两人说起了话来,F1也发现,沐澜便是蒙特家族资助的特优生,F1此后便对沐澜侧目,偶尔也会帮沐澜几次。
林砚像个监工似的看着沐澜摆放整齐碗筷,他侧身离开厨房。
客厅里的壁炉燃烧了起来,
橘黄色的火焰隐隐跳动着,艾普利年纪小,天一黑,就爬到床上睡觉。卢卡斯依旧穿着灰色背心,精壮的背阔肌隐隐显露,他站在桌前,拿着打蛋器,开始打发奶油。
奶香味霎时弥漫在客厅的每个角落。
艾普利躲在拐弯处,努力睁着惺忪的眼睛,滴溜溜的望着林砚和卢卡斯。
他们之间的气氛很奇怪,明明住在一个屋檐下,都是一家人,可他们却总是对彼此抱着隐隐的仇视和不满。
艾普利突然听见脚步声,她连忙又往后躲了躲,想要开房间门。
壁炉靠近艾普利的房门。
林砚走过来时,身上披满了橘黄色的暖光,弯腰捡起艾普利掉落在地上的发夹,轻声道:“艾普利小朋友要早睡早起。”
卢卡斯条件反射的走了过来,警惕的扫了林砚一眼,凶狠道:“艾普利,快去睡觉。”
艾普利连声点头,接过发夹,几个退后,关上房门。
炉火内的暖光好似给林砚的面颊上罩了层柔光,轮廓分明的侧脸也变得柔和不少。
本来不想搭理林砚的卢卡斯莫名哼笑一声:“林砚,你是被人打了吗?倒是变了不少。”
卢卡斯古怪的看着林砚。
他之前也没注意过林砚,不知道林砚的吃饭习惯和走路习惯,只单纯的觉得很诡异。
林砚偏头看了卢卡斯一眼。
他脸上没多少表情,不像是以前那种虚伪又阴暗的神情,瞳孔正对着壁炉,倒映出两团火光,这层火光巡视着他的头皮、脖颈、手腕乃至膝盖,似乎在查找下手的位置。
卢卡斯后退一步,警惕的望着林砚,下意识的防备起来,他突然发觉。
林砚好像想踹他的膝盖、勒住他的脖颈、塞住他的口唇,让他说不出话来。
壁炉内的火“噼里啪啦”的燃烧着,气氛一时凝滞。
门扉突然被艾普利推开,她探出个脑袋,扑闪着蓝眼睛,怯怯道:“卢卡斯哥哥要和阿砚哥哥好好相处啊。老师说,一家人要和和睦睦的,我们是一家人,我们要和和睦睦的。”
卢卡斯率先偏开头,他蹲下身,揉了揉艾普利的脑袋:“小鬼,你赶紧去睡觉,明天还想不想和我一起卖面包了。”
艾普利霎时站直,行了个军礼:
“报告卢卡斯长官,艾普利马上睡觉。”
她转向林砚:“报告阿砚长官,艾普利马上睡觉。”
养母的父亲曾是个军官,职位很小,理想很大,家里多采用军事化训练,后来兄弟姐妹所有家人都死于基础病。养母嫁给养父后,养父为讨养母欢心,多让孩子们行军礼说些俏皮话。
门扉被关上。
林砚只当看不见卢卡斯,径直关上房门,隔绝掉奶油甜腻的香气。屋内隔音不太好,原主的房间又离客厅比较近,林砚洗漱后,听见卢卡斯和沐澜的谈话。
沐澜帮池署医师打过下手。
池署医师住在维那木远离喧嚣和富人区的蒲街,沐澜时常会上门帮忙送药,一来二去,这条街的人都比较熟识沐澜。
林砚戴上耳机,不再听两人的交谈。
他脊背挺直的坐在桌前,查看着维那木的招聘信息。特优生免除一年学杂费,第二年需考上一定的标准才能免除学杂费,很显然,林砚并不属于这一范围,他需要找个工作。
招聘信息各个吹得天花乱坠,
一看工资两千三。
林砚叹了口气,继续向下划着显示屏。
越来越浓郁的奶油味道从客厅传至屋内,卢卡斯抹平蛋糕边,手法灵活的给蛋糕裱上花边,他将客人订购的生日蛋糕做好,结束了刚才“林砚”的话题,确定似的又问了句:
“是一天两次,两周后复查吗?”
沐澜应了声,又道:“尽量多看着点她,适量运动。”
卢卡斯点了点头,道了声谢。
沐澜不经意的看了眼林砚闭合上的房门,卢卡斯摆了摆手,他压着眉骨,拿着刚做好的蛋糕胚,快步走进厨房。
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好说话的。
卢卡斯敲好一个鸡蛋,突然响起街上的传言,浑身打了个寒颤。
他想,同性恋什么的,可真恶心。
很快,客厅内传来阵敲门声。
至今没找到工作的林砚冷着一张脸开门,发尾还带着些潮意,鸦羽般的发勾在脖颈上,皮肤白到透明,甚至带着些粉意。
沐澜看着林砚:“哥,期末成绩怎么样?”
林砚淡声道:“还没出来。”
他像是想起什么,抬头看了眼沐澜:“对了,听说你去加尼州求学了。这算是交换生吗?”
沐澜点了点头,他的眉眼间微不可察的露出些审视,忽然低头,凑到林砚的面前,小声含笑道:
“哥,原来不是错觉啊。我本来还不敢确定,原来卢卡斯也觉得你变了很多。”
林砚不习惯别人靠他太近,他后退一步,平静的看向沐澜,声调没有起伏道:“哦,人都是会变的。”
沐澜不可置否的笑了声。
他直起身,拉开和林砚的距离,绿幽幽的眼睛逼视着林砚,林砚平静的看着沐澜。
分针一圈圈的转着,气氛凝滞又焦灼。
沐澜凑上前,弯了弯眼睛,像是贴在林砚的耳边说话,声音轻又柔:“哥,别让我找到你露出的马脚。”
他须臾间退后,弯着的绿油油的眼睛,像是条五彩斑斓的毒蛇,压低的声音听起来很是黏腻:“晚安,明天见。”
林砚的视线不再被屏蔽。
斜对角方向,卢卡斯端着打发好的奶油,他靠在墙壁上,震惊又嫌恶的看着沐澜离开的背影,又恶心的瞥了眼林砚,不小心看到林砚裸露在外的锁骨,他翻了个白眼,逃也似的退进了厨房。
林砚莫名的看了眼卢卡斯。
他关上了门,试着给刚才看好的工作岗位发了消息,等林砚浑浑噩噩的睡下时,还没收到回覆。
早上六点半的生物钟及时叫醒了林砚。
客厅内空荡荡的,林砚扒拉着冰箱内的食材,简单的煎了几个鸡蛋,又滚入凉水。
晨光透过窗户笼在林砚的面颊上,驱散了些冷意,他垂着眼睛,过长的黑发缀着,平静又温和,静谧的像是幅美人画。
沸水冒着泡,水蒸气争前恐后的凝在林砚的面颊上,像是浮了层透明的薄膜,林砚反应过来,眨了眨眼,伸手下面条。
卢卡斯顶着头乱糟糟的头发审视着林砚,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林砚的动作,林砚将面盛进碗里,才掀开眼皮,扫了眼卢卡斯,冷淡道:“喊艾普利起来吃饭。”
卢卡斯靠在门旁,古怪的盯着林砚看:“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养父还在时,
他们在维那木也是富裕人家,原主和卢卡斯连厨房都没进过几次,怎么可能会做饭?
林砚没搭理卢卡斯。
卢卡斯悻悻的揉了揉鼻子,敲着艾普利的门,放声喊着:“小鬼,快起来吃饭!”
艾普利迷迷糊糊的应了声。
卢卡斯扫了眼桌子旁安静吃饭的林砚,他翻了个白眼,熟练的开门,下楼梯,绕到一楼打开铁锁,卷起帘子,开始正式营业。
等卢卡斯整理完一切用具,
他害怕艾普利睡懒觉,又跑上楼梯,刚好撞上林砚下楼的身影。
声控灯罢了工,要亮不亮的闪烁着。
狭路相逢,两人像是个陌生人一样侧身而过。
灯泡“砰”了声,亮如白昼。
林砚抬头看了楼道一眼,光影从他线条分明的下颌移到修长的脖颈,像是天鹅引颈受戮,透白到晃眼。
林砚的视网膜被耀眼的光芒刺得不仅闭了闭眼睛,他淡声开口:“修一下灯,小孩子不容易走。”
卢卡斯倏然被惊醒,他见鬼似的移开几步,几乎是跳着上了楼,即将开门时,鬼使神差下,卢卡斯回首看了一眼。
林砚走过了拐角。
他放在扶手上的手,白瘦而修长,隐约可见的青筋被漆黑的袖口遮住。
声控灯“砰”得一声,彻底耗尽气力。
周遭霎时陷入黑暗,卢卡斯蓦然回首,他迅速开锁进门。
艾普利老实的坐在座位上吃饭,瞧见卢卡斯进屋的身影,连忙哒哒的走进厨房,抱着碗筷放在桌面上,亮晶晶的看着卢卡斯:
“哥哥,阿砚哥哥做饭做得好好吃,你尝一尝。”
鸡蛋、青菜、面条。
清汤寡水的汤碗里倒映出卢卡斯滑稽的脸,他大眼瞪小眼的看着鸡蛋上的笑脸,揉了揉头发,暗骂一声。
见鬼。
第23章 葡萄 是你救的吗?
不同于奥罗拉总是阴森森的氛围,维那木的阳光和煦,生活节奏很慢,刚下过一场新雨,晨起雾气浓重,惨败的花枝打落在地,连鹅卵石两旁的泥土似乎都散发著浅淡的花香。
林砚从雾气里走出,发尾上沾了潮意,鸦羽般的浓黑,他垂着眼睛,眼皮微微泛红,听见人声时,掀开眼皮,眼尾氤氲出浅淡的红痕。
“你确定,你是来应聘采摘工?”
位于什尔山脉下的葡萄园是富商们的私产,也是富商们的主要经济来源。维那木的葡萄个个皮薄肉厚,酿造出的葡萄酒在联邦更是一流。机器采摘虽省时省钱,但上流社会总是更青睐于人工采摘。
大部分工作都要求成年和学历。
采摘工只要求身高体重年龄,虽费时又费力,但好歹不要求成年和学历,还能获得一天三百币的薪水。日结工资,随时能离开。
管理员翘着二郎腿,上下打量着林砚,他转动着手中的钢笔,吊儿郎当道:“急需用钱的话,你不如去伊甸园。”
后战争时期,所波及的城镇大多都被毁之一旦,维那木上个世纪的建筑却保存完好无损。贵族们总是恋旧的。涉黑的切斯家族捕获到了商机,在维那木建造了地下城,地下城明面连接着酒吧和赌场,背地却是一道充斥着暴力和血/腥的链条。
只有和贵族们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某些富商知道这些事情,普通人却并不知晓维那木入夜后的危险程度。
原主的记忆是呈碎片状的。
林砚并不清楚原主是否知晓伊甸园,他堪称礼貌的听完管理员的话。
管理员看着他那张脸,有些可惜的“啧”了声,就听见林砚冷静的问:“那我能应聘采摘工吗?”
白费半天口舌的管理员目瞪口呆的看着林砚。林砚蹙了蹙眉,转身准备离开时。管理员突然反应过来,连忙喊住林砚,他站起身时,自上而下的审视着林砚,走动之间,挂在裤腰上的钥匙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响 ,偷吃葡萄的雀鸟惊得振翅高飞:
“唉——,走这么快干什么,没说不让你入职啊。”
管理员看着林砚那张脸,刻在基因里商人的本能让他笑弯了眼睛,他伸出三根手指:
“一天四百币,不用你干活。”。
葡萄酒庄采集场分为两个不同的版块。
后区不对外开放,采集工都是不超过二十三岁的年轻姑娘和小夥子,每天只需采够一定量葡萄,就能获得三百币。前区对外开放,入场者需缴纳一定量的钱财,采摘下来未超过一定重量的葡萄可带走也可换取一瓶葡萄酒。
林砚是新上任的前区监工。
管理员特意收拾了把躺椅。
林砚被要求坐在躺椅上面,左手边是管理员寻过来的看起来就很有哲理的《十四行诗》,右手边是一碗晶莹剔透的葡萄,头顶是架起来的遮天蔽日的葡萄藤,阳光倾泻下来的光芒勾勒出他的眉眼,他安静的坐在原处,低垂着睫毛,放空思绪。
来来往往的游客偷吃着葡萄,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不远处漂亮的监工,见监工一言未发,连忙挑选出几串又大又圆的葡萄塞进小孩的帽子。
帽子一合,就不用额外掏钱了。
林砚无事可干,他翻了翻手边的书。
书可能是好书,但不符合他的口味,目前又无事可干,林砚只好逐字的看过去,就当是陶冶情操。
欣赏美是人类刻在基因里的天性。
夕阳渐渐下沉,游客却越来越多。
本来说说笑笑的一群小朋友突然争执起来,一声哭闹声响起,各个都敞开了嗓子哭闹,更有个子小的小朋友被推搡着推出包围圈。
林砚下意识抓住小朋友的帽子,避免了小朋友摔倒的下场。
可帽子的葡萄掉落一地。
被抓住的小朋友吓了一跳,一时停止了哭嚎,眼眶含泪的看了看泥土地上的葡萄,又眨巴着眼睛看着冷脸的林砚。
林砚冷着一张脸和小朋友对视。
感受不到关怀的小朋友嘴一撇,即将又要开始新一轮的哭嚎比赛。林砚及时将碗里的葡萄塞进小朋友的嘴里,小朋友茫然的张了张嘴巴,葡萄再次滑落在地,她撇了撇嘴,又要开启哭泣。
林砚只好冷着一张脸看着她。
监工实在太凶,
哭闹争执的小朋友们一时被震慑住,睁着不同瞳色的眼睛望向林砚。
林砚拿着碗,
给在场的小朋友一人分发一个葡萄。
小朋友们新奇的望向林砚,开始比起了手中的葡萄大小。幸好管理员为了彰显葡萄酒庄葡萄藤上结出的葡萄品质,林砚碗中的葡萄个个皮薄肉厚。
小朋友们这才满意的止住了哭泣。
好在游客们还是没忘记自家的孩子的。
林砚看着最后一个小朋友被领走。
林砚这才重新看向躺椅上的书。
实在是枯燥。
林砚只好开始发呆。
等橘黄色的夕阳彻底笼罩在维那木的高空,林砚瓷白的侧脸上也晕着昏黄的光芒,肩背腰身线条清晰明显,像是只存在于旧世纪老相机里的美人相。
爬在葡萄藤上的花红蛇扭曲着身体,蛇尾勾缠住藤蔓,倒三角的蛇头吐 出猩红舌信,“丝丝”的对准林砚的侧脸。
林砚坐了一天,困倦的抬起眼皮,条件反射的抓住花蛇的七寸。
他垂下眼皮,看向这条小蛇。
有人轻嘶了一声。
温润的声音破坏了整个场景,林砚余光瞥到那人黑发垂落,脊背微弯,伸手扶住了个小朋友:“慢些走,不要摔倒了。”
小朋友呆愣的点了点头。
沐澜直起身,弯着绿油油的眼睛。小朋友无意识将手中的葡萄背后,几步跑到家长身边,家长奇怪的戳了戳小朋友的脑壳,笑着对沐澜道谢。
最后一个游客也将要离开前区葡萄园。
周遭安静,零星的脚步声伴随着隐隐问询的声音“摔倒了吗”、“不给哥哥送葡萄了吗”、“怎么不给另一个哥哥说谢谢”。
林砚放走了花蛇。
可花蛇依旧吐著信子,幽幽的看向林砚。
林砚没有搭理花蛇,他收拾完东西便准备领取金钱离开,迎面便碰上笑着的沐澜,他不耐的往后看了一眼。
游客已经彻底走完了。
后面只有一条虎视眈眈的小花蛇。
轻而柔的声音扫视着林砚的耳廓,像是压低的、亲密的耳语。
“哥,好久不见。”
“明天,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沐澜话音刚落,
强劲的拳风直冲沐澜的面门,沐澜瞳孔骤缩,条件反射的偏头时,膝盖被人重重踹了脚,疼痛让他下意识的跪地时。
林砚却掐/住了他的脖颈。
为了更好的充当吉祥物监工并且给小朋友摘葡萄,林砚戴了双黑色皮质手套,修长细白的指骨严丝合缝的撑成了手套。
林砚不耐的垂下目光,冷冷的看向沐澜:
“我没有和你说过吗?”
喉管被掐住,呼吸被人掠夺。
沐澜的脖颈上突显出细长的青筋,呼吸不畅的缘故让他的整张脸都晕出了红意,他双手下意识的挣扎,却无法发力,只能不停的喘息着。
夕阳越发下沉,周遭没了光线,变得黑沉压抑。
沐澜那双绿油油的眼眸却在黑夜里显得越发明亮璀璨,视线直勾勾的盯着林砚冷淡的侧脸看。
林砚适当的放缓力气。
沐澜缓了口气,笑着喘息道:“啊,哥……你…说什么…了吗……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啊……”
沐澜话音未落,
强大的箝制力让他吐不出话语。
林砚加大力度,侧脸线条冷淡又淩厉:
“我让你,滚出我的视线。”
沐澜边笑边喘息,盯着林砚看。
林砚冷然的同他对视,他放缓又加大手中的力气,垂下眼睛,声调毫无起伏:
“是你救的吗?”
沐澜无意识一怔。
林砚漆黑的眼睛直视着他,突然松开对沐澜的箝制。
沐澜的双膝砸落在地。
他开始撕心裂肺的咳嗽,不断的捶打着胸廓,拚命的大口呼吸。
林砚平静的看着沐澜的表演。
沐澜边咳边笑,拚命仰视着林砚,绿油油的视线似乎要将林砚剥皮抽筋,看清内里的本质,声音幽幽:
“哥,你真的是林砚吗?”
林砚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平静的褪下黑色皮质手套,皮肤捂了一天,好像更白了,莹润细白的尾指勾缠住一截指套,带了些涩。情的意味。
沐澜微怔,不自主的滚了下喉结。
手上的禁锢消失,林砚顿感浑身轻松,他抬手扯了扯衣领,冷淡的瞥了沐澜一眼,抬步离开。
沐澜微不可察的仰首。
林砚没再管沐澜。
他就是随口一说,但看沐澜的反应,原主好像真的不是沐澜救的。那他脑海里那本原书原主角受的出场究竟是怎么样一回事?
周遭突然没了声响。
沐澜盯着林砚的背影,他突然开口,面上笑意越发加重,声音又轻又柔:
“哥,我好爱你啊,我根本离不开你。”
回应他的是,头皮被抓紧的刺痛感。
林砚居高临下的看着沐澜,平静的说道:
“你别总是恶心我。”
“现在可一个人都没有,我顺手就能把你抛尸荒野。”。
淡奶油的香气弥漫着整个阁楼。
艾普利坐在小板凳上,小口咬着无糖蛋糕,担忧的望向街道。
卢卡斯下楼时,直接被气笑,他戳了戳艾普利的脑壳:
“小鬼,你不上去吃饭,蹲在这里干什么?”
艾普利捧着脸,忧愁的看向卢卡斯:“阿砚哥哥还没回来呢。”
卢卡斯拧眉道:“他是大人,你是小孩,你管他做什么?”
艾普利蓦然从小板凳上站起来,正色道:“哥哥,阿砚哥哥今天早上还做了你的饭,做人可不能忘恩负义。”
卢卡斯这才想起那碗几乎没几根面条的食物,他狐疑的瞅了眼艾普利。艾普利心虚的连连点头,她突然看见林砚的身影,赶紧招手:“阿砚哥哥,快回来吃饭。”
林砚微顿,他放缓语气:
“艾普利下次可以不等我。”
艾普利背着手给林砚带路,一板一眼道:“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就是要一起吃饭。”
卢卡斯跟在林砚身后。
楼梯道里重新换了个灯,灯光明亮璀璨。
艾普利“蹬蹬”的跑完楼梯开门。
卢卡斯轻咳了一声,他错身走到林砚的前方,嘟囔道:“谢谢你早上的食物。”
林砚奇怪的看了眼卢卡斯。
他带着一身晚间的潮意,眉眼冷淡又疏离,语气也冷:“我可没有做你的。”
卢卡斯骤然看向林砚,刚才因艾普利生出的那一丝谢意完全消失殆尽,林砚依旧是这般的讨人厌。
自从小时候林砚污蔑他打破花瓶后,卢卡斯再也没正眼看过林砚。
此时他才发觉,
林砚有一双略微狭长的眼睛,睫毛乃至瞳色都一片漆黑,眼底带着隐隐的笑意。
卢卡斯突然意识到,
林砚在嘲笑他。
第24章 巴掌 你知道伊甸园的地址吗
漂亮监工的到来使采集场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火爆。
可这却对林砚没产生什么影响。
主要是他长了一张过分清冷的脸,没什么表情的时候能击退不少想要合影的人群,但人类的本质就是迎难而上,飞蛾扑火似的来目睹监工这种冷冷劲劲的气质。
大胆的人总是先享受生活的。
被小朋友拉着拍了一天照的林砚几乎困的睁不开眼睛,他耷拉着眉眼,好不容易等到下班时间,难得急切的逃离现场。
卢卡斯去进货那天,
林砚告了假,陪着艾普利卖蛋糕。
艾普利是个听话又利落的小孩,跟个小大人似的,脸蛋红扑扑的在阁楼里跑上跑下。熟客甚至还会留下联邦币作为小费,十点左右,客流量减少时,艾普利便趴在桌面上写作业。
充当了两个小时的吉祥物林砚终于派上了用场,他开始给艾普利讲题。
艾普利今天写的是文学作业。
小学文学的要求并不难,大部分是识字和组词。林砚观察发现艾普利对蛋糕、联邦币这几个字词非常熟悉,便将艾普利不会的生词套进这些字词里,让艾普利理解记忆。
好在艾普利是个聪慧的小孩。
林砚大多时候,在旁边翻一些闲书。
奥罗拉的教务系统里发出了上一学期的期末成绩。林砚的理论考核都是A级,实验考核分布在“B”和“C”之间,他没什么意外的退出了官网,简单回覆了伊萨克的关心。
维那木像是个年迈的老人。
晃悠悠的,生活节奏很慢。
林砚懒洋洋的依在躺椅上,偶尔给艾普利讲题,更多时候帮客人打包蛋糕。卢卡斯做的蛋糕味道很美味,丝丝缕缕的甜香弥漫到整个街道,吸引着不同类型的行人来阁楼。
林砚冷着一张脸,融在各种蛋糕甜香里,浑身好像都沾了些暖乎乎的蛋糕香味。
正值黄昏,
柜子里的蛋糕没剩多少,客人又要求拿最好吃的蛋糕。
林砚没怎么吃过卢卡斯做的蛋糕。
林砚站在柜前,认真的辨别着卢卡斯的狗爬字,昏黄的光线将林砚的身影拉长,肩背腰线线条清晰而利落,瓷白的侧脸隐隐透着光晕。
林砚冷白的手指持着面包夹,安静的看着柜子里的蛋糕,他看不懂卢卡斯字体,眼神里带着些迷茫,偶尔问出的话,声线清冷,话语简洁。
林砚好不容易辨别出卢卡斯写的字体,他隐隐松了口气,温和的问:
“要吃蓝莓味的吗?”
顾客连忙移开视线,余光不由自主的凝在林砚冷淡的侧脸上,他咽了咽口水,慌乱道:“哦,好。”
林砚又连问了好几个口味。
顾客一直说“好”。
林砚将柜子里剩下的蛋糕都装在袋子,看向最后一个标签,努力辨别着:“要巧克力口味的吗?”
“哦,好……”
巧克力味的面包即将被放进袋子里时。
不远处突然响起了摩托的声响,艾普利惊呼一声,从凳子上跳起来,忙招手道:“卢卡斯哥哥。”
卢卡斯坐在摩托上,他一手脱下头盔,淩厉的视线直视着林砚,冲艾普利招了招手,艾普利连忙跑过去。
卢卡斯换了发型,褐色短发被剪成寸头,五官更显立体,鼻梁挺拔,灰暗的蓝眼睛幽深,他随意靠在墙边,冲温随抬了抬下巴,漫不经心道:
“温随,你不是对巧克力过敏吗?”
围在卢卡斯身边,一直在问卢卡斯怎么剪头发了的艾普利好奇的转头看了过来,奇怪道:“温随哥哥,原来是你啊,你怎么变声了?”
已经将面包封好的林砚掀开眼皮,瞥了顾客一眼。温随回过神,霎时立正,他连忙将袋子拿走,嘟囔着解释道:“拿回去给我姐吃……变声期……变声期…不行吗?”
蛋糕店比前几天更早打烊。
艾普利走在卢卡斯和林砚中间,她边走边唱着一家三口的童歌。卢卡斯被她烦的太阳xue隐隐作痛,烦躁的看了眼余下的另外一个人。
林砚昨晚没睡好,他困的眼皮都睁不开,可察觉到旁人的视线时,只好掀开泛红的眼皮,冷淡的瞥了卢卡斯一眼。
那双漆黑的瞳孔表面浮了层水膜。
清棱棱的空灵。
卢卡斯差点上空台阶。
他身形一个踉跄,心有余悸的使劲揉了揉艾普利的脑袋:“小鬼,你唱的很难听,知不知道?”
艾普利冷哼一声。
经过这些天的交流,艾普利不再害怕林砚,她仰着小脑袋看向林砚,神态认真:“阿砚哥哥,我唱的好听吗?”
林砚太困了,没听清艾普利和卢卡斯刚在说些什么,只好附和的点了点头:“唱的很好听。”
艾普利突然板起脸,询问林砚道:“那我唱的是什么歌?”
林砚卡顿一瞬,连眼神都有些呆怔。
卢卡斯靠在墙上,他微弯腰。
过度高大的身影几乎将林砚和艾普利笼在怀里。
他笑出声来,拍了下艾普利的头:
“林砚可没心思在听你说什么。”
艾普利不满的捂着脑袋,她神情严肃的看向卢卡斯:“不准打我的头。”
她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林砚,又瞪着卢卡斯:“我唱的是,一家人。我们是一家人。”
林砚绷着一张脸,看向艾普利。
他轻叹一声,又瞧了卢卡斯一眼,哄着艾普利:“是一家人。”
卢卡斯本来嘲笑艾普利的话语被咽回肚子里,他抬眼时,刚好看清林砚轻飘飘、没什么重量的视线。
卢卡斯的脊背突然发麻,麻意顺着脊骨而上,攀爬到他的脑脊液。他僵硬的挺直了肩背,颈间乃至耳垂发了疹般,生出大片红意……
一入夜,蒲街就像是完全浸在黑水中,路上没有灯光,黑漆漆的一片。
林砚下班回阁楼时,远远看到阁楼一片漆黑,他奇怪的抬了抬眼,生怕艾普利出事,快步走回阁楼时。
暗处冒出一道强劲的拳风直冲林砚的面门,林砚条件反射的躲避,抬脚利落的踹向来人的膝盖。人影似察觉不到痛感,又是扬起道强劲的拳风,林砚反手箝制住来人的手腕,按着人影的肩背,将人按倒在地。
困兽在他的手里不断挣扎着,似乎意识到林砚并不像表面上那般清瘦苍白,突然放弃挣扎,发出一声怒吼:
“我他/妈的还以为你已经改了,林砚,原来你这段时间的改变就是为了把艾普利拿出抵押还债。”
高处阁楼上闪过的灯光照清了眼前困兽的脸面,林砚对上那双满是仇怨的蓝眼睛,他浑身一震,不可思议的攥紧卢卡斯的衣领:“你说得什么意思?”
半个小时前,艾普利消失不见。
阁楼外的邮箱里收到封来自伊甸园的来信,信上礼貌的写着,因林砚先生长期未还债,按利息来算,截止目前,林砚先生已经欠下一千万联邦币的巨款。伊甸园只好回收林砚先生的家人来抵押欠款。
而下面有林砚的亲笔签名和红手印。
像是逃避似的,
林砚在原主的记忆里完全找不到任何信息,可他的身体却呈现出巨大的恐慌和绝望,脑海不由自主的想起梦境里原主被枪杀的节点。
这不是他的情绪。
林砚努力克制脑海乱七八糟的想法,他烦躁的扯了扯衣领。
卢卡斯骤然挣开林砚的禁锢,他怀着滔天怒火,强劲的拳风再次直冲林砚的面门。
林砚下意识躲避,脚下却宛如生钉般动弹不得,幸好他偏头的及时,那道拳风堪堪擦过他的侧脸,留下道红痕。
意象到的痛快却并没有浮现在卢卡斯的心头,他哑火般的松开了拳头,肩背微佝,不敢置信的闭了上了眼睛。
卢卡斯只觉自己像个蒸笼。
所有情绪挣扎的想要逃出他的身体,却又只能被困在他的身体内。
他找不到任何的出路。
痛恨又绝望,失望又惶惶。
暗巷里满是卢卡斯粗重的喘息声,他听不到任何林砚的动静。
脖颈却蓦然一紧,林砚掐/住了他的脖颈。
卢卡斯睁开眼睛。
眼前是林砚放大的眼睛。
狭长、眼尾微勾。
还是那双讨人厌的眼睛,却清晰的倒映出卢卡斯目前狼狈不堪、宛如困兽般的神情。
卢卡斯心里突然浮现出些挣扎又难堪的意味,他下意识想要挣开林砚的手,怒吼道:“林砚……”
淩厉的掌风骤然袭来,卢卡斯面上顿时浮现出清晰的红痕,他无意识的阖了下眼睛,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林砚打了他一巴掌。
林砚竟然打了他一巴掌!
林砚箝制着卢卡斯脖颈的手隐隐鼓起了青筋,他挣脱开原主的灰败情绪,冷静的审视着卢卡斯满是怒火的脸:
“清醒了吗?”
卢卡斯破口大骂时。
林砚抬手又扇了卢卡斯一巴掌,神情冷淡又平静,声调很冷:“清醒了吗?”
林砚不需要头脑不清醒的同夥。
卢卡斯被连扇了两巴掌,乱糟糟的思绪堪堪被压住。
卢卡斯被扇的像只晕头转向的狗,他看着林砚的眼睛,抓到浮标似的一直盯着林砚看,勉强的点了点头。
林砚冷漠的审视着他:“你知道伊甸园的地址吗?”
卢卡斯努力想:
“以前有,但后来父亲变卖家产后,伊甸园就没再给我们家发过邀请函。”
林砚没什么情绪的松开卢卡斯的脖颈。
林砚没再听卢卡斯的后话,他后退几步,远离卢卡斯,开始给葡萄酒庄的管理员打电话。
卢卡斯愣愣的看着林砚。
林砚垂眸。
雪白的侧脸凝结道血痕,林砚似乎感受不到痛意,整个人彷佛抽离般,他一手打着电话,垂在身侧的手指根根分明,手背隐隐裸露出微突的青筋。
他像是一个安静的、飘渺的剪影。
林砚声调毫无起伏的询问管理员伊甸园的邀请函,得到管理员的回覆后,他紧绷着的肩背隐隐放松,偏头看了卢卡斯一眼。
那一眼,很淡,却极为冷静,像是定心丸似的安在了卢卡斯的心中。
远处的红色霓虹灯折射进林砚的瞳孔。
卢卡斯晕头转向间,只能看清林砚瞳孔里闪烁着的红光。
一闪、又一闪。
第25章 赌场 林砚真的,好漂亮。
酒精、喧嚣、赌局和过度曝光的霓虹灯构成了维那木的夜场。
林砚恍惚中以为他又回到了未穿书前的日子。朗洛位于边境在线,出生就没了家的孤儿多如牛毛,州区的朗格先生以“收养”之名养育着这些孤儿,不同瞳色和肤色的小朋友都聚集在装满监控的囚牢。
囚牢里的生活很简单。
吃饭、睡觉、训练。
自林砚有记忆起,他便生活在囚牢里。
他们是朗格先生最好用的武器。
林砚的武力强悍,很早便被赦免离开了囚牢。又因着一张过分漂亮的脸,林砚没被当成一次性耗材,而是进了朗格先生手下最值钱的黑市。
林砚刚开始的活动轨迹被圈定在地下拳场附近。世界各地到处都是地下拳场,而朗格先生的地下拳场却吸引了众多富豪前来观看的原因是——没有一个人能打败拳场里的King。
King是朗格先生的养子。
林砚也是朗格先生的养子。
这一身份并没有让林砚获得任何益处,反而将他推到风口浪尖上。
人声鼎沸、混乱繁荣、嫉妒虚荣构成林砚少年时期生活的基本环境。
朗格先生的人生信条便是,
没有用的人,就会死亡。
真正让林砚名声大噪的是,
地下黑拳的一次事故。
号称“杀人如麻”的头号通缉犯过来踢馆,在擂台上杀死了朗格先生的养子King。
林砚便在此时被推了上去。
他是很典型的东方长相,清瘦又挺拔,漂亮又冷冽。黑市里没人押他赢,甚至有人向朗格先生提出要包养林砚,倒喝彩的声音一直持续到战争的结束。
林砚以半条命的代价,赢得了这场比赛。
所有人都为之沸腾。
金箔纷纷扬扬落下的时候,林砚浑身淌血,神情空洞又冷漠,漆黑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高台上扭曲变形的石梯。
这一夜过去,似乎没有任何人有损失。
朗格先生守住了地下拳场的信用,富豪观看了一场“兔子搏象”的比赛,赌徒们杀红了眼睛,体验到了过山车般的刺激。
林砚顶替了King成为了黑市里的Queen。
朗格先生似乎把林砚当成了继承人,开始让林砚接触黑市里的其他交易。
数字、非法赛车、斗兽、传统赌博。
朗洛先生亲自带着林砚一一参观,并上手教导林砚。
林砚很少上擂台。
林砚被架在了高台之上。
如果出现有一点失误,King被野狗分食的下场就是他的下场。
林砚从未出错。
他像是一台运转精确的机器,神色永远冷静又漠然。
地下拳场的Queen是个冷淡的美人,无论何时出场,都是人群的视觉中心。
朗格先生甚至为林砚办了场生日宴。
假面宴会的主题。
朗格先生手持佛珠,同人谈笑风声,提到林砚的时候,说了句“是个很漂亮的小公主”。
漂亮这个词的含义甚广。
众人不约而同的扬起抹玩味的笑,似有若无的视线巡视着宴会的大小角落,终于在宴会的落地窗前抓到了林砚的身影。
落地窗外下了雪,
林砚安静的坐在窗前的黑色沙发上,清瘦的身影折在玻璃窗上,他侧着脸看向窗外,视线悠远而淡漠,乌发、眉骨和唇瓣恍惚中落了些星点的雪意。
他在看窗外的簌簌落雪。
宴会上不约而同的咽了咽口水,隐隐的躁动声宛如疫病般波及所有在座的上流人士。
眼尖的上流人士发现,
林砚手上持着高脚杯。
他没有喝,高脚杯里猩红的酒液上下晃动着。
人群霎那间安静下来。
刚才还露出戏谑笑意的上流人士慌忙中收回视线,询问朗格。朗格笑眯眯的又重复了刚才的那句话。
是个很漂亮的小公主。
上流社会自然有它的规则,在场所有人才恍然的理解到朗格的意思。
这是在竞价,出价高者得。
但不是现在,至少要在等上几年。
宴会随着雪停而落幕。
林砚重新回到了黑市,他开始把玩打火机。
打火机是很普通的样式,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可每当火光亮起时,众人都会情不自禁的窥探着林砚,火舌灼得林砚的侧影微微扭曲,林砚漆黑的瞳孔慢慢变得透亮。
小公主还没长大。
朗格先生却变老了,他出现了严重的心脑血管疾病,开始变得暴躁易怒。
作为明面继承人的林砚慢慢接手黑市的所有事务。
可小公主还是太小了。
林砚出现了严重的失误。
朗格先生的敌家抓到了黑市的漏洞,捅到了议会上。
这场荒诞的狂欢即将落幕。
林砚安静的站在楼梯上,他冷淡又漠然的看着下面的闹剧。
“咔”的一声,火苗骤然冒出。
他放了一场大火。
林砚却没走,他抽离般的看着下面的乱象。上流人士拚命的想要攀爬上楼梯,满是脏污的手即将拉住林砚的裤脚时,林砚突然退后一步,他居高临下的盯着眼前的人影,很轻的笑了一声。
他很满意这样的乱象。
黑市里的冷淡美人第一次笑。
他雪白的侧脸被火光照得透亮,肩膀、腰身不再挺直紧绷,放松着,笑意恶劣又漂亮,勾人魂魄。
像个狗似的上流人士浑身一怔。
林砚已经收了笑意,面无表情的关上了最后一扇门窗。
褪去权势、钱财。
上流人士也不过如此。
特警人员还没到黑市时,黑市电路短缺,突然起了场大火。
大火经久不灭,
朗格抱着金子塑造成的雕像而死,各国政坛上的要员、富豪榜的名人甚至是诺奖得主都变成了焦黑状、缠在一起的树枝。
作为继承人的林砚却消失不见。
而那只很普通的打火机,也随着大火,付之一炬。
经久不灭的大火慢慢在林砚的眼中消失,他的视野里重新浮现维那木的夜场。
还是这般的令人厌恶。
林砚垂下眼睛。
人影缓缓向林砚靠近。
他条件反射的反按住人影的手腕,巧妙的掰折关节,目不斜视的往前走。
赌场混乱又嘈杂,赌红了眼的赌徒根本没时间关注这件小事。倒地的人影突然发出声大叫:
“有人踢馆!!!”
赌场霎时静了瞬。
红眼睛的赌徒难得移开视线,兴奋又疯狂的扭头查找。持枪的壮汉冒了出来,狰狞又凶狠的四处巡视。
管理员杰明冒出一身冷汗。
林砚望了眼杰明发抖的双腿,他轻声的下达指令:
“杰明,别害怕。”
林砚挡在杰明身前,他从兜里拿出邀请函,平静的望着眼前黑漆漆的枪口:“我要进伊甸园。”
持枪的壮汉轻蔑的看了眼林砚手中最低等的邀请函,但还是收了枪,挥了挥手,让人带着林砚两人进去。
杰明迅速离开了赌场。
没了热闹,
红眼睛的赌徒失望的转向赌局,而扰乱秩序的人像死狗一样被壮汉拖了下去,赌场重新恢复一片醉生梦死。
地下城伊甸园位于赌场之下。
人造太阳不知疲倦的开始供亮,沁人心脾的香水味融进了些让人精神亢奋的药物,展柜收藏着各大名家的艺术品,墙壁上挂著名家的画像。
低等邀请函是见不到伊甸园的背后主人的。
林砚冷淡的瞥了眼卢卡斯。
卢卡斯难得聪明一回,他迅速接收到林砚的命令,开始大喊:
“有人踢馆!”
这句话的含义可想而知。
黑漆漆的枪口正对着林砚,警报的红外线布满在走廊之上。林砚和卢卡斯被押到了最上方、充斥着格调的走廊上方。
主理人扎卡里约莫四十多岁,高眉深目,脖颈上戴着一串奇形怪状的石头,双手交握的看向两人,常年的察言观色,让他瞬间判断出两人中谁是主人。
扎卡里看向林砚,他看不出林砚的身份,只是笑眯眯,出人意料的好说话:
“小少爷,是来伊甸园做什么的?”
林砚直视扎卡里,简单道:
“我是林砚,欠了赌场一千万联邦币。伊甸园将妹妹带走了,我是过来还钱的。”
一千万联邦币的数目实在太小。
扎卡里茫然一瞬,手底下人立马给扎卡里说了这件事。扎卡里从来没看错过人,此时看着眼前冷静的少年,实在想不到这样的人会犯这么愚蠢的错误,他神色古怪的看向林砚,不动声色道:
“踏入伊甸园,债务自然是翻了十倍。林砚先生将钱留下,自然便可以带走你的妹妹。如果林砚先生没有这么多钱,伊甸园并不是寻常人可以闯的。”
扎卡里后半句话已经带了些威胁的意味。
黑漆漆的枪口再次对准林砚,林砚神色平静的望向扎卡里,透白的手指指向走廊下方,声色很静:“我没有钱,但我可以下去赌一场,我能为你带来巨大的收益,筹码是我的命。”
卢卡斯瞳孔地震,不敢置信的看向林砚。
帘子后面的身影微微晃动。
守卫低声同扎卡里说了句话,扎卡里整了整衣领,示意林砚稍等,神色郑重的跟着守卫进了房间。
扎卡里选择在走廊里和林砚会面,就说明扎卡里正在招待大人物。
林砚礼貌的颔首,没什么表情的垂下眼睛,雪白的侧脸上有道突兀的红痕。
房间内的监控清晰的捕捉到林砚脸上的红痕。沈涅若有所思的用手按了按监控上的红痕,房间里的暖意太过,他发热的扯了扯衣领,露出了脖颈上的红痣,漫不经心道:
“满足他的要求。”
扎卡里点头称是,转身离开。
监控如实的放出林砚抬头的画面。
睫毛轻掀,裸露出漆黑的瞳孔。
他说话时,又不自觉的抿唇,唇瓣变得又红又艳。
沈涅滚了滚喉结,他依在沙发上,衣领微敞,无意识间分析着林砚的表情。可林砚像是个冰雪做的,无时无刻都没有太大的表情,沈涅有些可惜的轻啧一声。
沈涅的手指抵着桌面上的数字。
一千万联邦币。
林砚没空想扎卡里怎么出来一趟,突然变得小心翼翼,甚至还神情郑重的领着林砚参观赌场。
地下城的形状宛如一个巨大的鸟笼,蝙蝠形状的楼梯设计,信道地板上的流水波浪纹,转过两个走廊,满是人气的热浪涌来。
吵闹声、欢呼声、悲戚声、满脸涨红的精英、兴奋发抖的手腕、拳拳到肉的撕打声,金发荷官面带微笑的发牌。
扎卡里微低头,扶着走廊,看着下面的乱象,面带慈祥的笑意:
“小少爷,你选择哪种游戏方式?”
林砚敏锐的察觉到扎卡里的称呼,他看向扎卡里,声色平静:“我会为你赢得大量金钱。”
扎卡里重新正视林砚,眼前这位小少爷看见这样的乱象并没有恐慌或者兴奋,反倒是依旧平静,眼底还带着些隐隐的厌恶。
扎卡里突然有种荒诞的错觉。
林砚好像说的是真的,他真的可以为他赢来巨大的金钱。
扎卡里刚想点头,耳返里传来道略微嘶哑和兴奋的声音:“答应他。”
淩晨十二点,伊甸园迎来真正的狂欢。
伊甸园上的人造太阳缓缓从内部打开,花花绿绿的联邦钞票飞扬至整个地下城。
伊甸园不定时的会在淩晨十二点撒一百万联邦钞票,捡了钞票的人必须参加场上的任意赌博。哪怕是自持身份的精英也放下矜持,兴奋的爬在地上开始捡钱。小混混撕碎数额较小的钞票,洒向整个伊甸园。
有人突然带头欢呼:
“伊甸园万岁!”
惊呼声传遍整个伊甸园。
变。态的兴奋、癫狂的乱象。
地面上铺满了花花绿绿的钞票,人影爬在地上,用身体护着钞票,痴痴的笑着:“我的……都是我的……”
金钱堆砌的游戏背景下,
林砚沉在癫狂兴奋的嘈杂音,坚定而又有力量。
林砚在地上捡了张钞票,他安静的站定在桌面旁,等待着乱象结束。
沈涅坐直了身体,他放大了监控的画面。
林砚处于监控的中心,身上沾满了飘飞的花绿钞票,他抬手将钞票挥开,引来一群人争夺。
林砚目不斜视的看着桌面,冷白的手指仅捏着一张张钞票,手背上的青筋微微裸露。
看来他不喜欢钱,也不喜欢这里。
沈涅理智的判断了会,重新靠在沙发上,开始观看林砚的动静。
新手在掷骰子、选大小的游戏只能靠运气,老手却能竖起一双耳朵,听着骰子落地的声音。红着眼睛的一群人视线紧紧盯着桌面上,不断默念着自己选的数字。
“大大大。”
“小小小。”
沈涅好奇的放大了林砚的唇瓣。
唇色很红、薄厚适中,但他没在说话。
沈涅却莫名的又放大了些他的唇瓣。
监控如实播放着桌面上的骰子。
六个六。
林砚赢了。
林砚抿了唇,烦躁的扯了扯衣领,突然抬头,隔着飘飞的金箔,准确的看向监控的方向,冷淡的扫了一眼。
沈涅无意识的松开了手指。
放大的林砚再次变成了人群中的一个。
他慢半拍的想,
怎么赢了游戏,还这么不高兴?
沈涅反应了半响。
直到林砚又赢下一场斗兽的游戏。
他才突然意识到,
林 砚刚才好像是在对他不满。
短暂没了监控外视线的骚/扰,林砚原本冷着的脸缓缓放松了些,他不断游走在赌局周边,停留时间并不超过十分钟,却赢下了大量的筹码。
扎卡里松了口气。
他是个商人,并不想做赔本的买卖。
林砚平静的玩遍赌场里的游戏,最后站在方寸间的拳台下方,他低头对侍者简单说了句话。
扎卡里心脏重重提起。
侍者忠诚又迅速的跑上阶梯,低声和扎卡里说道:“那位先生要挑战zero。”
意象到的事情残酷的发生了。
扎卡里心脏砰砰直跳,耳麦里一时寂静下来,须臾间,耳麦里传来阵嘶哑的笑声,兴奋又温和道:
“他想玩什么,就让他玩什么。”
伊甸园地下拳物的压台人物是zero。
zero从未有过败绩,而打败zero,就能获得千万联邦钞票。赌徒们轻蔑的看向台前清瘦又单薄的东方人身影,呸的一声。
又是个想一飞冲天的。
赌徒们纷纷将筹码移到zero的方向,侍者为难的抱着一堆筹码,他纠结的想放到zero的方向,又想到扎卡里的吩咐,只好面露灰败的将筹码放到这个踢馆的小少爷方向。
其余赌徒嗤笑出声。
“怕不是个愣头青,连zero的大名都没听过。”
“蠢货,等输的一败糊涂吧。”
“一会儿就家破人亡。”
……
侍者低着头不语,终于有人认出他的身份。
“不对,这不是扎卡里身边的侍卫吗?”
“难不成这个东方人拳击很厉害。”
“你别忘了上次扎卡里也是这么做的。”
“好像是,扎卡里不喜欢看赌面双方的筹码差距太大。”
也有少数赌徒稍稍将筹码移到林砚的方向,更多赌徒惊疑不定的望向台面,然而比赛已经开始了。
林砚在囚牢里时,
拳击师傅说过一句话,地下拳击场,拼的是命,而不是技巧。
林砚始终牢记这句话。
明明是血腥和暴力的赌局,伊甸园却极有格调的让拳击手戴上副动物面具。
zero戴着面具,看不清脸型。
林砚同样隔着层面具同zero对视。
哨声刚响,林砚便率先出击,他击打的位置是膝盖,力量极重。只是不小心被林砚拳风擦过,zero就感到阵刺痛,他霎时收起逗弄的心思,正视着眼前的林砚,开始回击。
越是血腥的场面,越能勾起人类的兴奋。
人类总会为自己的兴奋付出些代价。
赌徒们开始欢呼喝彩,被刺激了红眼睛的赌徒们开始将全部筹码放在赌局之中。
zero很强。
林砚恍惚又回到了他当年的成名战。
通缉犯也很强,他不是照样赢了比赛?
血腥、压抑、灯光惶惶下。
赌徒们开始不由分说的计算zero和林砚被击中的次数。
是平手。
一直都是平手。
赌徒们开始欢呼,高声大喊着自己的筹码映射的人名。
方寸之间的高台上满是zero的名字。
持久战后,拳手的疲倦感就冒了出来。
林砚力疲的晃了下身体。
zero条件反射的踹向林砚的膝盖,带起的强劲风力却扑空了。林砚蓦然移动身形,移到zero的身后,迅速的踢向zero的膝盖,手肘强力的勒住zero的脖颈。
短暂窒息间。
赌徒们霎时寂静下来,少数理智的赌徒面色隐隐灰败。
几息间,
zero挣脱开来,霎时踹向林砚的膝盖。
林砚迅速躲过。
颈间大动脉强力压住十几秒后,人类会感觉呼吸不畅。zero也是人类,林砚利用这一弊端,以硬生生挨了zero一拳的代价,蓦然踹向zero的膝盖。
zero膝盖一软,脱力般的双膝跪地。
满堂的倒喝彩中,他突然明白林砚的策略,林砚自刚开始就在一直踹他的膝盖。
zero突然想,他输了。
林砚踩住zero的胸膛,锁/住zero的脖颈,防止zero逃脱。
伊甸园的地下拳场一直有个不成名的规矩。
胜者会脱下自己的面具砸在败者的身上,也会揭开败者的面具,并将止咬器塞/进败者的嘴/里。
这是一种精神层面上耻辱的象征。
林砚快速揭开zero的面具,他看着那张平平无奇的面孔,平静给zero塞/止咬器。
zero突然反应过来,刻在基因里的本能让他重重的挣扎起来。
林砚蓦然扇了他一巴掌。
zero被扇的晕头转向,还没反应过时,止咬器被暴力的塞/进他的嘴里。
拿着止咬器的那只手瓷白到透亮,因刚才的运动而透着股淡淡的粉意。
灯光惶惶。
zero盯着那只手,重重的滚了下喉结。
林砚不耐烦的垂眸,他脱下面具,随手一抛,砸在zero的身上,微倾的身影将zero罩住,雪白的侧脸上有血迹淌过,径直的坠落,砸在zero脖颈间的红痣。
红痣霎那间变得滚烫。
zero一时失神,呆怔的看向林砚雪白的侧脸、垂下的睫毛和微张的红唇。
他突然意识到,
林砚真的,好漂亮。
金箔纷纷落下,欢呼的人群为林砚加冕。
林砚松开了对zero的箝制,他没什么表情的走了几步,竭力保持着身形的平稳,似乎想到什么,扭头看了一眼zero,声音很淡:
“你最应该的是,尊重你的对手。”
林砚扫过来的那一眼,很淡,却在惶惶灯光下,显得冷然又带有杀气。
zero慢半拍的捂住被林砚踩过的胸膛。
心脏突然跳了两下。
怦怦。
第26章 白猫 白猫给了他一爪子
沈涅被送去诊治时,他做了个梦。
阁楼上住着一个女人。
佣人们都叫她,沈夫人。
父亲说,所有人都不能进阁楼。
阁楼里的女人是父亲的专属物。
这是小沈涅趁父亲出差而站在阁楼门外的第五十八天。
黯淡模糊的昏黄下,透过门缝望过去,一切都有种窒息的扭曲感。
金碧辉煌的鸟笼里是锈迹斑斑的铁链、皮毛蓬松的白猫和穿着宫廷纱裙的沈夫人。
跪坐在地板上的沈夫人低声哼唱着童谣,声调忽高忽低,慈爱的看着怀中的白猫,她似乎察觉到了门外的视线,温柔的望了过来,轻柔道:“小涅,小涅,我是妈妈啊……”
沈涅今年四岁,个子很矮,甚至没有走廊上的展厅高。
门开了个小缝。
沈涅躲在门外,门内的人只能看见一只湛蓝的眼睛,浓重的阴影笼在沈涅的面上,让他有种不符合年龄的阴森感。
沈涅面无表情的推开了房门。
他那双湛蓝色的瞳孔幽幽,像是个没有灵魂的躯壳,落在地面上被拉长的影子缓缓变大,影子一步步靠近金笼,罩在金笼上方。
窗外突然狂风大作,沙石飞扬,像是末日来临的预兆。乌鸦不断敲击着窗户,白猫惊的躲进床底,四岁的沈涅居高临下的看着金笼里的沈夫人。
沈夫人裹着笼子里宽大的黑色大衣,看向沈涅,声调温柔:“小涅,你今年是不是快四岁了啊,妈妈看你站在门外站了好久,快过来,快过来,让妈妈好好看看你……”
她说了好久,声音也好温柔。
沈涅慢慢跪坐在金笼旁边,直勾勾的看着沈夫人,直到父亲的声音传过来时,沈夫人突然疯了般的去掐沈涅的脖颈,神情癫狂,面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
“孽种,孽种!!你就是个孽种,你怎么还不去死,你怎么还不去死……”
她说着让他去死,可眼神却那么悲伤。
粗长的针管打进沈夫人的脖颈,沈夫人失去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地板上。沈涅被守卫抱走,他依旧直勾勾的盯着金笼的方向,听到金笼开锁的声音、沈夫人痛苦的谩骂声。
父亲居高临下的看着沈夫人,平静道:
“你当真要我在沈涅的面前上/你吗,妹妹。”
沈涅被守卫捂住了耳朵。
梦境混乱、颠倒,天空始终蒙上层阴翳。
阁楼加强了管控,沈涅再也没机会上阁楼,窗外从云卷云舒到狂风暴雨,他始终被困在楼梯上,不知疲倦的上下楼梯,溜到地下室,反覆捶打着沙包,学习繁杂的事务。
血腥、疼痛、压抑。
又在晴空万里的日子里。
沈夫人从阁楼上坠落,惨死在羊羔和鹿群的怀里。
沈涅隔着落地窗,紧盯着她身下大滩的血,脑海里突然冒出一句话。
阁楼上的沈夫人,是妈妈。
而妈妈是父亲的妹妹,联邦动物协会的会长,失踪已久的索菲亚女士。
梦境的天空再次蒙上一层阴翳。
沈涅的身形开始抽长,面部轮廓变得清晰,整个人显得衣冠楚楚,他始终看着窗外一成不变的风景。
只有暴。力和血。腥才能激起他的兴奋。
又是无聊的一天。
沈涅看到一只跳上枝头的白猫,白猫用着那双无辜的黑眼睛,楚楚可怜的看着他。
沈涅不动声色的观察了白猫许久。
白猫冷冷的,看起来很不好亲近,喜欢一个人独处,身边总是围满各种小动物,更多时候好像在发呆。
沈涅暗中窥视着他。
白猫慢慢变成了人形。
东方人的长相,清瘦挺拔的身形,雪白的皮肤、漆黑的头发和薄薄的眼皮,举手投足间一点也不黏人。
沈涅刚凑上前。
白猫就给了他一爪子。
第27章 姥姥 阿砚,总会有天使来爱你
维那木的医疗团队一般。
红十字慌里慌张的开了半个小时,终于在蒲街街角发现了林砚,尚且能走到医院的林砚被好几双手推上了救护车。
消毒水味取代了血腥气,护士小姐开始有条不紊的给林砚做检查,心电监护仪发出“滴滴”的规律声响。
林砚因疲倦而慢慢陷入了沉睡。
他做了个梦,梦见了未穿书前的后续。
黑市被大火覆灭后,
林砚开始了流浪,他从小生活在方寸之间的囚牢里,求生欲望并不强烈,甚至带着些隐隐的厌世。
就在林砚准备用美术刀了结自己的那个晚上,姥姥将浑身是血的林砚捡回了家。
姥姥是个古怪又市烩的老人。
她是个纯正的东方人,一个人独居,骂遍整条街,开了家猫咖,会因为一分钱而在菜市场和小贩争吵,也会为了买到更便宜的牛肉而多跑三条街。
姥姥说,因为救治林砚,她欠了几千块钱。
这笔钱,需要林砚偿还。
林砚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可他暂时没钱,只能被姥姥强行留下,关在猫咖里还债。
猫咖里来了个冷冰冰的新成员。
漂亮的新成员总是坐在落地窗前发呆,雪白的侧脸上没什么表情,却莫名的吸引了更多爱猫人士前来光顾。
人来人往间,总有似有若无的视线凝在落地窗前。
姥姥冷笑一声,抓着扫把虎虎生威的将人群赶走。
猫咖挂上了闭店的牌子。
林砚的怀里被姥姥扔了一只小猫,他茫然的看着嗑瓜子的姥姥。
姥姥看天看地,起身做饭。
林砚只好冷冷的盯着手边的小猫,试图让小猫知难而退。
猫咖里最温顺亲人的小三花不明所以。
它歪了歪头,“喵喵”叫了两声,跳进林砚的怀里。
林砚浑身僵硬,下意识想将小猫扔走。
可小猫那么小,只有他一个手掌那么大。
林砚忍了会儿。
小猫便得寸进尺的窝进了林砚的怀里。
慢慢的,
林砚身上的小猫越来越多,他或呆坐或行走,总是会被几个毛茸茸碰瓷。
出门时,他又总是被其他毛茸茸碰瓷。
姥姥似乎对这幅场景很满意。
猫咖开始重新营业。
这个脾气古怪的小老太依旧阴森森的坐在阴影处,偶尔织毛衣,更多时候,她用浑浊的眼球盯着店里的人。
总会有爱猫人士和林砚搭腔,天南地北的胡乱吹嘘一番。林砚没感受到恶意,安静的听着爱猫人士的话,有时候也会说上几句。他什么也没做,却总是成功的推销出去了猫咖里压箱底的猫粮。
这间开在角落里,像是覆了层发霉的青苔的猫咖,渐渐接受了阳光的洗礼。
人机般的林砚慢慢变得鲜活起来。
街坊邻居闲聊着,
古怪小老太怎么收养了个冷冰冰的孩子。
姥姥提着扫把打在那些说闲话的镇民身上,叉腰骂道:“什么冷冰冰,我家阿砚可是开朗型。”
小老太战斗力十足,
没有人在敢说闲话。
又在一天早上,
林砚被姥姥哄骗进了学校。
学校是临时搭建的,特别小,不收钱,也不需要学籍,只有一间教室。大小孩子窝在一起,乱哄哄的,支教老师每月领着微薄的工资,笑呵呵的授课。
课程难度不高,
教授课程也只是为了让孩子们分清是非。
这是林砚第一次上学,
林砚那双清棱棱的瞳孔新奇的盯着黑板看,教室里的学生也睁着大眼睛好奇的盯着他看。
新同学看起来好高,很不好惹,是个神秘的插班生。同窗们也不敢和他打招呼,总感觉新同学会打他们一顿,只好唯唯诺诺的呆在座位,下课之后,飞快的跑出教室,领到了姥姥送过来的零食。
林砚的地位一下子转变过来。
胆子大的同窗先过来打招呼,胆子小的同窗小心翼翼的露出友好的笑容。平安无事的相处一段时间后,同窗们开始赖上了林砚,林砚身上从挂着毛茸茸转变成挂着白嫩嫩的小朋友。
万圣夜那晚,
朗洛小镇的小朋友们没有什么娱乐项目,学校里唯一的童话书也早被翻烂。小朋友们努力思考半响,超额完成了姥姥布置的任务,将林砚装扮成了白雪公主。
林砚冷着张脸,试图击退这群无聊的小朋友,却又被捣蛋鬼们塞了满兜的糖果。捣蛋鬼们带着林砚挨家挨户的讨要糖果,林砚又被塞了满帽子的糖果。
林砚努力冷着一张脸,浸在糖果香中,重新回到了猫咖。不出所料,林砚兜里的糖果被清空到桌子上,身上又挂着几只毛茸茸。
这只是林砚在朗洛小镇里最不起眼的一天。这座小镇与世隔绝,贫穷,人流少,镇民没多少心思,大多都是乐呵呵的。
债务被姥姥用笔清除干净后。
林砚不再受债务约束,理应来去自由,可他却选择留了下来。
姥姥没说什么话,晚上却多做了一锅鸡。
姥姥的人生信条是,
小孩子都应该被送到学校,好好聆听知识。
不是小孩子的林砚也是小孩子。
他更需要好好学习知识。
林砚很聪明,他总是能超额完成老师布置的任务,并着手学习更高年级的课本。支教老师兴奋到脸蛋红扑扑的,他努力搬来大量的枯燥书籍,供林砚学习。
林砚没有拒绝。
更多时候,林砚会给小朋友们讲题。小朋友们大多都慢吞吞的思考,又艰难的和卷子做斗争,最后只好将课本放在脸上睡大觉。也有少数小朋友睁着亮晶晶的眼睛,一板一眼的跟着林砚学习,努力练习着字词生义。
又是一年万圣夜,
没了姥姥的嘱托,小朋友们却自发的给林砚装扮成白雪公主,哄抢着要当白雪公主的七个小矮人。机智的小朋友又连忙拖来支教老师将他装扮成恶毒皇后。
支教老师哭笑不得,他红着脸,也不敢看林砚,只好承诺下一年给小朋友们带其他童话书。
可喜可贺,
下一年的万圣夜,林砚终于不用再被装扮成白雪公主了。
小朋友们掰着手指算,
下一年,究竟是什么时候?
可朗洛小镇却没有下一年的万圣夜了。
姥姥实在是太老了,骂人也提不起力气。
朗洛小镇有镇民闲聊过姥姥的背景,
姥姥早年丧夫,拉扯大两个儿子,两个儿子好不容易当了军官,可战争却带走了她的两个儿子。
她这口气已经撑的够久了。
人死前总是有种莫名的直觉。
姥姥从床上爬了起来。
姥姥这一生实在太遗憾了,等不来林砚回家,正如等不回来上街买菜的丈夫和当兵的儿子,她颤巍巍的在记账的笔记本上留下一句话。
捡回来的孩子,欠了三千块(划掉)。
阿砚,总会有天使来爱你。
姥姥最终因脏气衰亡而死在开春的那天晚上。
死神降临在了猫咖的那夜,
林砚见到盖着白布的姥姥。
他甚至没和姥姥说上一声告别。
同年十月,
朗洛小镇被战火波及,林砚护着几个小孩子死在战火的余晕里,穿进了这本妄图用爱情捆绑上位者来跨越阶级的童话书里。
第28章 返校 沈涅,你很喜欢在监控里看我吗?
林砚在病房里度过了剩下的假期生活。
维那木的病房多是双人间。
厚厚的帘子隔开两个不同的空间,林砚住院的这几天。
艾普利总会送来卢卡斯做好的饭菜,她时常睁着双蓝眼睛怯生生的说话,似乎根本没有把差点被卖这件事放在心上。林砚观察到她并没有受惊吓,耐心的附和着她的话语。
离奥罗拉开学还有一个星期。
教务系统开放了公共选修课的权限,林砚卡着整点进了官网,可官网信号太差,转悠了十分钟左右,他还没进入教务系统。
林砚只好兴致缺缺的放下手机,他吃了个橘子的功夫,收到了伊桑的消息。
【林砚,你选课了吗?赶紧选,我听人说,大部分课程已经被抢光了。】
林砚看着面前根本进不去的官网页面,咬着最后一瓣橘子,慢吞吞的发消息。
【我进不去。】
林砚刚打完字。
官网似乎接收到了他的吐槽,转着圈的页面霎时消失,露出奥罗拉排版拥挤的官网主页。
林砚喝了口温水。
他慢吞吞的想,忘记刚开始就吐槽官网信号太慢了。
伊桑的消息来源很正确。
教务系统的页面只剩下孤零零的项目。
马术、美术、演算法设计、戏剧设计。
林砚没什么表情的选了马术,他抬起头时,撞见一双幽深的湛蓝眼睛。
是帘子里的zero。
三天前,林砚和zero在伊甸园打了一架又巧合般的在同一个病房相遇。
林砚按灭手机显示屏,没再看zero。
zero很少说话,他看起来很沉默。
但林砚总能在抬眼时,撞见zero看过来的视线。
林砚冷幽默的想,
zero可能在cos木头人。
很快林砚收到了伊甸园的打款。
他打败了zero,分走了赌局上十分之一的金钱,林砚拿着这份巨款,先交了学费,又算清原主的借款,准备在离开维那木那天,将钱财还给卢卡斯、艾普利和沐澜。
又在开学的前两天,
林砚开始整理衣物,他换上单薄的长袖长裤,放轻脚步,准备提前回阁楼时,身后熟睡的zero突然发声道:
“林砚,你要去哪里?”
林砚拎着果篮,疑惑的转头,他慢半拍道:
“和你有关吗?”
zero一噎,湛蓝的眼睛看向林砚。
zero没穿医院配套的蓝白格子衫,反而穿着身做工妥帖的衬衫,肌肉线条清晰,将近一米九的身高走过来时,总是给人带来很强的压迫感和带有攻击性的雄性气息。
林砚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
zero礼貌的停下脚步:
“伊甸园的规矩,败者要跟着胜者一个月。”
林砚身形紧绷,他反问道:
“哪儿来的规矩?”
林砚尚未说话。
他就收到了伊甸园发过来的广告,广告采用春秋笔法将伊甸园描述成一夜暴富中最简单的场所,结尾的位置,又附上zero刚说的规矩。
林砚荒谬的抬起头:
“你新加的?”
zero挑了下眉,意味不明的看向林砚。
林砚匪夷所思的看了他一眼,转身便离开时,听到了身后进紧跟着的脚步声,他烦躁的回头,踹向zero的膝盖,细白的手指准确的抓住zero的头发,直接戳破:
“你很无聊吗?沈涅。”
林砚脑海里残缺不全的书里并没有提及沈涅的马甲。
但林砚很熟悉沈涅的目光,和监控里盯着他看的视线如出一辙。
zero视线骤冷,刚要挣扎。
林砚透白的手指摸向zero的耳后,他拽着那层橡。胶。皮,强力的撕开沈涅脸上的人。皮。面具。
林砚的手很冷,碰触沈涅的皮肤时,带起一阵说不清的酥麻感。
面皮被扯开时,发出难听的声响。
沈涅看不太清林砚的神色,只能看到只素白的手指在他的眼前晃动着。
那只手指捏着面具的力度太大,不可避免的带了些粉意,有种说不出来的涩。情感。
被人揭开面具,这么屈辱的事情。
沈涅连挣扎都没挣扎,他一直在晃神。
他这几天,实在是太不对劲了。
林砚没空管沈涅的想法,直接将面具扔在地上,厌恶的看着沈涅:
“沈涅,你很喜欢在监控里看我吗?”
没了面具的遮挡,就像是没了监控模糊的色素。
沈涅看着近在咫尺的林砚。
他们总是离的这么近。
沈涅不自觉的巡视着林砚的脸部轮廓,享受着头皮被扯痛的酥麻感,他看着林砚,缓缓扬起唇角,温和笑道:
“阿砚哥哥,你怎么知道是我?”
他学的是,
艾普利的语气和口吻。
林砚突觉一阵恶寒,他蓦然松开五指,直接给了沈涅一拳:
“别恶心我。”
这种挑衅,白猫又给了他一爪子。
沈涅没有动气,他温和的笑着,克制着发抖的手指,意味不明的看向警惕的林砚,他看出林砚对伊甸园的厌恶,随意道:
“伊甸园不是沈家的产业,是蒙特家族的产业。”
沈涅率先走出病房门,面无表情,阴鸷的看着走廊上的保镖,他戴上幅金丝眼镜,遮住面上不明显的淤青,又重新笑着看向林砚,温和道:
“是柏珩家的产业。”
他点到为止,笑着道:
“奥罗拉见,林砚同学。”
林砚只觉莫名其妙。
耽误这一会儿功夫,林砚回到阁楼收拾整理完衣物时已经到了下午三点。阁楼里没人,卢卡斯出去进货了,艾普利去给朋友过生日。
林砚打开房门,他看向房间内多出一叠联邦钞票。
不多不少,
刚好是学费的一点五倍。
林砚只好将钞票重新放在客厅的桌子上。
他收拾完全部行李,拿出本闲书,坐在沙发上,安静的浏览着。
卢卡斯回来时,就看到了这一幅美人画。
林砚晕在昏黄的光线里,素白的手指翻著书页,雪白的侧脸上表情很淡,他浏览的速度很快,视线又轻又慢的勾缠着页面。
卢卡斯浸在他的视线里,慢半拍的感觉耳后红了一大片,愣愣的盯着林砚看。
林砚慢条斯理的将这段故事看完,抬起一点眼皮,扫向站在门口不动的卢卡斯,平静道:
“过来坐。”
卢卡斯下意识的应了声,跑到林砚身边,闻到林砚身上冷淡的香气时。
卢卡斯突然意识到,
他怎么这么听林砚的话。
卢卡斯别扭的放慢了脚步。
林砚垂下眼睛,拿出手机给卢卡斯转账,耳边突然炸起卢卡斯愤怒的声音:“林砚,你给我转账做什么?你这学期不交学费了吗?”
林砚安静的听着卢卡斯的话。
卢卡斯翻来覆去的就说着这两句话。
林砚耐心的等着他的情绪平复:
“卢卡斯,先喝点水。”
卢卡斯涨红着一张脸,他看着林砚始终平静的神色,颓败的垂下脑袋,身体却听话的伸手拿过茶杯,慢慢的喝着水。
明明是温水,卢卡斯却感觉喉咙很烫,眼眶开始变酸。
他不是最讨厌林砚了吗?
他不是决定好再也不给林砚送钱了吗?
卢卡斯席地而坐,小麦色的臂膀肌肉线条清晰明显,听着林砚冷静的声音:“伊甸园给我打了钱,以后的学费也有了着落。”
卢卡斯愣愣的点了点头,心里空落落的。
那以后,他对林砚来说,是不是就没有用了?
卢卡斯不是滋味的喝了口温水,听到林砚又说:“你以后要接着读书吗?”
卢卡斯蓦然抬头看向林砚。
林砚漆黑的眼睛里跳动着两簇火光,卢卡斯清晰的在里面看清他的身形。
下一瞬,他的膝盖被不轻不重的踢了下。
“卢卡斯,坐远点。”
客厅里的沙发并不大。
卢卡斯刚好坐在林砚的脚边,他呆愣的看着林砚近在咫尺瓷白的手腕,霎时站起身来,慌乱间踢到桌面,耳朵通红一片,结巴道:“对…对不起。”
他迅速远离林砚:
“我去上学的话,你和艾普利的生活费怎么办,还有,我听沐澜说,你们奥罗拉的生活费都很高……”
卢卡斯跑到了厨房旁边,远远的看着林砚。
林砚按了按发胀的眉心,他冷静的看着卢卡斯,头一次打断别人的话:
“卢卡斯,你现在告诉我,你究竟想不想上学?”
卢卡斯一怔。
他这个角度,林砚的脸几乎都隐藏在暗处,他只能看见那双狭长微勾的眼睛。
他最讨厌的眼睛。
卢卡斯心脏重重一跳,他听见自己说:
“想。”
他今年十六岁,很想去上学……
林砚去车站那天,
艾普利亦步亦趋的跟着林砚,偷偷望着卢卡斯,小心翼翼的给林砚塞钱,林砚只当没看见,等艾普利再次偷瞥卢卡斯时,将钱重新塞给艾普利。
车站人流不多,
卢卡斯一个人提着行李走的飞快。
林砚缀在后面,在艾普利又一次抬头看他时,林砚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放缓声音:
“艾普利有事吗?”
艾普利飞速的又看了林砚一眼,低声道:
“阿砚哥哥,你和以前的阿砚哥哥很不一样?”
小朋友都很敏锐。
尤其是艾普利这种生来就不被喜欢的小朋友,她的情绪更加敏锐和自卑。
林砚低头看她,很轻的应了声。
艾普利眼圈红了瞬,她怯生生的陈述着:“以前的阿砚哥哥总是不高兴。我知道是因为母亲生了我后,得了重病,后来父亲又变卖了家产,家里没了钱。阿砚哥哥又要上学又要承担责任,不高兴也是正常的……他以后会高兴吗……”
林砚本想安静的听艾普利说话,可身体里突然涌出股冲动来,他张了张唇,那道不属于他的情绪驱使着他发出道声音:
“你恨他吗?”
艾普利霎时静声,她低着头。
大颗大颗的泪珠砸落在地,艾普利努力克制住声音的颤抖:“我…我也不知道……那里真的好黑…太黑了……真的好黑…我好害怕……”
林砚沉默的拍了拍她的背,温声道:
“别害怕。”
车站里响起了广播的声音。
林砚接到卢卡斯手中的行李,他随着人流进了检票站,又跟着人群上了列车,坐在靠窗的车位。
模糊的玻璃上倒映出艾普利的脸蛋,她憋红了一张脸,拚命的拍着窗户,高声道:
“我不恨他,他不是故意的。我原谅他了,我真的原谅他了,他是我的哥哥,你也是我的哥哥……”
可列车已经行驶,车窗外的风景后退着,
艾普利如同蝴蝶般奔跑着,她追着列车,双手撑成喇叭型,高声道:
“我原谅他了……阿砚哥哥……你也是我的哥哥……你钱不够的话,可以问我要钱……”
列车逐渐远去,艾普利的身影凝成黑点。
林砚心中埋藏的、属于原主的郁气彻底消散了——好像原主存在至今的郁气,就是想要看到被自己不小心卖掉的妹妹好好活下去,为了这口执念,哪怕已经死亡,也始终存着郁气。
原书里目前并没有记载艾普利和卢卡斯的结局。但艾普利因为原主的债务被卖到伊甸园,卢卡斯自然不会苟活。
这对兄妹会再次经历家破人亡。
这是林砚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站。
短短一个月,林砚和维那木挥手告别。
第29章 魔术 林砚,你给我道歉
昼夜温差太大,降下来的气温凝结成水蒸气浮在车窗上,窗外的高山绿水被迫披上层白雾。列车安静的行驶过隧道,周遭暂时陷入黑暗,穿衣的摩擦声、打呵欠的声音涨潮般的覆盖着整个车厢。
林砚偷偷在白雾上画了个笑脸。
奥罗拉沉浸了一个假期的匿名论坛掀起了阵热浪,讨论的主题从“游船宴会”、“蒙特家族下午茶”过渡到“二年级课程项目”、“游学会”。
【主题:恭喜F4四位大少爷升到二年级!!!】
【1L:新学期的小小祝福,希望四位大少爷这学期能减少外出频率】
【2L:呵呵,一楼想抱大腿的心思,我隔着显示屏,都能闻出来。】
【3L:拜托 诚实点好吗谁不想抱大腿呢】
【4L:今年一年级新生里有爱尔德家族的正牌少爷,这位少爷和爱尔德家族的其他少爷不一样,听说很活泼爱笑】
【5L:给大家透个底 爱尔德家族子嗣众多(不是情妇生的) 我父亲说了 F3已经确定是爱尔德家族的下一位继承人了】
【6L:沈少爷家里可只有他一个人】
【7L:蒙特家族的继承人确定了吗】
【8L:楼上可真敢说 算了 我大发慈悲给你透个底 那些个私生子怎么可能会影响柏少爷的地位】
【9L:楼上可真敢说】
……
【9L:开学宴是举办在庄园里吗】
【10L:楼上别想了 没有邀请函是进不去的 】
【11L:唉,我父亲说让我和顾少爷打好关系,嘿嘿嘿,一年了,我还没见顾少爷几次面】
【12L:有人总结了四位少爷一年来的路线。萧少爷经常出没在北区玫瑰、高坡雪松。柏少爷喜欢骑士场、古堡庄园。沈少爷总是去教堂祈祷。顾少爷也不常去实验室,实在太神秘了。但四位大少爷是发小,你试着去其他地方和另外三位少爷碰碰面】
【13L:骑士场?!天塌了】
【14L:同楼上,呜呜呜呜,当时死活不想选马术课,刚才我听朋友说,今年马术课开施在骑士场】
【15L:天不会塌,就算遇见又如何?】
……
【25L:家里太无聊了,说真的,想念奥罗拉聚会】
【26L:加一】
【27L:今年有几只羔羊啊】
【28L:超多,我有照片,有几只看起来鲜嫩多汁】
【29L:有点恶了(呕)】
【30L:别吓着大家啊(狗头)】
——此贴因有违禁词而被管理员删除——
奥罗拉内的各种俱乐部也争抢着发出入会要求,火爆的帖子下面,是光鲜亮丽的邀请函,隐含的意思却是,大量的入会费、资源置换和消息对换。
邮箱里没了垃圾信息,孤零零的躺着几张邀请函。
奥罗拉的二年级更倾向于野外实践。
因为奥罗拉军事学院的出身,二年级的学生需要参加军事训练。
林砚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大部分都被删除了的帖子。
奥罗拉好多机密。
林砚退出论坛,他在聊天软件上加了这一学年各科目的班级群。
列车里陷入了沉睡。
林砚从包里拿出毯子时,摸到了一叠多余的放到外面足以被抢劫的联邦钞票。
列车顺着轨道跨越不同的州区,安静的停在了新啰苏达州。
新啰苏达州今日天气,
全天气温10℃~15℃,多云无风,空气质量下降,轻度雾霾天气,市民小心出行。
林砚戴上口罩,披了件灰色大衣,拖着行李箱顺着人流走出车站。奥罗拉在郊区,周边停靠着多辆价值几千万联邦钞票的豪车。论坛上有少爷怒骂私人航线申请不来,可天边依旧闪烁着黑点,奥罗拉西区的飞机场也传来飞机停靠的轰鸣声。
原书提过句,
特优生的寝室楼没有安装隔音层。
林砚洗漱沐浴后,终于深刻理解了这句话。
不仅是飞机豪车的轰鸣声,还有特优生三俩聚集的兴奋交谈声。奥罗拉的设计很奇怪,特优生的寝室楼外表富丽堂皇,内里却破败不堪,这种鲜明的对比,让特优生们下意识的围成一个团体。
原主手机聊天软件里曾有过一个奥罗拉全体特优生的群聊。
但这和林砚没什么关系。
林砚目前只想睡觉。
他拉上窗帘,戴上耳机,蒙上被子,伴着耳机里的轻音乐陷入了沉睡。
林砚再次醒来,
林砚晕乎乎的望着黑漆漆的房间,他揉了揉头发,薄被从他的身上滑落,露出大片白皙发粉的锁骨。
胸廓起伏带动鼻腔的呼吸声。
很重,又难以忽略。
林砚茫然了瞬间。
他这才想起他回到了奥罗拉。
而寝室多出一道不属于他的呼吸声。
林砚心脏跳了两下,他警惕的保持身形不动,伸手拍在床头的小夜灯。
昏黄的光束“噌”的亮起。
林砚对上一双茫然的碧眼。
萧绯嘴里咬着根没点燃的烟,金发被梳在脑后,将近一米九的身形窝在椅凳上,似乎坐的很不舒服,他的脊背靠在床柜上,两条长腿支在地面,歪着头盯着林砚看,察觉到林砚的视线后,他拿出烟,咬了块水果糖:
“你醒了?”
他又穿越了吗?
林砚冷幽默的思考着。
萧绯嘎嘣的咬完水果糖,又拆了根棒棒糖,刚要塞到嘴里,他不经意扫到林砚发粉的唇瓣,条件反射道:
“你要吃糖吗?林砚。”
好的,他应该没穿越。
林砚深吸一口气,他从床上起身,腰身微弯,穿上鞋。
没等到林砚说话的萧绯将糖塞进嘴里,他巡视着林砚的身体,从他这个角度,刚好看到林砚弯腰时,露出了胸前的皮肤。
转瞬即逝。
萧绯不自觉的眨了眨眼睛。
林砚刚起床,微垂的眼帘上浮着层粉意,连带着眼尾勾勒出红意,他神情冷淡,视线没什么情绪的落在萧绯的脸上:
“你究竟要做什么?”
萧绯盯着他漆黑的睫毛,滚了下喉结。
他究竟要做什么?
萧绯想了一个假期。
当时林砚在社交平台上写故事诋毁他的母亲后,萧绯暴怒到极点,他誓必要林砚付出代价。
发红牌,引领全校教导林砚,再让林砚精神崩溃到退学。
可萧绯从卡亚赛道回来后,
萧绯发现林砚变得不一样,他根本没正眼看过以前的林砚,也不清楚林砚的变化是否正常。
他只知道一件事。
林砚变得有意思了。
他邀请林砚参加庄园宴会时,没想过撤销红牌,只是骗骗林砚。
可林砚根本不咬鈎,还弄坏了他的赛车。
这是对萧绯极大的侮辱和冒犯。
他又发了张红牌。
手底下的人战战兢兢的告诉他,无论他们做什么,林砚都不受任何影响。
萧绯感到好奇。
同样的方法自然不能用第二遍,他派人将林砚哄骗到北区玫瑰。
林砚撞上他的赛车后,
一切都失控了。
他开始控制不住的梦到林砚那张脸。
梦里的林砚始终没给过他好脸色。
这种强烈的落差反覆煎熬着他的心脏。
萧绯心不在焉的参加了希尔微家族宴会,按照家族传统进森林猎杀雪狐时,有几个私生子撞上了他的枪口,本就处于烦躁中的萧绯直接端起猎枪击伤私生子的胳膊大腿,送了他们几个月的养伤套餐。
如果不是这个世界实在没意思,萧绯甚至想直接将这些私生子猎杀。
隔一段时间,逗逗他们也好。
不出所料,老爷子当着那个蠢货的面骂了他一顿,重拿轻放的让他进屋好好反省。
萧绯拔了电闸,躺在地板上,陷入了沉睡。
梦中混乱不堪。
恶心的鱼腥气笼罩在屋内,男女交//合的声响让人烦躁不堪。
佐伊又开始哭了,哭的让人心烦。
十岁的萧绯听着屋内的动静,他爬上高大的凳子,查找着猎枪。
墙壁上挂着几张蠢货猎来的猛兽皮。
萧绯那双碧眼直勾勾的盯着熊皮上的黑眼睛,他抱起了墙面上的猎枪。
猎枪比他还要高,沉甸甸的。
那个蠢货每次带人回来时,都会遣散别墅内的佣人,唯独留下佐伊。
老爷子尤其重视正经妻子生下的孩子。
萧绯自小便被老爷子抱走,当作继承人培养,他样样优秀、过目不忘,完全不同于他那个蠢货爹。
但这次,萧绯从老爷子哪儿跑了回来。
萧绯穿着佐伊精心挑选的白西装,一脚踹开门,端起猎枪,碧眼笑意盎然的冲那个蠢货开了一枪。
“砰”的一声。
鲜血、尖叫、恐慌。
梦中的场景被蒙上层昏暗,那个蠢货一如既往的贪生怕死,拉着床上的女人当作盾牌,面目狰狞的喊着佐伊的名字。
“佐伊,你他/妈的,你儿子简直是个疯子!你赶紧将他给送走!”
萧绯面颊上露出个酒窝,笑意盈盈的又开了一枪。
梦境混乱颠倒。
萧绯被人注射了镇静剂,老爷子面无表情的将他抱走,他努力撑着眼皮,看了佐伊一眼,一如既往的嚣张跋扈:
“喂,你别哭了,我下次一枪崩死他。”
那是他见到佐伊的最后一面。
萧绯再次听到佐伊的消息是在纸媒上。
平民女性赛车手佐伊死在了赛道,那场希尔微家族的豪门隐秘又被人端上了各大媒体,记者恨不得用各种夺人眼球的标题来记载这场隐秘“平民跨越阶级嫁入豪门的笑话”、“浪子三爷究竟有没有回头”、“下一任希尔微家族的继承人”。
希尔微家族多的是金钱。
消息只蒸腾了两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梦境不断的重复着。
他不断的抱起猎枪跑到二楼,反覆开枪击杀。
雷声轰隆一声。
萧绯从梦境里惊醒,他出了身冷汗,巨大的空虚席卷着他的四肢百骸,浑身疲惫倦怠,胸腔内的心脏不断的跳动起来,他赤脚起身,推开窗户,朝窗外开了一枪。
“砰”的一声。
萧绯的心脏终于回归到正常跳动频率,他支肘看着林间乱飞的雀鸟。
白色的羽毛、漆黑的瞳孔。
萧绯忽然想起了林砚。
再次回过神,他踏进了特优生的寝室楼。
脏污、破败又令人生厌。
穷人身体内的那股穷酸气几乎弥漫过每个角落,萧绯蹙眉,寻到林砚的寝室门,打开了锁。
室内一片昏暗。
奥罗拉统一发放的蓝白格被子微微鼓起,被子下埋藏着纤细清瘦的身形线条。
那一夜的惊悸好像得到了缓解。
萧绯坐在椅凳上看着林砚。
周遭依旧漆黑,门外噪声闹人。
萧绯却渐渐平静下来,他抽空摆弄了会股票,漫不经心的等着林砚起床。
萧绯脖颈一紧。
他被迫看向林砚。
林砚又掐/住他的脖颈。
萧绯仰视着林砚雪白的面孔,他突然察觉到一件事,林砚不耐烦的话,就会掐/人的脖颈。
而现在让林砚不耐烦的人,是他。
在希尔微老宅开出的那一枪此时正中萧绯的心脏,心脏受惊般怦怦跳动两下。
林砚倾身看他,冷冷道:
“萧绯,你又来给我发红牌的吗?”
萧绯骤然回神,他不适的开口,嘶哑道:“没。”
林砚松开了手。
温热的触感消失,萧绯揉了揉颈部,他笑眯眯道:
“我只是想和你玩个游戏,如果你赢了,我就把你身上的红牌撤销。”
林砚笑了下,眸中带了些讽意:
“炸掉人手的游戏?”
萧绯眯了眯眼,浑身戾气。
寝室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同窗兴高采烈的探出个头:
“林砚,你的学生卡忘记取了。”
同窗话音一落,撞上了萧绯阴鸷的视线。
萧绯生了张笑眼笑唇,如果忽略掉他恶劣的性子,他看上去倒是比其他几位大少爷更好相处。
希尔微家族掌管洛曼家族的势力时。
萧绯出场时,笑意晏晏,看上去平易近人,但奥罗拉内都知道这位少爷恶劣的品性。
同窗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人是F4时,林砚已经挡住了同窗的视线,他站在门前,接过学生卡,顺手将桌面上的牛奶递给同窗,温和道:“谢谢。”
萧绯“啧”了声,他听着林砚的声音,完全不同于在他面前的冷声冷调。
奇怪。
萧绯下意识的想掏出烟,却咬了块糖果,他盯着林砚的背影看。
萧绯突然意识到,
他只是迫切的想见林砚一面。
林砚送走同窗,背抵着门,不耐烦的看向萧绯。
被旁人耽误的这会儿功夫,萧绯身上没了戾气,他咽下糖果,弯唇笑道,脱口而出:“林砚,你公开在奥罗拉匿名论坛上,向我道个歉,我就同意撤销你身上的红牌。”
林砚脑海里冒出原主经历的事情,他勾了下唇,眼中讥诮更重:
“道歉?”
萧绯自是听出林砚语调里的冷意,他的唇角缓缓下压,阴着一张脸看着林砚:
“林砚,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机会。”
林砚垂下眼睛。
如果他接受了这次示好,他在奥罗拉的处境或许能得到改善。
但原主呢,他占了原主的身份,就这样接受霸淩原主的人,微不足道的稍稍低头的示好吗?
可在阶级特权高于一切的联邦,他又能如何让霸淩原主的人付出代价呢?
萧绯难耐的咬住菸头,自满的等着林砚的回答。
他已经给足了林砚脸面。
室内寂静下来。
林砚让出了一条路,抬起头看向萧绯。
萧绯瞳孔一震,不可置信的看向林砚。
林砚冷静的看向他,声音平稳:
“你应该和林砚道歉。”
萧绯不敢置信的缓了两秒,他被气笑了,恶狠狠的踹了脚柜子,摔上门,怒气冲冲的大步离开:
“林砚,你不要后悔。”。
一道帖子迅速爬上匿名论坛的顶峰,短短十分钟,已经达成了上千人观看的热度。
【主题:L又又又收到了F4的红牌】
【1L:不敢睁开眼】
【2L:时间重置到上个学期了吗】
【3L:草,这是要集齐八张红牌召唤神龙的吗】
【4L:L真是大出风头】
【5L:我感觉我像是校园文里的npc,他俩最后不会背着小白花在一起了吧】
【6L:双出轨,好品】
【7L:别再抬L身价了。我猜测,L迟迟没有精神崩溃滚出奥罗拉,F4心急了,不是我说,舔狗团都跑哪儿去了】
【8L:上个学期期末考试耽误了会,这学期,肯定不辜负萧少的期待】
……
【12L:我能偷偷插一句吗,我好像在林砚的寝室看到萧少了(我只见过萧少照片,不确定是不是真的)】
【13L:L爬床失败恼羞成怒了呗】
【14L:有些人积点德吧,重点是萧少在L寝室】
【15L:萧少不会看上L了吧】
【16L:L确实好看】
【17L:他拽什么拽,一个特优生而已】
……
林砚没有看论坛,并不知道论坛已经将他塑造成心机婊但实在貌美的形象,他在清空邮箱里的垃圾信息。
垃圾信息永远清除不完。
奥罗拉刚开学,本来课就多。
林砚烦躁又冷静的将露骨的信息互发给其他邮箱。
奥罗拉的马术课今年开设在骑士场。
骑士场位于奥罗拉的东区,地域广阔,黑麦草郁郁葱葱。训练区、比赛区、休闲区、教学区及马厩区等局域互不干扰。
马术教练布鲁克穿着骑士服,身高体壮,往哪儿一站像是一座小山,声音浑厚,眉头一拧,让人无端紧张。布鲁克的第一课是讲授马术的基本理论知识,选修课同窗穿着奥罗拉的校服,零零散散的分布在教学区。
“柏少没来吗?”
“柏少只是挂个名。”
……
林砚没睡好。
萧绯可以随意进出他的寝室。
林砚询问了管理寝室的主任,得到了主任的回覆。
【同学,特优生的寝室是二人间。新生刚入校,宿舍不够用,就将萧绯换到了特优生宿舍楼。】
林砚和萧绯目前是室友关系。
萧绯没来住,林砚心安理得的又加了道铁锁,他才放心的睡觉。
折腾的有点晚了,林砚卡着点走进了教学区。奥罗拉今年又改版了校服,春装黑红撞色,版型很正,修饰出林砚的肩线和腰身,各种乱七八糟的饰品没有压过林砚本身冷淡的气质,他平复着呼吸,缓缓的缀在了队尾。
本来隐隐躁动的声响静了瞬。
各种视线轻扫过林砚的全身,林砚剪了发,露出后颈那截白皙的皮肤,像是幼鸟细弱的脖颈。
同窗盯着他那截皮肤,不自觉的握了握拳。
这堂课很水,中途不断有人逃课。
布鲁克管不了贵族少爷们,也不会阻止特优生逃课学习,他简单讲述完理论知识后,大致说了期末考核要求,就解散了同学。
林砚刚想走时,被布鲁克叫了过去,布鲁克结结巴巴的请求林砚帮忙给马儿喂草。
林砚抬头看了眼布鲁克紧张的神色。
他平静的点了点头。
布鲁克松了口气。
马厩区里的马儿很安静。
林砚没费多少功夫,他洗完手准备离开时,意料之内,他被锁在了骑士场。
这是电子锁。
林砚需要费点功夫才能打开,他按了按发胀的眉心,回想起上一世朗格教他开电子锁的知识,刚想出个苗头时,林砚的邮箱里收到封邮件。
来自基因学教授的邮件。
基因课这学期有六篇论文,第一篇论文题目是“基因编辑这一技术能否用于未成形的胚胎”,截止日期是今天下午六点。
还有三个小时。
林砚莫名的又看了眼邮箱,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时间,荒谬的眨了眨眼睛,随便找了个地方开始查询数据。
基因教授的意图其实很明显。
他希望奥罗拉的二年级同学能够做到今日事今日毕,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放在实践活动上面,可他错估了奥罗拉恶劣的生存环境。
好在骑士场各种设施一应俱全。
林砚查找了个不需要通行证更没人的角落,开始了忙碌的论文写作。
联邦目前最成熟的基因编辑技术掌握在爱尔德家族的手中,爱尔德家族几乎垄断了联邦大部分生物医学基因实验室,爱尔德家族的当权者对于基因编辑这一技术的态度是暧昧不清。
联邦权威纸媒捕风捉影的记载着。
爱尔德家族的私人实验室开展过“完美人体”的计画,势必要制造出“完美人类”。
林砚大致浏览过这些信息,他快速过滤乱七八糟的知识,写着论文。
天色逐渐变暗。
骑士场却灯火通明,折腾了两个小时,林砚按了按发胀的眉心,他将论文发送到基因学教授的邮箱,漫步在骑士场上,正思考着开锁的事情时,撞见一双黑漆的瞳孔。
是一匹白马。
马身高大,肌肉线条流畅,身体结构匀称而优雅,步伐稳健而轻快,它那双漆黑的瞳孔一动不动的倒映出林砚的影子,霎时停下了脚步。
马背上坐着一个人。
奥罗拉的骑士服是由猎装改版而来,黑色衬衣黑色领带,骨架很大,身形极高,侵略性很强。
林砚看不太清出马背上的人,隐隐能感受到对方居高临下的视线,他没什么表情的转身,来到骑士场门口。
柏珩不动声色的盯着林砚的背影看。
他从马背上跳下来,白马恋恋不舍的停在原地,柏珩几步走到林砚身边,他看了眼紧锁着的大门,眼里透过抹瞭然,明知故问道:
“门锁了,怎么办?”
林砚转头看了眼柏珩。
男生将近一米九的身形,黑色长靴束紧长裤,挑染过的绿发垂在脑后,黑底金边的骑士服撑在身上,肌肉线条流畅,眉骨偏高,眸色偏灰。
原主的记忆里没见过这个人。
林砚也不认识,他平静开口道:“开门,回寝室。”
墙边爬着不同品种的花朵。
柏珩慢条斯理的脱下手上的黑色手套,他随意开口道:“管理员六点半来检查马场,不如等着他来开门。”
林砚摆弄了下电子锁,他附和了句:“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柏珩靠墙道:“观察。”
奥罗拉校内的贵族们恨不得将胸针贴到明面上,而眼前这个男生并没有戴胸针,但他的气势并不像是普通贵族。
林砚有些警惕。
但他又想起来伊萨克说过的话。
【高等贵族家里不收留没有能力的子孙。】
林砚不清楚眼前人的身份。
但这次的事情是针对他的,林砚垂着眼继续看着电子锁。
柏珩顿了顿,又加了句:“经常被锁就知道了。”
林砚回首看了柏珩一眼。
柏珩微妙的察觉到林砚眼里透出些莫名的情绪。
就像是感同身受。
柏珩继续道:“我经常被锁在这里。”
林砚没说话,他抬了抬手。
昏暗的夜里看不清林砚的动作。
柏珩隐约看见林砚抬了下手,手骨轮廓清晰,骨节分明。
柏珩慢半拍的想,
顾烨可能会喜欢这双手骨。
就是一晃神的功夫,
林砚手中多出了朵淡粉色的蔷薇:“小魔术。”
柏珩微怔,审视的看着林砚。
林砚没再理他。
电子锁“噌”的一声,
门突然开了。
第30章 洛克 有人将我们困在实验室了
【主题:二年级首次课外实践定下来了】
【1L:我听学长学姐说,入校的一年级学生偏向理论,二年级学生偏向实践。因为奥罗拉的前身是帝国军事学院,课外实践更倾向为军事活动。】
【2L:我做过这方面的功课。但目前校内还没开设射击近战等军事课程,奥罗拉为了照顾特优生,这次课外实践不可能是军事演习,有可能是实地考察和调研、社会实践或者文体活动】
【3L:特优生能不能滚出奥罗拉】
【4L:楼上太过激了,没有那群羔羊,谁陪少爷们玩游戏呢】
【5L:别太过分了】
【6L:戳中楼上了吗(狗头)】
【7L:别吵了。上个帖子有人不断分享同窗们打架的视频,内容太过血。腥。暴。力,管理员删除了那个帖子后,发布了上网的规章制度,以儆效尤的封了好几个id号】
【8L:L的号肯定要封】
【9L:活该!他以前那些言论已经称得上网络。暴。力。可不能因为他是特优生,天生比我们可怜一截,就放过这种表里不一的键盘侠】
【10L:我真是服了。上学期L用魔力药水将他自己变漂亮。我当时都没意识到那是L,到处问他的消息,还真以为是学校来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美人】
【11L:只要别发些见不得人的话就行了】
【12L:呵呵,现在全校都知道了他的真面目,谁还会发些见不得人的话】
【13L:(弱弱发问)没有人和我一样不知道上学期F4为什么给L发红牌】
【14L:不是为了抢小白花吗】
【15L:楼上掉狗血小说里了吗】
【16L:晦气!别总是提L,好不容易过了一个假期,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想到L冷脸的样子了,服了,我不想梦见L】
【17L:藏好点,行不行,算我求你了,我真的崆峒】
……
【25L:别吵了。最新消息,首次课外实践定在洛克城,时间是两周。实践活动宣传报上的原话是探索森林的奥秘,寻求埋藏的宝藏】
【26L:文邹邹的。肯定又是文工团那群小O写的,这他/妈的谁能看懂】
【27L:楼上是掉进什么ABO校园文了吗】
【28L:有一说一,文工团每次发布宣传报都搞点让人看不懂的东西】
【29L:难道就我一个人看懂了吗?】
【30L:看不懂的人测过智商吗?文工团不是一向这个风格吗?算了,我大发慈悲给你们翻译翻译。洛克小镇应该有森林,目标是穿过这片森林,找到某种宝藏。】
【31L:所以呢?这是军事演习还是调研活动?】
【32L:哈哈哈哈,别挽尊了。我问了文工团的朋友。这次是活动归属于实地考察和调研。洛克森林里被提前放置了后战争时期的历史遗迹,二年级学生需要分辨假遗迹的年代时期,并撰写实践报告。森林里提前安装了微型监控。是个人活动,不可以合作也不可以作弊。】
【33L:奥罗拉这次玩不起啊,上年不是将学长学姐送到了后战争时期损损耗最严重的城镇吗?怎么轮到我们,便是弄几个假遗迹糊弄我们】
【34L:别掉以轻心,超可怕】
【35L:洛克森林是横跨两个州的原始森林,生态系统完善,以茂密的树木和翠绿的山峰而闻名于世,属于希尔微家族的地盘】
【36L:萧哥找到家了哈哈哈】
【37L:楼上连萧少都敢调侃】
【38L:言归正传,洛克森林很可怕。联邦政府没开发过这个地段。】
【39L:没事,微型监控到处都是,手腕上会绑求救表盘,到处都是直升机。但提示一下,没找到遗迹就退出此次调研活动,实践分是零蛋,只能跟着下一次调研活动的同学】
……
【47L:大家都好正经,偷偷说个事(对手指)】
【48L:憋死我了,过去好些天,大家都风平浪静的】
【49L:我憋不住了,我要说】
【50L:维迪、莱斯里、罗德三位少爷前些天在庄园里打起来了。贝亚特少爷去劝架,没劝住,掉河里了】
【51L:我草,真的假的,怎么没一点风声啊】
【52L:不是,没人为贝亚特少爷发声吗】
【53L:萧少给他们一枪就老实了】
【54L:好劲爆好劲爆,什么时候的事情】
【55L:当事人,偷偷说一句。庄园聚会上,柏少当时管都没管,一直在笑,还在玩手机,桌前摆了四个手机,好像是维迪少爷们的手机】
【56L:难不成…难不成是顾少要解剖他们】
【57L:楼上,我冷汗都出来了】
【58L:沈少还在教堂吗】
【59L:沈家在开家族宴,沈少还没回奥罗拉,他还在首都塞斯】
【60L:好诡异,我不会穿进什么诡异副本了】
……
萧绯的第三个红牌下发后,
霸淩者的手段莫名消停了许多,林砚遇到最多的便是有同学将他关进教室。
这种手段甚至算不上麻烦,对于林砚来说简直是不痛不痒。
因为课外实践活动的提前,各科理论教授下发了论文撰写和实验报告。小镇教学比不上奥罗拉的学习强度,林砚忙的团团转,整日奔波于学业,连将霸淩者反关进小黑屋的心思都没有。
努力是会体现在对知识的掌握程度上。
林砚已经能流畅的完成实验操作。
物理教授发布了“点亮小灯泡”的实验。
作业内容需要小灯泡变亮的完整视频和实验报告撰写。
林砚刚进实验室,他放下书包的功夫。
一身黑的柏珩也进了实验室。
两人称得上是难兄难弟。
林砚将课本拿出来,面无表情道:“建议你再找个实验室。”
柏珩耸了耸肩,他笑道:“没时间了。教授好像疯了,只给了一天时间,完成实验的同时还要撰写实验报告。”
林砚露出了个心有余悸的表情。
他极其认可柏珩的前一句,认真道:“时间确实不够。”
柏珩倒是头一次在林砚这张冷脸上找出来其他情绪,他挑了挑眉,占据了林砚旁边的实验桌,没骨头似的靠在桌边,懒散道:“没办法,我平时分不够,只好在实验上下点功夫。”
林砚转头看他,疑惑道:“平时分?你没去上课吗?”
柏珩说:“上次被人关在寝室了。”
林砚瞭然的点了点头。
林砚有严苛的时间计画。
他没再和柏珩闲聊,开始专注做实验,实验做到一半时,推推搡搡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紧接着是,门锁被强力关上的声音。
林砚连头都没抬一下。
倒是柏珩从百忙中瞥了门口一眼,漫不经心的问:
“有人将我们关在实验室了。”
实验正值关键时期,林砚不想和柏珩说话,可柏珩是因为他受到了牵连,他平静的回了句:
“没事,我能打开门。”
柏珩审视的盯着林砚雪白的侧脸。
林砚皮肤白,唇瓣又红。
两种突兀的颜色进行对比时,总能让人不自觉的盯着他的唇瓣上。他的睫毛很长,垂下来时,遮住了漆黑的瞳孔,眼窝下落了层阴翳,看上去多了些乖巧。
林砚刚接完电路,他抽空看了眼柏珩。
天花板上的灯泡霎时熄灭,周遭陷入一片黑暗。实验室外的人影拔了电闸,得逞似的发出了哄笑声,似乎有人想到了林砚的武力值,又紧忙推推搡搡的离开案发地点。
林砚拨了拨手边的开关。
小灯泡缓缓的亮起时,林砚听到柏珩突然说了句话。柏珩的声音很低,林砚没听清楚,他疑惑的转头看了眼柏珩。
小灯泡电路不稳,亮的很慢。
暖黄的光晕轻轻将林砚笼在怀里,他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有流光闪过,清晰的倒映出柏珩的五官。
柏珩不动声色的望着林砚瞳孔里的自己。
林砚语气微微上扬:
“你不是要做实验吗?我可以借你一点光。”
柏珩隐隐从林砚的语气品读出了他的情绪。
林砚在…高兴。
林砚在高兴什么?
柏珩审视的看着林砚的背影。
他没再开口,藉着小灯泡的光亮,开始做剩下的实验。
这是林砚第一次成功的一次性做完实验,他弯了弯眼睛,给小灯泡拍了几张照片。
林砚刚想关上手机,这才发现匿名论坛上的管理员给他的新号发了消息。
原主的id号是有六重密码的。
原主护的太严,林砚没心思去探究原主的隐私,他穿来后没去破解原主id号的密码,又重新申请了个号。
管理员近期要整顿论坛,以儆效尤的封了几个id号,其中就有原主的id号,据说是因为曾经参与了网络暴。力。
奥罗拉的校规讲究人道主义。
管理员封号的时候,还特意发消息,询问了林砚这件事并让林砚附上保证书和亲笔签名。
林砚不清楚管理员是怎么找到他的新号的,但他认真的回覆了管理员的消息,并 照抄下匿名论坛上的保证书交给管理员。
林砚打字打到一半,头顶上载来柏珩散漫的声调:“你在写论文?”
林砚慢吞吞的回覆:“我在写保证书。”
林砚头顶上的声音明显顿了下,但柏珩又极其遵守社交礼仪,没再问林砚为什么要写保证书,他懒漫的靠在桌前,藉着小灯泡的亮度,居高临下的看着林砚。
林砚垂下来的脖颈。
很白很细的一片。
奥罗拉这学期的校服做了收腰处理。
柏珩的视线落到林砚被掐的很细的腰在线。
他顿了顿,扭过头。
林砚也没再说话,他继续和保证书做奋斗。
这件事情没在林砚的心里留下太多痕迹……
又是新的一天。
基因学教授的大部分课程都被教务系统安排在前两个月,林砚不得不先放下手上的其他作业,来完成基因学教授布置的任务。
这次的实验任务是测试激活子的效果,属于基因工程实验作用域。林砚在脑海里大致过了遍步骤,他自信满满的从寝室楼走到实验楼。
自信维持到林砚走进实验室。
实验室没开灯。
但有锋利刀片滑过皮肤的声音。
林砚条件反射的打开了灯。
灯泡“噌”的一声亮起。
太耀眼了。
林砚的视网膜被过度曝光的亮度刺的生疼,他不自觉的闭了下眼睛,再次睁开眼睛时,面无表情的和实验室里的“分尸工”对视一眼。
“分尸工”拿着刀,站在“尸体”面前。
林砚平静的看了眼桌子上的尸体。
还好,是橡胶制造出的人体。
林砚麻木的抬起一点眼皮,他冷静的开口:“这里是基因实验室。”
“分尸工”答非所问道:
“我在等你。”
林砚不想说话。
顾烨已经放下了刀,走到了林砚的身边。
顾烨依旧穿着身白大褂。
他将近一米九的个子本来就很有压迫感,那双金黄色的瞳孔盯着人看的时候,总是一动不动,像是个机器人,让人有种头皮发麻的危险感。
他的声调毫无起伏:
“我想问你,你身上好香。”
“我研究不出来这个香味。”
林砚这才闻到顾烨身上很轻的冷香。
像是薄荷和柠檬杂糅在一起的味道。
这个味道和林砚买的洗衣粉的味道一模一样。
林砚没说话,他按了按发胀的眉心。
顾烨依旧求知若渴的望着他。
林砚觉得顾烨并不像是在看他,像是在拆解他,将他分成一块一块的。
香气、血液、骨骼、腐肉。
还没等顾烨说话,林砚便被自己的想像惊了下,他突然明白原书里对于顾烨的记载。
【顾烨是个天才,是跨时代的天才,他简直不像脆弱的人类,他是最完美的作品。手术刀在顾烨的手里,是这个时代做过最正确的事情。】
简而言之,顾烨目前没把他当作人看。
林砚面无表情的打开手机。
购物软件上孤零零的摆着洗衣粉的链接。
没有牌子。
一斤只要三十五块联邦币。
顾烨盯着显示屏上的字体看,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分尸工”终于扛着“尸体”走了。
林砚松了口气,他打了个电话。
实验室外面贴着负责人的联系方式。
林砚不确定这个房间有没有被污染,他简单询问了负责人相关事项。负责人从愤怒到吃惊再到麻木讨好,礼貌的让林砚再找一间实验室。
好在下一间实验室没有“分尸工”。
不幸中的万幸,林砚完美的完成了这次实验。
越发临近课外实践的日期,匿名论坛爆炸般的涌出各条不同的帖子。
【主题:可以出去玩了】
【1L:我是一年级学生,我不同意二年级学生去洛克森林做实践调研。】
【2L:你走路小心点,别以为我在一年级没有人脉】
【3L:洛克城天气状况阵雨,温度范围9℃至15℃,风向风力东南风,微风。建议穿防水外套,内搭针织衫。】
【4L:不用穿太厚。但记得带上换洗衣物、帐篷、干粮、饮用水。注意拿上充电宝,联邦币也必不可少。】
【5L:我从网上查到的,洛克城很喜欢说方言,有驯养蛇的传统,好恐怖,我会不会被毒蛇咬死啊】
【6L:我要为我的家乡发言。我们驯养的蛇很温顺能听懂人话,你别招惹它,它就不会咬你,而且我们哪儿医院也很多】
【7L:楼上…真的不是在警告我们吗】
……
希尔微家族赞助奥罗拉的这次出行。
私人飞机齐刷刷的停在奥罗拉的草坪上,林砚拿着手中的号码牌,跟着人流进了3号飞机。
林砚是经济舱的左边靠过道位。
他今天难得没有穿奥罗拉的校服,板正的黑色冲锋衣套在他的身上,遮住了大片瓷白的皮肤,唯一裸露出来的手腕白的将近透明。
经济舱中的人影控制不住的屏住了呼吸,黏腻的视线慢慢滑过林砚唯一裸露在外的手指。
“砰”的一声。
匆忙赶到的粉发同学不小心将水洒在林砚座椅的靠背上,他喘着气:“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有点急。我们换个座位。”
他说着一屁股坐在座位上,抬起头掏出号码牌递给林砚。粉发同学第一次离林砚这么近,他甚至能看见林砚垂下来眼皮上淡淡的血管,很细、像是鈎子一样爬到他的心间。
他下意识的缩了下手。
林砚已经接过了号码牌。
头等舱左边靠窗位。
3号飞机上的头等舱只有八个位置,林砚离开经济舱时,舱内的同学霎时拿出手机,幽幽的蓝光映出人影的各色面孔。
林砚走到头等舱。
隔着一扇门,
说笑玩闹的男生自如的谈论起联邦新出的各项时政,又谈到不久前加尼州的暴乱,再次联系到前几年联邦推出的法令。
林砚还是推开门。
性格开朗的男生站起身,熟稔的转过头,军装式制服衬得他整个人身形越发高大,声调乐呵呵的:“凯德,就剩……”
他对上了林砚漆黑的瞳孔。
男生一时没转过弯:“林…林砚。”
不是凯德?那凯德去哪儿了?
贵族们自有一套行事法则,他们有着很强的领域感,圈起来的领地强硬的排外,拒绝其他人踏足。
男生话音刚落。
本来各自忙碌的其他男生齐刷刷的转头幽幽的看了过来。舱内霎时一静,男生们又三三俩俩的换了个话题,开始谈论游戏,余光却依旧紧盯着林砚的动作。
踏足他们领域的林砚像是误入狼群的绵羊。
林砚没什么反应。
他寻到座位后,戴上眼罩开始休息。
男生们相互传递着眼神,互相耸了耸肩,表示不太清楚。
服务人员过来换了几杯水。
本来只是不想说话的林砚缓缓陷入了沉睡,他做了个梦,梦境很混乱,乱七八糟的还掺了点灵异怪神。
林砚被困在梦里动弹不得。
他身边的位置早已经历了两朝换代。
若有似无的视线却扫视过他的全身,最后停留在他嫣红的唇瓣上。
林砚再次醒来时,他戴着眼罩缓了缓,才扯了下眼罩,睡眼惺忪的望着天边的云彩。
飞机已经起飞了。
服务人员推着小推车来到头等舱。
林砚转头,轻声要了杯白开水。
林砚接过水后。
他这才发现身边的位置上换人了。
是萧绯。
军靴束紧长裤,黑底红边的军装式制服,长手长脚的窝在座位上,他似乎睡着了,金发耷拉在眉眼上,没了惯常的乖张戾气,看起来有种难得的安静。
林砚顿两秒,忽略掉萧绯颤动的睫毛,他没什么表情的灌了两杯白开水。
脑袋好不容易清晰了些。
林砚又转头看了眼旁边人。
还是萧绯。
他没看错。
林砚荒谬的抬了抬眼皮,实在弄不清楚萧绯的想法,他只好忽略掉旁边的萧绯,开始冷着一张脸发呆。
姥姥说,他不想说话的时候,就可以冷着一张脸,很容易击退大部分人。
很显然,萧绯并不是大部分人。
他光明正大的睁开眼看向林砚。
私人飞机从奥罗拉开往洛克小镇需要八个小时的路程,舱内中途还提供了一顿午餐。头等舱的男生大多选择去服务厅觅食,林砚懒洋洋的窝在座位上,他不想动也不太饿,慢吞吞的喝着白开水。
身边人来人往,舱内安静下来。
萧绯也没动。
两人一句话也没说,气氛却莫名古怪。
萧绯摆弄了会股市,碧眼一动不动的盯着计算机显示屏看,忽然出声道:
“你要吃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