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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侍诊

    前世,在江莺歌拿到牌证之时,师尊也是如现在这般说法,让她去顾珺雯身边侍诊,虽然她同意了,但那个时候她坐在顾珺雯身边过于紧张,一直低着头听别的医师讲述顾珺雯的病情。

    大致讲一些不痛不痒的话,开一些中规中矩的方子,一点点试着解毒,听得她直皱眉。

    师尊可能见她不曾抬头,揠苗助长反而令她不自信,之后就没再要求江莺歌去顾珺雯身边侍诊了。

    今时不同往日,江莺歌现在面对顾珺雯,不会那么紧张了,便点头说:“全凭师尊安排。”

    叶长老听言,眉开眼笑。

    江莺歌许久不曾见他这般快乐,这不禁令她回想起师娘与师尊琴瑟和鸣的那段日子。

    自己坐在树下背书,时而发散思维,看着斑驳的树影摇曳,听着师尊吹箫,师娘抚琴,念着顾珺雯何时来看望自己。

    光阴似箭,却又漫长地期待自己长大成人,现在物是人非,不免让人感叹命运多舛。

    就像江莺歌自己也不会料到会和顾珺雯有过一次露水情缘,再死后重生。

    未来如何,江莺歌不能确定,只能把握当下的机会不断成长,一点点靠近天上那轮独一无二的明月。

    回到住处后,江莺歌拿了药膏处理天天屁/股上的那道疤,天天一直嚎叫,垂着尾巴也不摇晃了,似蔫了的花朵,即使给它吃了甘味果也无精打采。

    江莺歌听同门师兄说过,顾珺雯的五行雷诀堪比雷劫,雷电串流在筋脉里,不仅会打乱灵气,还会在体内肆虐,被击中的人痛苦不堪,只能硬扛。

    天天可怜巴巴看着她。

    江莺歌修为低,不然倒是可以引出天天体内的雷,现在她是没什么好办法,只能给天天喂些灵泉水,说:“乖,过几天就会好的。”

    她见天天这般难受,便也不嫌弃狗毛了,等天天喝完水便把它放在了床上。

    天天趴着,很快睡去。

    江莺歌便开始为侍诊做准备,脑海里先是回忆了一下前世听到对顾珺雯病情的诊断。

    识海作痛,精神不佳,需要睡眠延缓,依靠灵力压制毒性,但却没有提到过是什么毒。

    江莺歌琢磨着,一般下毒的方式有两种,一是入体之毒,只要知道毒\药里的配方便能解毒,二是修士修炼的功法带毒性,前者高级医或者丹师都能解,后者便看医师的医术了。

    顾珺雯显然是中了后者的毒,那就需要知道下手的修士修炼何种功法才行。

    现在江莺歌什么都不知道,只能想法子减轻顾珺雯的识海之痛,然后徐徐解之。

    不过识海作痛,这种病情显然不是一般人能缓解的,江莺歌也是第一次听闻识海还能作痛。

    不对,印象里也不是第一次听说。

    她隐约记得小时候是听过的,但又觉得是在梦里听见过,那种朦朦胧胧,真真假假的感觉,让她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江莺歌本来是想抄写药理静心,却因为这件想不起来的事情一直久坐到天亮,白纸上滴落的墨水都干了。

    天空微微泛起肚鱼白,秋季的冷风扑面吹来,让江莺歌回过神,从窗外看去,许多备考的弟子们捧着书往院中而去,院中有阵法,四季如春,很多弟子都喜欢去那边读书。

    今日去的人尤其多,是因为师尊回来了,要亲自授课。

    江莺歌见天天还未醒来,便也起身出门,跟着他们一起去往院中听课。

    偌大的院子很快挤满人群,而叶长老此刻正独自一人坐在池塘中央的凉亭上看书,时而拨弄桌上的香,丝毫不受吵嚷声影响,仿佛与天地融合,心态达到一个令人叹为观止的境界。

    有些刚来不久的弟子,第一次见到叶长老,目光满是好奇,问的问题也很多,旁边的师兄师姐都会耐心解答。

    但是说着说着,这话题就总会往别的方向引:“那师尊最得意的弟子是谁?”

    “我觉得是柳白芷。”

    “不,我觉得何峥嵘,平时咱们的药库进出账和学习内容都是他安排的,你看有哪位长老的弟子可以有如此权利?”

    “说到何峥嵘,昨日午后我见月长老将他关在了房里,你们有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么?”

    “大概是因为江莺歌私自诊治病患一事,不过为何是何峥嵘受罚,我便不得而知。”

    “江莺歌僭越不用受罚么,那师尊最得意的弟子一定是她了,以前师尊在外得了什么好东西都给她,寒破针你们知道么。”

    “据说这是玉面圣手曾经用过的东西,价格有多贵就不必由我说了吧?”

    “没听说过寒破针。”

    “没听过也正常,毕竟只有老一辈的人物才会记得,我也是听祖母讲过一次,玉面圣手身上有一套不知品级的针,就是寒破针与火破针,一寒一热,正对阴阳,而我们行医者最讲究阴阳调和,有那一套针,诊治病人也事半功倍。”

    “如此说来,那针极为珍贵啊,师尊对江莺歌也太好了吧!”

    江莺歌抿着唇,回想到师尊把火破针毫不犹豫赠给了自己,并且让何峥嵘把寒破针还了回来,顿时感觉这套针带来的沉重感。

    她甚至在想,或许就是因为自己把寒破针送给了何峥嵘,才会有顾珺雯审讯这一出戏。

    江莺歌抬眼看着凉亭里静坐的人影,心思倍感复杂地叹了一声,许是债多不压身,反正自己原本的目标就很艰难了,顺带一个师尊又何妨呢!

    等香燃尽,叶长老便正式开课。

    鉴于来听课的弟子新手居多,叶长老这次开课主要讲的便是定穴,修士与凡人的躯体略有异处。

    凡人不能修炼,没有灵气,他们的脉称为体脉,而修士的筋脉有灵气流动,故而称为灵脉。

    灵脉的定穴若是有偏差,容易使灵气混乱,所以对于进针有非常严格的要求。

    医术平凡的弟子只能循序渐进,讲究捏、夹、推、舒、缓、压等等,而有天赋的弟子,弹指之间便能将针准确定穴。

    江莺歌目前能做到快速进针,还不能像高级医师那样,以指为弩,用灵力精准控制,眨眼间弹入穴位中。

    不知不觉,叶长老便从早上讲到了午后,大家听着也不觉得累,弟子们都挺好学的,但也不乏学渣们早早退场。

    叶长老随和,知道做医师很苦很累,所以从来不强求别人来听课,也只有对医术抱有热爱的人才能坚持下来,他讲课从来都是讲给那些热爱的弟子听的。

    眼看天色不早,叶长老让众弟子明日再来听课,把他们遣走后叫了江莺歌一声。

    江莺歌走向凉亭。

    “三日之后,歌儿且去侍诊,不要紧张,就当向前辈讨教经验。”

    江莺歌困惑,感觉这番话像交代什么:“师尊不去么?”

    “你师兄峥嵘被关起来了,兴和堂总要有人来打理,你师娘的身子也一日不如一日,为师也不知会留几时,自然要尽早处理好这些事,便不同你去了。”

    果然,很多事情不经意开始改变了,在前世,师尊是跟着江莺歌一起侍诊,见她一直低头,才会误以为这些高深的药理与诊断太早接触,反而打击了她的自信心。

    这些改变,不知是否能给师娘和顾珺雯带来希望,她愁眉蹙额地想着。

    “别担心,你师娘中的毒虽说和宗主一样,但你师娘明显中的毒要轻很多,显然那贼人的功力不高。”

    “功力不高?”

    叶长老点头:“宗主是在赤血崖同魔奴大战,被贼人偷袭,那贼人的修为当时在分神期,后被宗主斩杀,而你师娘的修为只在元婴后期,若是同一人所为,分神期修士的一掌,你师娘根本承受不住,所以当时偷袭你师娘的贼人,修为应当在金丹期左右。”

    “若为师当年没喝醉,与你师娘一同外出采购,或许贼人就不会得手了。”

    见叶长老面露苦涩,江莺歌也不知如何宽慰。

    这件事她隐约记得一些,大概是自己来玄霄宗的第三年,也是玄霄宗广纳门徒到达了一个巅峰时期,平常冷清的兴和堂也变得热闹,但随之而来的问题便是药材急缺,包括练习进针技巧的工具都不够。

    师娘便带着几名弟子一同外出采购,但回来的人只有身受重伤的师娘,就算师娘是医师,不擅搏斗,但到底是元婴后期,不可能被金丹期的贼人伤成这样,对方定有同伙。

    “师尊可知贼人的功法?”

    叶长老摇头:“是若家传承数千年的功法,为师在外多年,也一直打探过关于若家的事,但若家曾经是名门大派,知道此次功法太过歹毒,所以只有历代家主才能学,从未在人前展示,如果不是若家与魔奴为伍,又打伤宗主,世人恐怕不知道此功法有多毒,所以为师也毫无头绪。”

    这般说来,打伤师娘的贼人是若家后人,但赤血崖一战过后,若家就被血洗了,不排除有漏网之鱼的可能,那贼人或许是其中之一。

    若是能抓到此人,那师娘与顾珺雯不就能治好了么?

    不过想法是容易,真要做起来就很难了,毕竟顾珺雯可是渡劫期的修士,几十年来不也没有找到此人么。

    思来想去,靠人不如靠己,昨夜那种朦朦胧胧的感觉,应当是自己小的时候真的有听过关于识海之痛的事,要是能想起来就好了。

    “好了,为师还得多陪陪你师娘,三日之后的侍诊歌儿也无需紧张,有宗主这尊大佛在,他们也不敢小觑了你。”

    说完,叶长老便离开了。

    江莺歌向着他的背影作揖,随后想到天天还在屋里病恹恹躺着,刚打算回去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陆川的身影。

    她忽而想到方才与师尊的谈话没有设下隔音,不过好在话里内容大家多多少少都知道点,倒也不打紧。

    陆川撇了她一眼就离开了。

    江莺歌皱眉,觉得这人的目光有点怪,像是被时时刻刻盯着,让人脊背发凉,之前令人存疑的心思又浮上心头,她拿着传音石,询问陆川手底下的副手:“能和我具体讲讲陆川的事么?”

    没多久,便得到回应:“陆师兄以前不是不起眼么,大家对那个时候的他不是很了解,反正医术也没有特别厉害,不然怎么会连他的名字都没有映像。”

    “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陆师兄,我也记不清了,好像是初级医师考试的那天,陆师兄考了第二,何师兄考第一。”

    “他与何峥嵘的关系如何?”

    “好像一般,具体我也不清楚,反正我是没见过他们有过什么交流。”

    医术一般,不起眼。

    江莺歌虽然记不了兴和堂所有弟子的名字,但也能混个眼熟,唯独对陆川一点映像都没有,第一次见面甚至还以为是新入门的弟子。

    “他身上的香味,你清楚么?”

    “咳咳,男人身上不涂香,陆师兄身上的香味自然是女人身上沾到的。”

    江莺歌思量道:“他有道侣了?”

    “自然没有……我说的女人是有很多个,吸引男人去的那种地方。”

    “你直说烟花之地不就行了,我又不是读书读傻了,那种地方还是知道的。”

    “师姐威武!”

    不对,若是烟花之地,那陆川身上的香味应当是百花齐放,而不是那种油腻腻、一成不变的味道。

    她收起传音石,暂时压着心里的疑问回到房间里,天天还在睡觉,她走过去摸了摸天天脑袋,然后取药轻轻抹在天天的伤口上。

    天天睡梦中“嗷呜”叫着,看起来很可怜,江莺歌心疼地将其抱在怀里,天天寻了个舒服的角度,像人一样舒了口气后又熟睡了过去。

    “哎,连累你挨罚了。”

    申时的气温要比午时凉了许多,后院又没有阵法,风从窗口吹来,竟然开始带了点刺骨的寒,像极了不近人情的顾珺雯。

    但天气不管有多冷,只要有阳光的地方就会有暖意,如江莺歌脸上的笑容,连风里的冷意也因此柔和了几分。

    她放下天天,起身准备关窗。

    这时,月青禾风风火火的身影闯进来,道:“哎,我听娘亲说何峥嵘被关了,牌证也被没收,是真的么?”

    江莺歌点头:“嗯,对医师来说,牌证如命,这个惩罚也算蛮重的,但愿他能改好吧!”

    “没听说过狗改不了吃\屎么,要我说啊,叶长老就该把他逐出宗门。”

    月青禾话音刚落,便见到江莺歌床上躺着一只小黑狗,那只黑狗无力地睁开眼睛,好似在说本大爷不吃\屎的意思。

    “这狗就是上次你在山里遇见的那只么,原来宗主养了这么个小东西。”月青禾走近看了看,“黑不溜秋的,也就你觉得可爱了。”

    天天歪头:“?”

    “宗主养的灵宠怎么会在你这,是因为看起来病恹恹快死了么,不过你也不是兽医啊?”

    天天:“……”

    江莺歌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月青禾,天天可是神兽,没那么容易死,不过联想到天天现在的样子知道的人不多,应当是顾珺雯特意瞒着,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天天不会死,只是被宗主用五行雷诀打中才会这样,等天天体内残余的雷电消散后就没事了。”

    “什么,五行雷诀么,那你可感受到雷诀威力?我可是听闻宗主使雷诀的时候宛若天神,是真的么?”

    月青禾最崇拜的人便是顾珺雯,此刻听到五行雷诀,便激动地抓着江莺歌的手一直问个不停。

    无奈江莺歌修为低,压根就没看清五行雷诀的样子,更别提有什么感受了,等回过神,天天已经被弹飞,所以回答不了月青禾的问题。

    月青禾见江莺歌摇头,又风风火火跑去找月长老挖消息去了。

    江莺歌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随后关上房门和窗户,转身又给天天喂了点水。

    随后坐在椅子上打坐纳气。

    这段时间不停地学医,江莺歌积攒了不少灵气需要慢慢炼化,还有心得感悟等,都需要静心琢磨,寻找属于自己的医道,不过她有些心神不宁,不知为何总想起前世月圆之夜的事情,所以打坐了一会便睁开了双眼。

    天天眨眼看着她,似乎也感觉到她体内的灵力紊乱,于是叫了两声表示关心。

    江莺歌回过神,想到之前天天一嗅到陆川身上的香味就不停打喷嚏的样子,连忙把天天抱在怀里说:“天天可记得陆川身上的味道?”

    天天歪着头。

    江莺歌明白了,天天一直打喷嚏,应该嗅不到陆川身上的香味,又道:“无妨,明日随我去胭脂水粉的店铺逛一圈。”

    她心里隐约觉得陆川就是那月圆之夜的歹人,可陆川的修为明显不够接,又如何能近顾珺雯的身?

    她顿时又觉得自己的感觉不准,还是说,歹人不止一人?

    玄霄宗如此之大,混进来几个意图不轨的人也说得通,只不过江莺歌想不明白,顾珺雯若真有个三长两短,他们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正道修士得不到好处。

    所以不是什么宗门利益之间的阴谋,那只能是魔奴又或者不走正道的邪修,亦或是伺机复仇的若家余孽。

    正道修士把顾珺雯敬若神明,但被屠满门的若家是恨不得把顾珺雯抽筋剥皮的。

    不管自己心里的猜测对不对,提防着点陆川总不会出错。

    想明白之后,江莺歌再打坐便能静下心来,纳气的速度也比往日要快上许多,识海一片清明,似面镜子映着蓝天白云。

    就如她本人一样剔透。

    等天一亮,江莺歌便抱着天天飞往天澜城,带着天天进胭脂铺挨个嗅,无论水粉的香味是淡是浓,天天都未曾打过喷嚏。

    掌柜跟着江莺歌转悠,见她没有要买的意思,便将她赶了出来,江莺歌也不在意,接着往下一个店铺走去。

    半天的时间,城里的铺子都找过了,她是一次次被赶出来,又一次次厚着脸皮进胭脂铺,但就是没有陆川身上那种异香。

    江莺歌还想去更远的城里看看,但后日要侍诊,无法远行,只能先打消了念头,只不过那股异香便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了。

    正当她准备回去之时,有个不断咳嗽的人从她身边经过,莫名其妙就昏厥倒地,不一会就引来很多人围观。

    倒地的是名男子,唇色焦黑,就算昏迷了也在下意识打寒颤,像中了毒,有些毒可肌肤相传,大家自然不敢靠近。

    江莺歌连忙把天天放在地上,捏着男子的手腕探脉,大家见她腰间挂着玄霄宗腰牌以及牌证,不由得肃然起敬。

    “真不愧是玄霄宗弟子,遇到有难之人定会出手相助,乃我辈正道修士楷模。”

    江莺歌可没空听围观之人的夸奖,男人的脉象细微,恒至数兼迟,神色颓败。

    于是她又摸了摸男人额头,滚烫的,扒开嘴巴看舌苔,竟然微微发黑,男人腋下起核,看似像染了鼠疫,但用灵力探查一番后,又排除了这种可能。

    因为男人的灵力流转顺畅,皮肤也没有破损的地方,用银针刺入手指,低落的血液也无异常。

    江莺歌思量了一会,收起银针,用火破针刺入男人腋下的硬块,随后迅速拔针,那硬块有脓液流出,火破针上面也沾了点,她把火破针放在鼻尖下轻嗅。

    没什么味道,但有一种油腻腻的感觉,还未来得及细想,男子开始咳血,江莺歌连忙将灵力从他后背处打入,卡在胸腔里的淤血也随之吐了出来。

    接着,江莺歌将火破针刺在男子腋下几处穴位,通过火破针的热度把脓液一点点排出,再次摸了摸男人额头,还是烫的。

    而刚刚排干净的腋下,又一点点肿胀起来,男人的灵力也跟着快速流动,身体越发烫人,呼吸急促。

    “哎,小姑娘你行不行啊,他看起来好像要死了。”

    面对他人质疑,江莺歌也没什么反应,毕竟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言论,她的神色很平静,似高深的老道,如山一般泰然。

    她把男人上衣全解开,然后将人翻面,撩开后颈扎乱的头发,看见异常的黑点,用火破针刺在一旁,轻轻一挑,那黑点便掉了下来,仔细一看,有点像跳蚤。

    只不过这只跳蚤长得异常壮,它被挑出来后,男人的腋下方才停止肿胀,待脓液排出,男人悠悠醒来。

    通过别人口述,得知江莺歌救了他,忙不迭跪在地上磕头答谢。

    江莺歌制止了男子磕头,又写了一个调理精气的方子给男人,男子道了多次谢,还想给诊费,但江莺歌见他衣着朴素,所以要的诊费不多。

    “小姑娘的医术蛮厉害的。”

    “真不愧是玄霄宗弟子。”

    江莺歌本来是要看看地上那只跳蚤,但她被人围着夸奖,那跳蚤被踩到尘埃里,找不到了,她无奈给了几次笑容,就抱着天天找了个借口开溜了。

    当医师虽然很累,但救了人之后,江莺歌会很快乐。

    回到兴和堂,弟子们似乎也被她传染到了喜气,连打招呼的次数都变多了。

    天天的伤逐渐好转,从一开始在江莺歌面前欢快地摇尾巴,再到第二天、第三天的到处破坏,它现在已经活蹦乱跳。

    但是房间却被搞得乱糟糟,罐子被打碎,脚印踩得到处都是,被褥还有狗毛,桌子和凳子上还留有牙印。

    床下未曾来得及收起来的一双鞋也少了一只,醒来后怎么也找不着,还是天天骄傲地带着她来到门前的花坛边,把那只惨兮兮的鞋从泥地里挖了出来,而花坛里的花也因此被天天刨死了。

    就算天天是神兽,也一样是狗改不了吃\屎的本性,被顾珺雯教训一下,真不冤。

    江莺歌没时间和天天计较,今日她还得侍诊,便换上一双新鞋,带着天天御剑飞向凌霄峰。

    守峰的弟子提前接到通知,不但不会阻拦江莺歌,还让她在禁制上留下灵气作为印记,可随意在凌霄峰飞行。

    这一点倒是让江莺歌有些意外,因为前世是师尊带她飞向凌霄峰,并未在阵法上留下独属于自己的灵气印记。

    江莺歌在山峰上飞行,感受着白云在五指间划过的感觉,仿佛还差一步便能靠近明月,这一刻别提有多开心了。

    她见竹溪守在院落门前,连忙飞身而下。

    竹溪见江莺歌怀里抱着天天,便伸手指了指。

    江莺歌把天天递给竹溪,问:“会诊的医师都到了么?”

    竹溪笑着摇摇头,随后指了指身后,所指的方向正是顾珺雯平时住的侧房,示意江莺歌可进去找她。

    “我一个人进去么?”

    见竹溪眨了眨眼,仿佛在和江莺歌说:“不然呢?”

    她当然想竹溪跟着一起,有个人在,江莺歌面对顾珺雯才不会显得局促,但理想是好的,最终还是得独自踏进院落面对现实。

    江莺歌不断调整着心态,待平静些许便挺着胸膛来到侧房门口,大门是敞开的,虽然没有见到顾珺雯,但房里有淡淡的苦涩冷香飘出来,她知道她在,便作揖道:“宗主,弟子奉师尊之命前来侍诊。”

    她聚精会神听着房间里的动静。

    明明有了前世经验,此刻听见里头的脚步声,仍然会紧张,不过她懂得了掩饰,面上瞧起来似湖水一般波澜不惊,乍一看,颇有风仙道骨的味道。

    “进来吧!”

    江莺歌提着裙摆跨过门槛。

    帘架门上挂了浅紫色的轻纱,轻纱前有几个蒲团整齐摆着,后面有一张软塌,此刻顾珺雯坐在软塌上,透过轻纱只能看见朦胧的人影。

    微风撩动轻纱,掀开一角。

    只一眼,翩若惊鸿。

    江莺歌呼吸都漏了一节,亦如前世月圆之夜那种令人深陷不可自拔感觉一样,动人心弦,百转梦回仍痴迷,只愿常留她身边。

    “过来坐下。”

    江莺歌顺了顺气,撩开轻纱走过去,在软塌的旁边,还有一张靠椅,是为她准备的,她便坐在靠椅上,并着双\腿,双手乖乖搭在小腹前。

    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顾珺雯见状,道:“不必拘谨。”

    江莺歌不想和前世一样被人觉得自己怯弱,便放松了后背,墨黑般的瞳仁微微一转,便与顾珺雯的视线对在了一起,好不容易静下的心又不受控制巨跳,如擂鼓,生怕顾珺雯听不见似的。

    江莺歌连忙调整呼吸。

    “天天伤势如何了?”

    江莺歌忙作揖:“已经没事了。”

    “你性子软,容易被天天欺负,若是它闹你,可以将它送回来,我自会教训它。”

    “人有脾气,天天自然也有,偶尔闹一闹也无妨,说到底,天天这次被罚也全是因为我。”

    不知为何,江莺歌说完这句话,明明顾珺雯脸上没有任何笑意,但自己就是觉得那双清冷如寒潭的目光带了点温度。

    “舞儿这是怨我罚得太重?”

    江莺歌摇头:“一人做事一人当,宗主该罚我才是。”

    “哦,你做了何事要罚?”

    江莺歌愣住,若说僭越,那是为了救人,情有可原,剩下来的事情,又都是何峥嵘惹出的祸,自己还真说不出受罚的原因。

    顾珺雯又道:“我罚天天,不是因为它打伤何峥嵘,而是它屡次跑出天霄峰,我只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

    江莺歌不太明白,明明是顾珺雯的灵兽,却不放在身边,反而关在天霄峰上,若说是怕吓到弟子们,但天天现在的姿态人畜无害,也不会随意伤人,若非因为自己,天天此刻定是懒洋洋趴在窗台上睡觉。

    “宗主,天天为何一定得待在天霄峰上?”

    “舞儿又僭越了。”

    顾珺雯没有回答,而是斜视着江莺歌,声音微凉,透着丝警告的意味,似乎再多问一句,下一刻就该见阎王。

    被喜欢的人这般对待,江莺歌心里不是不难受,但说到底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顾珺雯毫不知情,而自己作为宗门弟子,探究顾珺雯的隐私,确实有点过。

    她向顾珺雯行礼,咽喉带了点莫名的酸涩与歉意,说:“是弟子无礼了,还请宗主责罚。”

    今日江莺歌穿着白衣,微微低着头,柔顺的黑发顺着耳廓落下些许,坐在宽厚的靠椅上显得瘦小,又因那柔和的脾气,看起有股低眉顺眼的感觉,似顾珺雯欺负了她,显得顾珺雯霸道不讲情理。

    顾珺雯攒眉蹙额。

    她觉得江莺歌实在是太温和了,好像谁都能踩一脚,难道医师都是这般性子么?

    “我没有要责罚你的意思,且抬着头说话。”

    江莺歌抬起头,乖顺到好似顾珺雯不论说什么都会照办,没有任何怨言的那种。

    顾珺雯道:“给我倒杯茶。”

    茶具在软塌的靠几上。

    这套茶具是黄级中品灵器,茶壶身上有炼器师炼制的纹理,有保温功效,茶壶旁边还有一个底盆,底盆放上炎石,可用来给茶壶加热。

    江莺歌先是用热水洗茶杯,然后是过滤茶叶,用第一步的茶水再洗茶杯,这样沏出来的茶会留香。

    但顾珺雯只是用指尖碰了碰茶杯,说太烫,江莺歌便用灵力给茶杯散热,接着顾珺雯又说冷茶难喝,无奈她又重新沏茶。

    这一回,顾珺雯没有为难江莺歌了,她执杯小抿一口,说:“舞儿果真是好脾气。”

    又是带了点阴阳的语气。

    江莺歌不止一次被人说好脾气,有的时候她也不得不感叹自己有很强的耐心和忍受能力,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漫漫医途带来的孤寂与枯燥的日子才不会那么难熬。

    对自己来说,这是天赋,而不是优点,有这样的天赋才能让她在医术上走得更远。

    这时,竹溪领着来会诊的医师们走了进来,她伸手指着轻纱下的蒲团,医师们便跪坐在蒲团上,取出储物袋里的药箱,放在身旁,随后向顾珺雯揖礼。

    江莺歌也坐回靠椅上,取纸笔。

    “开始吧!”顾珺雯把手放在膝盖上。

    医师手持灵丝,弹指间飞出,缠绕在顾珺雯手腕上,这是悬丝诊脉,三指只需搭在丝线上便能感受到脉象。

    优点么,自然避免肌肤相触。

    缺点么,探脉难度更高。

    江莺歌想起之前在凌霄峰山脚下遇见的那几位医师,说顾珺雯规矩繁多,悬丝诊脉便是其一,而中级医师里,会悬丝的人并不多,在外人看来是规矩太多,但却能排除许多医术不精之人,倒也省去不少的麻烦。

    随后,医师收回丝线低声讨论。

    “这顾宗主药浴也有一段时间了,脉象仍旧没有变化,死脉可如何能治得?”

    凡“①人以水谷为本,故人绝谷水则死,无胃气亦死”,而修仙者灵气为本,故绝灵气则死,无精气亦死,此种脉象便谓之死脉。

    顾珺雯的灵脉感无灵气流动,人却活得好好的,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灵力都用以压制毒,继而无法修炼,可问题是此毒不知藏匿何处,自然是无解。

    医师们本想试着让顾珺雯通过药浴纳灵强脉,没想到一点用都没有,不过也不会对她的身体造成什么损害,所以才说是一副中规中矩的药方。

    虽然医师们想骗点灵石花花,可对他们来说,给顾珺雯医治也是顶着极大的压力,万一适得其反,他们日后也会身败名裂。

    不敢用药,束手束脚。

    就如顾珺雯让江莺歌诊脉,江莺歌也和这些医师一样裹足不前。

    “不知顾宗主近日识海还会痛否?”

    “无甚变化。”

    医师们闻言,又迎来一轮研讨。

    第22章 舞儿将医师都吓走了,这可如何是好

    “这识海相当于人的精魄,一般来说,识海疼便是精气有损,若要进一步诊断,还需要顾宗主开放识海让我等探查一番。”

    江莺歌捏笔的手顿住。

    识海是极为私密的地方,一旦有灵识外入,会自行御敌,毁掉外入灵识,故而需要开放识海后,灵识方可进入。

    顾珺雯作为渡劫期强者,已经灵识化神,可若外来灵识起歹念,哪怕神识强过灵识,也要冒着很大的风险,所以不是极其信赖的人,不是走投无路,没有修士会开放识海。

    更何况这些中级医师也没有手段治疗,江莺歌尚且清楚,医师们自然也晓得,却还提出这种方式,不过是为后面无法治疗的话语作铺垫罢了。

    顾珺雯如此聪慧,又怎会不明白医师肚肠里的弯弯绕绕,果然,下一刻她便摇头否决了。

    那些医师跟着松口气:“如此,我等也只能保守治疗,顾宗主还需接着药浴温养神识。”

    医师们前几日便在讨论药方,这个药方是根据上一次药浴的药方进行改良的,会更温和。

    江莺歌在一旁记着,总觉得医师们口中的药方有些耳熟,直到听见白草果、豆蔻这两味药材,方才惊觉这个方子与母亲让她背的方子有异曲同工之妙。

    之前在脑海里影影绰绰画面顿时就清晰了,那是一个令人昏昏欲睡午后,江莺歌抄写到一半已经不知道自己后面在写什么,只记得当时太困了,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醒来后就看见母亲温柔地摸着她的头,告诉她这个药方不能记错一丝一毫,每次药方增添的剂量也不能多不能少,若有一点点偏差,便会引起识海之痛。

    “识海之痛非常人能忍,我知道舞儿不怕疼,但做娘的会心疼,舞儿定要牢记方子,可好?”

    江莺歌弯唇笑了笑,这个方子她都记起来了,虽说方子有偏差,会引起识海之痛,但同理,也能缓解识海之痛。

    她连忙站起身,在顾珺雯诧异的目光下撩开轻纱走了出去,把这个方子告知几位医师。

    江莺歌倒也不担心方子被外传,作为医师,本就有悬壶之责,若这个方子能帮到更多的人,被外传出去也并无不妥。

    医师们最初是波澜不惊的神色,甚至瞥到江莺歌腰间那块初级医师的牌证还带了点不屑,可随后他们的目光变得炯炯发光。

    等江莺歌说完药方子和自己的想法后,医师们又围在一起开始新一轮研讨。

    “小友,敢问此方何处来?”

    “是我爹娘留下的。”

    “敢问令尊名号?”

    名号么?

    江莺歌对家里的记忆只停留在小院子,每日爹娘忙于晒药和教导她,偶尔叔叔伯伯会来走亲戚,但从未听闻爹娘有名号。

    “就是普通的医师。”她道。

    医师们面面相觑,随后又说:“方子没什么问题,小友的办法倒也有可行之处,但此方过于烈,若非拥有特殊体质亦或是修炼识海的功法相辅,一般人若用此药定是受不住,非傻既亡。”

    “且药方每次修改都需要药奴试药,而识海又非比寻常,恐怕药奴也不愿来试药的。”

    怎会烈呢?

    江莺歌记得母亲说过,这个方子温和,起码比神清丹要温和多了,况且她也药浴过一次,并没有问题。

    但听着医师对药理的讨论,似乎也很合理,如灵龙乃龙蛇骨粉,龙蛇状似蛟,故而得名龙,喜山阴之地,食天地灵果,又名果蛇,有很高的药用价值,但药性烈,医师们用此药时常要斟酌。

    更别说是入识海的药。

    那为何自己用此药方却无事?

    “如果去了灵龙这味药呢?”

    医师们摇头:“灵龙是此药方的点睛之笔,若是去了灵龙,药效大打折扣,行不通,可若有灵龙,识海难以承受。”

    “这药方比神清丹都烈,我等不如试试改良神清丹丹方?”

    “不可,神清丹毕竟是丹药,需要炼制,与药方天差地别,而且神清丹虽然是壮识海的丹药,但尔等有见过长期服用此丹的修士真有壮了识海么?”

    “据我所知,确有修士服用此丹百年,识海壮了半寸。”

    什么,服药百年壮大半寸?

    可江莺歌误服神清丹壮了一寸识海,药浴壮了两寸,这是怎么回事呢?

    “小友,恕我等才疏学浅,实在想不出好办法。”医师们讨论到最后,都没了注意,“不过听小友对药理一番见解,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叶长老是教出了一位好弟子。”

    江莺歌抿着唇,听着医师们对自己的夸奖并没有感觉到开心,她只想帮顾珺雯缓解识海之痛,并不是要给医师们出难题,不过连高级医师都束手无策的毒,她再急也是无用的。

    “顾宗主的毒,我等怕是解不了,当另请高明,不过我们会留下药浴的方子,希望对顾宗主能有些用处吧!”

    医师们这个时候选择撤离,也算是明知之举,既尽了力,也拿了灵石,留了点名声,免得将来传出被一副药方难倒而让世人贻笑。

    “竹溪,带他们去领酬劳。”

    顾珺雯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不过她的情绪向来都是收敛的,旁人难以察觉,江莺歌自然也察觉不了,她只是单纯觉得顾珺雯定是生气的,毕竟能说出死马当活马医的人,与穷途末路无异,哪怕是中级医师,也是救命的稻草。

    江莺歌见医师们踏出门槛的身影,脚步便忍不住追了上去问:“真的没办法了么?”

    其中一位医师回头看了看她,可能是见她楚楚可怜的样子,便多说了几句:“小友,我瞧这方子更像是为特定的人准备,找药奴试药是行不通了,没人不惜命,不过可以找这位特定的人试药,应当不会有性命之忧。”

    说完,他便跟着竹溪走了。

    江莺歌沉思片刻,若说药方是母亲和父亲特意为了自己调制,那很多事情便说得通了,哪怕药方比神清丹烈,但对特定的自己来说是温和的。

    那自己来试药,的确最合适。

    江莺歌反身回屋,撩开轻纱,见到顾珺雯正端着茶杯喝茶,波澜不惊的神色似乎并不在意那些中级医师是留是走。

    顾珺雯喝茶的样子甚为清雅,每次只抿一小口,两指捏着杯的边缘,微挑的眉眼明明是凌厉的,却莫名有种勾人的味道,让江莺歌的心脏漏跳一节。

    “舞儿将医师都吓走了,恐怕短时间内不会有医师来登门了,这可如何是好?”

    江莺歌认真想了想,师尊还得照顾师娘,且日后还要出远门,没时间,宗门里目前医术最好的人是柳白芷,柳白芷经常照顾师娘,对此毒有一点了解。

    虽说柳白芷是最合适的人选,但将来若想给顾珺雯解毒,江莺歌不能假手于人,当个旁观者永远不会有进展。

    她作揖道:“弟子请命,当宗主的主诊医师。”

    顾珺雯放下手里的茶杯:“哦,如此说来,舞儿是做好了给我诊脉的准备了?”

    “是的。”

    “那舞儿不妨现在来试试?”

    江莺歌见顾珺雯把衣袖微微撩起,放在靠几上,那露出一小节的白,不似人的白,哪里都没血色,又穿的黑衣,更显得肤色病弱。

    她坐在靠几另外一边,多年行医的素养体现出了独有的优势,让她很自然地把手搭在顾珺雯手腕上,随后细细取脉。

    但寸、关、尺无论是轻取还是重取,都感受不到灵力流动。

    江莺歌便想到了阴阳取法。

    一般来说,人的脉象是分阴阳,阴阳协调,说明身体的平衡未曾打破,顾珺雯的脉感受不到灵力,但脉的搏动是平衡的,目光有神,这便说明她的身体无事。

    那调理身子的药方便都可弃之,主调识海。

    江莺歌得出的结论基本与那些医师没差别,若硬要说差别的话,江莺歌想用父母留下的方子,一点点修改药方试药,即便过程极为痛苦,她也能忍受。

    顾珺雯只觉得搭在自己手腕上的指尖细腻柔软,又见江莺歌迟迟没反应,从小的洁癖令她产生不适,忍不住:“如何?”

    江莺歌收回手,作揖道:“宗主,恕我无能,得出的结论与他人一般无二。”

    “我不是问结论。”顾珺雯理了理袖子,遮住那一节白,也遮住了乍起的细细颗粒,“而是想知道舞儿给我诊脉,是否有想象中那般大的压力。”

    她摇摇头。

    还别说,在给顾珺雯诊脉之前,江莺歌都是自己给自己压力,生怕找不到办法,但现在见到一丝光后,这种压力刹那间消失,浑身轻松。

    “那便是了,人生在世,自当随性,我好歹是渡劫期修士,舞儿若是找到办法,用药也不必顾虑太多,将来无论是生是死,那皆是我的命数。”

    命数么?

    江莺歌死过一次,可不信命数,因为自己便是那个能改变命数的因,若人能胜命数,那也一定只有自己能做到。

    不过这些事,江莺歌不能说出口,她作揖道:“多谢宗主关心,我既决定当宗主的主诊医师,便不会被这些压力压垮的。”

    第23章 自己试药,痛痛痛

    “你气走了会诊的医师,并且主动请命做宗主的主诊医师,宗主不但没动气,竟还同意了?”

    月青禾听到母亲说江莺歌正式成为宗主的主诊医师,她是不信的,毕竟高级医师都治不好的伤,宗主又不是傻子,怎会让江莺歌做专属的主诊医师。

    所以月青禾一大早来找江莺歌确认消息的真实性,见江莺歌点头后,她直呼一声:“太给姐长脸了,走走走,今天姐必须请你吃一顿。”

    “我来请,正好我有事要你帮忙。”

    “何事?”

    “帮我查一查陆川,包括他的家庭背景,入宗之后所做的事情。”

    对于陆川这个人,江莺歌心里始终抱有怀疑,但自己对于查人老底一事不擅长,只能拜托月青禾帮忙,而月青禾作为月长老之女,查人老底一事也会方便得多。

    月青禾倒也没有多问,当即就应下,随后二人便去了天澜城吃饭,吃完后闲逛,主要是去药材铺买药材。

    现在江莺歌成为顾珺雯的主诊医师,虽说每月的灵石上涨不少,但每次试药所废的药材也多,若非之前存了药材,今日这一轮买下来,江莺歌差不多要掏空了家底。

    幸好天天被送回天霄峰,不然她还真吃不消这日常开支。

    月青禾也好不到哪里去,作为炼丹师,都是一炉一炉废药材,她每年结丹率和废丹率刚好保持平衡,让她饿不死也赚不到灵石。

    “莺歌,咱们是不是得想点什么法子赚点灵石?”

    二人抬头望着澈蓝的天空,感受着可怜兮兮的冷风扑面,摸着干瘪瘪的腰包陷入沉思。

    江莺歌虽然坐诊能赚不少灵石,但成了顾珺雯的主诊医师后,定是要减少坐诊次数的,不过主诊医师每月固定有宗门发放的灵石,除去修炼需要用的那部分灵石,剩下的灵石也只够买试药所需的量。

    若想存得住灵石,现在还有两种途径,一是接宗门任务,二是独自一人外出历练,期间所斩杀的妖兽,获得的药材都能变卖。

    丹师和医师战力低,若要历练必定得组队,队伍人数多,分下来的灵石却不一定多,且若是运气好,遇见天材地宝,那大打出手的可能性会更高,所以第二条对江莺歌和月青禾来说是行不通的,风险太大。

    至于宗门任务,基本都是外门弟子在接,因为大部分宗门任务难度都不高,奖励低,内门弟子嫌少有人接任务,若想赚到灵石,只能等宗门发布难度更高的任务。

    “我记得半年后就是内门大比,届时你我申请做后勤,应当能赚不少。”

    “对啊,反正每届内门大比,你我都只能排中等,拿不到奖励,倒不如做后勤赚灵石来得划算。”

    前世江莺歌参加内门大比,实力排中游,输给了何峥嵘,既然已经知道比试结果,那也不必浪费心思放在大比上了。

    回了宗门后,月青禾便去调查陆川,江莺歌把自己关在房里,思考着如何调配药方。

    像灵龙这种主药材,自然是不能减,所以得加量,其余药材只能每样慢慢试,不过无论是添还是减,都不能脱离温养识海的功效。

    配好药后,江莺歌也不敢直接服用,自然还是以药浴为主,浴桶与炎石都已备好,药材放在水里熬半个时辰,等药性在水里散开,江莺歌方才宽衣进入浴桶。

    一开始,江莺歌还没什么感觉,可是不多久便有一股炽热的药力直冲经脉,好似被烈火灼烧,这灼烧感一直向识海蔓延,原本碧蓝的识海也被火势包裹,海面翻滚,周边朦胧的雾气全被火焰烧成一片红,疼得她紧咬着下唇。

    原来这便是识海之痛么,不是身体的疼,而是来自灵魂深处,似入了阿鼻地狱,经历各种刑罚,每分每秒都是那么难熬,顾珺雯是如何忍下来的,而且一忍便是几十年。

    头痛欲裂,恨不得锤爆。

    江莺歌闷哼一声,单手扶额,全身不受控制地抽搐,另一只手无力地搭在浴桶边缘,仿佛下一刻就会发力,帮助身体脱离浴桶,但等了许久都不见动作,最后松开,沉入浴桶里。

    不过好在识海之痛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江莺歌靠着浴桶喘着气,身体被回流的药力滋润,有一种解脱了的感觉,她缓了许久方才有力气爬出浴桶,简单地披了件里衣便晕倒在床上。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却惊讶地发现识海又拓宽了一寸。

    识海拓宽何其难,江莺歌开始思考爹娘究竟是不是普通的医师了,明明药方被自己改动过,药力竟还如此强劲。

    可惜对于小时候的记忆是一片模糊,更何况几十年的光阴也足够淡化一切。

    江莺歌揉了揉额头,随后起身穿衣,昨日的识海之痛还留有余韵,四肢不由自主地发颤,虽然很细微,但也影响了穿衣,没了平时的利索。

    她来到书案前执笔,继续改药方,把药力减弱几分,否则现在身体承受不住,无法继续试药。

    如此过了几日。

    江莺歌白着一张脸走出房门,目光微微涣散,像是得了失魂症,走路晃晃悠悠,身上也全是苦哈哈的药味,弟子们见她气色不佳,上前询问:“江师姐可还好?”

    “没事。”

    江莺歌一路飘到丹和殿,也不知道识海拓宽后是不是感知变得更敏锐了,她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但回头看了几次,都未曾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月青禾向江莺歌招手。

    江莺歌抬手示意月青禾不要说话:“人多口杂,去你房里吧。”

    月青禾性子随意,所以房间里得书随意扔在桌上或床上,被子掀开就走,从来不叠,都是让杂役弟子负责清理,这会杂役弟子还没来,月青禾见房里这么乱,连忙一股脑把书丢进储物袋。

    “刚刚我就发现了,你脸色很差,是不是在为宗主的伤而苦恼?”月青禾给江莺歌倒了杯热茶。

    江莺歌喝了茶,缓了缓说:“算是吧,不过我会量力而行,你不必担心。”

    “那就好。”月青禾坐到江莺歌身边,小声说,“你要我查陆川,是觉得此人有何不妥之处么?”

    “心中有惑,此人疑点颇多,得先听听你查到了些什么才好判断。”江莺歌说道。

    “陆川背景挺干净,普通人家,父母几十年前寿终正寝,叔叔伯伯也相继去世,陆家只得他一人修炼,不过他的资质平平无奇,住他隔壁的弟子说他平时话很少,经常远行做宗门任务赚灵石,不过就在他父母死后,他的话就变多了,并且在前几年通过了初级医师考核,为人行事作风也张扬了许多。”

    “他之前接的宗门任务我也查了,就是很平常的采药任务,宗门每月都会发布采药任务,确保药库的库存足够。”

    “就这些么?”若非遇见翻天覆地之变,人的性格轻易难改,不过单是这些信息,江莺歌不能断定陆川有什么问题。

    “就这些了。”

    平平无奇的人,平平无奇的天赋,平平无奇的经历,偏偏前后有不一样的性格,要是能知道陆川为何在父母死后发生变化,或许就能解开她心中疑惑了。

    江莺歌叹息,谢过月青禾后便站起身告辞,却被一阵头晕目眩拖住了步伐,摇摇晃晃栽倒,被月青禾急忙扶稳。

    “你平时的身体不是很好的么,今日是怎么回事,不仅脸色差,身上全是药味,还差点晕过去?”

    “我就是试了一下药……”

    对顾珺雯医治的想法,江莺歌都告诉给月青禾,月青禾没有劝解,无奈说:“我从小看着你长大,知道你倔,劝是劝不了,但你也得有好的体魄才能试药,否则有个万一,岂不前功尽弃?”

    江莺歌点头。

    看来这几天得先养身体才能试药了,正好也能给顾珺雯请脉,记录脉象的变化。

    告别月青禾,江莺歌见天色还早,便御剑飞往凌霄峰,守峰的弟子见到她,并未拦截,她一路畅通无阻落在院中,随后调了下内息,捏了个除尘诀才踏入门槛。

    顾珺雯坐在书案前,阅读宗门长老提交上来的事务册子,册子里记载了灵石收支、各个山峰库存物品。

    她听师尊说过,顾珺雯是个认真负责的人,哪怕是伤病缠身,也会抽时间查看宗门账册,确保没人中饱私囊。

    顾珺雯看得很认真,一手拿着册子,一手执笔批阅,几缕长发垂在胸\前,多了几分柔和的书卷气。

    江莺歌向来想得多,这会脑子全被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其貌横绝四海,其态若仙等等美好的词填满。

    顾珺雯抬眼看着江莺歌的步伐踌躇到书案前,还是那样拘谨作揖,好像随时会被吓走,令她不得不用缓和的口吻说:“来诊脉?”

    江莺歌点头:“我来记一下宗主每日的脉象变化。”

    顾珺雯没说什么,她放下笔,把手放在桌上,但是左手的册子没有放下。

    江莺歌见状,顿时明了,她绕过书案,走到顾珺雯右侧,把脉枕垫放在顾珺雯手腕下,微微撩起衣袖。

    顾珺雯顿了顿,目光瞥向被撩起的衣袖,白皙的肌肤仍旧在江莺歌触碰的瞬间乍起细密的颗粒。

    第24章 我很忙,没事别来

    江莺歌认真把着脉,自然也注意三指下白皙的胳膊竖起细腻的绒毛。

    回想起之前的医师都是悬丝诊脉,不敢逾越的样子,显然顾珺雯是真的排斥他人的接触,而不是筛选什么医术好的医师。

    江莺歌生怕自己被讨厌,惶恐撤手,连忙取一条帕子重新盖在顾珺雯手腕上。

    隔着帕子,依然能感受脉象,也能感受到肌肤传来的冰冷温度,随着江莺歌取脉的动作,帕子会跟着摩挲着,引起细细腻腻的痒直导心头,似乎有一种多此一举、画蛇添足的感觉。

    顾珺雯放下册子,想说什么,但见江莺歌这般不安,到底没有出声吓这只兔子。

    今日脉象无变化。

    算是好事,只要脉象不变得更坏,江莺歌就有时间慢慢找方法治顾珺雯的伤。

    她收起帕子,把今日诊脉的时辰记在本子上,笔杆被卷在细长的指尖里,窗外的树枝摇曳,一抹余晖镀着紫色衣裳,泛着微微的光,描绘出缱绻而美好的画面。

    但随着停笔收书的动作,这一点美好也瞬间消散,如黄粱一梦。

    梦里缱绻的时光从来都不属于顾珺雯,可她又好似觉得,遥远的曾经有那么片刻、在这般夜秋的天色下拥抱过美好,但这种可笑的想法也只是一闪而过,随后便把目光放在册子上,神色如常没有变化。

    “脉已诊完,回去吧!”

    虽然江莺歌不打算多待,但突然被赶,心里难免有点小失落,她见顾珺雯周身透着不近人情的冷,仿佛刚刚和善的语气似乎都是自己的错觉。

    意识到她与她之间的距离从来没变过,心里无奈发出一声叹,随后作揖作势离去。

    但在这时,竹溪端着熬好的药走进来,放在顾珺雯面前。

    顾珺雯拿起药碗,扑面的苦涩到了唇边才嗅到,她微微皱眉,看向江莺歌。

    她平时喝太多的药,已经苦到鼻尖和味蕾都麻木迟钝了,竟才发觉江莺歌身上的味道比手里这碗药还苦。

    江莺歌面色很苍白,没有往日的红润剔透,目光之中透着委屈,似易折的柔枝嫩叶,还需点时间精心呵护方能成长成参天大树。

    “你身上有甘味果么?”

    江莺歌眨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回神后连忙把一包甘味果放在顾珺雯面前。

    顾珺雯喝完药,便吃了一颗甘味果,也不作任何评价,继续拿着册子看了起来。

    但这一小小的举动,足以让江莺歌眉飞眼笑。

    竹溪也在一旁笑了笑。

    江莺歌嗅着四周残余的药味,收敛心中的喜悦,说:“大师姐,能否把这碗药的方子写给我?”

    竹溪点头,取笔在本子上书写,随后将其撕下,递给江莺歌。

    江莺歌拿到药方便告辞离去,顾珺雯这才放下册子,瞧着江莺歌匆忙的背影似逃离的样子,问:“我很可怕么?”

    竹溪摇摇头,又歪头想了想,在本子上写写停停,随后展示给顾珺雯看。

    「我从小跟在师尊身边长大,师尊便是我的亲人,自是不怕的,但除了我以外,连嗜血的魔奴都惧师尊三分,更何况是旁人。」

    顾珺雯靠着椅背,手肘撑着椅子上的扶手揉着额间两侧,未置可否的样子似乎带了点烦恼。

    竹溪觉得今天的师尊有点不一样,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她看了看桌上的甘味果,又瞧了眼门外天色,秋季马上就过了,等冬季一来,师尊的体寒就更严重,得多备点炎石与大氅才行。

    ******

    第二天早上,江莺歌便对着竹溪写下来的药方发呆。

    这副药方是养神汤,其实对顾珺雯的伤势来说,作用不大,但她想到一个方法,就是把养神汤与父母留给自己的药方相结合。

    改成加强版的养神汤。

    但具体怎么改,她还没想好,因为两副药材当中,有几味药是相冲的,得另加些药材进行调和。

    她收起药方,走出房门。

    今日的天气越发凉了,虽说兴和堂位于灵药峰山脚下,但毕竟山中清凉,少了点烟火气,风吹来,肌肤起了一层的疙瘩。

    灵力运转下,疙瘩便消失。

    江莺歌看着阴沉沉的天空,好像要下雨的样子,便疾走两步来到坐诊间,登记的弟子见到她,连忙行礼询问:“师姐今日是要坐诊么?”

    江莺歌点头。

    她的身体需要休息几日,反正待在屋里无所事事,倒不如坐诊赚点灵石。

    “是做副手还是主诊?”

    “副手,把我分到陆川那边。”江莺歌现在作为顾珺雯的主诊医师,自然有一点特权。

    登记的弟子说:“近几日陆师兄并未坐诊。”

    “你可知为何?”

    “这不还有半年就要内门大比了么,很多师兄师姐都去星辰峰听课修术法或者剑法去了。”登记的弟子无奈说,“谁让我们医师战力不如人,只能多些时间准备,江师姐难道不去听课么?”

    江莺歌摇头:“柳师姐可在坐诊?”

    “在的,师尊回来后,柳师姐就时常来坐诊了。”登记的弟子把挂牌递给她。

    江莺歌拿上挂牌直接去找人。

    因为内门大比一事,很多主诊医师都没来坐诊,就显得坐诊间有点冷清,但有主诊医师的坐诊间就围满了人群,柳白芷那间尤其多。

    前世在何峥嵘的管理下,只能一半的主诊医师去参加内门大比,今年何峥嵘被关,师尊性子又随和,便让大家自行决定,结果便是现在这般景象。

    江莺歌挤进坐诊间,连话都还没说,柳白芷就抓着她给病患看病,其余副手也忙得跑前跑后。

    幸而他们都是生了些小毛病,大家等得了,所以不管小小的坐诊间多么拥挤,秩序也没乱。

    “江医师,我修炼千里眼的功法,不知为何眼睛又肿又疼……”

    “江医师,我修炼的时候岔气了,几天了都没好,现在也是浑身不舒服……”

    “江医师,我今日手头有点紧,能不能在你这里先赊账,待半年后的内门大比结束,我再还你?”

    江莺歌抬头看着眼前的扬清玉,无奈说:“怎么是你啊,前段时间,那姓吴的不是赔了你五千下品灵石么,这么快花光了?”

    扬清玉不好意思挠头道:“嘿嘿,这不是内门大比快到了嘛,我寻思着自己身上好不容易有点灵石了,就买了些装备,万一我就靠这些装备挤进前十名呢,对吧?”

    “有理,但不现实。”

    星辰峰那么多厉害的人,扬清玉刚入内门,资质平平,怎么也不可能打进前十。

    “江医师,要对我有信心,就当押注,押我赢不就行了。”

    “行吧,你哪里不舒服。”

    扬清玉嘿嘿一笑,看了眼正在忙碌的柳白芷,然后压低声音对江莺歌说:“我其实就是得了心病,不知可医否?”

    江莺歌顺着扬清玉的目光看了一眼,果断摇头:“抱歉,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什么赊账看病,不过是想找借口缠着柳白芷,所以才找江莺歌帮忙。

    江莺歌自己的感情都理不清,又怎么可能在柳白芷不知情的情况下插手。

    “好吧,那我明天再来。”

    江莺歌瞪了他一眼:“你觉得我们很清闲么,若没病,以后别再来。”

    “江医师莫生气,我不来便是。”扬清玉摸了摸后脑,把储物袋里的吃食拿出来,递给她,“等忙完了,劳烦江医师把这些吃食分给大家。”

    这一次,江莺歌没有拒绝,接过东西后便让副手把人送走,随后继续忙碌着,一直忙到日落,方才有空把吃食分给大家。

    但柳白芷没要。

    江莺歌瞬间就明白了柳白芷的意思,不收,便是对扬清玉无感,不过就算收了,也不代表有好感,就像顾珺雯吃了自己做的甘味果是一样的道理。

    等副手们离开后,柳白芷才无奈说:“见笑了,其实我已经明确拒绝过扬清玉,没想到他还挺有毅力的。”

    江莺歌眨眼:“他表白了?”

    柳白芷点头:“嗯,挺突然的,我问他喜欢我什么,他说受伤那日御剑去凌霄峰的时候岔了气,我像天神一样抱着他,从此便念念不忘。”

    江莺歌怎么感觉傻里傻气的扬清玉有点像小时候的自己?

    江莺歌也是被顾珺雯抱在怀里的时候心动的,那日雨夜过后迎来黎明,看着天边亮起来的彩虹一直划过头顶,仿佛置身仙境,但即使那么漂亮的景色在面前,依然抵不过顾珺雯眼里的亮色。

    那时的江莺歌,眼里只有顾珺雯,现在回想起来,已经记不清四周是何样的美景,唯独那双明眸一直刻在心里。

    甘之如饴记了那么多年,尤其是见到顾珺雯吃了甘味果,江莺歌便觉得所有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自己所求,便是如此。

    “话说回来,马上就要内门大比了,我打算做后勤医师,你呢?”

    江莺歌点头:“我也正有此意。”

    “那以后还得请江师妹多多指教了。”柳白芷今日总算展开笑颜,似春季绽放的花,明媚鲜活。

    “是我请师姐指教才是。”

    第25章 兵行诡道

    今日江莺歌照常来给顾珺雯诊脉,见竹溪候在门口,抬手往屋里指了指,示意江莺歌直接进去,不必通禀。

    江莺歌踏入门框,发现软榻前方摆了个炉子,炉子里的炎石正徐徐燃烧着,整个屋里都是暖烘烘的。

    顾珺雯穿着白衣斜靠在软榻上小憩,腰间的环佩随意垂落,炉子的温度把她的脸颊烤出淡淡粉色,清冷的眉宇也因此变得柔和。

    江莺歌放缓脚步,不愿吵醒顾珺雯,这般悄悄看着,偷偷把眼前的景色描绘成一幅画藏在心里

    现在还未入冬,江莺歌是不觉得冷的,但顾珺雯不同,一直被旧伤反复折磨,已没了本气,四肢易冷,所以早早就用上了炉子。

    见顾珺雯皱了下眉头,有醒转之迹,江莺歌连忙行礼轻声唤道:“宗主。”

    顾珺雯“恩”了一声,把手放在靠几上,江莺歌见状,取帕子上前,却被顾珺雯伸手挡了一下。

    “不必,直接诊脉吧!”

    “是。”

    江莺歌收起帕子,定了定心神,方才把三指搭在细腻的手腕上,不一会就看见绒毛一片片竖起。

    她小心翼翼看向顾珺雯神色,但顾珺雯闭着双眼。

    可能今日有炉子作祟,又或许是一开始先入为主,顾珺雯眉色瞧着挺平静。

    这倒是让江莺歌松口气,没被讨厌就好,随后她便细细感受脉象变化,倒是未曾注意顾珺雯又睁开眼帘看了她一眼。

    今日脉象仍旧无变化。

    诊完脉,江莺歌提笔记下。

    “你今日的气色不错。”

    听见这话,江莺歌手里的笔顿了顿,有点不明白顾珺雯为何突然提起自己的气色,难道是在提醒气色好的自己不要打扰气色不好的她休息?

    这算是第二次被驱赶了吧?

    江莺歌无奈笑了笑,正准备离开时,顾珺雯又问:“会下棋么?”

    她点头:“会的。”

    “那就陪我下一会棋。”

    不等江莺歌拒绝,顾珺雯手一挥,棋盘便在靠几上乍现,她只能坐好,选了黑子与顾珺雯下棋。

    顾珺雯不仅修炼天赋高,琴棋书画也精通,江莺歌虽然会棋,但真的只是“会”而已,根本察觉不到顾珺雯的布局有多精妙,只是一味地跟随落子,不一会就被围得水泄不通。

    顾珺雯皱眉:“再来。”

    江莺歌吸了口气,接着下第二局,这一次,她小心谨慎了许多,不会傻傻跟着落子,偶尔会进行布防,但还是露了缺口,被顾珺雯杀得片甲不留。

    然后是第三局、第四局……

    江莺歌没有赢过一次,对她来说,其实输多少次都没关系,只要能待在顾珺雯身边就好,哪怕什么也不做。

    但天边烧起一片红,艳红的色彩透过窗户照在棋盘上,明晃晃提醒着江莺歌,与顾珺雯待在一起的时光总是太过短暂,短暂到一眨眼就不见踪影。

    “宗主,时辰不早了,不如我们改日再下?”江莺歌问道。

    见顾珺雯点头,江莺歌起身行礼,拖着恋恋不舍的步伐离开了这里,但顾珺雯的目光一直在棋盘上。

    白子气势汹汹,满身血腥,到处击杀黑子,把黑子逼到角落里,明明顾珺雯留了一角破绽,可黑子仍然严防死守,不见任何攻势。

    是棋艺烂没发现破绽,还是人如黑子,温和到对待敌人也不忍反杀?

    顾珺雯觉得是后者。

    她见竹溪走进来,问:“你觉得舞儿是什么样的人?”

    竹溪只写两字:「温良」

    “那么一个温良的人,在什么情况下会一直盯着别人看?”

    “?”

    竹溪眨眼,显然回答不了。

    顾珺雯找不到答案,便挥手让竹溪回去休息,而后攒眉看着窗外霞色,目光里似乎生了许多解不开的烦恼。

    翌日。

    江莺歌是在浴桶里疼得醒过来的,她带着疲惫的身体爬出浴桶,把身体扔上\床,过了好一会,憋在体能的气才算缓过来。

    “还是不行。”

    两副药方结合,确实加强了养神的效果,但识海却疼得死去活来,疼过之后,如旱地遇细雨,钻冰求火。

    这般下去,进展过于缓慢。

    穿好衣裳,江莺歌带着两副药方去找师尊。

    师尊这段时日一直在师娘身边,帮师娘运功纳气,但效果不佳,只能多服用聚气丹。

    此时师尊正坐在床头,一手捏着师娘手腕,一手贴着师娘小腹运气,见江莺歌到来,于是便收了手,帮师娘掖好被子。

    “歌儿怎么来了?”

    江莺歌把两副药方递给他,说:“我想中和两副药方,本想加强养神汤的药性,但没成功,所以来请师尊看看当中是否哪里做得不妥?”

    “没想到你刚成为宗主的主诊医师,便开始着手治疗了么?”叶长老的语气透着点诧异,“不过也好。”

    说完,他便对比起两副药方。

    江莺歌却一直在想师尊那句“不过也好”是什么意思,是越早准备越好,这样一旦发现自己的医术救不了顾珺雯和师娘,也可早日换人么?

    不可能。

    她觉得自己有点想太多,不论师尊是何种想法,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哪怕将来真的换人,自己也不该放弃。

    “你做得很好,相冲的药性已经被你调和,剩下来的只能不断调整药材的剂量,不过这种药方,连为了灵石的药奴都不愿试药,你该如何确定调配的药方可用否?”

    叶长老注意到江莺歌的脸色,徒然怒道:“你难道自己试药了?”

    “师尊放心,我心中有数的。”

    叶长老气道:“若是有个万一,有数也无用,这个方子我都不敢试,你怎么敢的?”

    “不然呢,师娘等得起么?”

    叶长老听言,瞪着眼。

    平时江莺歌乖巧懂事,从不顶嘴,今日竟连连反驳,且让他哑口无言,顾珺雯修为高,多等一等也无妨,可他的妻子却等不起。

    叶长老看着床上容颜渐衰的妻子,无奈说:“等不起啊,若那日\我同她一起外出就好了。”

    听见这话,江莺歌又想起了月色下的歹人,便问:“师尊可知陆川?”

    “谁?”

    “就是……”江莺歌顿了顿,有点不知该如何形容此人,长相平平无奇,没有特点,医术硬要说的话,其实也还好,“就是初级医师考试仅次于何峥嵘的陆川。”

    叶长老沉思了一会后摇头:“哎,为师常年在外奔波,一些新入门的弟子我都识不得,与其问我,倒不如问峥嵘,他应该比我清楚。”

    确实,若问宗门内谁对陆川有了解,恐怕只有何峥嵘了,但他会告诉她么?

    绝对不会。

    江莺歌走在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怎么让何峥嵘开口,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脚下铺满小石子的路径,石子都是五颜六色,很是好看,随着路径岔开,小石子也分成了两队,左右各一条路,似黑白棋子一般,分道扬镳,势如水火,成了对立面。

    她想到了昨日和顾珺雯下棋的时候,自己被杀得丢盔弃甲,且顾珺雯善于设陷阱,好多次自己都傻傻地往陷阱里跳,最后一局还故意留下一角的破绽,这个破绽虽有反败为胜的可能,但她的对手是顾珺雯,大抵最后还是胜不了的。

    所以她蜗在角落严防死守,不敢涉险,规规矩矩,世人都说人生如棋,若江莺歌如昨日的棋局一样固守,绝不可能撬开何峥嵘的嘴巴,倒不如兵行诡道。

    有了想法之后,江莺歌便找到了负责何峥嵘日常起居的杂役弟子,给了点灵石,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杂役弟子闻言,点头应允。

    随后,他敲响何峥嵘房门:“何医师,叶长老让我来问你知错否?”

    房里传来脚步声,何峥嵘走到门口说:“劳烦你回禀师尊,就说我已知错。”

    “既知错,那是否该交代帮凶?”

    换作旁人,其实是听不懂这话,但何峥嵘沉默了一会说:“是陆川,是他帮我挂的主诊牌,也是他出主意让我陷害江莺歌。”

    果然是陆川么。

    江莺歌眼眸一凝,示意杂役弟子继续问:“那何医师可知陆医师为何要这般做?”

    “他只说江莺歌抢了他的风头,想挫挫她的锐气,与我一拍即合。”何峥嵘怨道,“岂料我受罚,他却好好的,这么多天也不见他来瞧我,就是过河拆桥的混蛋。”

    “那何医师可清楚陆医师的底细?”

    “就是庸常的混蛋,也不知后来怎么回事,初级医师考试,他竟然排第二,我觉得有蹊跷,平时就多留意了他,他经常去记宝楼开雅间,那里的菜肴如此昂贵,岂是他一个小小的初级医师能去得的,可惜我也没那么多灵石跟进记宝楼,不然就知道那混蛋在偷偷摸摸干什么事了。”

    “多谢何医师告知,稍后我会把这些话转述给叶长老听。”杂役弟子向江莺歌点头示意,随后便离开了此地。

    记宝楼么?

    江莺歌唯一去的一次还是和月青禾一起,里面的东西实在是贵,就算自己想进去查看,空空的腰包也只能让她止步于门前。

    第26章 向顾珺雯借灵石

    这两天,江莺歌一直为了灵石而苦恼,她本想向师尊借,但师尊为了火破针,估计也费了一笔钱财,况且师娘那边还需要大量聚气丹吊着气,她实在不能再找师尊帮忙了。

    月青禾身上也没多少灵石,说是能给她凑四千下品灵石,加自己腰包里的五千下品灵石,倒是可以去记宝楼开个雅间,但问题是雅间里喝的水也是要花灵石的,若还想打听点事,那价格若是不能令人满意,谁会开口?

    思来想去,江莺歌想到了顾珺雯,不知能否向顾珺雯提前预知诊费,若实在不行,她只能试着找竹溪借灵石了。

    江莺歌带着满腔心思再次踏入院子,远远便看见顾珺雯站在树影下指点竹溪剑法,剑芒闪过,半黄的叶子洋洋洒洒飘下,其中几片叶子好巧不巧落在顾珺雯肩头,在雪白的衣裳上特别显眼。

    她忍着想拿走叶子的想法,向顾珺雯行礼,顾珺雯见状,便让江莺歌待在一旁,看着竹溪练剑。

    江莺歌明白顾珺雯的意思,自己作为医师,保命的手段很有限,能看着竹溪练剑,对自己来说是受益匪浅的好事。

    竹溪的剑法偏柔,又是水灵根,主修水剑,一招游龙过海使出,不见杀机,但四周的树木却落叶纷飞。

    江莺歌的目力远超常人,细看之下才发现树枝之间有密集的水珠,随着挥动的剑,水珠彼此汇聚,四面八方形成水流,宛若一条游龙在水里摆着尾巴。

    虽说竹溪面无表情,但江莺歌能从她手里挥洒自如的剑法里感受到快乐,就像儿时父母带她远游,途经一处秀丽之地,那里有各色的花,味道是五彩缤纷的,还有一条清澈的溪流,鱼儿跃出水面,晶莹剔透的水珠在阳光下似金子一般闪耀。

    她在岸边看着父母下水捕鱼,第一次挖土坑,第一次品尝野味,都是那样的新奇与美好。

    若人生如棋,那剑便如人。

    显然竹溪为人正直坦率,江莺歌才能从剑法里感受到喜悦,感受到了阳光,轻易不会被挫折击败,这便是竹溪自己的剑意。

    “可有感受?”顾珺雯问。

    江莺歌点头:“受益颇多。”

    剑道也好,丹道医道也罢,其实都能映射出修士自己本身,江莺歌也算两世为人,还没找到属于自己的医道,但今日见了竹溪舞剑,隐约有了感悟。

    武毕,竹溪收了剑势。

    纷飞的落叶跟着她收剑的剑势旋转,全都落在了她身侧,形成一个包围圈。

    “大师姐好厉害。”

    江莺歌由衷觉得竹溪的剑道天赋很强,当然也是顾珺雯教得好,毕竟顾珺雯的剑法连剑宗老祖都惊叹。

    她还听师尊说过,在顾珺雯儿时,剑宗老祖有意收顾珺雯为徒,但玄霄宗立派以来,好不容易出了天赋卓绝的后辈,哪里舍得把人送去剑宗,硬是不松口,导致剑宗老祖坐化之时还对顾珺雯念念不忘。

    “今日把完脉,继续陪我下棋。”顾珺雯冷声说道。

    江莺歌正对着竹溪笑,蓦地听见这话,一时愣住,随后作揖道:“是,宗主。”

    竹溪见二人进了屋里,掩唇而笑,她不便打扰,便拿着扫帚清理院中落叶。

    幸而刚刚她练剑的时候有意把落叶归在一处,清扫起来倒也不麻烦,不过微风一来,偶尔还会有几片半黄的叶子落下。

    她抬头看了看天空微微波动的阵纹,此阵是顾珺雯特意吩咐设立的,只有轻微御寒之效,而没有长春之能。

    因为顾珺雯修炼会常忘了今夕是何年,只有看见叶黄了才知秋、下雪了才知冬、花开了才知春、蝉鸣了才知夏,所以院中花草树木依然会随着四季而变化。

    用了一炷香的工夫,竹溪才把门前给扫干净,她收起扫帚,来到门口望了一眼屋里。

    黑子又被杀到角落。

    顾珺雯手执白子,波澜不惊的神色已然洞察黑子所有的动向,随着白子一落,杀机尽显,如她周身冷冽的气势,逼得黑子士气溃散,顷刻间满盘皆输,再无翻身可能。

    人都有脾气,若只输不赢,要么怒火中烧,连连再战,要么觉得无趣,敷衍了之。

    偏偏江莺歌两者皆不是。

    没有任何不耐烦的神色,目光专注,黑子也是被轻轻放置在棋盘上,时而停顿思考破局之策,时而又分心观察顾珺苍白的面色,生怕她下棋累着。

    又一次,黑子全面溃败。

    顾珺雯颦蹙道:“这局换舞儿执白子。”

    之前,江莺歌都是后手,用的黑子,一般来说,棋艺较差应先手,执白子才有胜算,是她下意识觉得白子与顾珺雯的气质很相配,所以拿了黑子。

    将棋子互换后,江莺歌刚拿上一子,指腹便感受到了一丝余温,心尖因此猛地一颤。

    余温来自顾珺雯。

    棋子是上好的玉,那些文人雅士时常用玉比作女人的肌肤,江莺歌手里的白子不仅仅留有温度,还有淡淡的苦涩冷香,不禁令她回想到那撩人的月色,即便秋风微寒,但相贴肌肤是滚烫的,相触的舌尖是苦中带甘的。

    唇舌里的苦自然是喝太多药的关系,带甘自然心中迸发出来的甜蜜,这也好比江莺歌恋慕着顾珺雯,会因为思念而苦,又因现在的靠近而甜。

    江莺歌把第一颗白子下在棋盘对面最后一排,一个离顾珺雯最近却离自己最远的位置。

    顾珺雯诧异片刻,随后落下黑子,位置在倒数第二排,紧贴着白子。

    但是白子依旧在最后一排落下,黑子继续跟随,连续下到第四颗,宛若五子棋连成一排,太过儿戏。

    江莺歌知道顾珺雯向来严谨认真,自然不敢继续这样下棋,用白子靠近顾珺雯四次也足以让她开心很久,尤其是顾珺雯还陪着自己胡闹,落的黑子与白子一样连成一排。

    但开心之后便是苦恼该如何开口预支灵石的事了,她看了一眼顾珺雯眉宇间的疏离之色,手里的白子就和她的心情一样,犹豫不决,最后晃晃悠悠落在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位置上。

    黑子不再谦让,落在离白子不远的地方,虎视眈眈,局面从儿戏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江莺歌眼眸一凝,连忙落子补救,但她的棋艺本就比不上顾珺雯,此刻失了先机,心思也乱,才一盏茶的功法,败象已显。

    “有心事?”顾珺雯问。

    江莺歌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她有表现得那么明显么,怎么会被顾珺雯看出来,不过也好,正愁不知如何开口:“宗主,我能否预支点灵石?”

    “要多少?”

    江莺歌也不知道要多少,毕竟打探消息,多少灵石都是对方开口说了算,不过多带一点总不会有错,便道:“十万下品灵石。”

    顾珺雯把储物袋放在棋盘边上,说:“这里有二十万下品灵石,且先拿去用,不够再同我要。”

    江莺歌没想到顾珺雯不仅爽快答应了,而且听话里的意思,这二十万下品灵石还不必还,她有点懵。

    外人都说顾珺雯阔绰,却没想到如此阔绰,不问缘由,灵石说给就给,遇到感恩的人,会惦记一辈子,若是遇到不感恩的人,自然是把她当作冤大头。

    江莺歌刚要说什么,顾珺雯抬手落下黑子,随后道:“舞儿又输了。”

    黑子被吃了一大片,的确输了。

    顾珺雯一边收棋子,一边说:“此刻天天应当在你房里捣乱,这二十万灵石就当是我给的补偿。”

    “啊?”

    江莺歌听言,也顾不得那么多,拿上储物袋就立刻御剑飞回兴和堂。

    她房里有配好的药,就放在窗台凉嗮,今天晚上本来打算试药,她怕天天贪嘴,把药给吃了。

    她火急火燎飞到家,定眼一瞧,为时晚矣,窗台上的药都被天天吃了,笸箩打翻在地,它躺在笸箩上睡觉,还舒适地打了个饱嗝。

    江莺歌叹息,走过去抱起天天,天天睁开眼睛,看到她来特别开心,尾巴摇得极其欢快。

    她无奈戳了戳天天额头,要不是天天是神兽,肚子别有洞天,这些药吃进去有它好受的。

    “对啊,你的肚子相当于一个天地,能不能把刚刚吃进去的药材吐还给我?”

    天天歪头,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我拿甘味果和你换。”

    天天兴奋叫唤,连忙从江莺歌怀里跳了下去,然后一副要呕吐又似便秘的模样,“噗”一声,药材就都被它吐了出来,上面还粘了点天天的口水。

    在阳光反射下,晶莹剔透的。

    江莺歌虽然没有洁癖,但药材上全是口水,这搁谁受得了,不过这也说明了天天的肚子确实有一个天地,但这个天地是指天天的胃非常非常大,不能储物,之所以能吐出来,是因为天天刚吃进去没多久。

    这些药材是不能用了,江莺歌便让杂役弟子将其打扫干净,随后抱着天天进屋,按照记忆重新配药。

    天天吃了甘味果就躺在窗台前,时而打哈欠,看着江莺歌忙碌,优游岁月,好不快活。

    第27章 又偶遇竹溪

    记宝楼的上座,单一间便要五千下品灵石,江莺歌打开顾珺雯给的储物袋才发现,里面是两千中品灵石,中品灵石里头蕴含的灵力极为纯净,修士手持灵石修炼,要比纳气快得多,故而越是纯净的灵石越珍贵。

    一旁的月青禾见江莺歌拿出五十个中品灵石,诧异道:“你哪里来的中品灵石?”

    “借的。”

    江莺歌连忙推着月青禾上楼,一进门便嗅到了芬芳的安神花香,不过这安神花对现在的江莺歌来说,没什么用,反而袅袅香烟在心头绕出烦人的心绪。

    有的时候,江莺歌觉得自己对顾珺雯来说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毕竟除了竹溪,应当没有人如自己一般能和顾珺雯近距离接触,但又有的时候,江莺歌觉得在顾珺雯面前就是普普通通的小弟子,甚至如果没有师尊这层关系,她连小弟子都算不上。

    不过能生出这些烦恼,说明江莺歌心底还是有点贪心,不甘止步于此,期盼着能更靠近顾珺雯。

    明明决定只要远远守着就够了,她不该如此贪心的,若不懂收敛,只会自食前世那样的恶果。

    心底无奈叹息。

    她环顾着四周,雅间里有一个视野非常宽阔的眺台,眺台远处可以看见湖景,湖面四周是鳞次栉比的屋檐,偶尔能见到修士御剑飞过,眺台下方是一条绵长的人行道,来来往往有许多人,不过雅间里有隔音阵法,是听不见噪音的。

    除了隔音阵法,雅间四周墙面还用灵石设立了聚灵阵,使得房间里的灵气要比外界浓郁些许。

    桌上有一套茶具,这套茶具比较特别,中间有一个圆形的炎石,把茶水浇灌在炎石上会冒出淡淡的水汽,水流入茶台底部,可以让整个茶台保持一定温度,把茶水杯放在茶台上,这样便不容易冷。

    “不知客官要喝什么茶?”

    桌上摆放了许多的茶叶,茶叶装在一个个小方格里,这些东西都是和雅间捆绑的,不管喝不喝,灵石还是得出。

    月青禾走到眺台边上看景色,江莺歌把天天放在椅子上,随意指了指一种茶,小二便开始煮茶,他的手法很娴熟,还具有一点观赏性,但江莺歌没什么兴趣看,也不想喝茶,便随意寻个由头打开话题。

    “我还是第一次来记宝楼上座,不知这当中有没有什么我不知道规矩,若有的话可以同我说说,免得我闹了笑话。”

    “来者是客,对待客人能有什么规矩。”不一会,小二便煮好茶,给江莺歌倒了一杯,“客官请尝尝。”

    江莺歌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是好茶,唇齿留香,先苦后甘,也不知道自己将来能不能如这杯茶一样苦尽甘来。

    月青禾这时也走过来坐下,拿出一张画像给小二看:“不知你有没有见过此人?”

    江莺歌注意到小二瞥了画像后的神色微微惊讶,随后摇摇头:“二位姑娘可知为何记宝楼上座会如此昂贵?”

    “因为上座里还有屏蔽阵法,隔绝灵识探究,不论客人在上座里说什么做什么,我们都不能过问,也不能透漏,所以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

    江莺歌问:“出灵石买消息也不行么?”

    店小二笑道:“姑娘,倘若任何人能出灵石买到上座客人的消息,那记宝楼岂能做得如此之大?”

    万万没想到,灵石带够了,却仍旧探不得消息,她与月青禾对视一眼,只能放弃了记宝楼这条线索了。

    泡完茶,店小二便退到门口守着,门一关,店小二是听不到雅间里的动静,但雅间里的客人能随时出来吩咐他办事。

    月青禾说:“陆川每月都来一次记宝楼,以他那点收入,恐怕得不吃不喝,不眠不休才办得到,放心吧,我追着这条线索也能揪住他的尾巴,现在灵石都花出去了,咱们先把这里的茶水都喝了,可不能浪费。”

    江莺歌噗嗤一笑,拍了拍天天狗头:“放心,有它在,不会浪费的。”

    天天歪头看着她们。

    月青禾见状:“我明白了,你的这些中品灵石,是宗主借给你的吧?”

    江莺歌愣了一下。

    月青禾接着说:“啧,宠物放你身边养,还借灵石,现在又是主诊医师,你与宗主的关系不一般啊!”

    江莺歌倒也希望如此,迄今为止,她对顾珺雯的了解都来自于听师尊说,自己多问一句为何把天天关在天霄峰,便遭来顾珺雯的冷眼相待,这样的关系怎么也和“不一般”联想不到一起。

    但就是这样普通的关系,江莺歌却成了顾珺雯的主诊医师,轻易借到灵石,下棋技不如人,从未胜过,甚至可以说是孩童般的棋艺,可顾珺雯从未漏出无趣或不耐烦的神色。

    所以对月青禾说的这句话,她不知该如何回应,若是急于撇清,反而更像那么回事,若是沉默不语,不就默认关系不一般了么?

    “你既说我是宗主的主诊医师,能借到灵石有何奇怪,宗主出手阔绰的事,你也不是第一次听说了。”

    月青禾喝着茶,想了想说:“也是,我们宗主是出尘如仙一般的人物,自然视金钱如粪土,希望有一天,宗主能施舍施舍我。”

    “你炼丹这么些年,一点灵石都没攒到?”江莺歌好奇问。

    “别提了,本来攒了一点,上次不是帮你炼神清丹成功了么,我以为我厉害了,有出息了,就把身家投入中级丹药里,结果接二连三炸鼎,不仅穷得买不起药材,还被我娘臭骂了一顿,说以后不给我灵石了,让我自己想办法。”

    江莺歌笑了笑,这样的发展也是自己没料到的:“我可以借你点灵石,等你以后赚回来再还我。”

    月青禾听言激动得抱着江莺歌:“哎呦,莺歌就是我在世父母,比我亲娘都亲。”

    江莺歌推开月青禾,给了她五百中品灵石周转,随后二人喝完了茶,便带着天天离开了记宝楼。

    见天色尚早,江莺歌便陪着月青禾去药铺,自己也顺便补充了一些药材。

    那药铺掌柜是个会做生意的人,见二人不仅大采购,还是医师和炼丹师,便笑眯眯给了二人一张红票,说是凭此票下次来他店里采购药材,可以给九折优价,不过有时限,三月之内。

    二人道了谢,离开药铺。

    月青禾正盘算着今日买的药材需要多久消耗完,也好三月之内来这家药铺回购,可肩膀忽然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她被吓得面色苍白,宛若魂魄离体,当即就回头骂骂咧咧道:“要死啊,不会先喊一声么?”

    竹溪眨了眨眼。

    月青禾顿时就说不出话了。

    江莺歌连忙说:“师姐也是来采购药材的么?”

    竹溪笑着点点头。

    江莺歌见识过竹溪的剑,知道她的为人处世开明,是不会计较月青禾无心之言,便邀请竹溪一起逛街,竹溪也同意了。

    不过月青禾有点魂不守舍,走在街道上什么也不看,一直低着头,显然还惦记着方才言语中的冲撞。

    江莺歌见前面的小摊卖甑糕,刚刚在记宝楼只喝了茶,这会嗅到糕香,食欲便涌上来了,她用手肘顶了一下月青禾,示意道:“我去买点甑糕。”

    月青禾这才抬起头来,后知后觉“哎”了一声才发觉江莺歌已经走远了。

    竹溪笑了笑,眸中生辉。

    月青禾还以为竹溪笑自己像个傻子,顿时红着脸说:“刚刚对不起啊!”

    竹溪摇摇头,然后在本子上写下:「我知道你不是有心的,若实在过意不去,可以买个小礼物,就当哄我开心了。」

    月青禾的目光立即搜寻起四周有没有适合竹溪的小礼物,玩的吃的自然都被排除,用的东西无非就是发簪、胭脂水粉等一类,太庸俗。

    她走向一处摊子,指着一条绑着铃铛的红绳问:“这个怎么卖?”

    “这铃铛有好有差……”

    “最好的那个怎么卖?”

    “十五个下品灵石,红绳用的是红蚕丝,铃铛用银石作为材料,极其坚韧,用低级术法都不一定能打坏。”

    月青禾爽快付了灵石,拿着这个红绳铃铛戴在竹溪手腕上,未了,还用指尖弹了弹铃铛,听见悦耳的响声,她笑道:“这下大师姐就吓不到我了。”

    竹溪摸了摸红绳铃铛,这个东西一般是父母买给小孩子戴的,寓意平安,且听见铃铛声,也会让人感觉心安。

    她挺喜欢的。

    凌霄峰因为顾珺雯喜静的关系,平时也没什么人来,竹溪又不能说话,顾珺雯话也少得可怜,所以院中清冷得很,自从江莺歌时常来了之后,就多了一点热闹,现在还多了一点人气的响声。

    回到玄霄宗。

    竹溪带着江莺歌给的甑糕踏进院子,“叮叮当当”的声音飘进了顾珺雯的耳朵里,被引出房间。

    “你自己买的?”顾珺雯的目光定格在竹溪的手腕上。

    竹溪摇头,在本子上写:「遇见月青禾和江莺歌了,铃铛是月青禾送我的,甑糕是江莺歌买的。」

    顾珺雯的目光有点凉,和吹来的微风一样,不是那种刺骨的冷、而是一种不咸不淡,带着点不明意味的凉。

    第28章 不如与我一道

    江莺歌觉得今天的顾珺雯格外不近人情,往常下棋,自己怎么也能撑个一时半刻,现在连半盏茶都没有就被杀得片甲不留。

    就连闹腾的天天,现在也乖巧地趴在顾珺雯脚边,夹着尾巴做狗。

    竹溪也不在,无人与她分担顾珺雯那瘆人的凛凛之威。

    江莺歌手执白子,看着四面楚歌的棋盘,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落子,抬头看了眼顾珺雯,明明是病弱苍白的面容,眸光如常,为何今日会压得人透不过气?

    迟疑了片刻,手里的白子终究还是落下,就如江莺歌此刻的心情,不管发生何事,顾珺雯在她心里永远都是最重要的:“宗主今日心情不好么?”

    顾珺雯听言,瞥了她一眼。

    虽说江莺歌的个头高挑,但骨架偏小,长裙束腰,不盈一握,看起来反而有着瘦小的感觉,任凭谁都不忍去欺负。

    “舞儿多虑了。”顾珺雯修长的指尖敲在棋盘上,敲出了一丝烦躁之意,“这局白子又输了。”

    江莺歌低头看了一眼棋盘战况,明明四周还有许多空位,愣是找不到破局的办法,当真是退无可退,她无奈道:“宗主棋艺高,我自愧不如。”

    “倘若你与我谈论医道,我也是自愧不如的。”顾珺雯伸手收棋。

    江莺歌怔愣片刻。

    这是在点醒自己该自信点么?

    其实试药多次都以失败告终,江莺歌是非常焦虑的,不知道自己的做法对不对,若是不对岂不是就在浪费时间。

    若是对的,那自己又能坚持多久才能试药成功,这些都压在江莺歌心尖上,和谁都不能说,她怕说出口,别人给她放弃的意见,那她可能真要放弃甚至怀疑自己了。

    “今日便到此吧。”顾珺雯忽然拧着眉,手里的棋子洋洋洒洒掉落在地上,叮叮当当翻滚着。

    “宗主!”

    顾珺雯单手扶额,鬓角间眨眼便冒出细微的汗,呼吸变重,江莺歌连忙站起身走过去,可刚伸出手就被顾珺雯挡了一下。

    “别管我。”她声音颤抖道。

    江莺歌起初有被顾珺雯突如其来的冷淡态度震慑到,毕竟是渡劫期的强者,即便识海之痛发作,周身的威严依旧不减,更何况前世自己可是说被拍死就被拍死,她知道顾珺雯是说一不二的。

    可见顾珺雯这般难受,自己却胆怯地站在旁边看着,真的算是喜欢顾珺雯么,喜欢一个人不该是义无反顾才是么?

    心底似有什么东西炸开。

    竟使得自己钳制着顾珺雯手腕,顾珺雯抬眼冷视,这视线蕴含的凉意仿佛和前世那般无二,她连忙说:“宗主说过要我放心治,不该有顾虑,这会又不让我诊治,那我到底该如何做才能令宗主满意呢?”

    许是识海之痛太折磨人,顾珺雯与江莺歌对视了一会后就收回了视线,倒也没有把人推开。

    江莺歌得以探查她的脉象。

    之前宛若死脉,在识海之痛复发后竟有了一丝波动,不过灵力很乱,也很细微,她道:“我先试试稳住宗主体内的灵力。”

    “没用的。”顾珺雯还想说什么,但头痛欲裂的她最后只能闭着眼睛,试图缓解。

    江莺歌可不管有用没用,她取出寒破针与火破针,用三指静心感受混乱的灵力,待串到穴位的瞬间,以快刺的手法,将寒破针刺入体穴,火破针刺入头穴。

    再探脉时,灵力是安静了,但顾珺雯依旧抿着唇、闭着眼,额间的汗水不见少。

    见此情景,江莺歌虽然心里有准备,可难免还是会泄气受挫,除了站在一旁,什么也做不了,哪怕是一个坚强的拥抱也不敢给。

    过了一会,顾珺雯缓过来后,说:“可以了,拔针吧!”

    江莺歌收起针,对自己的自以为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她作揖道:“请宗主好生静养,我这就告退。”

    天天见她要走,立刻站起摇尾巴,被顾珺雯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可怜巴巴蹲坐在顾珺雯脚边。

    江莺歌留了一包甘味果给天天,算是给它的安慰,她想立刻回去研制药方,转身踏出门口的瞬间,倒是没注意叮当响的铃声,突然和跑过来的竹溪撞到一起。

    这些时日,江莺歌一直在试药,身体有点虚,竹溪又是金丹期强者,自然被撞得往后倒,但她没坐在坚硬的地面上,而是倒进一片苦涩的冷香怀中。

    心跳遽然加快。

    下意识回过头,正好与顾珺雯那双绮丽的眸子对视,她知道顾珺雯是有洁癖的,很少与人接触,哪怕受伤治病,也得悬丝诊脉,她慌张地起身退开,说:“抱歉。”

    顾珺雯颔首,倒也没说什么。

    竹溪在本子上书写,然后展开给顾珺雯看,大致是说天澜城的两大修仙世家忽然变得水火不容,事情闹到城主那边,但城主也无法决断,所以要请玄霄宗出面平息。

    天澜城离玄霄宗最近,顾珺雯又颇有威望,请玄霄宗出面,自然也会给一个非常好的价格。

    但竹溪去了天澜城后,也无法做出决断,因为两大修仙世家原本是亲家,死的偏偏是这对新婚夫妻,亲家斥责婆家,婆家又斥责亲家,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竹溪也没主意,只好返回玄霄宗请示顾珺雯。

    顾珺雯说:“我亲自过去。”

    “不行的……”江莺歌有点不放心,可一想到自己刚刚束手无策的样子,似乎也没资格去担心顾珺雯。

    “不如舞儿与我一道?”

    顾珺雯苍的颈部还有几缕被汗水打湿的发丝粘着,穿着白衣站着门口,好似拂柳一般,随时会被风吹扬。

    江莺歌定了定心神,哪怕自己很弱,也要尽全力保护好顾珺雯的,当即便道了一声:“好。”

    认识顾珺雯的人有很多,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顾珺雯出远门都会戴上面纱。

    江莺歌愣愣地看着。

    顾珺雯戴上白色的面纱后,单露出清冷的双目,反而更有蛊惑人心的魔力,眉黛青颦,一举一动都能牵动江莺歌的心。

    一如前世那月圆之夜,只要顾珺雯一根手指的撩拨,江莺歌便甘愿奉上所有。

    “走吧!”

    三人动身前往天澜城。

    虽说天澜城逛过不少回,但江莺歌还是第一次去城主府,城主的修为在金丹期,而两大修仙世家的家主修为也在金丹期,要是不能和平解决两家事端,那天澜城的普通老百姓就有的受了。

    城主早在城主府门口恭候多时,他领着一众守卫,迎着三人进入府内的大堂,命人准备上好的茶水与点心招待,随后娓娓道来事情的前因后果。

    两大修仙世家原本挺和睦,都是卖灵器的大商户,小夫妻俩也是如胶似漆,但不知是否新婚燕尔,两人不知节制,就在前几日,双双毙命在床上。

    后经过医师排查,说是二人服用过量的合\欢散导致的,亲家便责备女婿不节制,婆家反过来责备亲家没教导好女儿,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两家的店铺被砸,周边老百姓也遭难。

    城主是一个头两个大,总不能偏帮,硬要说的话,那都是那对小夫妻自己作出来的,人既然已死,还不如好好安葬。

    但是两家人都是出名地疼儿子疼女儿,白发人送黑发人,心里这口气出不去,是无论如何不会罢手的。

    这件事的确不好办。

    毕竟是意外。

    顾珺雯问:“尸体可还在?”

    “在的,他们都要讨个说法,两家人死活不肯办丧,尸首就摆放在我府上的冰床上,几位可是要过去看看?”

    顾珺雯点头:“劳烦带路。”

    城主特意腾出一间房停放尸体,尸体摆在这里也是无奈之举,两家人非要分个对错,自然是要完好的保存尸体,放在城主这里是最公平的。

    一进屋,江莺歌便感受到了扑面刺骨的冷,她回头看了一眼没有本气的顾珺雯,手已经搭在腰间的储物袋上,还未等她拿出大氅,身后的竹溪便已将大氅披在顾珺雯的肩头上。

    无奈一叹。

    随即,江莺歌眉头一皱。

    她嗅到了非常熟悉的香味,是加了火株草的合\欢散,她急得走向两具尸首,香味更浓郁了。

    这个味道她记得很清楚,是不会记错的,连忙问城主:“可知他们二人服用的合\欢散是从何处得来的?”

    城主疑惑:“合\欢散有问题?”

    江莺歌点头:“也不能说有问题,这合\欢散加了火株草,药性极其烈,金丹期修士若用了,也要虚上半月,更何况他们二人的修为只在炼气期,也不必长期使用,几次就能因为精气泄得过多而亡,卖药之人理当知道这种情况才是。”

    城主眼睛一亮,当即就有了主意,不过他瞥了一眼江莺歌腰间的初级医师牌证,道:“你是如何断定合\欢散里有火株草的?”

    江莺歌没有解释:“城主若是心有疑虑,便多请些医师过来看看。”

    城主自然笑着应下,他才不管是真是假,让卖药的背锅,就能让两大修仙世家的矛盾转向别处,何乐不为。

    第29章 一起逛街

    三言两语就解决了城主的麻烦,城主乐呵呵把一大笔灵石交给竹溪。

    临走前,江莺歌拜托城主,一旦找到卖药之人,顺带通知她一声,城主当即应下,随后送三人出府。

    走在街道上,江莺歌一直心神不宁,因为在合欢散里加火株草,需要加多少剂量,都需要时日试验,并不是短时间能配出来的,而对大部分修士来说,合欢散的药力足够让人达到欢愉的巅峰,加了火株草反而会有一定风险,不会有人买,对医师来说,也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所以江莺歌几乎可以断定,卖火株草的人定是前世偷袭顾珺雯的歹人,而歹人所配的合欢散还未成功,自然需要拿旁人来试药。

    这般说来,那特配的合欢散只能是用来针对顾珺雯,加之顾珺雯身上的旧伤,若是中了这合欢散,岂不是生不如死,这得有多恨,才会出此恶毒之计?

    正当她出神之际,眼角余光瞥见有人影撞上来,脚步还未来得及拐让,便被顾珺雯长臂捞了过去,几个嬉闹的孩童跌跌撞撞从她身边经过,不一会就跑远了。

    徒留她僵在原地。

    顾珺雯的手搭在江莺歌的腰上,虽说顾珺雯体寒,但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温度透过浅薄的衣裳传来,仿佛有什么细密的毛绒拂过,叫人头皮发麻。

    顾珺雯低头,微微凑近看她:“舞儿在想什么?”

    面纱随着吐息微微晃动,不小心碰到耳边,就似春日里突然萌动的情意,让人措手不及。

    心如擂鼓。

    江莺歌忙不迭退开,深吸一口气,默念静心诀,边说道:“没想什么。”

    还好,顾珺雯终究是高高在上的一宗之主,对江莺歌这种小弟子的内心没什么探究之意,她脱下不合时宜的大氅,将其递给竹溪,随后说:“时辰尚早,你们二人随我走走。”

    江莺歌见顾珺雯没察觉什么,情绪才逐渐平息下来,与竹溪一样乖巧地跟在后面。

    顾珺雯的身形颀长,长裙拽地,步伐轻盈,腰间的环佩叮当作响,走在街道上总会引来许多陌生的视线,同样会把江莺歌好不容易平息的心思翻搅起来。

    耳边还残留着面纱摩挲过后的酥痒,勾出心底那不为人知的渴求,愈来愈烈。

    或许人心都是这般难以满足的吧,越是离顾珺雯远,她便越想靠近,一步不够要两步,然后便是三步四步,等真到了触手可及的时候,又怎会甘心放弃呢?

    江莺歌神色微微发愁。

    怎么办,好像和顾珺雯待的时间越久,心底的欲望和贪恋就越强烈,她真怕有一天被顾珺雯察觉,不知到了那时,顾珺雯是否还会如前世那般毫不迟疑一巴掌拍死她?

    这时,顾珺雯停下脚步。

    江莺歌也跟着停下。

    顾珺雯回头看了一眼只跟在身后的竹溪和江莺歌,冷眸一凝:“你们二人之前游玩,也是这般拘谨?”

    竹溪自不必说,从小敬重顾珺雯,是不会越界半步的,至于江莺歌,只不过是怕被顾珺雯察觉区别于旁人的心思,所以才特意做一个普通弟子会做的事。

    刻意保持距离、刻意恭敬,刻意让自己看顾珺雯的目光没有杂念,可一直这么装,现在就会错过顾珺雯主动给出靠近一步的机会,江莺歌不想这样。

    于是,她上前走两步,与顾珺雯肩并肩,指了指旁边的摊子,问:“宗主要尝尝甑糕么,上次我吃过,味道还挺好的。”

    顾珺雯颔首。

    江莺歌见状,便跑去买甑糕了。

    竹溪不可思议地看着顾珺雯,仿佛有点怀疑眼前的人是不是平时那不苟言笑、不喜零嘴、规矩很多、不爱热闹的师尊了。

    江莺歌买回来的甑糕人手一份,顾珺雯将其接过后便吃了一口,也不知道是不是平时喝药太多,这会吃着觉得太甜,没太多食欲,不过她见江莺歌吃的香,腮帮子鼓鼓的,便又多吃了一口。

    甜中带糯,其实还挺香的。

    看着江莺歌满足的神情,顾珺雯觉得像这样偶尔出来逛一逛也挺好,总比一天到晚闷在房间里强,就算没病也是要闷出病来的。

    走着走着,就看见了杂耍。

    这些杂耍五花八门的,有的变戏法,有的舞刀弄枪,对顾珺雯这样的强者来说,像小孩子过家家,挺无聊的。

    不过四周围观的人很多,等人要小费的时候,这些人就立马散开了,顾珺雯直接给了一个中品灵石,让表演的人跪地感谢。

    其他表演的人见状,就更卖力了,顾珺雯一一打赏,都是一个中品灵石,没有厚此薄彼,导致看戏的群众都把目光放在了顾珺雯身上,似乎认为顾珺雯本人要比杂耍有意思。

    这聚集的目光一多吧,就会有人起了不怀好意的心思。

    江莺歌能明显感觉背后有什么人在盯着,让人感觉很不舒服,她当即便拉着顾珺雯的手腕,把人拽出了天澜城,甩开这些烦人的目光。

    可等出了城,她才后知后觉自己的举动其实有点多此一举,顾珺雯向来都是万众瞩目,这些好的坏的目光早已习惯,已经不能影响顾珺雯了。

    她连忙松开五指,垂着双手,用宽大的袖子遮住紧握的双拳,站在顾珺雯身边,也不说话。

    竹溪不紧不慢跟了上来,她在本子上写了几个字,询问顾珺雯是否回宗门。

    顾珺雯看了一眼缩在一旁的江莺歌,似乎在二人之间有一条泾渭分明的线,谁也无法跨越,高处不胜寒,或许就是现在这般格格不入的感觉,自己终究是一宗之主,又怎能妄想和平凡人一般与他人打闹成一片。

    “回宗。”她淡淡说道。

    江莺歌闻言,御剑飞行,跟在特意放慢飞行速度的顾珺雯身后,那如雪的白衣与天边的白云融为一体,快分不清彼此,她伸手一捞,白云从脂缝中穿过,根本抓不住。

    就像她现在和顾珺雯之间的关系,医师病患,一根细绳的两端牵着彼此,随时都会挣断。

    一路心慌飞回玄霄宗,江莺歌目送顾珺雯和竹溪飞向凌霄峰后,自己才回了兴和堂。

    她有一种预感,与顾珺雯的关系会降回冰点,若没有什么特殊情况,恐怕很难再往前靠近一步了。

    一声无力的叹息过后,江莺歌重新打起精神,如往常一般配药、试药。

    休息两日,待面色看起来没什么异常才会去凌霄峰给顾珺雯诊脉。

    如她所想那般,顾珺雯没再留江莺歌下棋了,偶尔天天还会偷偷溜下山找江莺歌,她一般都会在诊脉的时候送回给顾珺雯。

    秋去冬来。

    今年第一场雪是烂雪,雪花满天飞,一但落在地上便会化开,第二天路面就会结冰,天天喜欢雪,喜欢滑冰,但山里都是松软的泥土,它滑不了,便越发勤快地往江莺歌身边跑,然后在门口滑来滑去。

    至于卖合欢散的人,江莺歌特意去城主府询问,但都被城主敷衍了过去,说什么卖药的人可能知道死人了,所以躲藏很深,找不到他的消息。

    后来城主告知江莺歌,两大修仙家族已经抓到卖药者,不过当天就被处死了。

    江莺歌有点不信,今日便抱着天天来到天澜城的城主府门口找城主,岂料门口的守卫拦住她,说:“城主有事远行,不在府内,还请江医师回去。”

    这个时候远行,傻瓜都知道是在躲着江莺歌,极有可能那被处死的人不是卖药者,她也知道,比起费尽心思寻人,倒不如找个替罪羊顶包,能以最短的时间化解两大修仙家族的恩怨。

    躲着江莺歌,便是怕被两大家族的人知道城主用了替罪羊,倘若卖药者与顾珺雯无关,她也懒得找事,可偏偏那卖药者十有八九和歹人有联系,无论如何都不能就此把罢手。

    她轻轻着皱眉。

    门口的守卫,虽然是炼气期修为,但他们人数很多,且府内还有几名筑基期的修士,强闯进去是不可能的。

    江莺歌没有和守卫纠缠,转身就离开了,不过她没有走远,而是在附近寻了茶馆子喝茶,想等着天黑再混进去。

    正巧碰见路过茶馆的柳白芷,江莺歌挥手和她打了声招呼,并且邀请道:“柳师姐,不妨上来同我一起喝茶。”

    柳白芷进了茶馆,坐在江莺歌对面,哪怕江莺歌养了两天的身体,还是被她一眼看出了不对劲:“你把手伸出来。”

    “师姐……”江莺歌想说什么。

    “伸手!”柳白芷严肃说。

    江莺歌只好把手伸过去,给柳白芷诊脉,不一会,柳白芷皱眉说:“看似体强,实则体虚,灵力紊乱,脉象弱,你最近到底在做什么,怎的把身子搞成这样?”

    “就是在试药,师尊也是知道的,他老人家已经看过药方,没什么大问题,师姐不必担心。”江莺歌倒了杯茶递过去,“师姐是出来采购药材的么?”

    柳白芷点头:“你呢?”

    “我等会还有别的事要办。”

    第30章 魅影阁

    “要办何事,我可帮你。”

    “不是什么要紧事,不劳烦师姐。”

    偷入城主府的事,江莺歌不想太多人知道,因为一旦事情闹大,恐怕会被两大世家发现城主用了替罪羊,届时矛盾便转向城主,倒霉的还是城中的普通老百姓。

    柳白芷是懂分寸的人,见江莺歌不想说,便也不勉强,喝了一会茶后便同她告辞离去。

    江莺歌便带着天天去街上逛了一圈,此刻天色刚刚暗下,天澜城正是热闹的时刻,到处都张灯结彩,怀里的天天似乎对此倍感新奇,一直昂着头看那五颜六色的灯笼。

    她看着人们脸上的欢笑,竟恍然想起儿时与父母拉着手走在街道上的情景,爹爹脸上洋溢着幸福,娘亲脸上洋溢的是对江莺歌的宠溺,江莺歌洋溢的是对这个世界的懵懂。

    那个时候,他们就和普通人一样,不需要有什么高的天赋,不需要任何修为,只是安静地坐在小摊上吃一碗馄饨,买喜欢的首饰,累了便坐在池塘边看人放花灯。

    一家其乐融融,抵得过世间万般诱\惑,这些斑驳的记忆随着人们脸上四溢的幸福而愈发深刻清晰。

    江莺歌摸着天天,天天的视线依旧在灯笼上。

    不知道为何,她忽然觉得好孤独,一个人在宗门摸爬滚打几十年,每次回房,等待自己的只有无尽的抄写和背药理,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这么努力学医,也不只是为了顾珺雯,更多的是怕安静的环境带来的压抑,待久了,仿佛成了另一个世界的人。

    她不想一个人。

    本来给顾珺雯诊脉可以给心里带来些期许,少点孤零零,但最近这段时间,顾珺雯对她的态度急转直下,仿佛一切回到最初在林子相见的那个时候,有看不见的东西阻隔着,把江莺歌又留在这个万籁俱寂的世界里。

    她独自一人坐在池塘边等待人群接二连三结伴回家,被遗忘在池塘里的花灯顺着水流往下,但有些花灯游到半路便沉入了池塘里,有些熬到了下游,被有心的商人全部捡走,然后翻新再次售卖,直到花灯沉入池塘才算结束这无奈的一生。

    何其似重生的江莺歌,只是不知她的人生会在哪一刻沉入池塘。

    天天见灯笼灭了许多,总算舍得回头舔了舔江莺歌的指尖,她回过神,拿了一颗甘味果味给天天。

    见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她方才悄悄摸回城主府后门,并且和天天说:“甘味果可不能白吃,城主府挺大的,到时你可要帮我找找城主藏在哪里。”

    天天乖巧点头。

    江莺歌竖着耳朵听着墙的另一边有没有动静,但意外的是,她什么声音也没听见,正疑惑之际,天天忽然从她怀里跳上墙头,小小的嘴巴张开,用力一吸,便看见了空中波动的阵纹被天天吸入嘴巴,随后獠牙一合,阵法竟被天天撕开一道口子,而之前听不见的动静都从里面传了出来。

    天天向江莺歌摇尾巴,似乎在要夸夸。

    江莺歌笑了笑,真是差点忘了天天的能力便是吞天,连天都敢吃,这小小的阵法估计还不够它塞牙缝的。

    她毫不吝啬夸奖:“天天好厉害,等回去多奖励你两颗甘味果。”

    天天满足地仰头。

    江莺歌翻过墙,躲在假山后面观察四周环境,许是没人会料到有人能悄无声息破了阵法偷溜进来,所以巡逻的守卫并不多,三三两两结伴走过,她便往相反的方向探寻。

    天天一路带着她来到书房。

    透过窗户缝隙,能看见城主正在书房练字,可能是因为心烦,写的字都不满意,地上堆了许多的废纸。

    江莺歌刚要推门进去,城主便发现了她,鬼魅的身影眨眼间便到了江莺歌身后,她只感觉一阵冰冷的风拂过发丝,接着天天就咬住他的脚腕,疼得他差点喊出了声。

    “嘶!”

    “江医师,能不能让贵宠先松口?”

    “天天,不可无礼。”江莺歌抱回天天,但天天还在对着城主龇牙咧嘴。

    城主低头看了看脚上被咬破的靴子,有点无奈地把江莺歌请到书房里,并且示意她小声说话,虽然这里是城主府,但也有不少修仙家族的眼线。

    “未曾想到江医师这般执着,为何非要找到这卖药之人?”城主给江莺歌沏茶。

    “我自有我的烦恼,还请城主告知,那死了的人究竟是不是卖药的?”

    江莺歌对城主有些戒备,自然不会三更半夜喝别人递来的茶,好在城主也明事理,倒也未曾说什么。

    他摇摇头,说:“起初我是派人到处查,但愣是找不到一丁点消息,两大世家又吵着要凶手,我府里也被弄得鸡犬不宁,无奈才找了替罪羊去交差。”

    “此事木已成舟,还请江医师莫要再查了,万一被他们知晓,天澜城又会生乱象。”

    “我自是理解城主的苦衷,那能否请城主帮我暗中调查?”江莺歌连忙补充,“无论是否能查到此人,这件事我都不会往外说的。”

    城主无奈叹息:“我是真的帮不了江医师,我要是真能查到蛛丝马迹,便不会出此下策,不过江医师若能找到魅影阁,或许就能找到此人也不一定。”

    魅影阁是一处专门贩卖消息的地方,很多人知道它,却不知道它在哪里,有多少人,规模多大都不知道,只有少部分修士知道,但就算他们知道也不会说,因为这是魅影阁的规矩,谁透漏魅影阁,从此再不会接待此人,且那些人都有秘密被魅影阁掌握,自然也不敢说的。

    “城主可知如何找到魅影阁?”

    “我要是知道,事情就不会搞得如此麻烦,江医师不妨去人多之地打探魅影阁的消息。”

    只能如此了。

    江莺歌作揖告辞,城主特意指了一条路让她偷偷出府。

    此时街道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她一人走在路上,冬季的寒风从四面八方的角落吹出孤寂的曲调,扑在脸上不仅似刀割,更多的是割开了隐藏在心底最深处且无法被填满的空幽。

    回到家中,江莺歌往炉子里投了一块炎石,天天趴在炉子旁边取暖,她则如常坐在书案上调配药方,时而抬头望着天空的冷月。

    待日出后,弟子们纷纷前往院中听叶长老讲课,江莺歌这几天身子疲乏,便没跟着一起去。

    她放下毛笔,左手轻揉右手腕上的穴道,眼角余光瞥到柳白芷的身影,便连忙起身去开门。

    柳白芷拿了一副药给她:“在试药前,每日一副,能调理你现在的身体。”

    “多谢师姐。”江莺歌招呼一声,“师姐若是不急着听课,便进来坐会吧?”

    柳白芷点头,抬腿进屋,江莺歌给她泡了杯茶,柳白芷喝了一口后说:“成为宗主的主诊医师,师妹是否有压力?”

    “有啊!”江莺歌长叹,刚开始的那几天,觉得自己像被刀架脖子上,硬着头皮给顾珺雯诊脉,明明诊断的结果和旁人无二,但顾珺雯从来不说什么,反而一直鼓励她多尝试,“不过习惯了倒也还好。”

    “那便好,给宗主治伤急不得,若将来我医术有所成,自然会帮师妹分担一二。”

    “那我先谢过师姐。”

    客套话说完,柳白芷又道:“我虽不知师妹在做什么,但倘若师妹需要帮助,可来寻我。”

    柳白芷极懂分寸,不会过多探究,目光诚恳,是真心想帮忙,江莺歌自然没有必要把人拒人千里,便笑着应下。

    二人又聊了片刻,提到了杨清玉,他仍然锲而不舍追着柳白芷,但柳白芷谈论到他时,目光毫无波澜。

    若一人对另一人有好感,眼神定不会如此,江莺歌不清自己看顾珺雯的时候是什么目光,但知道顾珺雯看自己的目光是和柳白芷一样的。

    心中微苦,却也因恋着顾珺雯而感到痛快并乐着。

    “师妹记得服药。”柳白芷起身告辞,“我去院中听会课。”

    “师姐放心,我晓得的。”

    柳白芷留下的那包药上面还有一张药方,江莺歌可以照着药方自己配药调理身体。

    她回房后就把药煎服,小腹立马有一阵暖流涌向四肢,冰冷的手脚渐暖,舒适得好似儿时坐在门框上晒着太阳,昏昏欲睡等着父母归来,一晃眼,她便一夜之间长大了,就和嘴里的苦味一样让人猝不及防。

    江莺歌连忙含了一枚甘味果,酸甜的味道在嘴里化开,苦涩味淡了许多。

    天天见她吃甘味果,摇着尾巴走过来,江莺歌笑了笑,无奈给它也吃了一枚。

    随后思索着今日该去哪里打探魅影阁的消息,酒楼、青花楼、拍卖行、交易坊都极其适合打探。

    拍卖行最近不营业,所以不考虑,青花楼她有点不敢去,目前能考虑的只有酒楼和交易坊,交易坊鱼龙混杂,她也不知该从何下手。

    若说去酒楼,那最出名的只有记宝楼,不过记宝楼对客人的信息尚且守口如瓶,估计也很难问出魅影阁的消息。

    她只能先去交易坊碰碰运气,便带着天天再一次飞向天澜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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