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女士烟

    在裴宁的印象里,妈妈总是笑着的。


    她优雅,没对谁说过重话,温温柔柔,符合大部分人对omega的认知。


    但今天,裴宁可以笃定——妈妈确实生气了。


    “谁干的?”


    宋月黎这话一出,裴宁早先压下去的委屈瞬间泛了上来,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要说这些他可不困了!


    裴宁真情流露,委屈巴巴地揪着宋月黎的袖口把最近的事全说了一遍。虽然裴亦舟就在旁边,但他说的时候没有回避校园墙那件事。一来,既然要告状,那索性一个不落,二来,那件事哥哥本来就有知情权,裴宁也没打算一直隐瞒。


    说到最后,他还吸了吸鼻子,像嗲了毛的小猫一样:“妈妈,我手好痛。”


    这话虽然不算假,但也说不上真。刚打完那群硬邦邦的alpha那会儿的确有点痛,不过后来在车上,哥哥给他吹了又吹,揉了又揉,现在已经好多了。


    但裴宁就是想演。


    他知道自己有点坏,但心里又理直气壮:他坏又怎样,不是邱方明先欺负人的么!


    蜜糖罐子里泡大的小孩大多都这样,家长一来,腰杆就硬了,谁也不怕,一门心思告状。


    宋月黎哪里受得了裴宁这样的语气:“没事,小宁和哥哥今天先好好睡一晚,那些事情让妈妈来处理就好。”


    她说着,将之前的情绪收敛好,再度变回那个温柔和煦的母亲。裴宁和裴亦舟被她推到桌前好好吃了顿饭,然后送回了屋里。


    两人的卧室就在隔壁,裴宁进门之前又看了眼哥哥的身影,心里忐忑的不行。


    哥哥怎么还不问我为什么能那么快找到他?裴宁咬了咬下唇,想说缘由,但话到了喉咙边又有些说不出口。


    真的要说吗。往自己哥哥身上放定位器,那不变态吗?


    裴亦舟察觉到他的目光,放在门把上的手收回,直接向他走来。


    来了,来了!


    裴宁心脏猛地砸了声,敲得胸腔里全是回响。


    “哥哥......”他低下头,不太敢直视裴亦舟的目光。


    他原以为裴亦舟会立马质问,但下一秒,裴宁忽然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


    不是错觉,是哥哥的手。


    那双干净好看的手落在他后颈,动作轻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发,然后又蹭着他的脸颊垂落,说不出的亲昵。


    “哥哥?”裴宁哑然。


    意料之中的话语没有出现,裴亦舟开口,说的却是:“谢谢小宝。”


    小宝。


    这个称呼只有儿时家里的长辈会用,后来他大了,还会这么叫的人只有外公外婆。外公总是连声叫他“小宝小宝,过来看看我的茶叶怎么样!”,而那些时候,裴亦舟总陪在他身边,想来也是听见了的。


    裴宁像一台不大灵光的收音机,卡顿不已:“为什么,突然谢我?”


    “当然是因为你保护了哥哥啊。”裴亦舟说的很坦然,“那么多事情,难道不都是小宁做的吗?”


    说的也是。裴宁反应满了半拍,迟迟地点了下头。承认后他又仰头问:“那你会怪我自作主张吗?”


    裴亦舟目光温和:“不会,永远不会。”


    “但是下次我希望你可以不要受伤,”裴亦舟垂眸,视线扫过裴宁的手指,“为了那些人不值得。”


    “嗯嗯,我知道了。”裴宁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从刚才到现在,裴亦舟脸上没有一丝异色,看起来压根没打算提那事。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为了不当变态,裴宁还是非常努力地给自己打了个圆场。


    “其实,今天我之所以能到那么快是,是因为正好有认识的朋友去了那,他说看见了你,所以我就......”裴宁说谎话的技巧并不高明,但裴亦舟听得很认真,末了,还微微颔首,像是感激。


    裴宁见状在心里一握拳,成了!


    成了?裴亦舟站在裴宁面前,比他略高小半个头。视线自上而下投落的时候,正好能看见那长而密的眼睫一上一下颤动。


    天真的乖孩子。


    什么样朋友会在那个时间去这么私密的会所?这里是宁江,他的弟弟真的有这样一个朋友吗?


    假的。


    “早点休息吧,我记得明天我们要一块儿去乐团排练。”裴亦舟说。


    裴宁和他道了晚安,进门前还依依不舍地看了眼他的胸口,像是担心,还有心疼。他是不太会藏情绪的人,有什么想法都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


    这样的注视似乎是滚油,带着不可触碰的温度浇下来,让人根本无法忽视。裴亦舟压着呼吸,开门,进屋,关门,一气呵成。


    他背靠在门板上,没有犹豫,直接翻下了卷在手肘上的衬衫袖子,然后——取下了那枚袖扣。


    翻面,裴亦舟只看了一眼。


    啊,那这一秒小宁不能算乖孩子了。


    他的弟弟可真是个坏家伙。


    指腹摩挲过袖口光滑的表面,像是透过它在碰触着其他的什么东西。不知想到什么,裴亦舟心情愉悦,笑着将袖扣别回原位,极为珍惜地抚摸了两下。


    他是知道了裴宁的小心思,但那又怎么样,如果带着这枚袖口就能消解裴宁近来莫名的紧张感,那他为什么不去做呢。


    裴宁是他的弟弟,他需要做的很简单,那就是顺从他,安抚他,爱他。


    再说,他自己难道就是什么好东西吗?


    这是弟弟送他的袖扣。漂亮,合适,珍贵。


    他会一直戴着,他要一直戴着。


    *


    裴宁最近老是做一些莫名其妙的梦。


    那些梦境总是湿哒哒的,而那个看不清脸的男人屡次出现,裴宁都有点抓狂了,可惜还是看不清。


    一次两次三次就算了,下次一定!


    刚睁眼的裴宁默念三二一,终于稍微清醒一点,他翻身坐起,洗漱完出了卧室。


    客厅的餐桌上放着一盘早餐,今天早餐依旧是烤可颂配三片煎的恰到好处的培根,它们垫在绿叶子菜上,旁边还摆着一个切开的橙子。


    不用看就知道,这么漂亮的早餐肯定是哥哥做的。


    裴宁在椅子上坐下,叉起培根看了眼客厅。


    裴宁:?


    他以为自己没睡醒,又揉了揉眼睛。


    茶几上怎么有三个茶杯?


    “哥哥,家里来客人了吗?”裴宁问。算上裴亦舟和宋月黎,这里拢共只有三个人,总不会是给自己准备的吧?


    裴亦舟围着围裙从厨房里出来,给裴宁递了一杯刚温好的热牛奶:“没有客人。”


    “那茶几上怎么有三个杯子?”还有,大清早的妈妈去哪了?


    “你说那啊,”裴亦舟笑笑,“是裴叔叔来了。”


    裴松墨来了。


    在接到妻子电话后的第一时间。


    他身份特殊,出行不宜声张,但宁江还是有人听到了风声,以为是有什么大事,紧张的不行,电话一个接一个往裴松墨手机上赶。


    种种声音恭敬不乏忐忑,裴松墨却语气平常,只说:“没什么可担心的,我就是来看看家里的小孩而已。别紧张。”


    挂了电话,他侧目,瞧见身侧的宋月黎明显还在生气,直接伸手牵住了她。无名指上的两枚戒指碰了碰,撞出一声响。


    “别气了,孩子们没事就好,出门在外总是不如家里顺心的。”


    “没事没事,怎么算没事,”宋月黎心里头实在是烦,她啪一声挥开裴松墨的手,拍了拍他的胳膊,“知道你带了,拿过来。”


    裴松墨挑眉,大概是无法,只好从西装内侧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包女士烟。


    这一生气就要抽烟的毛病,都十多年了还是改不掉。


    宋月黎抽出一根,裴松墨顷着身子为她点燃。一点猩红之中,他的手很稳,似是曾经做过无数次。


    低调的沉香气味蔓延开来,并不浓烈,但让人心里很踏实。那是alpha对自己伴侣的抚慰。


    烟雾在车厢内袅袅而起,宋月黎降下车窗,嗓音微哑:“开车,去邱家。”


    此时,邱家。


    邱母眼眶通红,坐在沙发上紧紧揪着邱渐的手不放,而邱父则搭着胳膊在窗边抽烟,满面愁容。


    “小渐啊,你说方明干什么要去欺负人家,真是作孽啊!”邱母说着,眼泪都淌出来了。


    邱渐面色也不好,一言不发。


    他对这个无法无天的弟弟想来能忍就忍,但这次,邱方明的窟窿确实捅大了。


    他妈的,他就是个做生意的,又不是女娲,补天这事他做不来,也懒得做。烦得要死,邱方明简直就是一头蠢猪。


    邱父声音沙哑:“已经出发了,现在方明去机场应该赶得上,只要出国了一切都好说。”


    邱母别过头,还是害怕。


    而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直接驶进了邱家的宅子,它不徐不疾,最后缓缓停下。这车并不奢靡,但车身锃亮,看起来养护的很好。


    邱父刚想厉声责问保安怎么什么人都放进来,但定睛一看之后才发现,这......不好拦。


    黑车停稳,宋月黎推门而出,肃厉干练,指间还夹着未燃尽的烟。


    裴松墨那一侧的车门没有开,依旧安静。


    车窗上贴了防窥膜,望过去一片漆黑,什么也瞧不见。


    但邱渐知道那坐着谁,他心里吊起一口气,噎着不上不下,直打鼓。


    宋月黎开门见山:“邱方明容留他人吸/毒,自己也没少掺和,现在证据确凿,人已经在警局了,你们就放心吧。”


    邱母闻言心猛地一梗,要不是邱渐拉着她怕是要摔倒了。


    不是去机场了么?怎么会这样!


    是他们拦住了邱方明!一定是这样!邱母胳膊打颤,求助一般望向自己的丈夫,却没有收到任何回音。


    “这是第一件事,”宋月黎面容温婉柔和,说出的话却与此并不相合,“剩下的,诸位不如请我进去说吧。”


    “我们速战速决。毕竟......你们应该也不希望我丈夫等急吧。”


    急急急急急急!!爸爸怎么来了?


    裴宁纳了闷,爸爸不是很忙吗,居然也能抽出空来跑一趟。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学了点格斗就去单挑十多个alpha的话......裴宁还是怕的。


    他心慌,在家里东走西走,拖鞋落在地上踢踢踏踏响个不停,都快把裴亦舟晃晕了。


    “小宁,你不累吗。”今天事情不多,再加上下午还要回学校,裴亦舟索性在客厅里办公。


    听见哥哥叫自己,裴宁瞬间耷拉下来。他绕到裴亦舟身后,直接把脑袋往哥哥肩上一靠。


    “啊——好烦。”


    “感觉自己不大懂事,出来上学还闹得家里鸡飞狗跳的。我怎么这么不省心啊。”


    裴亦舟答非所问:“怎么不全靠上来。”怎么就搭了额头,那点软绵的头发扫的他心痒。


    “哥哥你肋骨还有伤呢,能不能注意点。不能背重物你不记得了,昨天医生特意叮嘱的,这很重要!”裴姓皇帝开始指指点点。


    裴亦舟失笑:“知道了。你也别太纠结,叔叔阿姨哪会在意这些。”


    说完,他又问:“今天手还痛不痛?”


    裴宁摇摇头,发丝摩擦皮肤,裴亦舟额角的神经轻抽。


    而就在这时,家门打开了。


    裴宁抬起头,正好对上了裴松墨的眼神。


    “爸爸。”裴宁干巴巴地开口。


    裴松墨看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拐弯抹角:“行了,我不生气。等下次回了家你再好好去练练,别让自己再受伤了。”


    !那很好了。


    裴宁立马满血复活。


    他见到爸妈就忍不住要示弱撒娇,一个劲粘了上去。凑近之后他仔细嗅了嗅,总觉得空气里的味道有点奇怪。


    “你们谁抽烟了啊?”


    宋月黎抬手,毫不犹豫地指向了裴松墨:“你爸。”


    “哦。”裴宁微蹙眉心,“咦惹难闻。好了,爸爸你out。”


    裴松墨对这母子俩也是服气,干脆起身去桌边看看裴亦舟在干什么。


    宋月黎坐下有一会儿了,但裴宁没问他们出门做了什么。既然妈妈说过会处理好,那自己就什么都不用担心。


    宋月黎抱着他,摸了摸他的头。她微微皱眉,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裴宁身上木兰花的香味似乎格外浓重。


    裴宁对此没什么知觉,他算算时间,忽然有些期待地说:“妈妈,这次你们要是不急着回去的话要不就留下来看一场演出吧。”


    “是宁大乐团的表演,我和哥哥都会上场,就像以前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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