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朋友

    醒来时,整个屋子都已比早上亮堂太多,原来是从纸糊的窗那映射进明亮的光。


    明明外面“呜呜”的风声不绝于耳,但此刻心情就是好。


    父母开门推开厚帘进来,见到的就是儿子已经起来靠床头的笑模样。


    二老呆住,侧身擦擦湿润的眼睛,孩子这个模样好久没见过了。


    又喝了三天药,这天中午辛承望说道不想喝了。


    其实不是嫌药苦,上辈子从小缺糖,生病吃甘草片都觉的甜。


    就如同现在,闻着再苦的药喝到嘴里回味甘甜,也可能是他独特的技能,什么药到嘴里都吃不出苦来。


    就只个鼻子发挥作用,知道个药是苦味。


    但俩老人对视一眼,直接开启哄小孩模式。


    辛承望无奈,真不是怕苦不想吃,是心疼钱,再说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当然这话嘴上换了个说法。


    可爹娘有他们自己的坚持,最后结果就是再喝两天,到时候请大夫上门看看再说。


    行吧,这也没白费嘴皮子。


    正高兴呢,上来一阵“哐哐哐”咳嗽,辛父辛母赶紧一人拍着后背一个顺着胸口。


    一炷香后,喝着温开水的辛承望听着父母的责备不吱声了。


    模样乖的反倒俩老人说了几句不舍得说了,只剩下辛承望有点疑惑的看着爹娘离开。


    *


    正把碗放床头边,外面传来个高声,只听一妇人喊“辛家妹子”之后就是说笑声。


    自从病好些了,每天都有人来,听着外面的动静,辛承望好奇的跟猫抓似的。


    别看他喜欢自己独处,怕跟人打交道,社恐一个,但尤其爱看八卦,要是有人在,还是个嘴巴不住下的外向人。


    起身披上棉袄,扶着床走了会,一使劲肋叉骨疼的不得了,赶紧又再重新走回去躺床上去。


    咳嗽太勤,右下边肋叉骨不动都疼。


    真是烧好退,喉咙气管发炎难治,这一折腾,只能老实的躺着了。


    等到外面没了说笑声,辛母好像还送到门口,听着进院子的脚步声,更郁闷了。


    真想好啊,哎,窗户怎么不在床这边,偏偏在床对面那边。


    这么一想又觉的找事似的,围起来的才叫家,墙有个窟窿还得了。


    这种心情来的快,去的也快,他从不为难自己。


    傍晚时分,突有个声音洪亮的青年来了自家。


    很快就被爹娘领了进来,辛承望正在慌着,爹娘进来给他身后放了豆枕,披上了棉袄坐了起来。


    别看心底正发慌,面上刹那浅笑模样。


    等看清是谁,心定了,原来是西边邻居家从小一起上学、一起长大的伙伴儿,李卓。


    穿着个黑色一体长棉袄,显眼的是腰间系了个粉色的腰带。


    只多看了两眼,接受良好。


    就没觉的一个男人喜欢粉色有什么,再说上辈子自己也从小就喜欢粉色。


    即便这颜色太娇贵、不耐脏,但就是觉的超好看。


    可再喜欢,上辈子没穿过一回。


    外婆从小就给买颜色暗的穿,等大了自己都挑黑色、深灰色这种耐脏的颜色,总觉的不配穿这颜色。


    *


    李卓比原身大3岁,从小就罩着、拿当亲弟弟似的。


    不过小时一起上学堂,同去同来,但随着长大两人也不经常见了。


    虽都是在官学,但不一个班,也就偶尔来找自己也是催上进。


    在原身心里,这个李卓早就变了,开口闭口也是跟爹一样的烦人,除了让好好念书没别的话。


    但此时不一样了啊,知道这李卓为人仗义的大好人,可得把这友谊捡起来。


    从没有朋友的人渴望交朋友的结果就是,辛父辛母出去了,都没张开嘴。


    想说的太多,可不知哪句最合适当第一句。


    李卓倒是没意外,自个拿个木凳坐下,嘴上说身体好些了就好,手从袖子里掏出卷起来的纸扎。


    等李卓住了嘴,辛承望听明白了,官学每周有一天的休息日,要往常也不会来家,跟其他同窗一起探讨学问。


    但这他生病了,所以特意来把抄写的笔记捎给自己。


    四书五经就那么几本书,但带详解和释义的只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李卓是童生,教导他们那班的可是学识杠杠的,这笔记给自己还没中童生的,完全是大材小用了啊。


    心里超感动,这什么神仙友谊啊。


    正为怎么学习发愁呢,文言文光会背句子没用,延伸意思写出来独特的文章才算是入门。


    上辈子学的那么多门课程,如今在科举面前全成了无用功。


    此刻这李卓简直浑身闪闪发光,闪耀无比。


    李卓见辛弟只是看着自己,手里没接,一点没意外。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跟这兄弟相处就是自个说的嗓子哑了,这兄弟低头不语或点头。


    (其实就是嫌烦,想着应付完赶紧走,但李卓不知道,完美的误会。)


    想了好久想明白了,这辛弟要面子了,自个说的那些话不妥当,得改改,有些话只能俩人在时说。


    此刻俩人心里各想各的,但嘴上交流正常。


    一个说“多谢”一个回“可不准说这个,咱们兄弟间用不着这字。”


    “是是,贤兄。”


    “嗯,没想到生了这次病,话变多了些,这才好。”


    以前安慰多回,但没一点用,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早就跟你说过,大丈夫若有一番事业,何患无妻,即便遇上难事也不该一蹶不振,现在你这样我可是放心了。”


    李卓说完,笑声不止。


    本身声音洪亮,这一笑好似屋子都颤动了。


    被这句话震到的辛承望张嘴又闭上,其实原主对于努力还考不中童生一事更想不开,但这时候还是不说了。


    笑声停歇,李卓回头瞅瞅门口,压低声音开始说最近书院里的几件“趣事”。


    辛承望嘴角抽动,强忍着没露出异样。


    李卓典型的北方汉子,浓眉大眼、长宽脸,再加上七尺有余的身高,谁看都是可靠板正那类。


    但没想到竟如此热衷于八卦,这,这可太对他胃口了。


    装也不装,将笔记小心放豆枕底下,身子直立起来。


    瞧这样子,李卓通体舒畅。


    兴致上来,说了两刻钟还没说够,直到辛母进来说留在这吃饭,李卓才慌忙起身说有事得走了。


    “那辛弟你好好养身体,等过几天为兄再来看你。”


    “啊,好,贤兄慢走。”


    本要加上路上小心,一想就在隔壁还是不加了。


    看着晃动的门帘,想着刚才关乎同窗、夫子等八卦,辛承望更加深对官学的印象了。


    倒是没想到那些公子哥,私下也会因小事不和大打出手,教谕之间也各有争斗,果然职场就没好混的,哪都卷。


    转念一想,上辈子自己不也是卷中卷。


    想到此骤然有点乐,论这个那还真不带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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