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乃一愣, 瞬间转过头。
贺终站在她的身后，眼底的红像是流溢的血，他面色苍白, 面无表情地又叫了她一声：
“老婆。”
唐乃没有感到害怕, 而是马上跑到对方的面前, 问：“你想起我来了吗？你是不是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了？”
贺终没有回答她, 只是垂眸看着她，又叫了一声：“老婆。”
唐乃的眉心一动, 她小心地将手掌贴在对方的胸膛上，在感受到陌生的心跳一瞬间, 她猛然后退。
这一退, 后背将撞上了一个人, 她一回头，就看到同行的那个新人, 对方对她微微一笑：
“老婆……”
唐乃：“……”
她深吸一口气，想要跑出去, 然而树影一动, 另一个人走了出来, 对她委屈地垂下眼尾：“老婆……”
“……”
————
盛时看着枪, 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螭祟被她们杀了，但是对方临死之前似乎顾忌着什么。她抬眼：“一路上我们只看到了boss的实体, 没有看到一个村民，如果都死了，却不敢出来，但那个新人看到的村民为什么敢替我们指路？”
“只是触发剧情的npc而已吧……”裴献挠了挠头。
盛时摇了摇头：“不行, 我还是不放心。这个时候不能掉以轻心，我去看看唐乃。”
她刚要起来, 一回头却瞬间愣住。剩下的人抬起头，无不瞳孔一缩。
只见死去的黄成光四人正排成一排，面无表情地低头看着他们。
唐乃被一个女孩子牵着手，缓缓向村子里走去，这一次走的是黄成光他们走过的路线。
一路上有零星的血迹，唐乃有些紧张，却并不多么害怕。对方叫她以前在任务里叫过的名字，即便不是楚津，也肯定和楚津有关，即便再危险，她也要去看看。
走得不远，几个人就停在一个祠堂的门口。
可以看到这里经过一次战斗，祠堂牌子掉落在地上，碎成了两半，边缘的血滴像是木材上盛开的红花。
说是祠堂，屋内却没有一块牌匾，只有一个香炉，还有一套桌椅。明明周围已经被打斗毁得乱七八糟，但只有这套桌椅是完好无损的。
桌椅上面摆放着茶水，还飘着热气，好像刚才就有人在这里悠闲地喝过茶。
袅袅的热气和这里的死寂格格不入，十分诡异。
贺终不再说话了，唐乃只好小心地进入。
刚踏入祠堂，身后的门骤然一关。室内变得昏暗，唐乃屏住呼吸，却没有听到一点声音，她转眼看了看，倏然在深处看到两点红光。
“……哥？”
红光一闪，一股寒气突然出现在她的身后。唐乃下意识地想回头，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明明她已经不怕冷了，但是后颈还是起了鸡皮疙瘩。
“哥……”对方在她的身后发出沙哑的声音：“你在找你的哥哥吗？”
唐乃抿了一下唇，道：“我在找他，他叫楚津，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声音忽远忽近，又出现在她的眼前。唐乃猛地对上一双猩红的眼睛，冰冷的寒气和她的唇瓣若近若离：
“你真的在找你的哥哥？听你的语气，他不仅是你的哥哥。”
唐乃垂下眸子，小声地问：“那你刚才为什么叫我……那个称呼呢？我也不是你的妻子呀。”
对方一顿，倏然像是被踩中了尾巴的野兽，退得干干净净。
唐乃一愣，她似乎有点确认对方的身份了，赶紧上前几步：“哥，不……你现在叫什么？你是鬼吗，还是人呢？”
话音刚落，倏然从角落掉下来一样东西，唐乃捡起来，发现是一个牌位，她仔细辨认，上面是一个名字：
“戴卿”。
“戴卿……”唐乃想到之前顾瑞明提到的这个世界的背景，马上道：“你是被献给邪神的祭品吗？你可能就是我的哥哥，你可以再出来吗？”
“你都已经猜到了我的身份，又怎么会认我是你的哥哥？”
唐乃摇头：“这件事说起来很复杂，你让我触碰你的心跳，我就能确认了。”
“鬼怎么会有心跳？”
对方这么说着，唐乃却感觉自己的手背冰凉的指尖抬起来，然后缓缓落在有些冰冷的胸膛上。
唐乃果然感受不到心跳。
她缓缓垂下眼。
“怎么样，确认了吗？”
唐乃摇头，对方轻笑一声：“和厉鬼做交易，不付出代价是不行的。在你进入这个副本开始，我就注意到你了。如此强大的灵力……却敢毫不掩饰地暴露在邪神之下，你的胆子还真大。那个邪神会挖心，被你躲过了去，倒不如让我来看看你的心是什么样的吧。”
唐乃感觉对方的指尖也落在自己的心口，轻轻的，像是覆盖上了一层微凉的薄雾。
她没有惊慌，只是尽量在黑雾之中辨别对方的脸：
“也许……你不是我哥。”
“？”
“他说过……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是不是失忆，都会认出我。”
戴卿身上的寒气骤然一收，他的双眸混乱地闪烁，指尖也颤动起来。
唐乃刚想问他有没有想起什么，大门轰然一响，一道光束骤然摄入。唐乃抬眼，瞬间看到一张白到发光却格外消瘦的脸。
“唐乃，小心！”
盛时举起枪，咬牙道：“不要被他迷惑，他才是最大的boss！”
顾瑞明眯着眼道：“我们刚才去地下找你，发现了那个消失的牌位，根据推算，他就是那个血尽而亡的大学生！没想到他死后，力量比螭祟还要强，他杀死了所有村民，还打伤了螭祟，成了新的boss！”
裴献咬牙：“艹，boss也会变异，他头顶根本没有血条！”
戴卿冷笑一声，握紧唐乃的手：“你们说得没有错。如果想杀死我，随时可以一起来。”
裴献看着他的手，面色一变：“放开唐乃！”
戴卿将唐乃送到角落，与三个人争斗起来。霎时间整个祠堂摇摇欲坠。唐乃看得触目惊心，她赶紧制止他们：
“不要再打了！”
裴献咬牙：“唐乃，你不用担心，今天我必须把这个boss的血条刮掉！”
戴卿眯着眼冷笑，他身上的白衬衫无风自动，漂在祠堂里，凌厉妖异得让人骇然。
整个祠堂摇摇欲坠，房梁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房梁骤然落下。唐乃刚想躲开，然而脚下却突然一松，一块砖石骤然碎裂，露出下面的空洞，那个破碎的螭祟石像正睁着一只眼，似乎在嘲讽地看着她。
她的身形瞬间一偏。
“糖糖——”
千钧一发之际，戴卿化作黑雾拥住她，翻滚着落在祠堂之外。此时东方渐白，在隐约的光亮中，唐乃看到戴卿，不……是楚津闪烁的视线。
对方即便没了呼吸，也后怕地喘着粗气：
“你没事吧……”
唐乃摇头：“我没事，你是不是都想起来了？”
楚津闭了闭眼，将她抱在怀里：“还是太迟了，我怎么能让你过来找我……”
“没事的……系先生说总部遮住了你的记忆，但是你还是认出了我……”
楚津咬着牙不说话。
此时盛时几人冲出来，看到楚津还将唐乃抱在怀里，不由得咬牙：“这个不要脸的恶鬼……看来他早就盯上了唐乃。”
楚津的眉心紧了紧，他将唐乃抱起来，回过头看向几人。
“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即便下地狱成为厉鬼我也甘之如饴。这一次……我不会再放手了。”
盛时皱眉，总觉得对方话里有话。她看向唐乃，又觉得有些怅惘，像是失去什么一样。
唐乃摇了摇头，看了看天色。
“放我下来吧。”
她走到盛时几人面前，低声说：“时间就要到了，我马上就要走了。”
“走？！”裴献皱眉：“副本还没结束，你去哪里？”
“我找到哥哥了，等我们离开，你们就能通关了。”
顾瑞明下意识地看向楚津，对方等在槐树下，沉沉注视着唐乃，眼底有占有，有紧张，也有克制的信任。
裴献还想说什么，盛时抬起手制止。她仔仔细细地看着唐乃的脸，陷入恍惚：“你刚来时候，说认识我。我们……是不是以前真的认识？”
唐乃犹豫了一下，看着剩下的两个人，轻声说：
“可能是我做梦梦到的你吧。我梦到我欠你一顿饭，你欠我去好多地方的承诺……不过梦总有醒的时候，总是记得，会不开心的。”
盛时眸光闪烁，她看着唐乃，突然红了眼眶。
“但是忘记，会更不开心。”
剩下的两个男人似乎回想到了什么，神色也开始怔愣起来。
此时东方吐白，唐乃回头看几乎在原地开始消散的男人，缓缓抽出自己的手：“我真的要走了。”
盛时上前几步：“我……不会忘记你的。唐乃，我不会忘记你的。我欠你的，你欠我的，总要找机会补偿回来。”
唐乃的胸膛也轻颤，她看着越来越亮的日光，偏头在盛时的脸颊上轻轻印下一记：
“那好，我会记得的。总有一天我们会重逢的。”
裴献和顾瑞明也下意识地侧过脸，看唐乃走向楚津，不由得微妙地咬着牙。
“唐乃！如果你再感到伤心了，我们随时等着你！”
楚津面色一变，下意识地握紧唐乃的手。
唐乃勉强勾起嘴角，冲三个人摆手：
“我们会重逢的。”
————
“系先生，这一次也谢谢你。没有你的指引，我不可能这么顺利。”
【我也没做什么，如果不是总部数据又双叒叕出现失误，也不会把昏迷的楚津当成死亡抽取他的灵魂，这一次就当是我的补偿吧。】
“……我要回去了，你能不能再多陪我一段时间呢？”
【现在的新人培训起来都很困难，我还得收拾穿越部的烂摊子呢。】
“哦……”
【唉，算了算。我向穿越部请个假，去现实世界玩几天也可以。以后要更加努力工作了，什么时候找个身体退休，让你给我养老也不错……】
“嗯！”
楚津缓缓睁开眼，身侧是熟悉的仪器监测声，臂弯里是熟悉的柔软。
他怔了怔，记忆灌输回脑海，不由得低下头，自责地碰了碰唐乃眼周的红肿。
他没想到，只是工作疲劳过度，短暂的昏迷会引起这么多的乱子，让唐乃亲自去那个世界找他……
而且只是分开了一会，他就恍如隔世，如果真的有一天……
他的眉心动了动，察觉到唐乃长睫的轻颤，轻轻地在她的后背拍了拍。唐乃的呼吸平缓了下去，他的眉心也不由得一松。
如果那一天真的来临，他也还是会认出她，然后一起坠入永不分开的梦里去。
此时，似乎是感受到了他如鼓的心跳，唐乃将脑袋向他的胸膛里钻了钻。
“楚津……”
她在梦里轻轻地唤他。
楚津微微一笑，在她的唇瓣上感受自己名字的轻颤，然后加以回应：
“我在……我爱你。”
唐乃弯了一下嘴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