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要说刘巧娥跟李倾城,也算积年一对老冤家了,两人到底如何结仇已不可考,总之这世上,就有些人,第一次见面便相看两生厌。


    于李倾城如是。


    于刘巧娥——她几乎就没对什么人抱有过好感。任何人在她眼里都是可厌可恨之辈,哪怕她贪花好色,馋慕道瑛的美貌,心里也厌恶他的高洁。


    范舒云生得漂亮,李倾城一早便别有心思,结果半道被刘巧娥截胡。若是其他人截胡她也就认了,偏偏是刘巧娥这个丑娼妇,她怎能不恨?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打发了白梦离去搅黄这两人好事。


    这回来求欢慕道瑛,又被刘巧娥横插一脚,李倾城气得七窍生烟。


    她性子也算爽朗粗放,身边围聚了不少小兄弟小姐妹。


    少年轻薄,哪里愿见老大吃亏,当即你一言我一语,替老大助阵。


    父母亲朋,屎尿狗屁,粗言秽语在半空飞来掷去,好好一个水云涧吵得如菜市场般震天响。


    慕道瑛回过神来,便听闻双方父母空中齐飞。


    “……”


    当真是,十分失礼。


    李倾城骂:“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还当我不知道你跟范舒云之间那点破事?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让人打了一顿,真是笑死人了!”


    刘巧娥咬牙回:“范舒云?你若是知道范舒云的下场,还敢在老娘面前耍横?那狗尿的玩意儿早被老娘揍成了个鼻青脸肿的猪头。怎么?你浪得皮痒了?非让老娘也给你松松痒?”


    一粉衣少女助阵:“咱们来找慕道长,关你什么事?与其管起你奶奶的闲事来,不若管管自己。某人到如今连云山伴也没一个,真是丢死人了!”


    另有一二三四个少年少女跟上。


    刘巧娥的回击被淹没在人潮中,显得十分单薄孤立。


    听到自己的名字,慕道瑛不论如何也不能坐视了。


    刘巧娥与他毕竟有同居之谊,又怎能坐视她受辱?


    这厢,李倾城终于忍无可忍,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大骂了一声:“我□□祖宗!”


    朝着刘巧娥扑将上来。


    电转火石之间,刘巧娥正待出手,一道如水剑光却快她一步,抢在她面前替她挡下李倾城狠厉一击!


    这一剑青光莹莹,乍似平平无奇,却暗含锋锐剑芒,剑气四溢。


    一缕断发缓缓自李倾城眼前飘落,李倾城大吃一惊,看着挡在刘巧娥面前的那素麻道人。


    那青年男子出招虽然迅捷凌厉,神态却很诚恳:“李道友,且住。”


    刘巧娥惊疑交加地盯着慕道瑛,“你——”


    慕道瑛回头看了她一眼,“刘道友。”


    “刘道友请回罢,此事因在下而起,便交由在下处置。”


    刘巧娥怀疑:“你来?”


    ……大概吧。


    慕道瑛骈指冲大门一点,嘴上道,“放心交我。”内心也有点自我怀疑,能不能招架得住这般激烈的骂战。


    大门在刘巧娥面前轰然合上。


    ——他怎敢?!


    他如此自作主张,刘巧娥勃然大怒:“慕道瑛滚开!用得着你来吗?!”


    想推门,却纹丝不动。


    也不知这人用了什么道家法门,刘巧娥几个法诀砸上去都纹丝不动,气得她红了脸。


    而在门外。


    李倾城心下微凛,瞧着眼前这清俊的男子。


    真奇怪,这男人瞧着面色苍白,弱不禁风的文雅模样,微微蹙着眉时竟有些让人不敢侵犯的端肃。


    慕道瑛默了一刹,朝几人拱了拱手,“多谢诸位厚爱,只是在下如今是仙盟要犯。如何处置,还待老母出关之后再作安排。辜负了诸位道友心意。”


    “诸位道友,请回罢。”


    李倾城犹不肯放弃,试探说:“男欢女爱是人之天性,咱们合欢宫向来是遵循着天性的。老母更不会怪罪。”


    慕道瑛不为所动:“男欢女爱,亦要讲求你情我愿。在下一心奉道,断离五欲七情。”


    他重复,“诸位道友,请回罢。”


    李倾城与众少女面面相觑,到底是慑于那一剑之威,讪讪离去。


    待李倾城等人走后,慕道瑛这才微不可察松了口气。骈指朝房门一点,一道青色光华闪过,门扉洞口。


    这实乃玉清观一个小的法诀禁制,也无怪乎刘巧娥撞不开。


    进门前,慕道瑛便料想到刘巧娥气性小,定要发作,但见真见女人撞上来,他还是微觉头痛。


    女人个头矮小,不过堪堪到他胸口,但气焰却嚣张。


    慕道瑛眼疾手快后退半步。


    刘巧娥疾言厉色:“谁叫你自作主张的!”


    慕道瑛怔然,“……抱歉。”眉目疏朗,神情竟十分诚恳真挚,“瑛见那位李道友人多势众,又颇有些修为在身,唯恐你吃亏受伤。”


    “呸!”刘巧娥恨恨,“要不是你拦着我老娘早就将这个小娼-妇揍得头脸开花!”


    “小娼-妇”三个字入耳,慕道瑛再次不着痕迹蹙了蹙眉,“刘道友——”


    若说与刘巧娥相处过程中,有什么最令他不能适应,不敢苟同,便是她这翻着花样的詈词秽言。


    刘巧娥歘地抬头冷笑:“你这什么表情,又憋了什么好屁?”


    “以后——”慕道瑛道。


    刘巧娥:“以后?”


    慕道瑛顿了顿,“以后——这样的话还是少说罢。”


    果不其然,刘巧娥一愣,勃然变色:“什么话?你嫌老娘说话难听?!”


    慕道瑛只觉面对刘巧娥,就像只捧了只刺猬在手,软也好,硬也好,都无济于事,稍不留神就要被扎个满手是血。


    他叹气:“瑛并非此意。”


    昨日他刚同刘巧娥不欢而散,今日他被李倾城等人围困在门前时,她大可以视而不见,却仍仗义执言,虽然这个“言”不怎么动听。


    又想到她那日丢给他那一堆精心搭配的伤药。


    慕道瑛认为,刘巧娥本性不坏。


    这些詈词秽语,是她身处污淖,耳濡目染之下养成的恶习,需要纠正。


    “修道先修心修性。”慕道瑛劝说,“怒则气上,污言秽语固然可逞一时之快,却易动气,不易静心。”


    “操-你爹的,”刘巧娥怒道,“说得什么狗屁鸡毛歪理,气不发出来难道要憋在心里吗?岂不是要修成个大圣人?”


    慕道瑛竟然还说:“圣人忘情。”


    刘巧娥啐了一口:“那老娘我今天就骂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你待如何?还能干站着听我骂不成?”


    慕道瑛面不改色,平静颔首,“你说,瑛在听。”


    真诚是最大的必杀技。


    青年淡色的双眸,澄澈如平湖之月,干净无暇,足可清楚倒映出她那小小的人影。轻描淡写的语气,压力如泰山压顶。


    刘巧娥舌头仿佛僵在了嘴巴里,语塞。


    讪讪地嘀咕:“你他娘的——”


    没滋没味地骂骂咧咧了几句,终还是不好意思大声。


    倒是慕道瑛主动揭过了这个话题,转而提起一个萦绕于心多时的问题。


    他一直苦于找不到个由头来跟刘巧娥拉近关系,如今,两人勉强也算共患难,慕道瑛不太确定地想,气氛难得也尚算融洽——


    “刘道友——”


    “怎么?”刘巧娥语气不善,目含戒备。


    慕道瑛顿了顿,斟酌了一会儿才开了口:“贵派这些人其实并非你同路人。”


    刘巧娥倏道:“道友是出生凡人界大夏朝的慕家吧。”


    慕道瑛回过神来:“是。”


    他的出生,在东华界并不算秘事。


    刘巧娥掩饰不住言语里的妒羡:“慕公子锦衣玉食,自然不知晓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的苦楚,能活着便已是万幸,像我这样能一窥仙途,便已是侥天之幸!”


    “至于同不同道,重要吗?”


    慕道瑛道:“瑛本不该多这一句,但他们如此欺你辱你,你当真甘心?”青年乌眸沉着,若刀刃新发于硎,明锐清亮。


    许是受辱在前,刘巧娥沉默了半晌,竟再没像前半夜那般尖锐。


    “走?我能走到哪里去?”


    “或者说,你能帮我走到哪里去?”


    “我知道你不过想让我帮你逃跑。”刘巧娥道,“好,念在你今日仗义,我可以帮你,但你呢?你能给我带来什么?”


    慕道瑛不由又多看了刘巧娥一眼,他并未想到她能如此直接说出这一席话来。


    他方才出言解围,其实并非为了博取她的欢心好让自己便宜行事。


    他只是单纯不忍见她被众人群起而攻之。但,这很好。


    能够沟通,交易,这很好。


    刘巧娥既然误会了,慕道瑛自也不会解释,


    他甚至稍稍正色,恳声说:“瑛势单力薄,的确需要道友相助。”


    “只是,非瑛一人远走高飞,在下想问,道友可愿随瑛一同离去?”


    咚。


    对上慕道瑛诚挚视线,刘巧娥心猛地漏跳了一拍,脸上又开始发烧。


    暗恨他,郎君无心,偏又无知无觉招花惹草,招惹女子芳心,当真多情无情,可恨至极!


    “你难道就不怕我告到陈总管那里去?”刘巧娥勉力说,只语气已有些外强中干了。


    “在下如今沦为贵派的阶下之囚,处境再坏也好过如目下这般光阴虚度。”慕道瑛抛出自己的诚意,“我有几个好友,各在太玄、游剑任职,瑛虽戴罪,恳请好友举荐道友入派修行倒是无碍的。”


    “这都是大派,条件更好,机会更多,天下之大,道友既在此地怀才不遇,又何必局限于小小一处合欢宫,蹉跎光阴呢。”


    慕道瑛其实不太爱说话,难得苦口婆心说这样一席话,说完,便等待刘巧娥做决断。


    刘巧娥抿了抿唇,没正面答复,但语气却显而易见地松动了:“……让我再考虑考虑。”


    深知刘巧娥为人敏感多疑,慕道瑛也没有逼迫她立即给自己一个答复。


    等刘巧娥走后,慕道瑛微微叹了口气,忍不住默念了几句《清静经》。


    虽说方才指点了她勿要轻易乱了气,但跟刘巧娥相处的这几日,他自己却先乱了清静心。


    他见过的女人不多,朋友也不多,异性朋友就更少了,纵使有心找个参照,也只能想到沈澄因一个。但沈澄因是标准的世家出生的贵女,进退有度,举止合宜。跟刘巧娥简直有天壤之别。


    ……世上竟有如此桀骜不驯的女子。


    福生无量天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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