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都水监的人一起研究了数天后,高炉成功落座永明城,在获得了足够的前置条件后,宋时终于可以开启一项新的技术了。
有了煤矿做燃料,有了铁矿做原料,再加上还没完全结冰的河水和改进了的水碓技术。
宋时终于可以尝试开启了无缝钢管制造的大门,而这就是火统的最核心工艺。
很多人会对大魏有些误解,觉得他们不太重视火器,导致了落后,其实恰好相反,大魏其实非常的重视火器的制造和技术的升级。
很早就建立了完整的种种的火器使用,早在戚将军的时代他所组建的鸳鸯阵,就是一个拥有盾牌、火器(鸟铳)、弓箭、长矛、短刀,长短武器相配合的十二人战斗小组。
而到了抗倭援朝时代,大魏的军队中火枪火炮,层出不穷,大明的海师之中也不乏拥有各种效果惊艳如冲天火龙之类的火器,有些甚至燃烧的烟雾中还带着毒,可以说在化学和物理结合的领域走的也不算迟了。
不管后面的朝代如何衰退,在现在的这个世界,大魏的火器技术无疑是世界前列,和西洋的枪炮发展方向或许还有些许的区别,但是绝不落于下风。
只是现在是一个党争如火如荼,朝廷积重难返而又天灾如雨的时代,微小的进步和科技之光并不能照亮那些深沉的黑暗。
而大魏的火器真正的问题,大多在于炸膛。
因为中原地区的铁矿大多含有很多其他熔点较高的金属,导致制造的火器的金属之中杂质较多,韧性不足,没有标准化流程的纯手工制品,在炮管的内壁经常出现薄厚不均,内部不够光滑等问题。
可以用铜代替,但是铜贵。(汉代的时候铜价比黄金。)
最严重的还属于,火药的配比问题。
大魏的技术保密做的非常严格,加上火药配比并不固定,材料的纯度也很少区分。
而且这种时代下,算高科技的东西,对于保养和使用的要求也相当的高,火药不能受潮,不能接触带火的东西,连金属都要避免静电而不能使用。使用中,枪炮里面的火药装药过多容易炸,过少没威力,甚至火药压实的均匀程度也会导致出事。
结合起来就是,频繁的炸膛事件,让原本的神兵利器变成了让人畏惧的双面死神,可能带走敌人,也可能带走自己。
现在的火统远远没有后世的枪那种无视体力差距的杀伤力,基本上和箭差不了多少,百步之内有一定威胁力,但是准头极差。
三段式的排队枪毙技术也只是在提升火力的打击密度,往往一轮攻击打完火药以后,就得撤退让冷兵器的兄弟上了。
不过,即使如此,宋时并没有想让现在那又长又难用的火统立刻退出的意思。
兵器的发展并不是只有原子弹**才是有划时代的意义,比如刺刀就是一个很好用的设定。
宋时从小看抗日神剧,除了鬼子恶心人之外还记住了对方的枪支一个非常明显的特质:刺刀。
这个特征甚至在一些非洲的小国军演的视频之中都还依稀保持着。
能从19世纪用到21世纪的低难度设置,怎么说都要在17世纪到来之前,复刻一个。
好在宋时的记忆力还不错,看过的抗日神剧也不算少,磕磕绊绊的还是画出来了一堆示意图去找工匠改进到现有的火统上面。
如果鸟统的火药放完,鸟统一掰就能变成长枪,这样的士兵在面对步兵的时候战斗力起码要翻一倍,根本不用后面的步兵掩护撤退,而是一起冲锋,对于士气和两军配合度的提升也是非常明显的。
龚敬拿着试验品给手下实验的时候,只是简单的操做了几下,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就立刻明白了这个刺刀的意义,简直乐的合不拢嘴。
连连夸奖宋时的创意,毕竟之前的宋时再怎么折腾对于军队的龚敬来说不过是**的小打小闹,而涉及军工的改进才是让龚敬对于宋时刮目相看的关键。
这可是能直线提升军队战队力的关键。
龚敬看着还不到自己的肩膀高的宋时,心痒难忍,终于还是忍不住道:“不然你还是当我干儿子吧! ”
其实在船上的时候,龚敬就很看重宋时的脑子了,特地给他一个愿望,以为他能自己顺着杆往上爬一爬,结果这个孩子还是实心眼的,根本没明白他的意思,随便问了个问题,只是白白的浪费了。
到了永明城,把贺章收入了军中,而宋时凭借水泥入了都水监,他觉得孩子还小,可以再放放。
结果现在又是银矿又是改进鸟统,他见猎心喜是真的有点忍不住了。
“我现在就可以去你家过礼,你娘亲是个懂事理的,应该不会拒绝的……”
“啊?”宋时被龚敬这突如其来的操作差点惊到了腰。
她挠挠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小声道:“哪个,我可能只能当干女儿……”
龚敬仿佛被雷劈了一样,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豆丁一样的宋时,虽然头发稍微长长了一些,被扎在了帽子里。他一直以为宋时只是有些女相,但是她性格落落大方,一副胸有沟壑,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能保持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
他以为对方只是比较早熟,却没想过对方会是个娇滴滴的女郎啊!
谁家女郎会把头发剪成这个样子!
谁家女郎会杀狼放火下矿上山,沉迷教书和研究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啊!
其实宋时真没想刻意掩藏自己的身份,只是,这样的时代,男人的装扮确实更方便一点。
哪怕被拆穿了也没有什么,性别从来不是她身上的枷锁。
只是龚敬是个好人,她不愿意欺骗他。
她从龚敬的手下打听过他的信息。
龚敬生在江南富裕之地,却从小就不爱看书,只爱舞刀弄枪,一直以岳飞为目标,立志保家卫国。
16岁的时候就身高八尺力敌千斤,只是在江南,这样的武艺不过就是沦为私斗,所以他一到年纪的时候就去了戚家军参军,几经转战剿匪除倭,也立下不少战功。
后来戚家军解散,他被遣送故里,却又实在不甘心,就此放下自己心中的梦想,又去了辽东参军。
毕竟辽东是整个大魏最强的战力,只是到了辽东之后,龚敬才慢慢发现,这里早已经成为真正的军阀割据,山海关外没有一块官田了。
所谓的忠君报国守土安邦不过是一些故纸堆里泛黄的陈词滥调,李家军的士兵只知道有李家将军,还有谁记得大魏的天子。
所谓的辽人守辽,何尝不是一种无奈的妥协,而边关每年数百万的军饷也是拖垮大魏的一根稻草。
龚敬毕竟在戚家军中待过的,他知道一只真正的士兵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他见证了戚家军最强盛的时刻,他们一起将沿海的倭寇赶出来大魏的土地,也见识了朝廷的腐朽和党争对于武人的伤害,见证了戚家军的解散与落寞。
龚敬实在无法苟同李家军的所作所为,不过历经世事,他也不会像个愣头青一样顶撞上将,只是无法一起同流合污压榨手下的士兵。
加上龚敬打仗实在厉害,虽然一直被暗暗打压,却也在哪怕没有任何派系支持也能连连胜仗。
他就像一柄刺刀狠狠的插进了李家的腹地,无法消化,也无法吞并。
所以最后,对于龚敬无可奈何的上司只能将他“高升”到了永明城,希望他做些筑城守城的活计,老死在那偏远的区域得了。
第52章 换爹龚敬始终记得他在戚家军里面所受……
龚敬始终记得他在戚家军里面所受到的教导:民养军,军卫民,才是大魏真正的军民关系。没有严明的纪律,扰民劳民的军人与倭寇无异。
而他在辽东李家军所见所感,又和自己的信念相去甚远。
但是他无力改变这腐朽的一切,所以他领了命令,带着愿意和自己一起远赴苦寒之地的将士们离开了曾经为之奋斗的故土,去往更加天寒地冻之处,寻找一个新的方向。
他想过,不管如何,他总是在为大魏的百姓奋斗的,哪怕死在女真对战的战场上,也算减轻了收复京师的压力。
直到他遇上了宋时,提前用水泥建城,还找到了倭寇的银矿,只要有了银子,沿海的那些海商就会不要命一样形成他们的后勤补给线。
龚敬无语的看着眼前的豆丁,啊不,女郎!
他想伸手去揪揪她的头发,确认一下,但是想到她现在的身份,又有点下不去手了。
龚敬哪里见过宋时这样的女郎!
江南同族的兄弟倒是有些有女儿,但是一个个都是深闺大院里娇养出来的,性格温柔娴静不轻易见人。
一想到这,五大三粗的武将也有点手足无措了起来。
半响他叹了口气:“女子又怎么样!你身上的功绩和见识即使是在京师也难得一见,确实不应该被女子的身份束缚,包不得我们这还能再出一个忠州侯。”
宋时笑了一声,知道他说的是平定播州叛乱的女将军秦良玉。
“不敢和秦将军相比,只是希望,在我的努力下,能护住一方百姓,不必再受流民之苦。”
“好好好!不愧是我龚敬收下的孩子,这志愿和我一模一样,我在船上遇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哎,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但凡我能有一日喘气,就绝不容许那些鞑子乱民霍乱百姓!”
宋时简单的把自己身世说了一遍。
主要是现在小宋时的亲人现在齐聚永明城。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程嘉柔并没有告诉程父自己就在都水监,楚氏也没来找过自己,不过永明城这么大,程嘉柔和楚氏都在府衙当值,就连程德政也在学堂教书,早晚会遇上的。
与其等他们把事情宣扬开,不如她自己占据主动权,而且在她的铺垫下,目前永明城的女吏并不少,只是一直被一些人歧视,她亮出身份,也是一个标杆。
她要光明正大的站在永明城,告诉他们:男子能做到的,女子也可以。
何况只要把事情说开了,即使后面程德政想搞点什么小动作也要掂量一下自己是在谁的地盘,古代毕竟以孝治天下,他要是举着生父的牌子搞事,哪怕没有名分,宋时还是容易处于下风的,她可不想被礼孝这顶帽子砸死。
龚敬听的青筋暴起:“怎么还有这么畜生的人,连自己的孩子都要暗害,就连你这么小的孩子都容不下吗?”
他一手拍在桌上,恨不得立刻去找那程德政来场切磋,告诉他什么的样的人才配为人父母。
不过听到楚氏和程嘉柔都在衙门上工,程德政也在夜校的学堂教书。
龚敬的神色立刻淡定了下来,嗐,人都在自己手上,要收拾那不就是分分钟的事。
看到龚敬的脸色,宋时扶额:“也不用找程德政的麻烦,他现在从一介知府被贬到这里,估计要教一辈子的书了,光是这心理落差就足够他好受的了。而且我们永明城太缺人才了,他能状元及第,在官海浮沉这么些年,还是有点学识和能力在身上的……”
“那可不一定!”龚敬想到了千里之外的朝廷:“之前贬了太多的官员,朝廷如今北迁,正是用人之时,说不准就会召一些表现好的回去……”
宋时:“……”
“总之,你不用管了,我是你爹,这事交给我!别等明天了,今晚就去找你娘……奶娘过了跟帖,把咱们父女的名分定下来了!明天给食堂加两个菜,庆祝一下!”
龚敬快人快语,说完就像一阵风一样卷着走了,似乎是在怕宋时反悔一样。
就大魏常年重文抑武的风格确实武官地位不高,别说同级别的文官了,哪怕是比武官低一级的文官,也能对其以下属相称,更有太监监军时,稍有不从就对武官呼来喝去的的传统。
龚敬有些心虚,但是他的确很欣赏宋时,虽然年纪小小,但是却能把整个永明城打理的井井有条,各种政策随手就能说出,一系列的发明更是看的人目不暇接。
干的都是实干的活,没有半句空话,全然一副未来可期的样子,但是没想到这么厉害的一个人居然还是女郎。
龚敬倒是有些后悔自己早年不愿娶妻,无儿无女无牵挂的想法了,但凡有个儿子,算了,他也教不出能配上宋时的儿子。
反正现在宋时是他的女儿了,这不是更亲了!
他生怕宋时反悔,连夜给她入了籍,从此,宋时便是龚敬的孩子了,不过名字还是遵从了小宋时的心愿,没有改,依旧姓宋。
龚敬道不在意这些,美滋滋的捧着册子和手下的兄弟们炫耀去了!-
程德政上了一天的课,拖着疲惫的步伐去了食堂。
今日食堂的菜色还算不错,不仅增加了两个海外番菜,而且还都是肉菜,六谷子肉汤,还有土豆炖兔肉,
连着两个肉菜,终于不用喝鱼汤了,这让课上被学生折磨了一天的程德政面色好了一些。
从小就过目不忘在学业上一骑绝尘的程德政看着这群,连大字都不识几个的学生有些头疼。
这样的资质,但凡是在江南,他会直接劝对方早点找个活计算了,不是读书的料子。但是在永明城,就这样的,已经算比较有进取心的了。
他一个人在通铺已经住了月余,自从那次和楚氏以及女儿闹翻以后,那两人就再也没来找过他了,他也去女眷宿舍那边问了,却只得到她们去考了选材考试,当值之后换了住所的通知。
程德政有种对方可能真的要和自己脱离关系的恐惧,但是他又没法放下面子去所谓的吏科找她们。
黄昌溯端起盘子坐到了程德政的对面,他的妻子最后还是去考了选材令,现在在衙门当值。
他和程德政也算同是天涯沦落人,惨到一块去了。
如果不是永明城实行的大锅饭制度,只要当值的人都能用工分换吃食,就黄昌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手艺,还得饿死在这永明城里。
“哎!来这地方这么久了,终于吃上一点能吃的东西了!”黄昌溯看着碗里的肉块,情不自禁的感慨着。虽然圣人言:食不言寝不语,但是都轮流到这种境地了,黄昌溯哪里还管的那么多,堵在心中的气当真是不吐不快啊!
“程兄,你道今日为何会有加餐吗?”他神秘兮兮的靠近了程德政低声问。
程德政喝了口汤,摇了摇头,他一贯还是保持着读书人的作风,不管多么精疲力尽,面上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我就知道你没看!嗐,这永明城的守将龚敬昨天收了一个儿子,据说是都水监的那个小宋大人,好像叫宋时吧。这菜,算是喜宴叻!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番子,呸抠搜了!要是在当年在……”
黄昌溯话还没说完,却看到一向极其注重礼节,食不言寝不语的程德政突然脸色大变,猛的站了起来:“你说的谁?!!”
第53章 更新装备第一批改进的长柄带刺刀火枪……
第一批改进的长柄带刺刀火枪已经送去了军营试用,经过宋时和工匠几天的探讨,为了平衡枪头的准头不受影响,最后决定在枪头用四道铁箍加固一个反折的刺刀,火药用完了以后就能直接拉下刺刀,从远攻转换成肉搏。
宋时泡在火器局好几天了,把永明城目前所有的火器统统研究了一遍,不少的火器还拆了一遍,仔细研究细节。
实在是,长在红旗下被祖国母亲严厉管束的宋时,能见到火器的机会实在太少了。
除了电影里面,国内基本没影。
还是之前出国去T国玩的时候,被推销了一个射击项目,由于推销的教练实在长的秀色可餐,她没忍住跟了进去,在里面玩了几次实弹打靶。
出于好奇,她把那只手枪拆了两次,然后在一边教练的指导下又重新装了起来。
教练还问她要不要买一把回去收藏,只要几千块。
她默默的掏出红色护照给对方扫了一眼,对方收起了继续推销的话术。
宋时虽然不记得那把手枪拗口的型号了,但是却记得那柄枪的零件构造,她甚至还记得教练给她介绍的那款手枪,卖点就是简单,可靠,握把甚至能用木头代替。
零件构图,她早早的就画了出来,但是现在的技术却还依旧无法复刻。
主要问题在于零件的精度标准化,和子弹问题,毕竟就算是现代,很多的小国家也没有拉出一条子弹生产线的实力。
而零件的精度,虽然可以靠大师手搓匹配……
但是永明城缺人。
本身来永明城的大部分都是流民,能有几个读书人就已经很了不起了,而大魏先祖头脑一拍设定的户籍制度,更是牢牢的把那些技术人才绑死在了匠户上。
身在匠籍的人,祖祖辈辈都要留下一个人继承匠籍,其他人能干别的活计但是继承的那个人却要负担沉重的劳役,和军户一样,几乎与奴隶无异。
世道好的时候勉强还能活的下去,世道一旦败坏,他们的生活就比普通人更难坚持。
尤其是一些能工巧匠,地位低而又有技术,常常被高门大户侵占为奴,甚至这种侵占行为已经成为了一种风气,豪门世家迎婚嫁娶都会在名单上写上所带的匠户数量。
宋时倒是托了王家的海商帮忙网罗工匠人才了,不过永明城现在封港了也运不进来,她也只能一遍遍的看着自己的草图叹气。
好在火器局的徐穆倒是对她画的零件图和手枪样式格外感兴趣,不仅复制了一部分,还经常过来问她细节,然后和现在的鸟统做对比。
是的,就是原先夜不收里面的徐穆,因为伤了腿,他没法再继续在军营里待了,宋时打听了他在夜不收里面的定位,特地上门把他请到了火器局,他在这里也算是如鱼得水了,白天的时候还要兼职学堂的体育老师,和民兵队的基础训练。
虽然腿不太行了,但是能做的活还是很多,而成渠也被重新安排去了军营当教头,挑选好苗子继续培养。
贺章在医馆住了半个月,就活蹦乱跳的和宋时打了个招呼回军营了,因为这次的任务,他连升三级,很快又被派出去驻守铁矿那边,顺便和过来的女真部队练练手。
永明城这边,简陋版的高炉的温度还不够稳定,炼出来的钢水还是含有少量的杂质,这个问题只能慢慢调整,不过用来更新军营的冷兵器还是绰绰有余了。
趁着现在大河即将冰封之前,借用了改良过水碓技术,倒是可以代替人力,对钢水进行源源不断的前期处理,把高炉里的钢水变成百炼钢,节约了不少工匠的时间,有功夫进行更有技术含量的加工活动。
尤其是无缝钢管,虽然还达不到现代的那种精度和纯度,但是比起之前火器营的那些可以说是天差地别了。
将永明城的所有火统的钢管全部换了一遍,又将所有的火药原料提纯处理过一遍,按次分装后。
整个火器营的训练中,炸膛事件几乎减少为无。
就连士兵使用火器营的积极性都高了不少,龚敬每旬两次的深山拉练中,也没人嫌弃火枪累赘偷偷把火枪丢掉了。
不过对于宋时来说还不够,这些还不够,远远不够。
冲出足够使用的无缝钢管以后,宋时又开始往永明城的士兵的盔甲上做功夫。
龚敬手下的重甲兵并不少,加上要对付女真骑兵,披甲的骏马也不少。
重甲兵他们需要全身披挂,分别是牛皮甲+锁子甲
+外层厚钢甲+棉甲,如果是往山里去拉练,还要再加上一层皮草保温。
宋时一边找了军医询问,以前战场上士兵受伤的部位,一边和工匠们一起改良了盔甲的设计和部位。
主要是由于技术的进步,让她们的钢铁在同样的厚度上有了更强的防护力,那么之前的规格就要全部重新改过,而且去掉了腿甲,加强了胸甲。
腿部并不是一个容易受伤的部位,而躯干一旦受伤,就会伤及内脏,那才是最难救回来的。
省下来的材料可以给其他的步兵和轻步兵做更多的盔甲,增强他们的防御力。
这样一顿操作休整换新下来,如果是游戏的话,此刻应该出现:攻击力up,预防力up,士气up的提示了(不是!)。
等宋时在火器局住了一旬,好不容易才处理完所有的设计修改和制作流程,终于拖着一身僵硬的骨头从里面出来,正准备回家松快松快的时候,迎面就撞上了程德政。
第54章 17世纪危机(改错字)“宋时!!!……
“宋时!!!”程德政的声音就像是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干涩僵硬,还带着一丝不可置信:“真的是你!!!”
宋时抬头看了过去,有些讶异,不过语气还是很平静:“程夫子怎么有空过来火器局?”
“你早就知道我来了永明城!”程德政的声音低了下去,仿佛终于看穿了什么,又理直气壮了起来:“你为什么不来找我,怎么成了龚敬这种武将的儿子!你还记得你姓什么,你的祖宗是什么吗!数典忘祖的东西……”
宋时有些好笑的看着他,难得见到小宋时名义上的父亲这么气急败坏的样子,还挺新鲜的:“我记得啊,我姓宋,南阳县的宋家,父亲宋文,是齐文书院的教书先生,母亲是……”
“住口!”程德政恨恨的看着眼前的宋时,一副衣冠不整,发髻凌乱,不男不女的样子,这几个月来天翻地覆的生活造成的压力,忍不住就要对着眼前的人喷涌而出。
“你别忘了,你可是我程家的血脉!这是你抹不掉的痕迹!”
宋时挑了挑眉:“程家?程家的族谱上面,有宋时的名字吗?”
程德政一时语塞,站在哪里,脸色铁青。
“哦,的确,我现在除了宋家,还有另一个父亲,不过他姓龚,可不姓程啊!”宋时的语气轻描淡写,没有一丝情绪,其实要不是他自己找上门来,她出于笼络人才的角度根本懒得去管一个教书的犯官怎么样,她还忙着拯救全世界呢。
“你怎么敢,如此罔顾人伦血缘,随意认贼作父!”程德政听到宋时的话,几乎要气的昏过去,他没想到这个最不重视的女儿反叛起来会如此的让人头疼。
“贼?”宋时无语:“我阿父虽和你一样,生于江南,却以身报国,灭倭寇,守边疆,战鞑子。一生践诺:大丈夫应以社稷为重,尽忠报国乃吾辈之本分的誓言,而你一个被流放千里的犯官,还是贪污罪被流放过来的,你才是国贼吧!”
宋时无视程德政被气的发青的脸色,看了看还在飘雪的天色。
却不想,程德政气急之下,直接举手对着宋时的脸上挥去。
宋时一个转身,后退两步,避开了他的手势,脸色不改反而拉开大氅下的袖子,露出一架深黑色的精密仪器!
豁然是一台精铁打造的弩,雪亮的箭尖闪着寒光,直指程德政的心脏。
“以下犯上,程夫子是鞑子派过来的卧底,想要刺杀永明城都水监的少监吗?哦,或者是想要以永明城的守将龚敬之子威胁守将开门投降?程夫子还是小心点,我手上的弩可不认识什么江南程家的犯官……”
几顶帽子扣下来,原本脸色就气的发青的程德政更是有转紫的倾向:“畜生,你竟敢拿弓弩指着你的生父!若早知今日……你当初出生的时候我就应该把你溺死在……”
“呔!你谁,居然敢欺负我儿子!!”龚敬带着一群将士巡逻,路过火器局刚想看看宋时最近的情况,就看到,宋时小小的人儿居然被逼拿出弩弓对着一个坏人。
这可是他的永明城啊!居然会有坏人出没,逼的他的女郎以武器对峙的时候!
旁边的将士们见状也纷纷拔出了刀,一片雪亮的刀锋亮的要灼伤人眼,这是宋时不久前才打造出来的百炼精钢做的刀,不管是锋利度还是韧性都越超以往,和以前那种名师打造出来的名刀也差不了多少了。
军营换上了新的兵器以后,一上手就知道是好东西,纷纷爱不释手,听说是将军龚敬的儿子在兵器局改进出来的,即使不太认识宋时的人也不由的新生好感,一把好的武器在战场上可是能救人一命的好东西。
见到宋时被人威胁,一众将士纷纷围了上去。
高大的将士和寒光闪闪的刀剑,让原本还要冲动的程德政瞬间冷静了下来。
他后退了一步,和宋时拉开了距离,只是呼吸一时半会还无法平静下来,只是冷冷的盯着他们。
如果是普通人可能已经吓的仓皇跑路了,但是程德政毕竟是天子门生,也曾官居三品,虽然落魄了但是见识还在,何况,文官一向看不起武官,龚敬这种武将一向是他最瞧不上的哪一类泥腿子。
“你谁啊!居然敢在永明城惹事!”龚敬脸色一黑,看到对方长的人模狗样的越发的警惕起来。
“阿父!”宋时见他们过来,就收了手上驾着的弓弩,再度用大氅包住自己,永明城这鬼天气,就这么伸手对峙一会儿的功夫,差点给她冻凉了。
“乖儿子,没事,有我呢!”龚敬软语安抚了一下宋时,再看向程德政的时候,脸色迅速转为冰冷。
“你到底是谁?这个点还在火器局徘徊,还威胁都水监的少监,该不是鞑子派来的奸细吧?”他说着就要人把对方拿下。
程德政听到他的话,脸色先是一白,然后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儿子?你怕是没想到吧,你对面的根本不是男子,而是一个女子,她女扮男装,混入都水监,要说奸细,她才应该是鞑子派来的奸细吧。”
宋时咂舌,这个渣爹是真的狠啊!
可惜,他晚了一步。
龚敬脸色狐疑,不但没有看向身后的宋时,反而看向了一脸正气凛然的程德政。
“我家孩子,是男是女关你屁事!况且,就算她是女子,我女儿也是立志要和忠州候一样报效国家的英勇女子!她的才华和学识并不输给任何一名男子!你是谁,有什么资格评判她!”龚敬说着说着还志得意满了起来,收了这么个女儿,他才是面上有光,与有荣焉。
程德政泰山不崩于前的脸色,终于还是忍不住崩了一丝,忍不住喊出:“我是谁,我是程德政!是这个不仁不义不悌不孝子的生父!”
宋时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看着眼前的人,心里反而有些许的好笑。
这样的人,一个为了荣华富贵把女儿都能舍弃的男人,却在冠冕堂皇的骂别人不仁不义不悌不孝,他的内心甚至一丝都没有对那个死在崖底的小宋时的愧疚和后悔。
龚敬眯了眯眼,这才反应过来,看了宋时一眼,宋时轻微点了点头。
“哦?你有什么证明?你一个朝廷犯官,因贪污罪被判流放千里,如今看到我女儿长相俊俏,能力出众,就要来攀附,攀附不成就要诬陷。你这种对国不忠,对民不义,贪污腐败的犯官,说的话有几分能当真!”
“你说你是她的生父你就是?我还说我就她生父呢!只是年少时我家孩子流落在外,好不容易才找回来。”
龚敬上前一步,看着程德政人模狗样的脸,心里就来气:“我女儿可是过了籍册,上了族谱的,哪怕闹到圣上面前也是过了明路的:我的女儿。”
“况且先不说我女儿姓宋,你丫姓程,你家族谱上有她的名字吗?哦,你确实有个女儿,不过你家女儿叫程嘉柔 ,现在还在衙门上值,她好像才是你唯一的女儿吧……”
程德政如遭雷劈,青筋暴起,却又深深忍住,他之前为了程嘉柔的身份更加正当能和霍家联姻,一直拖着没去给宋时上族谱。
却没想到,就这个空档,宋时不仅认了别人当爹,还直接入了对方的籍册族谱。
从此不管是从任何一个意义来说,宋时和他都没有半点关系了。
“你们任用女子为官为吏,根本就是罔顾朝廷体统,女子怎么可以当都水监的少监!”程德政见龚敬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反而一副淡然的样子,忍不住咬牙。
“女子又怎样,国难当头,永明城正是用人之际,但凡有报国之心,哪怕女子也能为国出力,所谓不拘一格降人才,你读了那么多的圣贤书,哦,你是犯官,可能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吧!”
程德政脸色再也绷不住了,目呲欲裂的盯着这一群人,尤其是宋时。
宋时不仅不怕,还上前一步,扬了扬手上的弓弩:“程夫子,你今天的课上完了吗?下个月学堂会有考核,如果手下的学生没有五个达成丁等文凭,夫子可要去矿上作业几天……”
想到之前在矿上如猪狗一样的日子,程德政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恨恨的转身走了。
身后传来一阵肆意的调笑声,声震四野,衬托的他转身离开的背影越发的狼狈。
对方一走,龚敬的脸色就沉了下来,眸色幽深,不复刚刚粗野的样子。
他挥散了巡逻的将士,亲自送宋时回去。
“你这个野爹,看起来不会轻易放弃啊!”龚敬看人很准,这个程德政,不是个好对付的人。
“没关系,他这样的人,失去权利,而身边的人又过的都比他好,已经比杀了他还难受了。”宋时的心思没有过多的放在程德政上面,小宋时的命已经还了他的生恩,楚氏现在在衙门当值,算数一绝,永明城只要不破,她自有一番生存之地。
这群犯官夫人各个身有所长,虽然被丈夫连累,但是却还是掩盖不住她们的能力,只要别作死。
时间紧迫,她是只希望这样的人才越来越多才好。
什么程家,对于宋时来说都是一些细枝末节,她现在必须争分夺秒为永明城的百姓,为中原的百姓争一条生路。
现在正值17世纪初,地球冷了两度,形成了小冰河世纪。
这短短的百余年,放在历史上只是短暂的一瞬,但是所带来的影响却是深重的。
它影响的并不只是大魏一个地区,而是全世界的生存物资匮乏,以及物资匮乏所带来的灾难。
这是一个篡权者的时代,整个世界已经变成了抢劫、掠夺、胡作非为的大舞台。
法兰西被大灾荒蹂躏了11次,在大魏朝代更替的同一时间,这个欧洲的富裕之地,爆发了156次起义。
英吉利四分之一的人口处于极度饥荒的状态。
爱尔兰发生了饿死一半人口的**。
而同时代德国,接近一半的人在大街上乞讨。
亚洲十字路口的奥斯曼帝国和萨法维王朝争锋相对。
饥荒在全世界蔓延,所有人类都在寻找出路。
无数的海盗伪装成探险家,将船驶向大海,殖民地浪潮即将席卷非洲和美洲,开启数百年的血腥杀戮和黑奴运输。
宋时不知道,永明城港口的冰什么时候能化,但是她知道,永明城的土地已经种不了小麦了,粮食的种植窗口期会越来越短。
她必须要去南方!
希望,在南方!
第55章 去南方湛蓝的海水和天色交织成一片,……
湛蓝的海水和天色交织成一片,腥咸的海风吹起受力的五张大帆,将这数艘装满货物的宝船吹的飞速向前。
宝船上巨大的帆布中影影绰绰的站着数名矫健的身影,在桅杆之上自如行走,时不时的调整一下帆布的受力位置,让船在无垠的海上沿着“之”字型曲折的往目的地行驶。
在风向不合适的时候,熟练的水手就会这样调整好船上的风帆位置,让自己的船依旧能凭借风力顺利抵达目的地。
宋时和数名水手一起,在甲板上忙碌的爬上爬下,好不容易结束了这一波改帆,大家才顺着绳索从桅杆上滑了下来。
“船长!还有多久能到烈港?”宋时忍不住再次问了一遍旁边的船长陈渔。
陈渔不想搭理她,但是看到腰上宋时送的千里镜,还是不得不重复一句:“还要三天!”
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就对烈港那么感兴趣,要知道之前离开永明城第一站,他们就直奔日本的石见银矿,那可是个大银矿,整艘宝船上,现在一半都装上了石见出产的银子。
全程,宋时都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让陈渔一直暗暗咂舌,寻思自己的定力还比不上才不到15的孩子。
这个真不怪宋时,主要是现代冶金技术提升以后,直接把白银干成白菜价了,甚至都不配被直接开采,成为提炼其他稀有金属的副产品,彻底退出了货币市场几百年了。就算有人买了当装饰品,也嫌它容易氧化。
要是宋时进的是个金矿,那态度可能就不一样了-
从永明城出发至今已经三个月了。
而为了这次出行,宋时更是在永明城足足准备了两年,从宝船的建造到水手的训练,海路图以及周边势力的分布,加上永明城内部的事务打理,宋时已经等的头发都能顺利挽成髻了。
从永明城建成开始,开春时间一年比一年晚,第一年还是五月份才开春,9月就开始入冬,极端的低温让冬小麦无法存活,只能在短短的四个月的化冻期加紧种植春小麦。
虽然宋时全力推广海外的良种,并且说了天气可能会导致小麦减产,但是出于对于陌生粮食的恐惧以及对于小麦的渴望,很多刚分到田地的农户还是偷偷的种上了更多的小麦。
好在第一年良种的育种并不多,起码不够把所有的土地都种上,宋时抓着巡逻队,连续三个月确定所有的良种都陆续下种没有被破坏以后,也管不了其他的农户偷偷种什么了,能多种一点是一点,没有什么能比粮食更重要了。
春小麦育苗抽穗期间不断有极端天气,过低的气温,时不时的冰雹,冻雨。
不出意外的减产了。正常情况下,一亩春小麦大概能达到一石(100公斤),而如今,即使在黑土地的加持之下,却也不足5斗(50公斤)。
九月春小麦收获的时候,看着大半干瘪的麦穗,无数的农户无不痛心疾首。
好在红薯的成熟期就在春小麦的后面,当黑土地里翻出来一窝一窝比拳头还要大的红薯后,农户们悬着的心终于还是放下来了。
虽然低气温对大部分的红薯产量影响不小,不过很幸运的有一种白薯丝毫没有畏惧低温,反而在这肥沃疏松的土壤中茁壮生长。
挖完红薯,大部分的送入磨坊磨成粉浆,做成其他制品后。
紧接在后面的是土豆,虽然比不上红薯,而且对地的肥力消耗也不少,但是永明城暂时最不缺的就是黑土地,整体收获还是非常乐观。
原本因为小麦减产还面有忧色的农户们彻底放心下来,毕竟土豆的口感比红薯更好,也更容易饱腹一些,红薯吃多了会烧心,而做成粉条虽然方便储存可惜不太抗饿。
等到九月底就降下了第一场初雪的时候,收获期最长的六谷子也终于成熟了。
最后一波六谷子收入仓库磨成了粉后,除了一些耐寒的蔬菜,无其他主粮作物能抗住这气温了。
经过这一年的试耕,相比需要细心呵护的春小麦,其他的三种粮食,需要付出的精力并不多,半野放的状态下收获就很可观。
大量的六谷子收获以后,磨粉的副产品浆水也源源不断的送到了青霉素的提取室,一开春,宋时就重新给青霉素单独建好了厂房,一遍遍的把培养青霉菌的过程简化提纯。
而除
了西药以外,李氏和宋时出去了两次,也萌生了在山里种药材的想法,和军医商量以后,大家一拍即合。
特地划了几块林地,清理出来,半野化的种植着人参,灵芝、五味子、天麻之类的药材。
还在学堂单开了一门医学科,选修的学生,可以从药材种植养护学起,一直到青霉素的使用以及中医开方整脉,李氏也在学堂兼职上夜课,教一些基础的药材分类。
宋时本来还想搞几个温房种种蘑菇木耳之类的菌类植物,然后好不容易建好的温房被陈云占去育种了。
因为小冰河时期的影响,永明城的化冻期后面只会越来越短,所以前期的育种环节就更重要了。
然后她就被龚敬抓去修路了,从永明城到卫星城铁岭的水泥路,永明城全是冻土层,天气一暖,化雪后的路面就变得泥泞难行,尤其是需要运输大量的铁矿,对于路面的要求更高了。
宋时只能抓着都水监的人一起研究水泥的性质,让它更贴合冻土层。
路修好以后,铁岭就成为了永明城的哨站,以此为据点,源源不断的物资纷纷输入铁岭,这里就是抵抗女真入侵的第一站。
不过这是理想状态,实际状态是,开春来了一波女真三族的偷袭部队,然后被铁岭以逸待劳的贺章部下全部俘虏了,甚至贺章还带领着守卫铁岭的下属们直接趁着现在女真部落空虚狠狠的抄了一波底。
因为现在的女真部落,除了老弱病残和一些边缘部落的人,但凡有点心气和想法的,全部都已经奔赴了南方大魏的国都。
越来越多的女真人去过了大魏的京师之后,对于更南方的地方就越发充满了渴望,他们已经看不上自己待的那些苦寒之地了。
既然走了,贺章自然是不介意帮忙收尾的。
环境最能影响人,他一个大魏的将士,到了辽东以西后,学会了女真人的搂草打边,毕竟永明城的矿区,永远缺人。
与其让那些女真人南下去祸害大魏的百姓,不如提前来矿区体会一下什么叫规律的生活。
即使贺章已经不在夜不收队里了,他却依旧记得夜不收的誓言,要将所有的夜不收的尸体都带回故土。
贺章想:如果他打下来了女真部落的所有领土,那么算不算让所有死在辽东的夜不收,安葬故土-
整个化冻期,连五岁的小孩都被动员起来照顾更小的孩子,学堂的课也全部变成了夜课,所有人都趁着这短暂的时间,争分夺秒,挖挖修修,把永明城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工地和种植区。
而港口则更加热闹起来了,上一批王家商行进的货早在港口冰封的那段时间就卖完了,整个岭南沿海地区的洋货市场被冲击了一波,到处都在打听王家商行便宜还优质的玻璃是从哪里进的。
来自江南和岭南地区的船,来自日本和棒子的船,甚至还有海上马车夫之称的荷兰和西班牙的番子。
原来早在前几年,西班牙就在日本租借了一个港口,和日本进行固定通商,不过德川家得了龚敬的好处以后,和洋人的交易量就减少了,于是,他们也跑过来打听消息。
刚好,永明城这大雪封城的天气,就适合搞研究和教学,毕竟高炉一开,那就是不能轻易停的,源源不断的钢水都快被兵器局玩出花来了,全军上下全部披甲,武器换新,就连厨房的铁锅也都被融了新打,更不用说其他的了,各种铁和碳成分配比导致的性质差异,记了有书桌高的一堆册子。
很多东西,不知道原理的时候会觉得很难,但是一旦开了窍,就就一通百通,火器局都跑过来定制了几款精钢火炮。
这半年多,由于自锻钢铁属性的不断提升,工艺的改进,宋时终于在工匠部一个喜欢研究精细表件的师傅的建议下,破解了西洋钟的制作方法,其实早先大魏也能做出类似的西洋钟,但是在精细度上却远远不如,主要是因为表芯的零件精度。
而现在,就连手心大小的怀表,她们也能开始复刻了。
只是虽然精度有所提升,但是还是不太适合军事使用,她给贺章试用的一块怀表,他去女真搂草的时候直接颠坏了,根据他们的行军强度,宋时一直在不断的修改怀表的精度。
虽然还是达不到现代的水准,但是,对于在外表上搞一点花样,然后低价倾销江南以及其他市场,她还是有信心的。
毕竟,钟表的发明改变了人类对于时间的感知,消灭了永恒,把世界的解释权从上帝手里慢慢的夺了过来。
当然,宋时是不信上帝的,但是她知道,这个这个东西能卖出好价钱。
她需要更多的粮食,更多的物资,更多的权力,以及武力,多到可以让这个即将开始疯狂的世界往她的位置偏移为止。
第56章 海禁永明城建城的第三年,端午。……
永明城建城的第三年,端午。
城外,被冰雪覆盖7月有余的冻土终于慢慢解冻,露出黝黑泥泞的地面。
宋时和陈云带着大家把在温室之中改良好几代的抗寒良种一起种了下去了。
永明城的历时一年才改造好的宝船终于可以启航了,第一支永明城的船队随着港口的化冻,徐徐驶向大海。
原本龚敬是不同意她出发带队的,但是宋时掏出了她和火器局研究了两年的神器,最后龚敬还是妥协了。
毕竟随着女真部落南下,原来的地区势力不断减弱,辽东以西这块地区也渐渐的收入了他的掌中。
而女真的主力已经集中在了京师,现在的女真已经成为了一只困兽,往南不得,往北难回,可以预见的是,一场对战在所难免。
而得到的越多,需要考虑的东西也就更多。
原本还在山海关的大魏朝廷在经过一系列的内部斗争后,终于整合完了,开始收复失地。
往往这个时候,信息的缺失是最致命的,龚敬不得不加强自己和中原的联系,作为他女儿的宋时自然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第一站:石见银矿。
将轮换的驻守将士送到了,装上要去南方交易的银子。
她又带着之前驻守的将士直奔下一站:对马岛。
曾经的抗倭援朝的战争起点,最开始就是因为对马岛的岛主因为处于朝鲜和倭寇的中间,势大的日本意图复刻大魏的朝贡制度,强行将对马岛列入收贡之地,并以此染指朝鲜,通过朝鲜入主中原。
而早已对朝鲜称臣的对马岛左右为难,最后选择了欺诈战术,代替朝鲜对日本称臣,提供了伪造的投降战术。
大喜过望的日方直接出兵朝鲜,引发了最后蔓延三国连续十年的抗倭援朝战争。
三国都在这场战争之中元气大伤,而作为中间跳板的对马岛直接在十年的战争中灰飞烟灭。
而现在,对马岛的一半属于永明城。
作为江南物资运输的中转站,龚敬在这一片区域下了极大的功夫,不仅扫空了附近的海盗团体,还在对马岛设置了港口交易中心,因为对马岛的地理位置天然适合作为朝鲜和日本的中转站。
龚敬抽税也方便不少。
是的,龚敬在对马岛还掌控了一部分的税收业务,他提供安全的交易环境,自然不是白给的。
他早年在戚家军下一直跟着灭杀倭寇,对于江南一块倭寇和富商勾结的关系算是清清楚楚,也掌握了不少门道,还有大魏的军方身份掩护,更是如鱼得水。
这种龙蛇混杂之处,消息的渠道往往也比其他的地方来的更快一些,宋时需要在这里了解中原目前的状况。
夜不收还在这设了点,这次宋时也是顺便送一批新的夜不收过来驻守。
所有驻守在外的将士,除非特殊因素,一般都是轮换机制。
离开了对马岛,宋时才算是真正的离开了永明城的势力范围。
而她的第三个目的地就是:烈港!
如果说,十世纪之前的亚洲中心是万国来朝的长
安。
那么随着海上丝绸之路的开启,一直到了16世纪,宇宙中心就是泉州。
阿拉伯人沿着丝绸之路来到了这片丰饶的土地时,正是商贸最为发达的代宋,他们垄断了从欧巴罗到中原的商路。
直到郑和带着船队七下西洋,将这一切推向了极致,然后随着当权者的转换和朝廷反对的声浪,转瞬之间落下帷幕。
泉州港口的封闭,曾经兴盛的海上交易变成密不可宣的私下交易。
期间很多人试图重解海禁,但是都一一失败了,葡萄牙的殖民虽然被赶出了岭南,然后潜入了江浙的沿海地区,与当地的贪官和巨商相互勾结,以宁波为中心,形成了一个新的走私网络。
大魏开国太祖,曾明令沿海地区不得私下与海外诸国进行贸易,想要将对外贸易的权利收归于己。
财富虽然不会消失,却依旧会转移,但是转移的方向却不如太祖的预期。
沿海地区狭长而贫瘠的土地,却容纳了太多的人口,随着手工业的发展,贫瘠的土地不断改田为桑,越来越多的百姓只能选择铤而走险,投身海上贸易,甚至孤舟下南洋,远赴千里之外求一条活路。
逐渐形成了烈港、月港之类的地下港口,虽然不能见光,但是贸易兴盛的程度却并不输任何一个南洋的港口。
没有国家支持的贸易行动,在对外国贸易纠纷之中难免处于下风,随时有货物被夺,船只扣押的情况,而回国一旦被揭发也是死罪,进一步加剧了其转而为寇的风险。
经过近百年的私下发展,商与匪早已经分辨不清。
甚至因为沿海巨商和官吏的支持,其贸易额更是远胜许多,毕竟中原的商品不仅物美价廉,还具有独一无二的市场竞争力。
欧巴罗以前一直以为丝绸是长在树上的丝,而瓷器更是风靡宫廷让人痴迷的顶级奢侈品。
不管是罗马帝国还是奥斯曼帝国都曾经立法,试图阻止民众对于它们的痴迷。
因此,世界各地的商人带着当时国际流行的硬通货白银,纷纷涌向大魏,疯狂采购大魏的商品。
这些暗地里的港口,仿佛一个世界级的海绵,吸纳了全世界的白银。
大魏,吸纳了全世界的白银。
但是大魏朝廷,却没有钱。
这些巨量的白银,除了一小部分流向了民间,更多的却是被埋在了那些巨富贪官的院子里,地窖里……
它们或许暗自流通在沿海,在江南,在官场,却唯独不在大魏的国库。
大魏自然也察觉到了这些暗流,一再派出官员施行“海禁”行动。
朱纨干了。
朱纨死了。
往后海禁成为了一纸空文。
只是,是对于巨富贪官的一纸空文。
到了大魏末年,海禁早已经形同虚构,烈港早已经由暗转明,成为了新的亚洲中心。
只是,这是一个失去了大魏朝廷掌控的亚洲中心。
而现在,经过三个月的跋涉,宋时和她的船队,终于来到了这里。
第57章 蛋家人船队按照烈港的指示的依次进港……
船队按照烈港的指示的依次进港排队,宋时穿着一身男装站在甲板上,看着港口船只交错如网的样子,也不禁忍不住感慨。
在对马岛的时候,她就收到了中原目前局势的消息。
在京师围困了两年的女真人面对漕运被截,无粮可运只能驱使现有的汉奴继续耕种,然而接连怪异的天气打断了农业的生产,京郊大面积的农田歉收。
原本供应女真本部已经有所不足,而龚敬那边直接在女真腹地抄家的行为,加上北方不断让牛羊染病的瘟疫,更是让无数的女真抛弃了原本的祖地,前往南方,越发加剧了京师女真人的粮食危机。
他们三次想越过天险运河,却被大魏死死守住,后退的女真祖地也被龚敬带兵肆虐中,左边的驻守平阳府的闯王也开始蠢蠢欲动,不断摩擦,原本就是他最先占据了京师,赶走了大魏,却被鞑子后面摘了桃子,只能退守平阳。
大规模的战争还没有开始,大家都小心翼翼的保持着这种微弱的平衡,极力收拢地盘,发展手头的势力。
原本占据京师的女真从最开始的气势汹汹,经过两年的断水断粮,离开了漕运这条输血管道,纵然城破之前的京师还有盈余,也慢慢经不住他们这么造了。
尤其原本女真部落就是和蒙古三十二部一起联合的出征的,也是一起打下了京师,只是到了跑马圈地的时候,黄台吉自然还是倾向自己的势力。
利益分配不均,蒙古人自然也不满意,给了不少金银安抚。
最让黄台吉头疼的还是豪格,原本的豪格就是奴儿哈奇的大儿子,在军中势力并不弱于黄台吉,只是上次南下劫掠不小心伤了腿,在部落休养,结果就被黄台吉抢了便宜,抢先打下了京师,豪格自然是一万个不服气的。
黄台吉现在完全被架在火上,四面八方都是敌人,强势如他,也开始犹豫着想要借道内蒙回女真祖地了,毕竟再不回去,就贺章在女真祖地的活跃程度,女真最后的退路就真的要被龚敬的军队清理完了。
民心思安,被强行征为奴隶的北地汉奴,在听说大魏在济南府已经站稳了脚跟,并且依靠黄河天险几次击退了女真人南下的意图,更是人心浮动。
经过两年的蛰伏,原本被迫迁都的大魏太子终于暂时压下了朝中党争,再度出征,剑指京师,誓要收回故土。
局势一触即发。
而宋时站在甲板上俯视着烈港,却没有半分战争阴云笼罩的样子,远远的就能风格各异的特色建筑,近一些的能看到出自婆罗洲到阿拉伯半岛的珍珠香料,还有棉布和胡椒,大量的珍稀巨木高高的堆在一边,可以说全世界的珍宝纷至沓来,只为换取陶瓷、丝织品以及钱币和其他金属制品。
和尚和教士,印度教徒和包着头巾的阿拉伯人,还有头发眼睛颜色各异的外番洋人,从容的行走在港口的船上。
好一副太平盛世商贸昌盛的景象。
远处还有皮肤黝黑的纤夫、肌肉壮实的搬运工、甚至骨瘦如柴的乞讨者填充细节。
船长低声的向宋时介绍港口上停靠的那些船只。
西洋的新式克拉克帆船以及盖伦帆船,船上依稀还能看到给火炮预留的开口,老式科克船相对小了许多但是帆更多更密。
广式的铁木船浑身漆黑,比福船还坚硬,据说如果是杉木的福船能一碰就碎。
开浪船,头尖适合破浪行驶如飞。
两头船和福船差不多大,专门用来运货的,遇风浪很难旋转,于是就两头制舵左右都可以行驶。
还有其他苍山船、艟矫船、八桨船等等。
密集排队的船舶之中的空隙里,还有一些小艇装载着一些吃食,小心翼翼的行驶之中,不时高声叫卖。
宋时看着叫卖的小孩才不过7、8岁的样子,皮肤黝黑,但是眼神机灵有光,就叫住了对方,想买了一点吃食。
味道无所谓,主要是在船上待久了想要吃点新鲜吃食。
对方乘船的杆子顶上挂着个勾,利落的将一个竹篮升到了船边。
宋时的所在的福船造的很大,几乎比港口百分之80的船都要大,有三层楼之高,吃水并不深,因此甲板也比其他的船高出一截。
小孩的竹竿长度竟然有所不够,他再怎么用力终究还是差了一截,他脸色白了一瞬,然后连忙请罪。
艇上的船舱里急忙闪出一个步履有些蹒跚的老者,他的步子微跛,黝黑的脸上满是焦急,连忙接过竹竿,先是跪着道歉,再用力撑高了竹竿,让那个竹篮能
顺利升到宋时的身边。
宋时有些莫名其妙:“我有那么吓人吗?”
船长叹息了一声,接过竹篮,拿出里面用荷叶包裹的食物,把一小块碎银塞到了挂钩旁边的布袋子里,示意对方可以收回去了。
对方连连鞠躬,不敢直视他们,收了竹竿连钱袋都不敢检查就摇着船走了。
“他们是蛋民。”陈渔将荷叶包分了一个给宋时,自己拿起另一块打开,里面是一块年糕,还是温热的,他就直接吃了起来。
宋时也打开手中的荷叶包,里面是一块桂花糕,淡黄色的桂花带着淡淡的香气点缀在有些偏黄的米糕上。
“蛋民是什么?”宋时一边吃,一边看着那艘远去的小船。
“太祖分民户的时候,将天下户口分为民户、军户和匠户三等,而蛋民因为曾经帮助元军运输粮草,被编为和乐户、堕民、娼妓等同属的贱民阶层,无户无口,无籍无地,并且规定他们不能读书,不能参加科举,不能与良民通婚,甚至不能登上陆地。蛋说的就是他们的那艘小船,他们以此为生,所以就叫蛋民。”
“由于长期在水上漂泊,据说蛋家人的脚与我们的略有差别,有些人就戏称为“曲蹄”,那些士大夫则雅称之为“艇户””
宋时回忆起那个中年人微跛的身影,感觉什么曲蹄艇户的,该不是天生扁平足加常年住在水上的风湿吧?
想到这里,嘴里的桂花糕有些噎了,她捶捶胸口把堵在喉间的糕点咽了进去。
既然无户无籍自然就是最底层了,哪里惹的起这些能坐在高大福船上的贵人。
“这就难受了?如果我说,海上的杀人劫船的海盗不少就是蛋家人出身呢。”陈渔两口吃掉那块糯米糕,随手将荷叶丢进了外面的海水里。
“不让读书,民智未开,不让上岸,衣食无着,断绝科举,前路锁死,不沦为盗贼匪类,还能怎么样?”宋时翻了个白眼。
“不愧是宋夫子,今晚的夜课还上吗?”陈渔提着剩下一篮子糕点,完全没有给宋时再多留一块的意思,递给前面忙碌的兄弟们。
吃多了糕点,等会儿又吃不下饭了。
“不上了,大家轮流上岸,休息两天。”
说完宋时转过头看着蛋家人的船远去的背影,忍不住小声嘀咕道:“这可是天生的水师苗子啊!”
宋时对于水师的渴望,就和大魏对于白银的渴望一样。
而此时,宋时却感受到一阵炙热的注视,她下意识顺着视线的来处看去,却对上了对方的视线,相视之下,两个人都是一懵。
第58章 红旗帮“宋大人!”王恒宇看着身高窜……
“宋大人!”王恒宇看着身高窜了不少的宋时满脸惊喜。
“我还以为是在下看错了,没想到居然在烈港看到了宋大人,去年永明城一别,我们可是半年年没见了!”
王恒宇一边招呼旁边的手下在自己的船和宋时的船之间搭建木板栈道,一边说着。
“王某近两年多亏了宋大人照顾生意,不如来船上一聚啊!”
自从前年,在永明城运回来一大笔玻璃和水泥皮草后,王恒宇在王家的地位就明显的提升了不少,原本去永明城送粮就是一笔分摊下来的苦活,却没想到永明城那边却拿出来了不少奇珍异宝,主要是价格低的不可思议。
加上近两年来天气骤冷,永明城的那一批皮子价廉物美。王恒宇凭借那一批永明城的货,迅速在江南地区站稳脚步。
虽然是旁支,但是海商在风里飘海里荡,最是不在意出身,只要有能力,能带领手下商行开辟新路,打开销量。
拥有了永明城的独家货源,因此王恒宇的地位在族中节节攀升也并不奇怪。
“王老板,好久不见,生意兴隆,您这船是?”宋时轻快的和对方打招呼,虽然隔着一艘海船的距离,也能看到王恒宇的船比起上次见面的时候更大了,只是在船沿的地方明显留着几个大洞,船体也有一些焦黑的痕迹。
陈渔听到动静看了一眼对面的船,发现是认识的王记商行的老板,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让龚敬给宋时安排的一个护卫跟着一起过去看看。
对方手脚麻利的搭好了走道,宋时这边的水手也绑好了那个临时通道,宋时到了那边立刻就被请到了船上的上房。
一番恭维后,王恒宇立刻对着宋时大吐苦水:“宋大人你们可不知道啊,现在去苏门答腊的海路可不好走啊!根本就不像你们永明城,会定期清理海盗,因此从对马岛到永明城的那段路简直是我现在走的最顺利的路。”
“苏门答腊,南海那边的形势不太好吗?”
王恒宇连连摇头,可不能说是不太好那么简单,他叹了口气:“苏门答腊护卫满剌加中间的海峡被一群来自荷兰的外番商人占据了,他们不断的扩散势力范围和欧巴罗那边的西班牙以及葡萄牙的番子打的不可开交。”
“原本海南去苏门答腊的那条路上本来就海盗很多,之前有汪家人整顿后,勉强还算好过,但是因为荷兰人和西班牙人还有葡萄牙人的争斗,导致现在的海上,哎!你看我这船,就是一次在南海上遇到了海盗打的。”
“他们的用抢来的东西和洋人换了火器,比起我们的更加厉害,要不是我们临时丢了一批货物,减轻了重量仗着风帆加速跑了回来,说不定都要把命交代在这路上了!”说到丢失的货物,王恒宇满心满眼都是心疼。
他在苏门答腊进的除了珠宝香料之外,还特定把之前预定的一批巨型木材想要带回来,那是想要用来建造大船的。
随着大魏几百年对深山老林的开发,已经很难找到合适的适合造船和宫殿的巨木了。
之前京师还没有丢失的时候,先帝想要修缮一下大殿,但最后因为找不到和原定大殿一样尺寸的巨木,最后只好忍痛放弃了。
“汪家人?是大名鼎鼎的那个红旗帮的首领汪一吗?”宋时好奇,她也从对马岛那边打听到了一些对方的信息,据说是南海上目前掌握着海军最多的人,出生交趾,父亲也是一名海盗,他也算是子承父业,却一直在岭南生活。
“对啊!之前汪一将整个南海的海盗差不多都集结了起来,建立了红旗帮,控制着海上600多艘海盗船,近3万名下属,至于其他能召集的人手更是多不胜数。只要给他缴纳过路费,从岭南到苏门答腊基本上畅通无阻,唯一要担心的就是海上的风暴。”
“但是前段时间听说他死于一场风暴了,现在红旗帮群龙无首,之前联合起来的其他5个首领纷纷开始闹了起来。没了汪一的压制,现在整个南海都乱成了一锅粥。”
说到这里,王恒宇的声音低了许多:“之前原本被汪一赶出了澳门的葡萄牙人本来在烈港又住了下来,听说汪一死了,红旗帮大乱,现在还在准备收船再去岭南呢!这些番子!”
宋时眼神微眯,她知道,王恒宇这番话很有价值,但是不是对着她说的,而是对着她身后的龚敬说的。
南海大乱,会最大程度上影响东南亚交趾那一边对大魏的粮食的出**动,而即使有海外异种的加持,永明城对于东南亚的粮食进口需要依然不可能锐减。
现在的天气,粮食减产已经成了定局,江南之地本来就是改田为桑的重灾区,根本没有多少耕地了,粮食常年都是靠湖广地区的供给。
一旦江南地区也开始缺粮,那来自交趾的粮食还到不到的了永明城就是另一个问题了,更不用说,大魏现在正准备和女真再来一次决战,对于粮食的需要也是巨大的,而且人家更名正言顺。
东南亚的局势也开始通过某种形式,可以影响中原了。
第59章 郑一官“所以,大琉球和琼州那边现在……
“所以,大琉球和琼州那边现在怎么样了?”宋时低声问王恒宇。
大琉球就在福建的对面,离泉州不过一道海峡,地处热带,适合种植
粮食作物。福建九分山一分田,自古就是兵家不争之地,地狭人众,很多福建的商人都有下南洋的习惯,王家就是其中之一。
大琉球离福建如此之近,如果说王家在那边没有势力,自然就是一个笑话。
大魏的领地可以说是蓝星上最好的一块地,哪怕曾经不是,也在一代又一代的先民改造下变成了是。
高耸的山脉和无边的沙漠阻挡了来自远方的敌人,不像中东的十字路口,被一波波的冲击蹂躏。
地处温带,孕育了原生的五谷,尤其是水稻这种主要的最重要的农作物,保证了原始先民的温饱。
四季分明的温带气候,让植物有了孕育果实传承基因的天性,而先民也养成存储过冬的危机意识,而不至于像热带的很多的地方民众,浑浑然不知春秋的懒散。
矿产丰富,所以从青铜迈入钢铁时代并没有太大的问题,不像美洲,因为迟迟无法找到浅表的铜铁矿,几千年来都只能靠游牧的部落以及初级的国家形态,最后被欧亚发展起来的文明吊打屠戮,只剩下最后的几块屏蔽保留地。
而最幸运的是大魏的海岸线,不像印度洋和美洲那样,除了海洋几乎没能有什么停泊的岛屿,而是星罗棋布般密布着各种可以停歇的岛屿,这些岛屿让大魏到马六甲的行程变得安全可靠,便于航行,催生了无数下南洋的商人。
他们拱卫着大魏的海岸线,使得从永明城到苏门答腊的马六甲,变成了大魏的内海,大魏的朝贡制度使得,亚洲这一块区域的主次地位鲜明,万国来朝,争先来贡。
郑和七下西洋,耗费了无数的金银资源,带来了无数的珍宝丰盈了皇帝的私库,而接踵而来的万国朝贡,却要从国库拿出银子接待,因为贸易而来的胡椒苏木多不胜数,抠门的太祖,以此充当俸禄。
而且郑和下西洋垄断了整个对外贸易,百年来无数以此为生的沿海富商自然也无法容忍。
此消彼长之下,自然惹的众人不满,强烈反对。随着无数既得利者的反对,最后海运政策人亡政息。
随着郑和的去世,大魏最巅峰的一页戛然而止,明面上的海禁让海上一时之间只剩下一片碧波。
而私下里,走私贸易却屡禁不止,欧罗巴和奥斯曼的贵族对于大魏瓷器和丝绸的渴望不会因为商路断绝而消失,只会让沿岸的商人越发的疯狂。
已经开辟好的财路,从来不会轻易消失,只会转移。
当然,宋时是不会原谅利益集团斩断海路的短视,导致后面百年落日灾难的。
现在这个时间点西班牙已经开始在入侵美洲了,然后会在美洲发现目前世界上第二大的银矿,那些银子会沿着大航海之路回到欧巴罗。
虽然第一的石见银矿已经收入囊中,但是对于第二的世界级银矿而鞭长莫及的宋时,只能望着大魏的沿海岛屿,试图分一杯羹,这不得不说就是差距。
大琉球和琼州的地理位置极为重要,就是拱卫大魏沿海地区的第一岛链,大琉球守卫东海沿岸,琼州镇守南海岛屿。
前世大琉球受制于外,稍有风吹草动就能以此制衡挑衅的感受,宋时自然不想重新体验一次。所以,她很早就开始打探琉球和琼州的消息,一等永明城稍微安顿下来以后,她就迫不及待的前往了这片土地。
早在第一次和王家交易的时候,她就嘱托了王家帮忙代办的一些事务,其中不乏,在南洋收集各种植物种子和适合种植的地方,以及东海和南海的势力分布情况。
大琉球低海拔地区的土地适合耕种,和转移民众,也是战乱时一片孤悬海外的净土。琼州别的不说,搞种植实验还是有得天独厚的优势的,况且,作为目前大魏唯一的一片全热带土地,橡胶和很多重要的热带植物也只能先在那边引种种植。
主要也是古代的商号以信立名,口碑一向不错,虽然也有龚敬和她开发的货源以及大量白银的缘故,在没有超出的利益对冲的情况下,还是可以信任的。
不过即使宋时有千万两白银傍身,也没有把银子一口气挥霍出去砸人的意思。使用银本位并不是她的原意,实在是大魏的经济实在太过拉跨,狗屎一样一团乱麻,挑不出一点能看的样子,发行的宝钞,真的是上厕所都嫌硬,更不用说用来收割全世界了。
白银是不能吃的,它们只有换成粮食、资源才能用来养育永明城的百姓和军人,甚至她所设想的海师。
但是这个交换的过程中又会影响到经济和社会的生产力的问题,如果她一口气把船上的银子全部砸了下去,不但难以换回物资,还会引起一些地方的通货膨胀,引发更大的灾难。
她只能辗转多地,少量多次的兑换物资,建立好稳定的的供应渠道才是最重要的。
“你之前托我找的叫橡胶的东西已经找到了,不过有好几种,除了你说的那种树,还有很多是一种藤蔓植物的样子,种在了琼州买下的一块庄园之中,这是地契。”
王恒宇将一叠地契和植物图纸交给了宋时,他本来在烈港休息以后就准备去永明城继续进货,顺便把新找到的一些良种给到陈云。
永明城早就开了一个针对各国商人的悬赏。只要是海外的异种,永明城没有的,都可以拿去永明城换银子,五百两起,最高十万两。
没想到在这里就遇上了宋时,也省了他再跑一趟。
“至于琼州和大琉球的形势吧,只能说现在因为红旗帮现在分裂的情况,现在琼州还在岭南红旗帮的控制之下,由汪一的遗孀汪一嫂掌控,而大琉球这边,却是由不服汪一嫂的汪一义子郑一官掌管,不过大琉球上还有挺多的荷兰人,他们早年在葡萄牙入驻澳门的时候也曾经动心思一起进入岭南地界,但是后来海禁的时候,葡萄牙人被大魏派兵赶出来了,荷兰人也歇了心思,直接在琉球上驻守修建城堡了,现在和郑一官各占一半地盘。”
“听说南海刚乱起来的时候,大魏朝廷曾经派人招安红旗帮,只是有之前的红旗帮的首领李信,被招安引诱后又被斩杀的事迹在前,朝廷现在四分五裂又京师北迁一副日落……”
王恒宇本来说的正痛快,突然想到对面的人还是半个朝廷命官,讪讪的笑了一下,立刻收尾道:“所以红旗帮意见并不统一。”
“郑一官?是那个之前汪一手下的翻译郑一官吗?他是不是有个儿子?”王恒宇对朝廷的态度,宋时倒是不太惊奇,大魏虽然现在还是挺着一口气的样子,但是之前数百年的糜烂腐败也不是一朝一夕所造成的,民心尽失也不奇怪,只是他们还不太清楚,如果大魏倒下,迎接而来的将是更严酷的女真。
那些数不胜数的屠城和反复的搜刮早已悬在了江南的头上,只是现在的江南还是一副熙熙攘攘商业繁茂的样子。
北方的深重痛苦并没有影响这个地方丝毫。
偏偏也是这个看上去最不在意大魏的地方,却在女真入侵后迸发出了远比北人更激烈的反抗。
只能说,即使在太祖数百年的文化弥合下,南北的矛盾远比想象的还要深重许多。
直到女真一视同仁的奴隶制,彻底将南方的骄傲撕碎,南北的矛盾在这种强压下强行弥合。
荷兰人,因为在日本那边也有荷兰人和葡萄牙的驻守地,她也没在意,注意的是郑一官,她知道这个人。
他曾经被大魏招安,后来却投降了女真,最后他被女真人斩杀阵前了。而他最有名的不是自己从一个海盗到两朝封王的传奇人生,而是他的儿子郑森。
在郑一官投降女真后,他的儿子郑森却誓死抗击女真。
带领琉球和曾经的郑家众人依靠南洋的贸易和正价球的地利依托,从沿海地带举兵反攻,甚至一举派兵打到南京城下,如果不是战略失误,也不至于让女真人占了
上风。
能历史留名的,都是狠人,她自然不会掉以轻心。
“儿子,好像是有吧,他之前流落日本经商的时候曾经在那边和那边的大名家族成婚,据说有几个孩子,不过日本那边的大名家族从不让女眷离开本岛,所以听说他的妻子和孩子都还在日本。”
“郑一官,真希望还能见一面,这位大名鼎鼎的海贼王!”宋时有些兴致昂扬。
而旁边的王恒宇却看着宋时的脸色有些苦脸,红旗帮的势力纵横海上,从日本到苏门答腊一整条海运航线,周围的沿海地区都能说被红旗帮掌握其中。
直到龚敬横空出世,硬生生从红旗帮的手里夺过了永明城到烈港的航线税收,几乎垄断了琉球后半段去日本和朝鲜的航线,自然也曾引起红旗帮的不满,只是龚敬仗着曾经多年剿灭倭寇的势力,以及官方正规军的气势,让红旗帮不得不让出来这一小块肉。
而郑一官本来的势力范围就比较集中在福建到日本的这一条航线上,被龚敬硬生生虎口夺食,才在和汪一嫂对于红旗帮的首领争夺中落了下风。
如果两厢对上,王恒宇还真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第60章 琉球离开了王家商行的船,宋时也算收……
离开了王家商行的船,宋时也算收获满满,虽然之前在对马岛打听了不少的信息,但是作为地头蛇的王家得到的消息自然更为准确。不仅得到了消息,还顺便继续在王家买了不少东西,顺便送了他一点青霉素的粉。
青霉素的产量在道士的努力钻研下产量比起之前终于还是翻了几番,虽然离现代廉价工业药品还差个十万八千里,但是起码可以量产了,卖是没法卖的,只能作为保命药救急用。
永明城虽然基建的基础已经打牢了,但是因为贺章这两年在女真那边打下的地盘越来越多,为了不把打下来的地盘再次拱手送给女真人,宋时跟在贺章的后面一路修马路和防御工事,还要处理俘虏,提供人道主义的基本生存条件,永明城的物资简直就和一个无底洞一样,硬生生的把东南亚那边和交趾的粮价都买的上浮了。
如果不是火炕普及的快,甚至就连印度的棉布也得跟着涨不少。
除了港口结冰期,永明城的港口可以说也就比烈港稍微逊色一点。
婉拒了王家邀请一起同住会馆的活动,宋时下了船,带着一群人进了烈港的镇上。
烈港虽然才由暗转明没有多少年,但是发展的还是相当的迅速,甚至由于位于海上交通要道,宋时甚至远远的看到了自家出品水泥做的天主教教堂,墙壁上的彩绘玻璃鲜艳明亮,嗯,应该也是从永明城进的。
心有所慰,还是要多多做生意。
只是刚一下船,宋时就听到旁边的有几个身材矮小的人说着日语,宋时皱了皱眉,心里感觉有点晦气。
不过现在日本本岛势力四分五裂,导致大量的倭寇流窜,即使是龚敬清理过几批了,也架不住对方实在人多,海面又宽广无边,总有漏网之鱼,有些认真经商的日本人,拿了龚敬那边的凭证也能在对马岛交易。
只是宋时实在不喜欢鬼子,正打算离开,却听到了对方说话间的一个关键词:“りゅうきゅう(琉球王国)”
因为宋时之前在石见银矿处理事情的时候也和当地的人讨论过一段时间的日本局势,当时还特地说到了小琉球,因为宋时此次出行的目的,一半是打听情况和交易,另一半就是小琉球。
对马岛虽然位置险要,但是终究还是在日本和朝鲜的中间,只能作为过渡,并不能成为大魏的据点,只有占据从大琉球到永明城的海路,他们才能掌控住:东海的海域。
现在郑一官虎踞大琉球,和汪一嫂斗的不可开交,宋时并不打算局势未明的现在就凑进去,但是她也需要为对马岛开辟一个新的据点,左看右看,最合适的自然就是大魏附属番邦:琉球王国。
毕竟后世这个地方能被丑军选为基地,死守东海门户自然有它的独到之处。
它北接九州岛,南濒太平洋,东望大琉球岛,西临东海。
是大魏第一岛链上的一颗不可缺少的明珠,而且由于琉球的地理位置,因此和大魏的关系极为亲密,几乎可以说一荣俱荣,当大魏落寞的时候,小琉球也一损俱损。关系远远胜过东南亚的朝贡诸国,不仅设有册封使等官员,甚至在明朝海禁,强行减少诸国朝贡的时候,也对琉球的朝贡行为相当放松。
更不用说后世,琉球国的官员在得知代清要割让琉球给日本的时候,一头撞死在了宫门口,用死震慑了当时准备签下条款的代清,也为琉球与中原的番属关系,留下了最后一丝法理依据。
只是她刚到烈港,还没去到和烈港隔海相望的琉球,怎么就听到几个日本人在谈论琉球王。
宋时对从日本银矿换岗过来的胡泉使了个眼色,会日语的胡泉立刻会意,默默的跟在了那几个日本人的身后。
其他两个护卫也远远的跟在后面。
宋时继续在烈港观察,离开中原太久,她已经在冰天雪地的永明城奋斗了两年多,几乎已经快要忘记中原和江南的是什么样子了。
旁边的陈渔看着宋时好奇的样子,提醒她:“先去找个看银师,给咱们的一部分银子盖章,不然回头在烈港买东西不方便。”
“那是什么?”宋时好奇道,她以为自己和古装剧里面一样拿出一块碎银子不就可以了吗?怎么还要看银师盖章。
“烈港人员混杂,不管是西洋番子还是南海的那些小国,或者日本朝鲜的银子,因为炼制的问题纯度不一,因此就要先把银子给到看银师化验,有了看银师的私人印章的才能正常的流通,不被别人占便宜。”
宋时从善如流,跟着进了一个银楼,刚到门口,就看到前面的人捧着一堆银元,其中最上面的一块已经碎裂,对方一脸要哭不哭的样子,那块碎裂的银元上盖了密密麻麻的章印。
最后一下,大概是看银师手太重了,那块隐隐还能看出罗马风格的银币就被戳碎了,还有一些碎银四散蹦飞到了不知名的角落。
宋时挑了挑眉,这打扫房间看起来也是个不错的活计啊!
陈渔也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刚来就看到有下黑手的,饶是他这种老辣的江湖人也有点绷不住了。
他上前丢下一袋银饼:“我这可是新练过的银子。”
“我们这是李家的商行,信誉自然还是有保障的,还请客官放心,”对方看着那一袋雪光明亮的银子,自然不敢怠慢,陆陆续续化验了一遍,然后依次将上面盖上了印章。
出了看银楼,宋时就进了一家酒楼的包厢,一边吃饭,一边等待消息。
酒楼的大厅还有说书先生正在说故事,语气铿锵,声音激昂,说的正是岳飞伐金,却被金牌召回的故事。
而客座之上的人却议论纷纷,不由的让人联想到如今正在励志收复京师的大魏太子。
自从京师北迁以后,皇上病弱的消息已经传了两年了,太子一力扛起了国家大事,不仅要顾及皇帝的身体,和各种事务,更是亲自上前线,上阵杀敌。
而皇上幽居后方,只和皇后以及幼子为伴,对于朝政也越来越力不从心。
朝中什么风声都有,有太子辖兵自重说是讨伐逆贼实则意图谋反,也有讨伐女真不可取,不如割地赔款,还有迁都南京,依靠长江天险划分而治的,不一一而足。
宋时听的面色冷凝,虽然现在的历史和她记忆里的有所差距,但是大魏目前看起来唯一能支楞起来的太子,处境也并不是很好啊。
虽然大魏腐朽之气早已掩盖不住了,太子这灵光一闪也不知道能支撑多久,可是比起女真又不知道好多少。
一旦大魏彻底倒下,女真骑兵畅通无阻,第一个压死的就是江南这些人。
食不知味的吃完一顿饭,看着沿街乞讨的那些年纪还小的流浪乞儿,如果是在永明城她还能将他们都收归孤寡院,但是在中原,她必须小心着来。
“船长,我们的船还有多少的空位?记得收人啊!”永明城的人口来源一直都是在沿海地区收留的流民,只是不管他们多努力,流民总是越来越多,毕竟只要这
天下纷争不停止,这一切就不会结束。
收留人口,除了永明城,最合适的还是大琉球。
只是大琉球,还不是她的地方,宋时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晚上,等宋时在茶馆酒楼逛了一圈打听消息回来后,胡泉也早就回来了,并且带来了一个消息:琉球国被日本的萨摩藩势力入侵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