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前面的木则挑了挑眉。
“你也要来?”
木则瞧着他手上的伤，脸上的兴味掩饰不住，他不避讳地走过去低头指了指乔奚手上的伤口。
“拐角就能看见在校门口抓人的年级主任，你胆挺大。”
乔奚似乎听不见他嘴里的讽刺，松开拳头把包往肩上拎，他跨开一步，抬抬手朝一侧挥手。
“让让，挡路了。”
说完，从木则身边经过，径直走到候车亭前。
西高在郊外，要是白天，往这边来的车不少，但要是在晚上，可就没什么人接单了，就算是有，估计也得等上一个小时。
乔奚第三次看了眼预估时间，又划出界面，然后不爽地戳着屏幕刷新。
“啧，”他懊悔的啧了一声，把手机收起，看着自己手上的伤后，拿出一包纸随意擦了擦，然后观察路边偶尔经过的车辆，最后把目光投向一旁的共享单车停车位。
自行车，和三轮，应该是一样的吧？
乔奚盯着自行车轮看了一会，没注意靠近的人，他垂下眼思索了一会，再次掏出手机打开扫码界面，抬脚要往那边过去的时候，一声轻笑洒在耳边。
半分漫不经心，剩下九分半在乔奚听来全是讽意。
他立刻转头看过去，木则的笑容还挂在脸上没收回去，也没有要收起的意思。
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推着自行车又回来了，垂眸落在乔奚手里握着的手机上时，笑意就更深了点。
乔奚总觉得这人下一秒就会拿他站在这吹冷风的窘况说事，于是手疾眼快地关了手机屏幕，然后移开步子远离了木则。
两人的距离立刻拉开好大几步。
乔奚走了几步，准备坐下来好好等一等，大不了回去被训一顿，想法还没落实，就看见不远处的人单手推着自行车过来。
“呦，好学生还打架呢？”
乔奚没搭理他，接着木则凑到他面前，问了个叫乔奚既惊讶又不奇怪的问题。
“你怎么回去？”
上次可能是木则大发善心，上上次是因为自己的伤跟木则有那么点关系，对方不想惹麻烦，但这次无缘无故，怎么突然问他这个问题？
乔奚抬眼看着他，表情上的疑惑很明显，木则就在他开口问之前解释：“学校这边晚上根本打不到车的，你好像不会骑自行车吧？还是说，你想走回去？”
说完，上下打量了一下乔奚。
“你应该不打算也没有那么傻，所以你要怎么回去？”他顺势拍着车座，“要不你求求——”
“有事吗？”乔奚突然站起来，他抬目睖瞪着木则，肩上的包颠了颠，在对方被噎住了之后跨步离开。
去的方向是公交车离开的方向，两人在这里呆了挺久，校外的老师已经回去了，大路上只剩下偶尔经过的私家车，看不见任何一辆出租的影子。
雨水刚下去，风却依然还在外面撒野，天气要比前几天冷一些，乔奚走了一会，脸上发凉，他把帽子往前拉了拉，看着手机屏幕上过长的接单时间，咬咬牙给乔爷爷打了个电话。
对面大概是等急了，很快就接起，开口就问乔奚在哪里：“你在哪儿呢岁岁？怎么还没回家啊？是不是去附近的书店了，你要是去了，就要早点告诉我啊！我去接你，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晚不回家!”
乔奚听他要出门，立刻开口阻拦：“爷爷，不用，我在书店呢，很快就回来，上次没买到习题册，刚刚在挑，就忘了跟你发消息，你千万别出门，我等会就到家了。”
“啊，哦，”电话另一边窸窸窣窣的声音停下来，老人叹声，“你说实话，你真在书店？我怎么听着，有风声？岁岁，你跟爷爷说实话，是不是在别的地方？”
乔奚听着瞒不过，朝旁边空旷的大道瞧了一圈，看见后面始终跟着他慢悠悠骑着自行车的木则。
木则见人转头过来，就用力一踩骑到乔奚面前，然后往后指了指车后座。
他勾勾唇说：“怎么，走不动了，要我载你吗？你求求......”
“喂，爷爷，我跟同学在一块呢，很快就回来，你别出门啊，”乔奚打断他后面不中听的话，给电话那头的人快速报告完，接着举起手机递到木则耳朵边，“说句话。”
木则有点懵，顺着乔奚的指令张嘴啊啊了几声：“那什么，是跟我在一块。”
话落耳边旁的手机就被收回，他顺着看过去，手机的主人捂着嘴对电话那边说了句什么，应该是听到了的，但握着手机凑过来的那只手皮肤太凉，凉得木则一时错愣，就忘了乔奚说的什么。
他愣神时，旁边的人已经收起手机。
乔奚朝他看了一眼，抿唇问着：“能载吗？”
木则被那双带笑的眼睛裹挟，不可控制地点了点头，等人坐上来抱住他的腰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在心里嘀咕。
我不是来看戏等他求我的吗？
不过心里的疑惑刚冒出来，后面轻轻打了个喷嚏的人就引去了他的注意力，木则朝后望了一眼，把骑行的速度放低，然后说：“冷的话，你可以把脑袋埋在我后背，我慢点骑。”
然后他感觉到后背快速地覆上重量，甚至有些热意，大概是将整张脸都贴在了后背，以至于他的呼吸都止不住地放缓，接着就听见乔奚闷闷的一声“谢谢”。
木则默了好一会，还是没回。
两人到小区后，乔奚从车上下来，见木则没有要放回去共享单车的意思，就叫住了他。
“你等一下我，我买点东西。”
木则看着人进了附近的超市，嘴里嘀咕着：“你买东西跟我有什么关系。”
说是这么说，还是把车停好靠在橱柜玻璃上刷着手机等人，手机里的软件被他刷了个遍，说去买东西的人才回来。
乔奚手里捧着一杯热可可，大概是在便利店买的，还有几只笔。
他走到木则身前，对方站直，他就把热可可递过去。
木则看了眼对方通红的手，把手插进裤兜里，摇头说：“你自己捧着吧，我不爱喝热可可，怪甜的。”
说完，朝着共享单车停的位置去，边走边问。
“不让我走是怎么个事？还想让我送你上楼？我看起来那么好心？”
他说完，要再扫一辆单车，屏幕就被乔奚的手给盖住，泛红的手指很显眼，指头又白，细长细长的。
像个女孩的手。
木则想。
“你不回家吗？”
少年清爽的声音叫回木则稍稍偏移的注意力。
“啊，哦，”木则把手机收起，另一只手挠了挠头，又摆出一副冷酷的样子，“你问这个干什么？有事？”
乔奚显然不为他这突然的冷漠感到退缩，反而弯弯眼，双眼里的笑眼更深了，嘴角翘起的弧度也好看，像木则在超市看见的招财猫，不过要比那种表情聪明一些，可能是人长得聪明。
“你不冷吗？风很大，去我家坐坐？你不要我的饮料的话，就去我家坐一会，反正你也不回家，去哪儿不是去，去吗？”
乔奚睁大眼睛往前凑一步看着对方，那张冷漠的脸上忽然就多了点颜色，然后不自然地扭开后后退。
“我去你家干什么？我们不熟吧？”
木则扯了扯衣领，把手机掏出来颠了颠，像是在耍帅。
“好吧，那我自己回去吧，明天再感谢你。”
乔奚看不懂他这副傲娇劲，但对方这种性格的人还是有些办法，他叹了口气，握着手上的热饮毫不犹豫地转了个方向，然后低下头，瑟缩的同时打了个喷嚏，连续好几下。
本来只是想装一装惹起木则那多余的善良，但一下子装过了，一口冷气猛吸进鼻子的时候，鼻头一酸一疼，手里的东西差点拿不稳，整个人脑袋都埋下去。
乔奚抬起头捂住鼻，转头过去时，木则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木则看着乔奚放下手，清秀的脸上蓄着泪的眼角发红，鼻尖也被揉着有了颜色，他心里可耻地再次泛滥出没有的善心。
走近后，他脱了身上的衣服盖在乔奚身上。
本想展现自己的绅士风度，哪知道对方根本不领情，谢谢也没说，拉住他的手臂不让人走，想要开口的时候又用话堵话。
“我不想明天我还得把衣服拿去还给你，你跟我上去吧，等会自己拿走。”
大概是被抓着手，木则也没拒绝，跟着人上了楼，到了之后就开始后悔。
“来来来，喝点热茶！辛苦你送我们家岁岁回来了，要吃点什么小零食吗？”
乔爷爷难得能看见乔奚带同学回来，仅有的几次，也是小学三年级的时候。
他脸上笑呵呵的，小步走到冰箱旁边，打开柜子喝一声。
“你瞧瞧我这记性，小零食今天早上我叫岁岁带去给他同学了，没事没事，喝饮料喝饮料!”
乔爷爷拿了几瓶饮料过来，木则接过说几声谢谢，抬头看向一边把书包放在沙发上给自己倒水的乔奚。
他笑着问：“他今天早上带东西去了？好像没看见啊。”
乔奚的手一顿，把双手插兜，瞥向木则的同时乔爷爷的视线飘过来锁定他，他扯了扯唇露出一个笑。
“我去的比较早，你当然没看到。”
乔爷爷没看出两人间的火花，耳朵只听得见木则说的话，他拉住乔奚叫人坐下来，问。
“没带去学校？不是说要好好谢谢上次带你去医院的同学吗？你买的那些饼干你也不吃，你没带去学校放在哪儿了？”
他说完，朝乔奚的书包看过去，虽然看着重重的，但显然里面没有任何零食。
乔奚的笑容在乔爷爷的询问中有些僵硬，他目光往一旁移过去，木则戏谑的笑容就出现在眼底，然后他看着人缓缓开口。
“饼干？薄荷味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