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焰大脑晕晕乎乎的。
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脑海里会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他脊背贴着木船的船板, 刚才那条缓缓蠕动朝他爬来的水蛇把他吓得够呛,以至于他整个人都缩在了小木船上。
船晃啊晃的。
船底的湖水也被晃得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发出哗哗响的声音。
他的衣服被水溅湿了一点。
美人刚才俯身过来帮他驱蛇的时候, 他终于看清了他衣服上的绣线。
不是专门的图案, 好像是沿着某种划破的痕迹补上去的图案, 遮住了那道蜿蜒。
还有, 他靠近左侧耳垂的脖颈那里有一颗小痣。
耳朵小巧可爱, 鼻头也可爱, 粉粉的,凝了颗不小心溅到鼻尖上的水珠。
祁焰觉得自己晕眩得更厉害了,船更加摇晃了。
他不记得自己有晕船的症状, 他躺在游艇上被海浪那么大幅度地掀拍都没有这种感觉。
“你有这么怕蛇吗?”
江之遇看眼前这么个高个大男生疑似吓得瘫软在了船上,帅气的脸上表情痴怔, 总是张扬挑着的眼眸也一阵涣散。
他不禁有些担心:“你真的不用怕, 它就算咬到你也没事,没有毒, 就像被蚂蚁夹了一下那样, 过了会儿就不疼了。”
果然是豪门长大的少爷, 娇生惯养的。
一条小水蛇就把他吓成了这个样子,比害怕被大鹅啄的昭昭小叔胆子还小。
祁焰听美人吴侬软语的安慰声音悠悠远远飘来,他第一次在包厢听他说话的时候还在想,他怎么说话还有口音啊。
穿的衣服土里土气,眉目怯缩, 说话又带着乡音。
现在却觉得耳朵像是被绵软的云朵轻轻揉了揉, 整个人瘫软成了一摊水。
“我叫你朋友过来吧。”江之遇见眼前的男生半天没有反应,以为他被吓坏了,打算让他的发小霍少爷过来把他接回去。
毕竟这么大的个子, 江之遇就是没有怀孕也驮不回他。
“别别别,别叫岭生。”祁焰这才猛地回过神来。
被岭生知道他刚才的糗状,虽然知道他不会像黎清叙那样嘲笑自己,祁焰还是觉得很没面子。
祁焰阻止住美人。
“那什么,我、我只是从来没在现实世界里遇见过蛇,而且它们湿湿滑滑的,我一向不喜欢软体爬行动物,很丑,不是害怕它们。”
“我知道了,你不是害怕它们。”江之遇没忘记男生刚才那记嗓音拐了好几个弯的惊呼和吓得惨白的一张帅气的脸。
他把船往岸边撑:“荷叶我已经摘得差不多了,我们可以去岸上了。”
“之遇哥,刚才谢谢你。”虽然觉得丢脸,祁焰还是向这个帮他把蛇赶走的美人道谢。
没想到美人看着纤纤弱弱的,在他们面前也跟只小白兔一般,丢起蛇来丝毫不含糊。
“对了,我能这样称呼你吗?我好像听谢伯母说你比我们年长一些。”祁焰又问向撑着船桨往岸边划去的漂亮身影。
江之遇回头看了他一眼,褪去刚才那副惊吓的表情,男生又恢复了一张帅气无比的面庞。
此时的太阳光更耀眼了一些,湖面被阳光还有满湖的荷叶染成了介于金黄和碧绿之间一种剔透明媚的色彩。
岸边的草地是明丽的,男生撑着两只胳膊仰头看过来的笑脸也是明媚的,像他身后铺了满湖日光的太阳,又绚烂又耀眼。
这让江之遇产生了一种错觉,眼前的男生像极了一只仰着头求挠痒痒的帅气大型犬,仿佛用手指勾着挠挠它的下巴,它就会吐出舌头朝人笑。
江之遇有一瞬间被他小太阳般绚烂的笑容感染到,点点头:“可以,你想怎么叫我都行,我确实比你们要大一些。”
“之遇哥,你一个人的时候就是这样生活的吗?”祁焰现在对这位乡下美人充满了好奇,拒绝阿延,自己一个人揣着孩子回到了乡下。
他原本以为这是美人以退为进,欲擒故纵的手段,没想到是他龌龊了。
祁焰现在听着耳边哗哗的水声,鼻尖荷叶、草木清香浮荡。
接天莲叶将他们围在一只小舟上,比他的私人海域还要美好漂亮。
江之遇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问自己,嗯了声:“对,这就是我的日常。”
“那你一个人不会觉得无聊吗?”祁焰又问。
他喜欢热闹,尤其是有很多人的那种热闹,会让他感到十分满足和快乐。
但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除了打游戏,就觉得没什么可做的,有点索然无味。
别提像眼前的男人一个人住在那座小院,一个人每天生活。
江之遇摇摇头:“不会,我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做,不会觉得无聊。”
无论是精心打理自己的小院,看着自己的家一点一点变好,还是现在有了宝宝,他努力攒钱,给宝宝做玩具。
江之遇觉得自己的每一天都很充实,并且充满了期待,怎么会觉得无聊呢?
只以前偶尔会有一点空落,不过最近好像没有这样感觉了。
祁焰越来越觉得是自己误解美人了。
他怎么这么肤浅,几下就给别人下了评判。
船晃晃悠悠地被撑到了岸边,江之遇放下船桨,将绳索系好,随后拎起自己装了满满当当的荷叶、莲蓬还有收集好的露珠。
他对眼前的男生说:“我要回家了,你呢,刚才说在等直升飞机驾驶员过来接你回北城?”
祁焰经他提醒,这才想起自己今天这么早起来是因为睡不惯借宿在岭生那里的藤椅床,以及觉得待在这里太无聊了,打算早早回北城。
可是现在,他对着这样一个美好而有趣的灵魂,刚才船晃悠摇荡,祁焰的心一直摇荡到了现在。
他突然不想回北城了。
没有人懂自己雨中撑荷叶伞和踩水的浪漫,这个男人懂。
他还会徒手甩水蛇!
祁焰眸光就闪烁道:“你听错了,我是等驾驶员帮我送几件衣服过来,我没打算回去。”
江之遇:“?”
他听错了吗?
“之遇哥,我帮你拎吧。”祁焰绽着明绚的笑容走过去。
“刚才你帮我赶走蛇,作为回报,我帮你拎篮子吧。”
江之遇想说不用,可是男生已经快速接过他手中的篮子挎在了手中。
江之遇:“……好吧,那就辛苦你了。”
“不辛苦。”祁焰扬起飞扬的眉眼,咧开唇角,一侧耳朵上的耳钉在阳光下闪耀着璀璨的光芒。
江之遇被这道光芒晃了晃眼,那种有只大狗狗朝他笑的错觉又涌上了心头。
所以,当谢津延从轰隆隆的直升飞机下来,和前来学艺的霍岭生在一座漂亮的小院门前彼此冷着脸相对时,就看到了远处走过来的两道身影。
一个高个子,蓝发,逆着光下的笑容拉扯很大,眼睛都快弯没了缝,笑得很不值钱,像别人牵的一条哈巴狗。
另外一个,还是漂亮美好的让人心动。
可是,为什么这张清隽秀美的脸上会露出一种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笑容?
谢津延脸色十分难看。
一旁的霍岭生清冷眼眸也掠过一抹沉晦。
“他怎么来这里了,你知道?”谢津延死死地盯着那两道身影,以为自己看错了。
霍岭生声音很冷地应了声,没有否认。
“你怎么让他俩在一起了?”谢津延还是不可置信。
霍岭生凉凉地冷嗤一声:“什么叫我让他俩在一起,你当我是什么,你们的看门狗?”
“我以为你是正义的审判者。”谢津延同样讥诮一声,没忘记这个发小在群里是怎样审判自己和黎清叙。
但他口中这个“们”倒是让自己很受用。
霍岭生面色沉下来。
两道仿佛要把自己千刀万剐的视线投射过来,祁焰不是没有感觉到。
他脚步踟蹰了下,帅气面庞上的绚烂笑容也有些凝固。
江之遇在听他讲开演唱会中好玩的事情,不愧是万众瞩目,在世界范围内拥有那么多粉丝的大明星。
这位祁少爷真的很有感染力,特别的青春活力。
江之遇见他脸上的表情变了变,似是露出了点担忧和害怕的神色,他问:“怎么了?”
“没什么,之遇哥。”祁焰又扬起绚烂的笑容冲眼前男人笑了笑。
“之遇哥,你知道我和阿延还有岭生他们几个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是吧?”
江之遇点点头:“嗯,我听谢老夫人说过。”
“是这样的,因为我年纪比他们小一些,又比他们笨,常常不知道怎么了就惹得他们不高兴,对我有意见。”
祁焰眼眸里流露出类似于委屈和无助的情绪,在他这种五官立体,眉眼飞扬的浓颜系长相的脸上就越发像受了欺负的大狗狗。
“你别看阿延现在穿个西装人模狗样的,以前在部队里学过军体格斗术,平时还加入了什么剑术俱乐部,很不好惹。”
“岭生你别被他清冷的表象骗了,他在山上不是仅仅念佛经的,还跟他师兄们学了什么拳,以前把我当那个木人桩打,练习拳法。”
“所以,你想和我说什么?”江之遇很是迷茫,这些确实是他不了解昭昭小叔和霍少爷的,也是第一次听别人告诉自己。
祁焰挎着篮子往美人身后缩了缩,抬起下巴指了指前方。
江之遇这才注意到他小院附近的空地上停了架熟悉的直升飞机。
至于小院门口,一身矜贵西装的男人面色不善地望着他们的方向,又换了个浅色系的样式,领带也带了点花色。
头发这次没有被直升飞机掀起的风吹得乱七八糟,显然仔细打理过,怎么看都像是刚参加完晚宴出来的俊逸矜贵模样。
而他身边站着的霍少爷,江之遇小院的墙壁上爬了凌霄花,还在凌霄花盛开的花期,满墙绿叶攀爬,明丽花朵绽放。
和江之遇初次见到他时的清冷出尘的样子如出一辙。
只是眸光确实有些晦暗。
和他身旁的昭昭小叔一样,不知为何凝着他们的视线让人脊背生寒。
江之遇不知道怎么了。
昭昭小叔这样他还能理解,毕竟昭昭小叔经常这样让他摸不着头脑。
但霍少爷又是为何这样?
“你看吧,不知道怎么他们又这样了。”祁焰语气茫然地说道。
然后一双飞扬的眼睛眼尾垂下,化作狗狗眼:“之遇哥,要是一会儿我不小心哪里惹恼了他们,你能不护一护我?”
第42章 第 42 章 之遇哥之遇哥
江之遇听到这句“你能不能护一护”我, 更加茫然了。
怎么,难道他们还会打起来吗?
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吗?
而且要他怎么护啊,昭昭小叔那副不好惹的样子, 每次凶巴巴地把自己抵着, 逼问自己回答一些不知道要怎么回答的莫名其妙的问题。
他自己都有些头皮发麻, 每次都不知道要怎么应对这个男人。
可是眼前的大狗狗实在看上去很可怜害怕的样子, 江之遇硬了硬头皮:“我、我尽量。”
被小尾巴似的跟在身后地朝小院门口走去, 江之遇在两个面色不太好看的男人面前站定。
他看一眼昭昭小叔, 又看一眼霍少爷:“你们怎么这么早都来了。”
霍岭生告知又遇到一个不懂的地方想早点弄清,顺便找他的朋友去了哪里。
谢津延望着眼前男人垂敛着羽睫的眼眸,脸上是嗅到什么危险气息的小动物一样小心翼翼的表情。
谢津延想起刚才看到的侧眸笑着的一张舒展明丽的脸, 对自己从来就没有这样过,前天在树荫下还说自己凶。
他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变了好几种色, 心情又复杂又嫉妒。
却末了, 冷鸷脸上所有情绪敛去,倒露出几分松动和温和, 连语气都是前所未有的温和。
“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 马上就会有勘探队和工程师过来, 我想尽早告诉你这个消息,提前来这里部署。”
江之遇愣了愣。
对上男人一张削去锋利,面部线条变得柔和的脸,明明刚才远远看过去还是一副面色不善的样子。
是清早的太阳光太温和了吗?
在酒店醒来的那个早上,男人刚睡醒缓缓睁开眼的时候就是这样一种很具有欺骗性的驯兽模样, 让江之遇迷惑了好一会儿。
旁边清冷着一张脸的霍岭生眉头蹙了蹙。
而躲在美人身后装可怜的祁焰似乎也意想不到自己这个兄弟变脸变得这么快, 他已经做好了这位脾气不好惹的发小一脚踹过来的心理准备。
然后哭唧唧地扑进美人怀里。
之遇哥身上好香,刚才俯身过来的时候,他好喜欢他身上那种淡淡的沾了荷叶气息的草木清香味道。
祁焰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江之遇迷惑了一会儿拿出钥匙打开小院的门:“那你们进来吧。”
他转身推开门。
而这时, 祁焰扭过头,又对上发小冷森森的视线。
如果眼神能化作刀子,祁焰猜自己的身上现在一定被戳了千万个窟窿。
好家伙,以前怎么没发现阿延是个变脸大师,和他一样会装?
他缩了缩脖子跟在美人的身后进了屋子。
不管了,先和之遇哥贴贴要紧。
一行人到了屋子里。
祁焰不再像昨天和清早起床那样蔫蔫的,一脸索然无味的表情。
再看这座乡下小院,忽然觉得连一寸土都变得有意思起来。
“之遇哥,这些荷叶和莲蓬我要帮你放在哪里?”他绽出绚烂的笑容兴冲冲地冲屋子里的身影问道。
“之遇哥?”
“之遇哥?”
跨进小屋的两个男人同时出声,一张冷峻,一张清冷的脸上都露出了似是意想不到的表情。
“你刚才叫他什么?”谢津延漆黑眼底覆上一抹沉沉的晦暗,腔调也一瞬间转冷,阴恻恻问。
祁焰就流露出茫然又理所当然的表情:“之遇哥啊,不是说他比我们大一些吗?我这样称呼他不对吗?难道你们不是这样叫他的?”
谢津延:“……”
霍岭生:“……”
谢津延脸色再度变得难看。
他漆黑眸子盯向厨房里的身影。
好像从在酒店第一晚被这个男人拦在走廊,到他暂住进自己家,再到他回乡下,谢津延从来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
他一直叫自己昭昭小叔,自己也顺理成章地称呼对方为小侄子的养父,并没有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
可是直到这一刻,谢津延才意识到。
他们之间似乎除了昭昭还有肚子里那个意外的孩子,好像什么都没有。
仿佛一层缥缈的纱隔在他们中间,看似将他们牵连了在一起。
可是用手一抓,才发现这不是白纱,而是一圈缭绕着的白雾,手指轻轻一碰就消散了,根本什么都抓不住。
谢津延蓦然想起他到自己家里的那天晚上,男人拎着皱巴巴的条纹编织袋行李要回乡下。
他母亲挽留这个男人住下时,让自己称呼他为兄长,并像对待兄长一样的尊敬态度对待他。
可那时谢津延眼里只有一位眸光清透,看上去像入城大学生一样的看不出年龄的漂亮男人,这个男人又刚和自己上过床,发生过那样的肉.体关系。
他无论如何都叫不出兄长这样的称谓。
谢津延脸色一时间变幻莫测。
霍岭生同样心湖翻搅,因为他也在这个时候意识到,除了发小小侄子养父这层关系,他更是什么都算不上。
学艺的借口又能持续多久?
他对自己除了像对待普通的学生一样,一点多余的心思都没有。
两个自小就是天之骄子,从未尝过挫败滋味的男人第一次产生了什么都抓不住的空茫情绪。
还有一种烦躁,克制不住地在心头滋长。
江之遇这时从厨房里走出来,没有注意到屋子里两个男人脸上一个比一个难看的表情。
他接过祁少爷手中的篮子:“给我吧,祁少爷,我来放,谢谢你帮我拎回来。”
“之遇哥你太客气了,你帮我把那么吓人的蛇赶跑,这都是我应该做的。”祁焰笑得更灿烂了。
“对了,之遇哥,你能不能不要叫我祁少爷?”祁焰凑到厨房,哇,美人的厨房布置得好漂亮。
他竟然把一根树棍当作杆子挂在天花板上,然后在藤编的篮子里挂长出长长藤叶的植物在窗边,还自己养了薄荷和迷迭香草。
从这扇窗能看到特别漂亮的蓝天,祁焰昨天来小院找岭生的时候只在外面晃悠了一会儿,没进去里面,这才发现屋子里别有天地,连厨房都布置得这么别出心裁。
“你是阿延小侄子的养父,我又是阿延的好朋友,你叫我祁少爷太生分了,叫我小焰就可以。”
“你会不会太自来熟了?”谢津延终于忍不了了,走进厨房。
赶蛇?
他不过是离开了两天,又发生了什么。
一方小小的空间突然容了三个人,尤其是另外两个都是个子很高,身形很峻拔的男人。
江之遇把收集好的露珠玻璃瓶放入冰箱,转头看到昭昭小叔走到了他的身边,一股熟悉的空间被挤压的感觉袭来。
“我怎么自来熟了?”祁焰像是没有注意到发小脸上阴郁的表情,懵然地眨眨眼,“我说的哪里不对吗?”
谢津延:“……”
“昭昭小叔,祁、小焰,要不你们先出去吧,厨房有点小,我需要先把荷叶清洗一下,你们在这里我有些不太方便。”
江之遇隐隐觉得周遭的空气飘散着一股怪异的因子。
虽然不至于像黎少爷在时,或是前天霍少爷在自己家吃午饭时那种一触即发的硝烟味,江之遇还是感到哪里不对劲。
尤其是两人一左一右地在厨台前把自己夹在中间,他都没办法转身了。
祁焰听了他的话,歉意地挠了挠头:“抱歉啊,之遇哥,影响到你了,你需要我帮你吗?”
江之遇摇头:“不用,我自己来就可以了,堂屋的桌子上有我早上烧好的热开水,你们自便。”
祁焰便再度绽起绚烂的笑脸:“那我就在之遇哥这里打扰一会儿,等我的驾驶员。”
他说完,迈开长腿步履轻快地走出厨房,身后像摇了一条得意的大尾巴。
谢津延薄唇紧抿了片刻,最后一言不发地出去了。
空间一下子扩散开来,那种拥挤感顿时消失不见。
江之遇舒了一口气,往厨房外面看了一眼,应该不会发生祁少爷口中说的那种事情吧?
堂屋。
谢津延神色不善地问向这位小尾巴似的黏在那个男人身后的发小:“你怎么来这里了?”
祁焰刚接了自己驾驶员的电话,收回手机。
“这个问题岭生前天晚上问过我,那我再说一遍,我只是因为太无聊了,在群里给你们发消息没有人理我,我就想找个地方打发时间。”
“你去哪里不好来这里?”谢津延拧了拧眉。
祁焰摊手,无辜的表情:“没办法,你们一个两个三个都往这里跑,我在群里问你们是怎么回事,你们一个人都不搭理我,我所有的话都被你们自动忽略,我太好奇了,就只能自己过来探索了。”
“没想到。”男生说着,帅气的面庞笑容扩大,挑了挑眉梢,“还真让我看到了有意思的事情。”
“什么?”谢津延眉头拧得更紧。
一旁自始至终没有作声的霍岭生咳了一声:“你的直升飞机驾驶员什么时候到,我起床后没有看到你,提前帮你把行李整理好了。”
“啊?你给我整理行李?”祁焰十分震惊,一下子忘了自己刚才要说什么,“你竟然会给我整理行李?我第一次感受到我们之间的兄弟情。”
“所以你什么时候走?”霍岭生冷声。
祁焰:“?”
祁焰:“我不走了,我让驾驶员回去了,我打算在这里多留几天,我现在觉得这里挺有意思的。”
“你还要多待几天?”谢津延黑眸冷凝,薄唇溢出冷淡的笑,身上散发着压迫感十足的气息。
祁焰瞬间又有些怂了,但想到摇晃小船上美人俯过来的身影,他仗了仗胆子:“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多待几天?只允许你们来乡下,不许我在,还是你们在这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和心思?”
谢津延:“……”
霍岭生:“……”
江之遇从厨房出来,就感受到了堂屋里紧张的氛围,比刚才在厨房里还要浓烈。
昭昭小叔和霍少爷都用一种能够把人钉穿的眼神注视着他们这位共同的发小。
祁少爷大型犬一样地缩着,一副受了欺负的委屈模样。
江之遇担心会出现祁少爷刚才说的那种情况,主要害怕自己好不容易打理好的屋子被他们毁掉。
他举了举刚才在厨房用新鲜的荷叶做的荷叶茶,小声试探着问:“你、你们要不要喝点荷叶茶?它可以降火。”
谢津延听到温声软语的声音,透着小心翼翼。
他视线转过去一眼,落在一张不明状况的局促面庞上,顿时没脾气了。
就这样,平静的小院又多出一个人。
祁少爷性格热烈开朗,像小太阳一样,因为他,整个小院都变得十分热闹。
就是气氛有些怪异,一会儿紧张,但自己看过去的时候,又什么都没有,仿佛是自己的错觉一样。
好在这样怪异的氛围没有持续多久,昭昭小叔很快就去和乡长以及各部门的政府人员商谈溪源乡的建设事宜了。
他好像真的对这件事情很上心。
前天匆匆地来,当天下午又乘直升飞机匆匆地离开。
今天这么早地赶来这里,还带了一批秘书处的随从人员。
但宋秘书没有跟随他一起,好像是留在公司主持公司事务以及明天去接昭昭。
昭昭今晚年级有个小型的才艺展示活动,没办法像上次那样放了学就和他一起过来。
昭昭小叔便留了最亲信的人明天带昭昭来找自己。
他似乎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江之遇看他西装革履地和随从人员一起消失在小路尽头,路过那方有大鹅的池塘,好像真的听自己的绕远了一些。
接下来的白天就是霍少爷在自己这里学艺,祁少爷也留在了这里。
这位热情开朗的男生好像对一切都感到新奇的样子,尤其是他工具屋木架上的那一排做给宝宝的玩具礼物。
他摆弄了一会儿后就也要学木工,然后搬了个凳子坐在工作台前一直看着他们。
江之遇倒是没什么,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感到霍少爷似乎有一种不耐烦的情绪。
清冷的脸上有过疏离,漠然,对什么事情都不在乎的漫不经心,还有早上看到的和昭昭小叔一样不太好看的晦暗。
却是江之遇第一次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一丝烦躁的情绪。
他还以为这个男人永远都是那副清冷出尘的淡然模样。
“你非要一直盯着我吗?”
到了傍晚,天色降下,霍岭生走出小院,面色一片沉晦。
祁焰啊了一声,茫然道:“我没盯着你啊,我在看之遇哥向他学习,你干吗这样问我,你是不是心虚啊?”
霍岭生:“……”
极力压制住心中的暴戾。
江之遇直到很晚的时候才等到昭昭小叔回来。
本来要睡的,可是看到门外空地上纹丝未动停着的直升飞机,他最后还是留了扇门,亮了一盏灯。
他趴在堂屋的桌子等候,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动静。
江之遇撑开眼皮走到院子里,这才发现是昭昭小叔回来了。
还是一副西装革履的矜贵模样,和早上离开的时候没什么不同。
领带,衣袖,头发,一丝不苟,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松散。
却站在他的小菜园前一动不动。
月光清亮,皎皎地铺过来一层月纱。
江之遇疑惑地走上前去,问道:“你怎么不进来,站在菜地里做什么?”
不是最怕锃亮的皮鞋上踩了泥巴和落了灰尘吗。
男人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依然待在菜园前。
过了会儿,忽然弯下身,蹲在地上,伸出修长的手指抚了抚小菜园里江之遇种的没有成熟还是绿皮的南瓜。
然后听他一向低沉好听的声音开口道:“咪咪,原来你在这里,又被雨淋到了吗?我给你带好吃的来了。”
说着,他像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一样,送到南瓜面前:“你尝尝好不好吃,要是喜欢,我下次还给你带。”
“欸,你怎么不吃啊?”这道声音很是疑惑。
“你要是不吃的话,那你跟我回家,我家里有很多好吃的。”
他说完,抱起这只不愿意吃他手中“食物”的南瓜。
南瓜还未成熟,圆圆的一颗,牵着粗粗的绿藤。
他这么抱着南瓜一起身,牵起一大片瓜藤和枝叶。
江之遇睁大眼眸,望着眼前这一幕。
看男人把南瓜错当成猫咪,牵藤带瓜地抱在怀里。
他今天穿的是浅色系的西装,黑衬衫,但扎了条花色银亮的领带。
袖子上墨沉的袖扣也换做了在月光下闪烁着星辰一般光辉的深蓝宝石。
一切的一切中和掉了他身上冷厉的气场。
江之遇不知道昭昭小叔这是怎么了?
他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确认自己没有睡着,他不是在做梦。
可是眼前的画面又让自己怎么都不敢相信这是昭昭小叔,那个无论走到哪里都是矜贵非凡,气场强大的男人。
也无论如何不敢相信他会对着一只南瓜喊猫咪。
江之遇不得不走上前去问他怎么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还有:“你快把南瓜放下,它是南瓜,不是猫猫,吃不了东西,你再这样扯要把瓜藤连根扯起来了。”
而这时,男人才终于好似听到了他的话一样,把南瓜放下。
随后,他朝自己走来。
高大的身影渐渐走近,熟悉的木质沉香气息裹来,携来一阵淡淡的酒气。
原来是在外面应酬喝酒了。
可是,他这样是喝醉了吗?
江之遇一阵茫然无措,不然怎么解释他这种白天拿着枪对着他脑袋都做不出的行为。
正迷惑着,忽然,高大身影压下,男人一头扑在了他身上。
灼热呼吸喷洒脖颈间,痒痒的,他听他低沉的声音呢喃着。
“之遇哥,之遇,你能不能也叫一下我的名字……”
第43章 第 43 章 你为什么要脱我的衣服
江之遇身形僵了僵, 听他呢喃出这样一句话。
夜沉如水,院子里奏响着悦耳的蛐蛐声还有不知名的虫鸣。
他脖颈上的皮肤被男人散落的发丝轻扫着,沉沉重量压在肩上, 低喃声似是贴着耳膜, 弄得他脖子和耳朵都痒痒的。
之遇哥, 之遇……
这是江之遇从来没有想过会从这个男人口中喊出来的称呼, 他也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
这个人从第一眼见到就气势迫人, 周身气息凛冽, 走在酒店长廊的时候神情又冷淡又倨傲。
在这之前,江之遇对他所有打探到的信息都是来自于财经杂志和电视上的商业访谈。
他无论走在哪里都是一副天之骄子的矜贵模样,身边围了很多商界人士和上流圈层的人, 天生的上位者。
以至于江之遇常常忘了,他是很年轻的时候就接管了家业, 听谢老夫人说的, 比自己还要小三岁。
江之遇不明白他为什么喝醉了酒会吐出这样一句话。
喊他哥,叫自己的名字, 还让自己也叫他的名字。
江之遇眸中流露出困惑。
记忆里, 他们好像确实没有叫过彼此的名字, 在他心里,这个男人是养子的小叔。
虽然他也是自己肚子里孩子的生父,两个人发生过那样的关系,江之遇潜意识里没有把他当过养子小叔外的其他人。
甚至江之遇以为,签了那张协议单后自己回到乡下, 他们两人便再无瓜葛, 不会有任何牵扯,怎么也没想到他这段时间会频频到自己这里来,还有他的朋友们也一个接一个出现。
好像不知不觉间, 自己平静的生活被他还有他的朋友们打破了。
就像他刚才抱着的那只南瓜,牵起一根藤,在身后连瓜带藤地牵起了一大片。
江之遇都没想过这么晚了,自己为什么要等他,给他留一扇门,留一盏灯。
还有,要叫他什么?
阿延吗?
谢老夫人和他的朋友们都是这样叫他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喊起他的朋友祁少爷就能很顺口,让自己喊他的名字,江之遇就觉得有些别扭,舌头像是被烫到一样,怎么也叫不出来。
“你是不是喝醉了,我带你到屋子里。”
江之遇耳根微微发热,没去回应他让自己喊他名字的话,而是推开他的身体,把他扶到屋子里,准备去给他煮碗解酒茶喝。
“你这样子一定是喝醉了,现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江之遇咕哝,把他扶到座椅上坐下。
这时候,手机铃声响了。
江之遇抽开手,打开手机,发现是宋秘书打来的。
“抱歉,江先生,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你。”电话那头传来宋秘书沉稳歉意的声音。
“我刚从同事那里得知今晚谢总没有推拒您这边的乡民还有政务人员的热情和好意,比平常多喝了点酒,可能会有延迟醉酒反应。”
“什么是延迟醉酒反应?”江之遇没听懂宋秘书的话,担忧地看了一眼被自己扶在椅子上坐着的男人。
真奇怪,他平时拽着一张冷脸,五官凌厉,一双黑沉的眼眸盯着人看的时候总是让人不自觉地腿脚发软,头皮生寒。
这会儿却像一只大型玩偶一样安静地在那坐着,睁着双有些迷离的眼眸望着自己打电话。
上次江之遇看到他这种迷离的样子是在酒店走廊上,后来江之遇才知道他那时候中了催.情药剂,他当时那种奇怪的样子是药效在发作。
而这时,宋秘书说道,语气有些欲言又止和迟疑:“就是谢总他……有可能做些奇怪的事情。”
江之遇听了宋秘书的话,微微一怔,随后想起那天晚上男人是怎么翻来覆去折腾自己的,顿时一阵惊慌和脸红:“什么奇怪的事情?不、不会……”
“不过只发生了一次,把自己当成了一只蘑菇蹲在墙角要给蚂蚁挡雨,后来就没发生过了,也不一定这次会这样。”
宋秘书叹了口气,显然不想揭上司的短:“如果这次谢总在您那里又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还请江先生谅解,您也可以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原来是装蘑菇。
江之遇重重舒了一口气,脸色的惊慌褪去,他还以为这个男人又要像那天晚上那样折腾自己。
挂断宋秘书的电话,江之遇又看了一眼椅子上安静坐着的人,还是睁着双迷离的眼睛看他。
他想起刚才他在菜园里给南瓜喂东西吃,应该就算是宋秘书说的醉酒后做的奇怪的事情了吧。
“你在这里坐着等我一下,我去给你煮碗解酒茶喝。”江之遇向他说道。
然后看到男人点点头,很乖巧的样子:“好。”
他这样倒让江之遇有些不太习惯了,一副丛林里的野狼化身家里养的温驯大犬的模样,把江之遇弄得一时有些无措,不知道要怎么应对他。
江之遇转过身,去了厨房。
家里什么都有,他以前帮着采草药懂一点简单的药理,知道葛花具有解酒醒脾的作用,很快便用之前晾晒的葛根花给他煮了碗葛根花茶。
江之遇把煮好的茶汤端到他面前。
“把这个喝了,喝了你就不难受了。”
男人低头看了一眼,微微皱了皱眉:“烫。”
“那我给你吹吹。”江之遇耐心地把茶汤吹了吹,等吹得温热,重新递到他嘴边。
这次,他听话地喝了。
只是喝完,他还是端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安静乖敛的样子仿佛怎么摆弄他都可以。
江之遇心想,过了刚才非要喂南瓜吃东西和抱南瓜那股闹腾劲儿,现在倒是挺安静温顺的。
虽然和他平日里完全是两个人,可是只要不像那晚折腾自己那样就好。
他去厨房把喝完的茶汤碗和煮汤罐清洗干净,随后重新回到堂屋里。
这时,时间已经不早了,墙上挂着的钟表指向了十点钟。
往常这个时候,江之遇已经躺在床上打瞌睡了。
他看男人依旧端坐在椅子上,问道:“你要不要回屋子里睡觉?”
“洗澡。”
“什么?”江之遇没听太清。
男人终于动了动,抬起自己的衣袖闻了闻,很坚持的语气:“我要洗完澡再睡。”
江之遇这才想起来他是有洁癖的,难为他喝醉酒了还记得。
“那你去卫生间洗澡,我给你找衣服去,你行李在哪?”
男人指了指自己小侄子以前住的屋子方向,现在几乎成了他在这里的临时居所。
江之遇便走过去打开他的行李箱,从里面找出他的睡衣,很意外地,竟然是上次他和昭昭陪自己去山那边的集市采购时给他买的那套睡衣。
当时江之遇想着他以后可能会陪昭昭常来,就往家里多添了几双碗筷、茶杯、牙膏牙刷等日用品,还有一双拖鞋。
听他说家里的佣人会给他准备,江之遇就把这些东西放了回去,没想到被他拦住,又买了些其他日用品,其中就包括做活动买一送一的睡衣。
他坚持要买,也不知道这样之前住在谢家庄园偶尔晚上碰见总是穿着质感丝滑一看就很昂贵的丝质睡袍的矜贵大少爷,为什么一定要把59块9买一送一的平价睡衣放进了购物车。
他自己当时说的是那件最大码的没人买,他好心帮店家促销。
可是江之遇没想到他竟然把这件睡衣带回了北城,然后现在又装在行李箱里带了过来。
江之遇微微怔神,把睡衣拿出来,又去给他找内裤。
是带过来的一次性内裤,江之遇无意间瞥了一眼上面的尺码,脸上顿时飘来一抹红晕。
怪不得那天晚上在卫生间看到的那么大,那么可怖。
也难怪他这方面的瘾那么大。
江之遇红着耳根把他的衣服拿好,又把行李箱重新归纳齐整,随后走出房门,让他去浴室洗澡。
“你自己可以是吧?”江之遇问一声,却看到堂屋刚才坐着的椅子上没有人。
浴室那边传来哗啦哗啦淋浴的声音,灯开着,可是门却没有关。
江之遇疑惑走过去,就看到男人衣服未脱就拿着花洒准备往身上浇水。
江之遇愣了几秒就立刻进去拿开他手上的淋浴喷头。
男人个子很高,江之遇去够他手上的淋浴器时第一时间没有够着。
因此温热的水流在空中划了一圈,最后淅沥淅沥地淋在了他们两个人的身上。
水珠在眼前流淌,雾蒙蒙一片,像在他们头顶下了一场温热的雨。
江之遇把淋浴器关掉,擦了擦粘在眼睫上的水珠,抬头看一眼同样湿漉漉的男人。
“你要先把你的衣服脱掉再洗澡,不能直接用淋浴器往身上淋。”
“不能吗?”男人漆黑的眼眸迷茫看过来,“我看其他小树就是这样直接往身上浇水的。”
其他小树?
江之遇怔愣了几秒,好半晌想起刚才宋秘书说的话——延迟醉酒反应。
他还以为给南瓜喂东西吃的奇怪举动已经结束了,没想到还有,难怪他刚才在椅子上坐着那么安静。
这是继把自己当成蘑菇蹲在墙角后又把自己当成小树了吗?
这个人怎么喝醉酒了是这个样子啊。
江之遇现在很难把眼前的男人和平日里看到的一脸冷峻,矜贵倨傲的谢氏掌权人联系在一起。
他只是耐心说道:“你不是小树,不能直接往身上浇水,要把衣服脱掉才能洗澡。”
“要脱掉吗?”男人似是不解。
江之遇点头,肯定道:“一定要脱掉。”
“好吧。”男人纠结了一会儿决定听他的,抬起手把西装外套脱下。
然后问:“里面也要脱吗?”
他指了指自己的衬衫,被刚才温热的水流淋湿一点,薄薄一片黑色布料贴着紧实的胸膛,能隐隐看到布料下结实的轮廓。
江之遇移开一点视线,再次点头:“脱。”
男人便继续去解衬衫扣子。
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在浴室柔和灯辉的照耀下像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现在这双修长的手指缓慢地解着衬衫扣子,他平时无论是用餐还是做别的事情,总是一副慢条斯理,不紧不慢的端方矜雅模样。
这会儿解衬衣扣子的时候也是,即使喝醉了,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动作依旧维持着原本的慢条斯理。
偏他发梢上淋了水,有水珠顺着他流畅的下颌线条往下流淌。
解开几颗扣子后,与西装裹身时的矜贵模样不匹配的悍厉的肌肉线条便展露在了自己眼前。
还有手臂上浮起的青筋,衬衣撩动下若隐若现排列分明的腹肌。
江之遇那天晚上撞见他在卫生间疏解时不小心瞥见过几眼,鲨鱼肌很深,现在看起来更明显。
江之遇忽然觉得耳根有些发热,想到他之前把自己压在酒店的地板上时也这样解过衬衫扣子,露出结实悍厉的胸肌和往下滚落的汗珠。
他那时还以为他发烧了,不明状况下帮他把衣服合拢,又帮他把解开的衬衫扣子一颗一颗扣上。
现在回想,是不是就是在那时候激恼了他,他才会那么凶狠地对自己。
江之遇闭了闭眼:“你能不能快一点,你太慢了。”
怎么会有人解个衬衫扣子也能这么色.情啊。
要不是担心他在浴室里又会做出奇怪的举动,江之遇早就离开浴室不管他了。
“我有个扣子好像解不开了。”面前低沉的声音开口,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嗓音有些暗哑,在空间很小的浴室里听的人耳膜有些酥痒。
江之遇睁了睁眼:“哪里?”
男人指了指衣服上方倒数第二颗的扣子:“在这。”
江之遇便走过去帮他查看怎么了。
淡淡的木质沉香的气息夹杂着醇香的酒气钻入鼻尖,江之遇凑近一些,看了看。
“好像是缠到丝线了,你别动,我帮你解开。”
他细白手指探过去,帮他解着缠到衬衫扣子上的丝线,手背不小心擦到他结实的胸膛,像是碰到了硬邦邦的墙壁。
江之遇感觉到手指有些发热,支吾一声:“你等一等,马上就好了。”
却在这时,头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不复刚才时的迷茫和温顺,而是熟悉的沉冽和冷鸷,带一丝好整以暇。
“你为什么要脱我的衣服?”
第44章 第 44 章 你一亲我,我就控制不住……
江之遇解丝线的手指一顿, 听到这道熟悉的沉冽声音,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这是……酒醒了吗?
江之遇脑袋嗡了一下,抬起头, 果不其然对上一双幽邃洞底般随时将人拖进无尽深渊的黑沉眼眸。
哪里像刚才那样蒙了层雾般迷离, 脸上的表情也不复刚才的温顺乖敛, 而是又恢复了平日里那副拽的二五八万的矜冷模样。
只是这一次, 他还流淌着水珠的脸上带了分好整以暇, 狭长冷厉的眸子似乎也上挑起一抹从未见过的笑意, 昭示着他心情很好。
江之遇不知道他这是酒醒了还是又陷入了另一种醉酒延迟后的状态,眼睫颤了颤:“你扣子上缠住了丝线,我在帮你解丝线, 没有脱你的衣服。”
“那为什么我的衣服现在是这样的?”谢津延垂眸看一眼自己松散的衬衫,又看一眼睫毛上挂了颗水珠的男人。
细白手指还揪着自己的扣子, 覆着一层薄茧的指腹触碰到他的皮肤, 引来一股细微电流般流窜而过的酥麻感觉。
江之遇就疑惑,抬眸迎上他的视线:“你不记得了吗?你要洗澡却把自己当成小树不脱衣服就直接往身上浇水, 我只好阻止你让你先把衣服脱掉, 你的衣服是自己脱的。”
“我自己脱的?”谢津延上挑在狭长眼尾的那抹笑意缓缓凝固住。
“还有, 你说我把自己当作小树往自己身上浇水?”
不仅把自己当作小树,还要喂南瓜吃东西呢。
江之遇默默在心里嘀咕,看来自己煮的解酒茶起作用了,这个男人的酒应该是酒醒了,可是他好像不记得醉酒时的反应了。
江之遇不确定要不要把他醉酒后与平日截然不同的模样和反应告诉他, 听宋秘书说的, 他之前喝醉把自己当蘑菇的事也不知道。
江之遇只把手指从他缠了丝线的扣子上移开:“既然你酒醒了,那你自己解扣子吧,剩下的衣服你也继续自己脱, 我不打扰你洗澡了。”
“等等。”
谢津延去抓他的手腕,“你还没说清楚我把自己当小树是怎么回事?”
上次也是,话没有说明白就拎起行李袋要离开。
浴室地板上积了滩水,是刚才从花洒里喷洒出来的,他们两个人都有点被淋湿。
谢津延抓住那截细白的手腕后,看到他踩到那滩水上,脚底似是滑了下,他迅速揽过他的身体。
却有一片温热擦过脸颊。
柔软的,湿湿润润的,伴随着微热的气息,他的脸颊像是被剥了壳的荔枝吻过。
谢津延身形一僵,搂着纤细腰肢的手臂也僵住。
江之遇唇瓣也好似触碰到了什么,抿了抿唇。
半晌,反应过来他们刚才差一点滑倒了:“你没事吧?有没有磕到哪里?”
谢津延脸颊上残留着柔软唇瓣微热的触感,心神恍惚。
“我没事。”他说,随后又问,“你刚才为什么要亲我?”
“我忘记在浴室里铺防滑垫了。”江之遇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后,秀气的眉头就拧了拧。
上次在工具屋险些绊倒,虽然后来男人给他拿了怀孕的人居家穿的舒适防滑的鞋,可是忘了浴室这个容易脚滑的地方。
许大夫告诉他,他肚子里的胎儿现在已经比较稳定了,不用那么小心翼翼,可江之遇还是想尽最大的能力保护宝宝。
“我想明天去一趟集市买防滑地垫铺在浴室里。”
“好啊,到时候我陪你去,我是说……等明天昭昭来了,我们俩陪你一起,帮你拿东西。”谢津延努力回想那天晚上这双刚才亲在他脸上的唇瓣含在嘴里是什么感觉。
当时药效猛烈,他都是屈从于药效带给自己的生理反应,忘了具体是怎样的触感。
就记得意识涣散的时候,他盯着眼前一双喋喋不休的唇,只觉得这双唇瓣好漂亮,像蔷薇花瓣一样柔软。
谢津延头昏脸热,感觉刚下去的一点酒意又上来了:“你还没说你刚才为什么要亲我?”
江之遇:“?”
江之遇从自己的思绪中抽回神,这才注意到他们两人的姿势有多暧昧。
浴室里灯光柔缓,空间不是很大,却容了一方一方自己后来用石头砌的浴池。
其实自己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并不会觉得家里的空间拥挤,很宽绰。
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这个男人一来,无论是空间还是周遭的空气,都像是一瞬间被挤压了一样。
现在,江之遇又产生了这样的感觉。
因为刚才那个小小的意外,男人坐倒在了这方石头砌成的小浴池里,宽阔的脊背枕着洁净的墙壁。
他高大的躯体半凹在浴池中。
索性池子里没有放水,避免了跌坐出一阵狼狈。
可一侧的镜子上却倒映出自己跨坐在他身上的身影。
江之遇怔了怔,被他浮着青筋的手臂箍着腰。
刚才被细线缠住的那颗衬衫扣子绷掉,他这么倚坐在浴池里,胸肌还有一块一块的腹肌一览无遗。
江之遇感觉脸在一点一点发热,扣着他腰的掌心也传递出灼热的温度。
他想起刚才嘴唇贴过的温热触感,垂下眼睫:“我、我没有要亲你,是不小心贴上去的。”
“还有……”他动了动身体,想要从被他箍着的腰身上起来,声音越来越小,“你好像又硌着我了。”
窗外是悦耳的虫鸣。
浴室的窗应该是没有关严,这会儿有浅淡的风从漏出的一丝缝隙里吹来了进来。
晚间山区凉爽,这阵风就也是微凉的,像清浅的一层冰纱拂过脸庞。
谢津延却觉得脸上热意未褪,大约是酒意真的有上来了,他脸上,耳朵,胸腔,下方,所有的地方都灌满了热意。
他一下子忘了自己要问什么,也忘了一开始要问什么。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努力把它压下去,我可能瘾犯了,对,就是这样,你一亲我我就控制不住,我跟你说过我不喜欢男人,我也答应过你不再这样……”
江之遇有些懵。
他还是第一次在这个男人脸上看到类似于慌乱的表情,说起话来也语无伦次。
他记得这个人从来都是从容不迫,什么都在他掌控之下的自若模样。
后来江之遇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到卧室里睡觉的,像是也被他渡过来一层酒意,他感觉自己最后脑袋也有点晕晕的。
第二天清早,江之遇比往常睡醒得晚了些,也比平时起得晚。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穿好衣服从卧室里出来,听到厨房里传来一阵动静。
江之遇很是好奇,一大早的,是谁在厨房?
等走过去一看,有些惺忪的睡眼睁大,睡意全无,厨房的厨台前竟是昭昭小叔的身影。
“你在做什么?”江之遇十分意外,还以为自己没有睡醒。
谢津延一边对照着手机上的做饭视频,一边煎蛋:“我昨晚好像打扰到了你,让你晚睡了,你可以再多睡一会儿,我看了下视频,做饭很简单,没什么难的,等你睡醒就能吃早餐了。”
江之遇再次揉了揉眼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矜贵大少爷不仅可以很自然地围上粉红色小熊围裙洗碗擦桌子,现在竟然开始学做饭。
“你做的饭能吃吗……”江之遇咕哝一声,走进厨房,很是怀疑他的做饭水平。
却意外地,看到厨台上摆着的已经煎好的鸡蛋和熬好的粥,好像还不错。
“我学东西很快的。”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和不信任,谢津延出声道。
如果人有尾巴,江之遇觉得他一定能看到眼前有条尾巴在晃。
虽然眼前的男人语气沉稳,侧脸轮廓看上去依旧凌厉冷峻,可江之遇就是在这一瞬间产生了这样的错觉。
他没去睡回笼觉,洗漱完就帮他做早饭。
用餐的时候看眼前男人神色如常,褪去全部的酒意,他和平日里没什么分别,好像昨晚那个又听话乖敛又会紧张慌乱的人根本不是他。
江之遇不知道他对昨晚醉酒后的记忆还记得多少。
那些奇奇怪怪的延迟醉酒反应,又用那里戳自己。
还有……倒在自己身上,埋首脖颈间喊他之遇哥,叫自己的名字,也让自己叫他名字。
他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呢?
江之遇很是困惑,有点想问他对昨晚还记得多少。
这时,小院门口传来一阵欢快的声音:“爸爸,我来找你了!”
是昭昭。
江之遇顿时忘了这些疑惑,放下筷子走到院子里,果然是昭昭,身后还跟着昭昭小叔身边那位面瘫脸,语气却很温和的得力助理宋秘书。
“昭昭,你吃早饭了吗?”江之遇一看到养子就很开心。
谢寻昭开心地点点头:“吃过了,一早和奶奶一起吃过早饭宋叔叔就来接我了。”
“爸爸,你看,这是什么?”谢寻昭把手上一路抱在怀里的奖杯捧到养父面前。
“这是昨晚才艺展示我得的第一名的奖!还有这次的年级测试,我终于赶上大家,考到第一名了!”
“这么厉害!”江之遇没想到养子只用了这么短的时间就追上了他们贵族学院的课程,考了年级第一,还在昨晚的才艺展示上也拿了第一名的奖项。
他特别激动,为养子感到骄傲:“昭昭太棒了,爸爸真为你感到高兴,怎么会有这么聪明的小孩,你中午想吃什么?爸爸给你做。”
谢寻昭被夸得开心得意极了,抱住养父用毛茸茸的脑袋往养父身上蹭:“想吃荷叶鸡,西红柿炒鸡蛋,还有爸爸上次做的橙香鸡翅。”
“好,昭昭想吃什么爸爸都给你做。”
谢津延走过来,修长手指拎住小侄子身上背的书包肩带,把小孩从抱着的身影上拉开:“让我看看你的奖杯。”
谢寻昭被小猫一样拎开,迷茫了一瞬,随后兴高采烈地把奖杯又捧给小叔。
宋秘书悄悄凑过来,低声问:“江先生,谢总昨晚有做什么奇怪的举动吗?”
江之遇看一眼大掌满意往小侄子脑袋上揉的男人,耳根微微一热:“……有一点。”
“希望没有给你带来困扰,不过谢总一般酒醒后就不太记得那些事,当然,也不排除他因为某些缘由装作不记得。”宋秘书推了推鼻梁上反着光的眼镜,推测道。
江之遇就往养子的方向又看了一眼,装不记得吗?
就是说,昨晚的一切他其实都知道?
江之遇越发揣摩不透这个男人了。
吃过早饭,没多久,祁少爷也来了,今天是周末,和霍少爷现在约定的时间固定在了工作日。
所以,今天对江之遇来说也算作小小的假期。
“祁叔叔,你怎么也来我爸爸这里了?”谢寻昭望着这个很会逗自己开心的小叔叔的蓝头发朋友,不理解为什么会在这里看到他。
祁焰绽出绚烂的笑容,也揉揉男孩的脑袋:“因为这里风景漂亮,有很多有意思的东西,我就过来这里玩喽。”
“对了,谢总。”在宋秘书也没想到江先生这里凑了这么多人,尤其是上司的另外两名好朋友,深感上司追妻受阻时,他问,“上次您交代的回馈溪源乡的活动都已经安排妥当,相关礼品也已经运来了这里,您看,什么时候开始?”
“回馈溪源乡?”江之遇在一旁听到后,微微诧异。
宋秘书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他,说是为了感激溪源乡的乡民对昭昭小少爷的关照。
当然,没有将上司就差明示自己作弊给他抽手机的这层意思告诉他。
江之遇听了,就很高兴:“是所有溪源乡的人都可以参与抽奖吗?”
宋秘书点头:“是的,也包括江先生您自己。”
“可是,我运气好像不太好。”江之遇垂敛起眼睫。
无论是小时候被弃养,到收养他的老爷爷去世,再到教他手艺的师父过世,他的人生好像一直都不怎么幸运。
似乎美好的事情从来与他无关,他就只能勤勤恳恳,本本分分地过最简单的日子,一点一点靠自己的双手积累。
即便这样,还是在上山采草药的时候踩空石头坠下。
好在他在这个世界上捡回一条命,还有了自己的宝宝,正因为如此,江之遇不敢奢望太多,总害怕有一天会再次失去。
宋秘书扶了扶眼镜:“江先生不用担心,我们准备的礼品很多,您不用担心抽不到。何况运气这种东西,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冒昧问一下,江先生您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我们这次准备的有洗衣机、冰箱、电视机等家电,还有手机电脑一类的电子产品,当然,还有很多日用品。”
“榨汁机有吗?”江之遇正打算买一个榨汁机,这样的话,以后做荷叶茶就会更方便。
宋秘书面瘫脸上牵了牵温和的笑意:“当然,这个会有的。”
江之遇没去想他口中这个“会”是什么意思。
很快,在宋秘书的安排和接洽下,祠堂那边就筹备好了来自谢氏集团,准确来说是回归的豪门小少爷的家人对溪源乡的抽奖回赠活动。
几乎全乡的乡民们都聚集了过来,大家兴高采烈地想要试一试自己的手气。
江之遇带着养子一起挤在围观人群中,祁焰也乐呵呵地跟过来凑热闹。
“阿延,可以啊,没想到你还能想到这一出,看溪源乡的村民们对你有多感激,我还听说你打算在这里搞基建,你什么时候这么热爱为人民服务了?”
谢津延没搭理他,看到这个发小就烦,只走到养父子俩身边,蹲下身:“过来,昭昭,骑小叔脖子上来,这样看得比较清楚。”
谢寻昭便开心地骑到小叔脖子上,骑大马一样被举高高。
江之遇偏头看他们俩。
男人身形高大,到自己这边来时不动声色隔开一小片空间。
大概是周身气场比较冷厉,他旁边热情拥挤的乡民散开一些,却也因此避免了他被挤撞。
江之遇看昭昭骑大马特别开心的样子,他自己也跟着开心。
这种开心一直持续到他去抽奖,不仅抽到了一台新手机,还额外附赠了一台自己想要的榨汁机,虽然榨汁机要过一会儿才能领。
可江之遇已经很满足,因为他才想过要买一台榨汁机,就心想事成了。
“只抽了台手机和榨汁机而已,有这么高兴吗?”
谢津延稳稳驮着小侄子,低头看眼前男人隽秀的面庞上洋溢出比他昨天看到的在祁焰面前还要明丽开心的笑容,他心情很好。
江之遇控制不住心中的喜悦,也很少这样放开自己的情绪,直言道:“我说了你也不懂。”
“行,我不懂。”谢津延压了压唇角,决定回公司给宋秘书涨薪。
一户村民二楼的窗扇后,霍岭生远远注视着祠堂,将男人隽美面庞上的满足和幸福收入眼中。
他清冷眼眸看不出情绪地注视着这样的画面,过了许久,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很多年没有主动打过的电话。
“之前你说的让我回来接管家业的事,我答应了,但有一个条件,不能干涉我的婚事。”
“是吗,你终于想通了?”电话另一头,一个上了一点年纪但仍旧风流雅俊的男人坐在办公桌前,一手握着电话,一手漫不经心拿着雪茄。
桌子底下,一个肚子鼓鼓怀了孕的漂亮小男生正跪在地上艰难地舔。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通的,但早该如此,你知道的,你一直是我最器重的长子,我那些孩子再多也比不上你一个。”
“岭生,你才是我们霍家最正统的血脉。我答应你不干涉你的婚事,你想和谁在一起就在一起,只要我们父子联手打造属于我们霍家自己的商业帝国,你想怎样都可以。”
霍岭生冷嗤:“你记住你今天说的。”
第45章 第 45 章 老实美人过不了一天安生……
外面声音依旧喧闹, 阳光明媚,底下那些乡民还有那个男人脸上的笑容也是明媚的。
霍岭生望了许久,收回视线, 不是没有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恶心响动。
他寂冷湖水般的眼眸里掠过一丝厌恶, 扔掉手机, 仿佛脏了自己的耳朵一样。
祠堂的抽奖活动现场, 祁焰看美人特别开心的样子, 心想美人真容易满足啊。
阿延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竟然和这样灵魂独特,性格又好,还长得这么漂亮的大美人春风一度, 有了孩子。
他要是早点回国就好了,说不定就不会错过这么多。
还有老黎那家伙, 真阴险啊, 前脚劝自己不要心怀龌龊心思,后脚就跑来这里了。
他该不会是阿延在那张协议单上签字的时候就动了歪心思吧?
还有岭生, 看上去那么正经的一个人, 竟也会用不清白的眼神盯人家的手。
祁焰现在算是明白了他们为什么都瞒着自己往这里跑。
合着当时在群里只有自己一个人是真情实感地劝好兄弟, 为兄弟好,希望兄弟不要一头栽到一个不把他当回事的男人身上。
结果不仅好兄弟不听劝,一点出息也没有地追去了乡下,其他两个人也不要脸地转头出现在这里。
义诊,学艺。
呵呵。
还有振兴乡村搞基建。
祁焰以前怎么没发现这群人这么有心机, 有这么多的花花心肠。
“你能不能别一直盯在别人脸上看?有那么多可看的不能看吗?”在祁焰心思也有点飘飞, 蠢蠢欲动的时候,发小冰冷警告的声音传入耳际。
祁焰一晃神,笑嘻嘻地对上发小恨不得刀了他的眼神上, 再度确认了自己的猜想没错。
“你不看我们,怎么知道我在盯着别人看?是不是证明你也在盯着别人看?还有,既然你说有那么多可看的,你怎么不去看?”
谢津延:“……”
“小叔,祁叔叔,你们在说什么,要看什么?”
谢寻昭骑在小叔叔的脖子上,正兴高采烈地看大家抽奖,然后听到自己小叔和祁叔叔不知道在说什么看来看去的,都要把他绕晕了。
“大人的事情你小孩子别掺和。”谢津延伸出一只手把小侄子的脸掰回去,让小侄子专注看台上热闹的抽奖。
祁焰也绽出绚烂的笑容,哄小孩子开心的语气:“是啊,昭昭,这是我和你小叔大人们之间的事情,你还小,不懂这些,看别人抽奖就可以了。”
好吧,我是小孩子。
谢寻昭搞不懂他们这些大人,虽然很好奇,可还是继续看祠堂临时搭建的看台上的抽奖活动去了。
江之遇正在拆新手机,没听太清他们说了什么,也不怎么关注。
他只是开心自己抽到了想要的礼品。
“之遇哥,你在试用新手机吗?”祁焰看到发小变了的脸色,心情很好地挤到另一边,凑到美人身旁。
江之遇没注意到自己又被夹到了中间,左边是把小侄子骑在脖子上的昭昭小叔,右边是探过脑袋的祁少爷。
他只感到自己这边的光线好像暗了一些,被两个高大的身影遮挡住了头顶上的太阳光。
江之遇点点头,回应一声:“不过这个手机的功能比我自己的复杂。”
江之遇对电子产品依赖度低,除了基本的接打电话、发送信息和给自己做的木工小玩具拍拍照发给帮忙拿到网店上卖的桑姨,不怎么关注其他的用途。
这款手机在抽奖的时候标注的是最新款,手机品牌是江之遇从来没有用过的,因此打开之后还不太知道怎么操作。
祁焰看到后热情道:“我来帮之遇哥设置吧。”
他说完,接过美人手中的新手机,尾指和中指圈着闪耀戒饰的修长手指在手机屏幕上三下五除二摆弄,就把新手机设置好了。
“我把你的通讯录还有信息都同步到你的新手机上了,对了,之遇哥,我把我的联系方式和好友也顺便添加进去了,这样,你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随时找我,你不介意我这样做吧?”
“啊?不会……”江之遇不怎么在意这些,只道,“谢谢你帮我设置手机。”
谢津延侧头看到这一幕,一个眨眼的功夫就让他这位发小把他绕了那么大的心思弄来的联系方式就这么轻而易举添加上了。
他瞥了一眼手机上的备注——小焰弟弟。
谢津延眉梢抽动了一下,极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没有酸涩成分:“你这个备注是不是有点过于不合适了?”
“有吗?”祁焰眨眨眼,“我觉得挺合适的啊,我年纪比之遇哥小,给自己备注弟弟哪里不对吗?”
年纪年纪,你就会拿年纪说事,也就比我们小了一岁,以后八十岁了也装嫩给别人当弟弟。
谢津延觉得心里有些憋闷,又觉得为了一个备注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计较显得自己很心胸狭窄,有些可笑。
他移开视线,不再在这样无厘头的问题上和这位总是用着无辜的脸说着气死人的话的发小有过多牵扯。
脑海里却蓦地闪过一个画面。
月沉如水的夜晚,鼻翼间葡萄藤叶、各种草木清香浓郁。
他埋首进一截柔软的脖颈里,细软发丝扫着他的脸颊,他呼吸间的味道也是好闻的草木清香。
朦朦胧胧中,谢津延听到自己喊了声之遇哥,之遇。
他的名字真好听。
细侬温软的声音也好听,第一晚听到的时候就勾住了他的耳朵,让他觉得耳膜和心脏都像是被什么刮蹭了一样。
……如果他和他之间没有这层养父和小叔的关系会怎样?
耳边热闹的声音逐渐嘈杂,飘远,似乎拉扯到了无边无际的遥远天际。
结束了一上午的溪源乡许久没有过的盛大的抽奖反馈活动,几乎家家乡民都抱得了一份不小的礼品回家。
乡长感激地同宋秘书说话:“真是让你们破费了。”
宋秘书努力挤出笑脸:“没事,我们谢总最近很乐于做这样的事情。”
之前宋秘书还有点拿不准上司的目的和用意为何,刚才热闹中无意间视线越过攒动的人头,看到上司低头望着身旁漂亮男人的复杂目光。
宋秘书约莫明白了。
他之前脑补的霸总追妻狗血小剧场没错,不对,还是有差错的。
上司的朋友看那位美人的眼神也不太纯。
这是狗血加倍吗?
看来上司追妻有得追了。
中午在大家的帮助下,江之遇给养子做了养子特别想吃的荷叶鸡和橙香鸡翅。
祁焰终于明白老黎那家伙消失的那段时间为什么会死皮赖脸地跑去昭昭养父家蹭饭了。
“之遇哥,你的厨艺也太好了吧,怪不得你说荷叶会有这么多的用途,这个荷叶鸡真好吃,既有鸡肉的香醇软糯,又融进去了荷叶的清香,我简直像是在吃天上神仙才能吃到的美味佳肴。”
又来一个张口就来油嘴滑舌的。
谢津延默默挑着筷子,饭后清洗完碗碟收拾好厨房,宋秘书收到了一条特殊的工作指令。
[帮我搜集一些美食品鉴类的文章,辞藻华丽花哨点也没关系。还有……食谱也帮我找一份。]
谢津延没忘记男人早上那句“你做的饭能吃吗”的质疑咕哝,还有尝到自己第一次煎的蛋和煮的粥后漂亮眼眸里的意外和惊讶。
宋秘书面瘫脸:[好的,谢总。]
只要加薪资,他什么都能做。
中午吃了顿很热闹的午饭,昭昭,昭昭小叔,加上昭昭小叔的朋友。
还有见面次数不多,却每次都给江之遇提供便利和帮助的做事十分可靠沉稳的宋秘书。
下午,霍少爷过来道别了。
江之遇有些意外,因为他和霍少爷约定的时间还有两周才结束。
谢津延似是也有些意想不到,这位每次看到都仿佛周身飘了金屑和梦幻烟花的扎眼发小,他以为他会在这里继续再待一段时间。
“你这就走了吗,岭生?”祁焰更是没有想到,难道真是自己心思龌龊了,岭生真的就只是单纯来学艺的?
霍岭生淡淡嗯了一声,随后看向那个从凤凰花树的阳台探身闯入他视野里的漂亮男人。
“这个给你。”
江之遇怔了怔。
霍少爷递过来的是他从山寺带来的记载了很多古技法的营造书,除了他向自己学习的那一个,还有很多是江之遇没有接触过的。
“这上面记载了我母亲还有主持师父多年来四处搜集的古技法,我想你应该对它们很感兴趣。”
霍岭生把厚厚的古本交到他手中,不小心触碰到他手指上的温度,他指背微微曲了曲,又想起了这只手覆在自己手背上的触感和温热。
“既然这么珍贵,你要把它给我吗?”江之遇确实对这本书上的各种自己没有见过的古技法很感兴趣,而这本书其实是复印本,可即便如此,这样的复印本也是仅此一本。
霍岭生清冷的眼眸闪了闪:“嗯,你的手很巧,在这方面领悟力很高,很有天分,比我更适合拥有这本书。”
谢津延:“……”
明明要走了,不知道为什么更不安烦躁了。
“那我就将它收下了。”江之遇最后没有推却,收下了这本书。
“谢谢你,还有之前的木鸟。如果你以后还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是说我能够帮得上忙的地方,我一定会尽力。”
霍岭生:“好。”
祁焰察觉到一丝不对。
木鸟?
他这是又错过了什么?
瞥一眼阿延的脸色,更是在听到这声木鸟后沉了下来。
怎么,这其中有什么故事吗?
他不过是晚回了一个月,为什么他们所有人都像是和这个漂亮的男人有过什么?
第46章 第 46 章 他不是发烧了,是发.s……
祁焰视线来来回回在自己这位冷情寡欲的发小和美人身上来回打量。
这本营造式样的古本祁焰记得, 之前去山寺找岭生的时候看他从藏书阁拿出许多书来晒,对于这本书,碰都不让自己碰一下。
现在, 他却把这么珍贵的东西给了美人。
谢津延面色同样很复杂。
这声木鸟让他恍然又想起了阳光炽烈的那个夏日上午, 他在宴会厅和楼上四处找寻男人的身影, 却在家里的偏廊被他撞到。
怀中抱着只木鸟, 谢津延直到后来才知道他在那时遇见了岭生。
男人手巧, 会做很多手工制品, 尤其是榫卯工艺。
岭生虽然以前作为继承人培养,念的一直是商学,可后来去了山寺, 转向古物复原和研究。
傅伯母是一位优秀的建筑师,对古建筑尤其是榫卯类的建筑尤为精通, 一直致力于古建筑的保护和古技法的复原和传承。
只是后来去寺庙修行淡去这些, 便由岭生来帮她做这些事情。
岭生做得很好,确切来说, 岭生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很好。
他们两人有共同的兴趣和话题, 这是谢津延无法插进去的。
霍岭生留下这本珍贵的古本书就离开了。
然而他人走了, 却让谢津延感到更加烦躁和不安。
一只木鸟,现在又多了一本古书,就这么被仔细地收放在工具室的一只木匣里,占据了这个家的一席之地。
只要一翻开,就能看到自己这位发小的手迹。
唯一让谢津延感到一丝松懈的是, 祁焰那小子被他的经纪人薅回去了。
这个像黏人尾巴似的烦人精, 终于不用再听他那一声声矫揉造作的“之遇哥”了。
江之遇的小院似乎也一下子清净下来。
霍少爷和祁少爷都走后,昭昭小叔这段时间一直往来奔波于北城和自己这里。
几乎隔一两日,直升飞机轰隆隆的声音就会响在小院门口的空地上。
小蓁姐还有附近的小孩子都已经习惯了这架直升飞机的到来, 甚至昭昭小叔外出和他们这边的政府人员接洽的时候。
因为之后还要赶回公司,便直接让自己的直升飞机驾驶员带着村里的小孩在溪源乡的上空四处飞行遛弯。
这样就不用驾驶员来来回回跑,等他谈完公务,就能接他回北城。
以至于现在村里的小朋友一放学就跑来江之遇家门口等着坐飞机。
“之遇哥,谢叔叔今天怎么没有来?”
这天,江之遇拿了最近做好的木制积木小玩具到桑姨那里卖,回来的时候,被小海螺和村里几个小朋友围住。
他们这群小朋友以前都和昭昭玩得好,所以跟着昭昭一起叫叔叔。
小蓁姐看到了,打趣一声:“是啊,之遇,昭昭小叔不是三天两头往你这里跑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你老公呢。”
江之遇就有些羞窘,耳根也有点热:“……没有,他只是因为和这里有合作的援建工作,才总往这边跑。”
“说的也是。”在溪源乡架设缆车给孩子们当空中校车,以及建造悬崖电梯方便乡民们上下山出行,还有架桥,现在溪源乡的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件事。
大家都特别高兴,尤其是勘探队和工程师已经入驻了这里,最近溪源乡来来往往许多人,是村民们从未见过的景象。
小蓁姐从来想过有一天他们这个偏僻的地方也会有看到曙光的时刻。
“不过,他总是往这边来,公司的事情能处理得过来吗?不是说他们这些当总裁的都很忙吗?”小蓁姐不免感叹道。
这也是江之遇一直感到不解的问题。
暂住在谢家庄园的那段时间,他每天都看到昭昭小叔很早离开,又很晚回来。
无论是从谢老夫人还是家里其他的佣人口中,江之遇听到的都是昭昭小叔自从接过他大哥手中的基业,三年来从未松懈过。
一则是因为他年纪轻轻上位,刚开始有很多人不服。
后来随着他雷霆手腕扫清障碍,在名利场站稳脚跟,更是有很多事情要解决。
毕竟掌舵谢氏集团如此一艘巨轮,并在短短的时间不断开拓商业版图,还要和老一辈的野心家周旋,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这段时间,江之遇都是看他上午的时候乘直升飞机过来。
一边握着手机接打电话,一边听跟随在身后的秘书们汇报工作。
之后来到自己这里问有没有他的哪个发小又跑来了这里?
听到霍少爷、祁少爷都没有再来,黎少爷也撤去了之前留在这里的医疗志愿团队,他俊逸冷厉的面庞上表情似是柔和。
能感受到他的心情也莫名其妙变得很好。
再然后就是和各政府部门的高层人员谈事,回来后会亲自去山崖那边正在做测量工作的勘探队里督看一眼。
最后回来自己这里吃一顿晚饭,总要吃西红柿鸡蛋面。
也不明白嘴巴那么挑剔的矜贵大少爷为什么一定要吃这个连续吃了很多顿连江之遇自己都觉得吃腻了的面。
吃完晚饭,他就很自觉地套上小熊围裙去洗碗擦桌子了。
他现在做这些家务已经很熟练了。
然后叮嘱自己钙片、补铁剂等营养品要记得按时吃,自己一个人在家注意安全。
那天晚上两人在浴室险些滑倒,江之遇第二天下午买来防滑垫,昭昭和他一起陪自己铺上。
家里其他有可能滑到的地方也都做了相应处理,并让宋秘书找人在家里安装了一个紧急呼叫器。
这样,如果他怀孕在家一个人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按下这个呼叫器,二十四小时会立刻有人回应。
这么一通忙活下来,眨眼之间天就黑了。
而这时,男人就会乘直升飞机回北城,说是公司还有事情等着他处理。
江之遇其实也一直纳闷,他这样怎么安排得过来时间。
还有……来来回回地跑,不会觉得累吗?
一瞬的遐思,江之遇收回思绪,对小蓁姐喃喃道:“可能他们这些人比较会管理时间吧……”
小蓁姐就笑:“也对,不然也管理不了那么大的一家公司。”
小蓁姐走后,江之遇就对小海螺和这群小朋友说:“谢叔叔今天应该不会来了,你们要坐飞机可以等下次。”
“啊,那是什么时候呢?”小海螺现在上了初中,好不容易学校因为今天大扫除放学早一些,迫不及待想回来体验其他小朋友说的坐直升飞机在山上兜风,没想到谢叔叔不来了。
江之遇看了一眼留下明显停泊痕迹的空地:“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等下次他来了,我跟你们说。”
“一定哦,之遇哥。”小海螺和他约定,眼里再次充满了期待。
等这些小朋友们离开,江之遇回到屋子里。
夕阳在远山的山顶染了层玫瑰一般的颜色,几只飞鸟从枝头掠过,拨开瑰丽的霞光。
江之遇走到菜圃,给新种下的菜苗浇水。
旁边瓜地里的南瓜又长大了一圈,表皮上的颜色也变成了深绿色,再过一段时间差不多就能成熟了。
江之遇想到男人确实有好一段时间没来了,四天,还是五天?
其实也没有多久,因为之前他都只是带着昭昭在周末的时候过来。
江之遇不确定自己是被这个男人扰乱了生活节奏才会觉得时间比往常过得有点慢。
因为他看远处的山,院子里的景物,除了发生了一点季节更迭的微小变化,并没有其他太大的改变。
毕竟他生活的这处南地,气候温和,日照时间长,四季更替总是不如其他地方那么明显。
晚一点的时候,江之遇给自己炖了冬瓜肉圆汤。
刚搓好肉丸,正要下锅煮的时候,耳边传来熟悉的螺旋桨转动的轰隆声。
与此同时,有小孩子喜悦欢呼的声音夹在逐渐熄灭的机翼声中传来。
江之遇关掉火,走出院子一看,果然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天空中还纠缠着一丝日光,尤其是直升机停落的地方,玫瑰色的晚霞散去,现在过渡成了一种淡紫色的梦幻色彩。
江之遇看这道高大的身影逆在沉落的余晖下,朝驾驶员交代了什么,小朋友们开开心心地乘直升飞机兜风去了。
随后,他看到他怀中似是抱了一盆花,也可能是什么植物朝他走来,同时手上还拎了个笼子。
江之遇就疑惑:“你怎么这么晚了还来?”
谢津延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了几分,五官线条在逐渐淡下去的光线下却很柔和:“我这几天都在国外谈生意,没时间到这里来。”
“不是……我是问你怎么这么晚了还会过来。”江之遇小声咕哝,没有问他这段时间去做什么了。
谢津延把怀中抱着的植物送到他面前:“这是我从拍卖会上拍下来的一株兰花,我想你应该会喜欢,可以和厨房的薄荷和绿萝养在一起。”
谢津延始终介怀岭生临走前留下来的那本古籍书,就好像独属于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牵连一样。
尤其是那只木鸟。
江之遇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只望向他口中的这株兰花,叶片特别清新嫩绿,叶姿清灵,花瓣像他在莲田看到的荷花一样,鼻尖浮着淡淡清香的气息。
江之遇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兰花,诧异问:“你为什么要送我这个?拍卖会上还会拍花吗,是不是很贵?”
他以为拍卖会上都是拍卖天价珠宝、宝石还有古董一类的珍贵物品。
谢津延看他果然对植物流露出喜欢,脸上看不出异样地淡声道:“不贵,150块钱,帮我母亲拍卖玉佛的时候随手拍的。”
江之遇纳闷,拍卖会上会拍150块钱的物品吗?
他还想问什么,男人又递过来一只笼子,笼子里毛茸茸的小动物立刻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是垂耳兔!”
“嗯。”谢津延看他眼里再次流露出欢喜,心情跟着很好,“这是宋秘书没时间养打算送人的兔子,我看你平时都是一个人在家,就给你带了过来,可以有个陪伴。”
当然,兔子并不是宋秘书的。
而是他巡场公司管理下的一处大型商城时,在宠物区无意间看到的。
隔着一层玻璃墙,谢津延看到这只毛茸茸毛发特别漂亮的垂耳兔察觉到外面的动静,立刻缩到角落,用毛茸茸的小爪子捧着脸,捂住眼睛,仿佛这样就不会被人看到。
他当即停住了脚步,觉得这只捂着眼睛的可爱小兔子像极了眼前这个总喜欢垂下眼,颤动着鸦羽一般的睫毛小心翼翼看人的漂亮男人。
谢津延于是把它买了下来,原本想把它带回家里的,可是想到那只木鸟……他就把兔笼拎了过来。
江之遇很开心。
他的确很喜欢这些毛茸茸的小动物,尤其是猫咪,可是因为自己对猫毛有些过敏,不能养猫。
狗狗江之遇也喜欢,只不过他现在怀着孕,狗狗的活动量大,比较闹腾,他怕自己分不出精力照顾它。
但这只毛茸茸的小兔子刚刚好,乖顺可爱,在笼子里就能养。
江之遇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像傍晚时分看到的绚丽晚霞,浸满了喜悦。
他接过笼子,探出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小兔子的脑袋,仰起笑脸:“谢谢你,我会替宋秘书照顾好它的。”
他第一次冲自己这样笑。
琥珀一般的漂亮杏眼弯起,又清透,又洋溢着没有对自己躲闪的喜悦,像他每次从这里返回北城时透过直升机的舷窗看到的璀璨星空。
是最接近星河的地方。
谢津延不由得有些怔神。
脑海里一闪而过要不把集团总部迁到南城的想法。
“你是不是还没有来得及吃饭?”江之遇看他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又是出国谈生意,又是参加拍卖会,还这么晚过来给自己送花和宋秘书没时间养的小兔子。
对了,他既然这么忙,为什么不让他底下的人送过来呢?
谢津延还被刚才冲自己笑的明丽笑容晃着神:“嗯,还没来得及吃饭。”
“我正在做冬瓜肉圆汤,等下你一起吃吧。”
“谢谢。”谢津延视线追随着他的身影去了厨房,随后看了一眼屋子。
终于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没有扎眼的岭生待在工具室,也没有动不动挤进来喊“之遇哥”的祁焰。
昭昭也不在。
谢津延把兰花拿去厨房。
江之遇往沸腾的锅里下肉丸和冬瓜片:“厨房里没地方放了,还是放在外面吧。”
正合谢津延意。
谢津延于是又把兰花抱回了客厅,放在了客厅最显眼的阳台上。
一进门就能看到,在院子里透过窗户能看到,在工具室做木活一转头也能看到。
他摆好花。
这时,江之遇已经煮好冬瓜肉圆汤端了出来,看他还在端详那盆兰花,不知道在看什么。
江之遇很是狐疑,喊他一声:“汤好了,过来吃饭吧。”
谢津延便把视线从兰花的位置上移开,压制住唇角的弧度坐到这张熟悉的方木桌上。
一室灯火,两个人影。
没有外人干扰。
谢津延喝着热腾腾的汤,这段时间往来奔波,每天早上五点起床处理公司事务,飞这里的时候会再提早半个小时。
可这时吃到男人亲手做的肉丸汤,谢津延觉得一切都值得。
还有……
他似是想到什么,俊逸的眉头稍稍皱起。
“如最奇妙的相遇,舌尖和味蕾勾缠碰撞,潮水在口中奔涌,奏响美妙的乐章。”
“什么?”江之遇正往嘴里咬着肉丸,突然听眼前的男人开口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谢津延语气四平八稳道:“我是说你做的肉丸很好吃。”
“那你直接说好吃不就行了。”江之遇好半天回过神来,确信这句话是他说的,惊讶地睁大眼眸,感到十分难以置信。
什么相遇,碰撞,还有潮水的,都要把他弄晕了。
谢津延在脑海里回忆着宋秘书汇总成PPT发给他的美食鉴赏文章:“我只是觉得‘好吃’两个字不足以形容你魔术师一样精湛的厨艺。”
“你是不是又发烧了。”江之遇忍不住放下手中的勺子,探起身,担忧地把手贴向他的额头。
这个男人向来吝于言语,惜字如金,动不动还带一丝嘲讽讥诮的意味,这会儿却顶着一张冷峻凌厉的脸说出这样让人怀疑他是不是烧糊涂了的话。
江之遇贴了他的额头,又贴了贴自己的。
覆着一层薄茧的手指和温热的手心触碰到额头上的皮肤,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淡淡的草木清香。
谢津延身体微微僵住,感到身体里流淌着的血液像是被沸腾的水流加热了一样,在快速升温。
“不烫啊。”江之遇摸摸他的额头,对比了一下自己的,喃喃道,“不像是发烧了。”
“我看他不是发烧,是鬼上身了,需要拿把桃木剑驱邪,或者往他身上泼点狗血。”
门外,黎清叙挑着一双桃花眼微笑着望着堂屋方桌前的景象。
他其实想说不是发烧了,是发.骚了。
可是当着一眼怦然心动的人的面,黎清叙觉得还是要维持一下自己斯文翩翩的形象,不能给心上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该死,明明已经查好行程,岭生回寺庙了,祁焰那家伙竟然也偷摸来了这里。
还有这个死阿延,按照行程,这个时候应该还在国外,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动不动飞来飞去,忙成这样,还不忘把自己当成圈住领地的狗一样随时过来巡视几圈,也不怕猝死。
黎清叙笑得很是和煦。
“需要我去岭生寺庙隔壁的道观请个道士来吗?”
第47章 第 47 章 “你倒是挺会往自己脖子……
黎清叙好整以暇地说了声, 语气里是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谢津延被这道声音打断,额头上温热的触感撤去,只有两个人的温馨屋子多出一个不合时宜的人影。
他脸色迅速冷凝下来, 第一次觉得小时候就应该和这群人绝交。
一个个地跟打地鼠似的, 打下这个, 又冒出那头。
“怎么, 这是挣脱链子解禁了?”谢津延缓缓转过去头, 看向屋子外的人, 额头上残留着男人手心带一点粗粝的触感,好想让他再碰自己一次。
黎清叙就笑,桃花眼在头顶一盏悠悠竹灯的映照下显得笑意更深了:“我挣不挣脱链子不知道, 你倒像是自己往自己脖子上套了个项圈,我怎么记得你不是属狗的来着?”
谢津延:“……”
谢津延脸色变了变, 有些难看, 尤其是瞥到这位发小背着的一只手上还拿着一大捧花。
他视线落在这捧纯白的花束上,明知道一种可能, 却忍不住讥诮道:“我当狗也比你当招蜂引蝶的花狐狸强。”
黎清叙眼尾上挑的笑意凝滞片刻, 握着这捧他专门从玫瑰园采摘的纯白玫瑰的手心也微微紧了紧。
可以, 不过是在公司被禁锢了一段时间,他这位发小不仅激发了当狗的潜质,好像嘴巴的攻击力也比以前提升了一些。
不再像以往那样只能在几个人当中垫底。
黎清叙桃花眼眯了眯,避重就轻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迈着悠闲的步履跨进屋子, 径直走到每一次见到都让他心脏怦怦跳的漂亮男人面前。
“上次吃了你一顿饭, 原本想第二天帮你打理小院作为回报的,可是公司临时有重要的事情,我不得不回去了。”
“作为迟来的回报, 希望你能收下这个。”黎清叙把这捧一朵一朵精心采摘的玫瑰花送到美人面前,他往里面加了几枝茉莉。
第一次在花园水雾后看到这个男人,黎清叙就觉得他清新漂亮得像玫瑰园纯白的花瓣,又像沾了晶莹露珠的茉莉。
江之遇怔了怔,对上眼前一大捧漂亮的花,他已经忘了黎少爷口中说的这件事。
“这……会不会不太合适。”
江之遇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应,除了刚才昭昭小叔送自己的那盆兰花,他没收到过花,更别提是这样一大捧漂亮的玫瑰花。
他的思维模式始终没有完全转变过来,认为玫瑰花是男人送给心爱的女生的,他一个男人,怎么能收男人送给他的玫瑰花呢?
而且一顿饭而已,黎少爷用不着这么客气,他还给自己转了那么多的伙食费。
谢津延听到这句,终于忍不住翘了翘唇角。
一把截过发小手中这捧无比碍眼的玫瑰花,谢津延冷声道:“好了,知道你知恩图报,是个不白吃白喝的人了,花放下,你人可以走了。”
黎清叙一愣,手心瞬间空了。
等反应过来,他一朵一朵从玫瑰园为美人挑选的精心培育的花朵已经被这个看门狗一样的发小拿去了厨房,随意插进了一个空罐子里。
黎清叙:“……”
黎清叙极力维持住脸上的笑意,斯文俊逸的脸上面部神经细微抽动了下。
过了会儿,他恢复了风度翩翩的表情,也不在意自己的玫瑰花被截了似的,笑了笑看向发小:“你知道吗,有些东西是有天赋的,光靠练不行,你该不会是忘了小学诗朗诵比赛,你和岭生争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的事了吧?”
“我看你还是别让昭昭养父担心了,你这个样子真的很……”
黎清叙支起下巴,努力寻找合适的词汇,最后不紧不慢吐出四个字,总结今晚无意间撞见的发小这种行为,“一言难尽,还不如有感情朗读的AI。”
谢津延:“……”
黎清叙心情很好地扬长而去。
虽然好不容易来看一次让自己心动的漂亮男人的好事被搅破,可看到这位孩子生父的发小在美人面前同样吃瘪,他又觉得不是没有机会。
还是想想明天再送美人什么礼物。
暮色比刚才更沉了些,最后一点余晖隐没,夜色笼罩上了整座小院。
灯光轻微晃动,屋子里重新又剩下两个人影。
谢津延面上却依旧难看着,为发小临走前留下的这句话。
江之遇不太明白他们两个又是为了什么弄成了这样,一见面就互掐。
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今天一直把小动物挂在嘴上,可看得出男人的自尊心好像受到了伤害。
“那个,其实也没有很差。”
江之遇后知后觉昭昭小叔刚才是在夸自己,张了张口,试图安慰他。
“我只是觉得太意外了,以为你像之前那样脑子烧糊涂了在说胡话,不对,你之前不是发烧……”
江之遇愣了一下,声音渐渐变小,连忙闭上嘴巴,雪白的脖颈上也悄悄爬上一抹绯色。
谢津延幽晦眼眸闪了闪,看不出情绪,脸上冷峻的表情也是。
半晌,他突然开口:“我没有得倒数第一。”
江之遇又是一怔:“什么倒数第一?”
谢津延注视着他的眼睛,沉声为自己辩解:“黎清叙刚才说的小学诗朗诵比赛,最后是岭生得了倒数第一,不是我。”
“是吗?”江之遇迷茫地眨了眨眼,为自己刚才似乎有点过的行为继续努力安慰他,“那很好啊,不是倒数第一就很好了,倒数第一也没关系,会有更大的进步空间。”
谢津延眉头拧了拧,怎么感觉心更堵了。
他除了那次诗朗诵比赛遭遇滑铁卢,无论是文化课成绩还是各项赛事以及其他竞技运动,一直都是第一第二。
两人继续吃剩下的冬瓜肉丸汤。
吃完,谢津延收拾碗筷去厨房,看到被自己插到陶瓷罐里的玫瑰花,一大束,雪白雪白的,在种植有薄荷和绿萝的厨房里很是突兀扎眼。
就应该直接扔进垃圾桶里的……
“以后黎清叙给你送花你别收了,他家有一个玫瑰培育基地,种了很多这样的花,还有别的品种,也不知道送了多少人。”
江之遇看向这束特别漂亮的还沾着水珠的花束,纳闷道:“我本来也没打算收,我是男人,怎么能收男人送的玫瑰花?是你先把它接了下来,拿去厨房插上的。”
谢津延一时哑言,默了默。
随后注意到一个问题:“你刚才说不能收男人送的玫瑰花?”
谢津延面上流露出一丝不解:“男人怎么不能收男人送的玫瑰花?”
他虽然自认取向不是男人,对男人没有兴趣,可是做梦的时候也梦到过在婚礼的殿堂上铺满了漂亮的玫瑰花。
而眼前的人就是在这样被美丽花朵簇拥着的花田里朝自己走来。
其实刚才看到黎清叙藏在身后的花束那一刻,谢津延就动过这样的念头,要不要也培育一个玫瑰园基地。
这个男人这么喜欢莳花弄草,谢津延很庆幸在受邀参加的文博会上拍下这株价值一千五百万的珍稀品种的兰花。
他想,他应该会喜欢的。
刚才把花捧到他面前的时候,他眼里流露出的喜悦不是假的。
可是为什么玫瑰花就不行?
江之遇不知道要怎么说,总不能告诉他自己那个世界不像他们这里男人可以和男人结婚,男人还可以和男人生孩子。
玫瑰花是爱情的象征,多是男生送给喜欢的女孩子的。
他知道黎少爷没有这层意思,只是表达感谢,可江之遇还是不能随便收这样具有特殊意义的花束。
他只道:“说了你也不懂。”
我又不懂了。
谢津延很少有这样郁结的时刻。
不过隐约感觉到男人好像不太喜欢玫瑰花。
他在心里驱散掉培育玫瑰园的想法,又默默在清单里划掉玫瑰这个选项,打算以后还是送些可以种植的花草。
他心思飘飞地洗好碗,收拾好厨房。
江之遇问他:“你一会儿要回北城吗?”
谢津延恍然收回思绪:“今天不回去了,公司重要的事情已经处理得差不多,而且明天一早这里就要开工,我要去参加开工仪式,给大家发开工大吉的红包。”
“你是说明天就开工了?”江之遇听到这句话,眼眸微微睁大,流露出意外和惊喜。
谢津延最喜欢看他这样一瞬间瞳仁睁大的样子,漂亮的眼眸微扩,落进星星点点的光芒,就很想让人在他的眼睛上亲一亲。
谢津延点头:“嗯,所有工序都已经准备齐全,快的话,可能半年就能架设好。”
半年?
那不就是宝宝差不多出生的时间吗?
江之遇没想到会这么迅速。
他心里很是兴奋,忍不住对以后的生活充满了想象和期待。
还有,他走到男人拎过来的笼子前,刚才吃饭之前给这只可爱的垂耳兔喂了点胡萝卜叶和生菜叶。
小兔子应该是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还有些生怯,偷偷吃完喂给它的蔬菜叶后,就缩回了笼子里的角落,但好像没有一开始看到的那么不安了。
真好。
江之遇想。
他现在有了宝宝,有了可爱的小兔子,他的小院也渐渐打理成了他原来世界那个家的模样。
一切在变得熟悉和慢慢转好。
“对了,这只小兔子叫什么名字?”江之遇不敢在笼子前多停留,他刚才简单在网上查询了垂耳兔刚到一个新家的饲养方法。
网上给出的饲养指南是先不要惊扰它,让它先在自己熟悉的环境里安静度过适应期。
等它慢慢习惯,再一点一点接触它。
谢津延望着眼前两只可爱的“小兔子”:“还没有名字。”
“宋秘书没有给它起名字吗?”江之遇疑惑。
谢津延眸光闪烁了下,语气游移道:“我没问,他好像没给它取名字,要不你重新取一个吧,比如叫江江、之之,或是遇遇什么的。”
江之遇:“……”
江之遇看了一眼今天的时间,十一号。
他被收养的时候是在江边,爷爷给他取名江之遇,说是在江边遇到他的。
那他就给小兔子取名十一。
是在十一号霞光漫天的傍晚遇见它的。
江之遇要永远记住这个相遇的日子。
第48章 第 48 章 接盘者们大乱斗
安置好垂耳兔, 江之遇就和这个男人睡觉去了。
昭昭之前住的房间几乎已经被他霸占,现在这个屋子里,江之遇已经慢慢习惯他时不时留宿自己这里, 也慢慢习惯家里多了一个人。
临睡前照常给他点了一支驱虫香, 丝丝袅袅的草木清香在屋子里飘散, 谢津延躺到床上, 没多久闭上眼睛。
好像如今在这个地方睡得更加舒适安稳。
第二天清早, 江之遇起床, 第一时间去看小兔子。
看它状态良好,特别乖巧,还会自己上厕所, 开门之前看到它在阔大的笼子里蹦蹦跳跳,看到自己走来的身影, 又默默缩了回去。
它好像挺活泼的, 只是不习惯当着外人的面。
江之遇有些意外,然后在心里记下这一点。
帮它收拾了一下笼子, 换了干净的水, 去菜园里摘了新鲜的蔬菜叶子, 搭配昭昭小叔带过来的兔粮,之后,江之遇就去做早饭去了,把空间留给小兔子,让它自己玩耍。
“你们今天的开工仪式是几点钟?”江之遇问向正在系领带的男人。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江之遇总觉得这个男人最近和之前有些不太一样。
西装的颜色不再是之前统一的纯色深色系, 而是多了很多其他样式,让他周身的气质不像之前那么凌厉沉闷。
系的领带也总是带一点花色,衣服上的配饰从来不见有重样的, 光袖子上的袖扣江之遇就见过墨翠、蓝宝石、祖母绿等等好多款。
今天要参加开工仪式,大概为了显得自己更有亲和力,他今日换的西装偏休闲一些,领带也是由一种带有独特印花图案的丝巾系成的。
让他看上去有一种特别意气风发的感觉,气场不那么迫人。
与此同时,还让江之遇想到一种动物——花孔雀。
但不得不说,真的很帅。
他一个男人都不得不承认昭昭小叔这张脸真的很容易吸引人的注意力。
谢津延慢条斯理系好领带,告诉他:“九点钟就开始了。”
“我可以去看一看吗?”江之遇有点想去看一下现场开工仪式是什么样子的,有一种参与溪源乡大项目建设的感觉。
谢津延不知怎么的心情就很好,想象着他在台下注视着自己的画面:“当然,一会儿你和我一起去,到了现场我让人给你安排一个最适合观看的位置。”
两人一起吃过早饭。
没多久,西装革履的宋秘书就过来了,身旁还跟着秘书处其他成员。
“宋哥,这个漂亮的男人是谁啊,怎么谢总对他这么上心?”秘书处的二秘悄悄凑到宋总助身边小声问道。
这段时间随上司出入溪源乡,他们只知道上司是莫名其妙来溪源乡搞建设的,至于为什么搞建设,还这么亲力亲为,一分钱不让别人花,他们一概不清楚。
更不知道上司借宿的这家乡民是谁,上次应酬喝醉酒了,一定要坚持回到这座小院,等把他送到小院门口,又不让他们进去,只止步于门口。
宋秘书面对同事的疑惑,作为全公司唯一知道上司和这个漂亮男人纠葛经过的人,他面瘫着脸道:“别问,问就是这个男人是昭昭小少爷的养父,上司是来报恩的。”
没有别的心思。
“他就是昭昭小少爷的养父?”
其他几位秘书处成员也悄悄探过来脑袋,感到意外和惊讶。
不同于能够参与到上司家事的宋总助,其他秘书处成员只负责自己在公司的分内之事,除了知道谢总失踪三年的小侄子找回来了,并不知道具体是怎样的情形。
别说昭昭小少爷还有一位养父,还就是眼前这个漂亮的溪源乡乡民。
宋秘书点头:“总之,这位小少爷的养父对谢家来说很重要,谢老夫人明确发过话不能怠慢这位恩人,你们要是不知道怎么做的话,就用对待总裁夫人一样的方式对他就行了,准保不会出错,说不定谢总还会给你们升职加薪。”
反正他自己上次给江先生买了台榨汁机,江先生很高兴,回到公司谢总就把他当月的奖金涨爆了。
总裁夫人?
秘书们迷惑了。
用对待总裁夫人的方式对待上司家的大恩人,怎么这么奇怪?
可是宋哥是历经谢氏两任总裁身边的得力助理,如今更是坐到总助的位置,平时能在公司做一些重大决策,谢总不在的时候也多是宋总助主持公务。
他交代的这些,应该不会错。
秘书们于是恭敬地护着江之遇去了溪源乡建设开工仪式现场,是在山脚的一片空地,也是项目现场搭建的一个场地。
江之遇能感觉到昭昭小叔身边的人对自己的态度特别亲和友善,他被带到一个靠前但不影响今日重要嘉宾的侧方位置坐下。
“夫人,哦不江先生,您就在这里观看,有什么需要我们就在附近,您随时可以叫我们。”
“谢谢。”江之遇有点受宠若惊,他原本只想远远地看一眼就可以了,像其他乡民们一样在山脚附近围观,没想到自己直接被带进了仪式场地,还坐在了专门摆放得特别正式的座椅上。
现场布置得很隆重,不仅摆放有桌椅,还搭建了舞台,挂了横幅和铺了红毯,看得出他们对这次的建设非常重视。
陆陆续续开始有各式各样的人员进入场地,除了江之遇比较熟悉的乡长,其他一个都不认识。
听陪在他身边的秘书小姐姐说的,才知道这些都是重要的政府人员,建筑公司合作伙伴,还有工程队代表以及一些媒体嘉宾。
也是这个时候,江之遇才知道昭昭小叔一直挂在嘴上的援建工作并不是随口说说的那样。
每次飞来飞去问一圈他的发小们最近有没有来自己这里,随后又仓促离开也是真的有很多事情要办。
他望着那道游刃有余的身影。
忽然,一道斯文和煦的声音从耳侧传来:“哎呀,怎么感觉被比下去了。”
江之遇转过头,就看到身边的座椅上不知什么时候坐了总是风度翩翩的黎少爷。
“你怎么会在这里?”江之遇有点诧异他出现在自己身边。
黎清叙支着腮,偏头看他,很是随性洒脱的模样:“怎么说也是溪源乡的重要客人,乡长邀请我,我就来了。”
江之遇想到他前段时间做的义诊服务,帮助很多溪源得了重病却没钱医治的乡民脱离难关,对大家来说,他确实是溪源乡的重要客人。
江之遇对他也很感激,随后又疑惑地问:“你刚才说的被比下去是什么意思?”
黎清叙镜片后的桃花眼扬了扬,露出斯文迷人的笑容,却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小故事?”
“什么故事?”江之遇更疑惑了。
黎清叙就笑着说:“有一个男生,暗恋同班的女孩,但因为性格内向,不知道怎么表达爱意,于是某天听说女孩有一个想要的玩偶时,他便给全班同学都买了这只玩偶,当然,给女孩买的是她最喜欢的那一个。”
江之遇迷惑地眨了眨眼,不知道黎少爷为什么要给自己讲这样一个青春年少的故事,好奇地问:“然后呢?”
不待黎少爷给他讲故事的后续,就听昭昭小叔低沉冷冽的声音插进来:“然后他们就毕业了,各自考上了各自的大学,从此各奔南北,人生再无交集。”
黎清叙:“……”
黎清叙极力压制住眼角抽动的神经,让自己面上的笑意不那么崩裂,随后看向阴沉注视着他的发小。
“我看你真是鬼上身了,阴魂不散的,怎么哪里都有你啊?”
“这句话不是应该我问你吗?”谢津延半撩着眼皮,很冷地讥诮一声。
他从刚才和政府人员交谈时就忍不住往这边看。
看到男人那双漂亮的眼眸有一段时刻一直望着自己时,谢津延觉得自己的心里就像是有金色的音符在跳跃,又像是打翻了蜜桃水。
他正了正脸色,表情很沉稳地和官员们交谈。
余光却瞥见一个身影在男人身边坐下,挨那么近,桃花眼笑得风流,发丝都要垂到男人的腿上。
谢津延收回思绪,漠然道:“上次你说是来这里做义诊,这次是什么理由,义务讲故事?那你应该去幼儿园,小朋友们喜欢听故事。”
黎清叙倒也没有被问到,而是笑了笑,自嘲的语气:“确实不如你理由充分,光昭昭小叔这个身份,就够你用一辈子了。不过,”
他挑了挑眉梢,笑意扩大,补充一句:“好像仅此而已。”
谢津延:“……”
谢津延心脏微微刺痛了下。
“谢总。”宋秘书在这时过来,提醒道,“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
谢津延蹙眉沉默片刻,不得不转身离开。
只是离开前不知道交代了什么,没多久,黎清叙坐着的椅子被几个高大健壮的保镖连人带椅子地撤掉。
江之遇目瞪口呆地望着黎少爷就这样被人从自己身边抬了出去,长而优雅的长发凌乱散开,他死死抓稳扶手,又意外又愤懑,斯文形象全无。
再看一眼昭昭小叔,已经神色如常地走到了台上,和那些重要的政府官员还有嘉宾们一起准备开工仪式。
而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竟然在男人脸上看到一丝笑意。
这是江之遇第一次看到昭昭小叔笑,他的五官轮廓是很凌厉分明那种,平时拽着张冷脸,看人总带了点看狗似的漫不经心和不屑。
可是一双黑沉的眼眸盯着人的时候,又会让人忍不住头皮发麻。
然而现在,台上的嘉宾们脸上纷纷堆满了喜悦的笑意。
昭昭小叔的唇角也牵扯出弧度,仿佛漆黑夜空挑开的一片辰星,眉眼一瞬柔和,又好像有一丝得意。
江之遇分不清了。
只觉得原来他也有这样全身锋利都被抹去的时刻。
接下来,江之遇观看了整个开工仪式。
看红绸飘扬,彩带飞舞,外面炸起礼炮的热闹声响,同时各种大型的建筑机械诸如起重机等全都开了过来。
围观的乡民们都十分喜悦。
江之遇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一想到宝宝出生以后就能坐空中缆车上学,可以乘坐悬崖电梯,他就开心。
其实他自己也有点想坐,江之遇想,等宝宝长大了一定要带他去游乐园。
仪式结束,场地里的嘉宾们纷纷撤离。
江之遇也跟着走出了场地。
他心情还是跳跃的,没想到会亲眼看到这样一个充满了期待的开端。
“我一会儿还有别的事情,不能陪你一起回去,但会安排秘书送你回家。”熟悉低沉的声音在这时响起。
江之遇转过头,看昭昭小叔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自己身边,衣服上沾了些刚才仪式庆典时飘飞的彩带。
他就像之前他帮自己摘去身上粘上的花瓣还有被霍少爷不小心炸开的礼花筒里落到衣服上的金屑一样,伸出手去摘掉这些彩带。
江之遇说:“这里的山路我很熟悉,你不用麻烦人送我,我可以自己回家,你们忙你们的就行。”
“主要是前方有一段路因为开进来的起重机被轧得起伏不平,你怀着孕,安全起见,有个人陪着你比较好。”
而且现在机器已经开工了,到处都是轰隆隆的声响,车来人往,还都是大型车辆。
谢津延知道他很宝贝肚子里的孩子,不希望出一点差错,尽管知道他疼爱这个孩子和自己半分关系都没有。
“你变了,你现在真是变了。”黎清叙带一丝笑意的揶揄声音再度响起。
“其实如果你这么担心的话,不是还有我这个好兄弟吗?”
刚才被发小示意的保镖无情抬出去,斯文翩翩的黎公子一时有些狼狈。
可这会儿他又恢复了优雅从容的模样,长发也没有一丝凌乱。
“我不介意你刚才那么对我,很乐意帮自己的好兄弟照顾他担心的人,正好我也要回去。”
黎清叙走到江之遇身边:“昭昭养父,我们一起走吧。”
又来了。
江之遇隐隐约约又闻到了一丝火药味,虽然昭昭小叔这时还抿着唇,一言未发,黎少爷也依旧笑容和煦的样子,可江之遇就是觉得下一秒会有什么爆发。
他最近是怎么了。
为什么身边总是时不时会充斥着这样怪异的氛围。
尤其是有他们这几个人在的时候,常常会因为一件摸不着头脑的小事情激起这种怪异的因子。
现在就是。
还好昭昭小叔的另外两位朋友不在。
江之遇有点庆幸,他们这几个朋友之间的相处模式太奇怪了。
头顶似乎飞来一个影子。
江之遇还在怀疑昭昭小叔和他几个朋友之间的奇怪友情时,被迅速拉入了一个怀抱。
与此同时,另一道身影也罩住了他。
身边响起什么东西掉落在地的声音。
江之遇看过去一眼,是开工仪式场地临时搭建的墙面上的一个方向指示牌,估计是山风有点大,机器来往轰鸣,将它从固定着的墙面上吹震掉。
所幸指示牌不是很大,是塑料材质,即使掉落在身上也不会有什么。
可是这两个男人却好像紧张的很,双双把自己护在一片安全的空间。
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木质沉香的味道,还有几缕发丝扫在自己的脖颈上。
而这时,又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这样惊讶的腔调江之遇曾经带着协议去北城找昭昭小叔的时候在包厢里听到过。
“Uh Oh,你们三个这是在做什么?为什么姿势这么奇怪?我看开工仪式好像已经结束了啊,这是什么延迟后的庆贺方式吗?”
“这样看来,我这次没有迟到。”
祁焰绽出绚烂的笑容,问向身边也换上一身矜贵西装,眸光沉晦,除手腕上依旧缠着那串暗红的佛珠,已经没了半分之前清修影子的男人。
“岭生,你说我们是不是也加入进去比较好?”
第49章 第 49 章 老实美人遭遇四狗修罗场……
霍岭生面上的表情十分晦暗, 薄薄眼皮下的清冷眼眸凝着眼前一幕,并没有理会祁焰的话。
江之遇听着这道熟悉的声音,透过将他护住怀中还有一片安全空间的两个高大身影的缝隙望向声音的方向, 果不其然看到一张小太阳一般明烈绚烂的帅气面庞。
还有他身旁的人……竟是前些日子从他这里离开, 给他留了本珍贵的古籍书返回北城山寺的霍少爷。
只是, 霍少爷看起来和之前不太一样。
江之遇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是在谢家庄园的偏静后花园, 火红的凤凰花树艳烈如火, 这个男人却一身素色衣裳, 衣服上绣着浅浅的水墨暗纹,清冷出尘得像误入这个世界的圣子佛子。
之后的接触中,霍少爷给人的感觉也多是这样, 极简素约的着装,全身气质清逸寂冷。
像雨后缭绕在山头的茫茫白雾, 似乎看得见, 用手能够触碰得到,可是下一秒就随风消散, 又或是隐入拨开云层的太阳光中, 缥缈不见踪迹。
他一贯是神秘的, 捉摸不透的。
江之遇原以为他回到北城后,会继续在山上清修,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再次出现在这里。
素约衣裳换了和昭昭小叔他们一样的矜贵齐整的西装,身后也跟了像宋秘书一样西装革履的精英分子。
他这是……不在山上修行了吗?
似乎同样感到意外,遮在头顶上的阴影撤开, 脖颈间浮动的发丝也移开了。
只揽着他的怀中坚实的触感依旧清晰, 木质沉香的气息未散。
江之遇听黎少爷笑着道:“那估计有些困难,仪式已经结束了,你们还是来得太晚, 加不进来,我都差点被赶出去了。”
他说这句话是用的是一种模棱两可、意味不明的语气,江之遇一时分不清黎少爷说的是溪源乡建设的开工仪式还是什么。
江之遇只是从昭昭小叔护着他的怀抱中抽开身,这么近的距离,他微仰起头,能很清晰地看到男人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
黑眸紧紧地盯着前方,眸色很沉,刚才在台上柔和的面部线条一霎间又变得凌厉冷硬。
至于让江之遇感到怪异的那种氛围似乎变得更紧张了。
他刚才还在庆幸昭昭小叔的另外两个朋友不在,怎么转眼他们就全都聚集在了这里。
是像上次在酒吧聚会那样吗?
因为江之遇之前向宋秘书打听昭昭小叔的行程时,听宋秘书说过,他们这几个关系好的发小会时不时小聚一下。
所以这次是把聚会的地点选在了自己所处的这座山中?
这是江之遇唯一能想到的合理的理由,虽然他自己也不太相信就是了。
“我看好像也是。”在江之遇大脑十分迷惑的时候,他听祁少爷说了这么一句,随后又状似惊讶道,“都差点忘了,阿延虽然嘴笨,但一直都是行动派,我就说应该早点过来的,连祝贺都没有赶上。”
“所以你们到底要做什么?”谢津延似是终于忍不了一样,眉头很深地拧起,语气也极为不耐烦。
今日天气晴好,头顶阳光耀眼,祁焰的笑容也像是被阳光镀了层绚烈的光芒似的,表情却依旧无辜:“我说了啊,我是来祝贺的,我的好兄弟在乡下搞建设为人民服务,作为具有公众影响力的当红偶像,我也应该发挥一下自己作为公众人物的作用。”
谢津延撩着眼皮,漠然看他。
黎清叙也同样投过去疑惑的视线。
而祁焰早已习惯了各种各样的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丝毫没有感受到发小冰冷的眼神一样,在山风呼啸,夹杂着机器轰隆的声音中热情宣布——
“所以我打算给溪源乡做一期义务宣传活动,用我的公众影响力让大家认识这个地方,不是说这里物产很丰富吗?上次之遇哥带我去的莲花湖就有很多鱼,荷叶和莲子都很清香,我帮忙宣传一下这里的物产,说不定可以改善溪源乡村民们的生活。”
“倒是挺不错的主意。”黎清叙笑,有些意外。
没有想到这个头脑简单,四肢也不发达,空有一副帅气皮囊的发小竟也会有这样的想法和觉悟。
只是他也注意到一声“之遇哥”。
怎么回事,偷摸来了一趟就叫上哥了?
黎清叙这段时间在公司虽然一直有留意溪源乡这边的动向,被解除群里的禁言后,也知道祁焰跑去乡下打发时间了,可是不清楚他来了一趟就激发出这样为民众服务的意识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和自己一样起了不轨的心思?
黎清叙没忘记在包厢的时候,祁焰这小子是怎么一边叫着人家土美人,一边目光就没从他口中这位“土美人”的身上移开。
那句‘也许我可以护送美人回去’的话黎清叙同样没有忘记。
他眯了眯眼,桃花眼一时闪烁着若有所思的情绪。
而谢津延则眉头蹙得更深,对于祁焰所道明的来意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
因为即使不情愿,谢津延也要承认他这位发小在公众的影响力,出道即爆红的偶像,业务能力一流,在全世界范围内都有着无数为他疯狂的粉丝。
如果让祁焰为溪源乡做义务宣传,的确有可能极大地改善这里的生活。
谢津延自己就是计划一边开路,打通这里同外界的联系后,跟上宣发,促进这里的物资流通。
之后,看能不能依托这里的天然环境和得天独厚的物产条件,在不破坏这里的栖息地环境以及改动村民们的生活和劳作习性下,规划出一个适合他们的生态园区。
这样,男人和他肚子里的宝宝以后就都能过上很好的生活。
或许不能像岭生说的那样无论是资源还是环境都极为优渥,可是谢津延会想办法把这里打造成适合这个男人生存的沃土。
“怎么,你们都被我震惊到了?”祁焰见半天大家都一言未发,忍不住扬了扬得意的笑意。
谢津延薄唇抿了抿,末了,冷声开口:“希望你能履行你刚才说的,尽早落实合同。”
“好好好,我没打算反悔。”祁焰摊手,真是在名利场浸润了三年的滑头,连自己的兄弟都不信任,张口闭口就是白纸黑字的合同。
明明曾经他们都是那么纯真无邪,现在也沾染了这么多的世俗气息。
“那么你呢,岭生?”待祁焰说明来意后,黎清叙视线转移到自始至终未发一言的清冷身影上,“又是什么原因把你这尊大佛请到了山下?”
谢津延微微蹙了蹙眉,黎清叙怎么有脸对别人发起这样的质问的。
江之遇同样好奇。
他从男人怀抱抽离,可对方却始终握着他的手腕,另一只手箍着他的腰,依旧护出一小片安全的领域。
分明不会再有什么东西掉落或是砸下。
他挣了挣,没挣开。
祁少爷说的要以明星效应帮溪源乡做义务宣传的话又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江之遇就索性放弃了。
他听他们几个像是在开汇报大会似的,一个个对峙,互阐来由。
硝烟味依旧,很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而不等霍岭生开口,祁焰率先为他做出回应:“岭生回去接手家业了,现在该叫一声霍总了,看来以后只有我一个人坚持梦想,为爱拼搏,你们最终都沦为了世俗的一份子。”
“岭生回、回去了?”黎清叙因为太过震惊,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说话也呛了声。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失态。
因为怎么说呢?
他们曾以为岭生就算有一天真的剃度出家都不会回到他那个肮脏复杂的家里,尽管黎清叙一直都希望他这位兄弟能够走出心结,剔除心中毒瘤。
可不是以这样的方式。
谢津延怔了怔,凌厉分明的脸上也鲜少外露出意外的情绪。
“怎么回去了?”他的想法和黎清叙是一致的,确切来说,在这个问题上,他们难得流露出一丝真的兄弟情。
霍岭生还是那样清冷的嗓音,听不出情绪:“没什么,就是忽然觉得有些东西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中比较好,比如主动权,争也要有争的资本。”
“所以你这是开悟了?”黎清叙呛过之后又重新恢复起从容笑意,走过去拍了拍发小的肩,以示支持,“早说了,为什么要放着便宜让别人占,该争的争,该抢的抢,自己掌握主动权不好吗?就算有一天拔氧气管,你也要牢握住进入病房的第一权限不是吗?”
霍岭生听到这一句,眉心轻微蹙了蹙,没有言语。
谢津延却始终觉得哪里不对,沉声问:“这和你再一次来这里有什么关系?”
还是祁焰抢过话头:“他说他要在这里建立生态园区。”
什么?
在溪源乡建立生态园区?
谢津延漆黑沉冽的眼眸第一次流露出明显的异样,显然没料想到这位一接手家里产业就来这里做园区建立的发小要和自己做同样的事情。
是巧合吗?
谢津延疑惑的同时心里莫名掠过一丝烦躁:“这算是你‘新官上任’的一把火吗?为什么会选择这里。”
霍岭生清冷视线往他箍着的那截细腰上瞥了一眼,没否认:“你要这样说也算,至于为什么选这里,是因为上次来这个地方让我印象和感触很深,我认为这里有很大的发展潜力。”
“可这里路还没有通,你是不是太草率了?”谢津延听他这样说,无端想起了那个炸开金屑和烟花的傍晚,心里越发烦躁。
霍岭生唇角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淡嗤了声:“你不是正在做这件事吗?”
谢津延:“……”
黎清叙桃花眼微眯,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
“是我错过什么了吗?”他偏身问向一旁的祁焰,“我怎么觉得他们两个人之间怪怪的,像是在暗暗较劲着什么,岭生什么时候变成这副德行了?”
“你是没见过他别的德行,”祁焰兴冲冲的,脑海里闪过他来到这里第一晚在工具室撞见的画面,眸光兴奋,“他当时……”
祁焰话音一顿,后知后觉眼前的局面有些混乱。
啊这,他们两个吵起来了。
老师讲过,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他这么笨,又打不过他们,是不是能趁乱捞一把了?
祁焰忽然住嘴,一侧耳廓上的耳钉在阳光下闪烁着璀璨的光芒,他脸上的笑容也无辜绚烂:“没什么,可能在山上待太久憋坏了吧。”
黎清叙就无语。
怎么感觉自己这个先来的被他们踢出去了,明明是自己最先找来了这里。
空气中陷入了片刻的僵持状态。
即使再迟钝,江之遇也感受到了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
只是他太意外了,先是祁少爷要以明星的身份给溪源乡做义务宣传。
江之遇不懂娱乐圈的明星通告费是怎样的,但知道请得动祁少爷这样的大明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都不一定是钱能解决的事。
还有霍少爷,听他们言语间交谈的和前段时间短暂的接触,应该是一心在山上修行,现在却接管了家业,还要来自己这里做生态园区的建设。
江之遇觉得很不可思议。
有一种生活突然发生了很大的颠覆的错觉,就好像他当初得知自己怀孕了,这个世界男人可以怀孕,男人可以和男人结婚一样,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现在,这种冲击感又浮上了心头。
耳边山风和机械声音喧嚣,他望着这几个对峙的男人,很难想象上一次见到他们几个是在暴雨倾盆的酒吧包厢里。
江之遇已经忘了自己打开那扇门,在得知自己的情况后,他们各自都是怎样的表情和反应。
只依稀记得他们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都很隐晦,让他感到十分窘迫和不自在。
江之遇原以为那天就是结束。
无论怎样,他不会和昭昭小叔还有与之相关的人产生交集,除了自己的养子。
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天,他们四个会同时站在自己的眼前。
……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第50章 第 50 章 我狠起来连我自己都防……
江之遇对他们几人越发揣摩不透了, 也不知道在这样奇怪的状况下自己要如何自处。
要不要插上一两句话。
还好这时宋秘书过来了,平稳声音打破了这样的僵局。
“谢总,工程那边有事情需要您去处理, 江先生这里就交给我了, 我正好要回去拿一份文件。”
谢津延面色依旧冷凝, 却最终松动下来:“嗯, 辛苦你了。”
随后男人侧眸看向身边的男人, 神色复杂:“我今天大概有很多事情要忙, 回去的可能比较晚,你不要帮我留门,自己早点休息。”
“还有……”他瞥了一眼从发小那里投过来的几道视线, 轻微蹙眉,“不要让他们靠近你, 你说得对, 我不是什么好人,和我玩到一起的他们几个也不是什么善类。”
江之遇迷惑, 不懂男人为什么又叮嘱自己这样的事情, 让自己一再防备他的朋友。
可今天除了第一次看到他笑, 又似乎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不安担忧的样子,也许是自己看错了。
他这样从来都是游刃有余,掌控自若的人怎么也会有不安的时刻?
可江之遇还是点了点头,因为他自己也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虽然他还是不懂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他只小声咕哝道:“我本来就是不打算和你们有牵扯的……”
换作以往, 谢津延听到这句嘟囔一定会心堵, 这个男人很会用一些不自知的话让他破防。
可这会儿忽而眉目舒展开,郁结在心中的那丝烦躁和不安也散去了一些。
他的手心还残留着攥住他手腕的温度。
刚才揽他入怀,他的脸颊贴上自己的胸膛, 山风从耳畔拂过,谢津延听到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他最近总想,要是当初,要是当初……
可是,好像没有当初。
他好似又有些狼狈。
像酒吧门前被疾驰而过的车辆溅落在洁净西装上的一身雨水。
衣服后来被清洗干净,却总仿佛留有什么印痕一样。
因为谢津延从来没有让自己遭遇这样被雨水淋湿的狼狈时刻。
他把两位发小带走了。
不是和他一样突然这么热爱为人民服务了吗?正好今天各政府人员和基建局的规划师以及工程师都在,反正他们要做的事也在自己计划当中。
谢津延不介意用他们的手为自己的孩子铺路。
他也不是随便为别人做嫁衣的人。
“江先生,我们也走吧。”在江之遇望着他们几个峻拔颀长的身影从自己视野中离开时,听一旁的宋秘书说道。
黎清叙桃花眼眯了眯,怎么有种被孤立的感觉。
就因为他的医疗义诊服务和他们不是一条赛道?
他是不是也应该回去看看有什么可建设的项目,比如捐条公路或是盖座医院什么的。
机械声音轰鸣,伴随着呼呼而过的风声。
山上树木的枝叶被吹得像绿色的海浪,鸟鸣,虫鸣,耳畔乡民们围观议论的惊喜声音。
这座山像是一位在角落沉睡已久的美人,被唤醒着睁开了漂亮的眼眸。
江之遇在宋秘书和黎少爷的陪伴下回到了家中。
回去之后,他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去笼子里看看自己的小兔子,随后继续做自己的手工木活。
这一天整个溪源乡都很热闹,他在屋子里都能看到外面时不时来往的人影,可以听到山脚传来的动工的声音。
昭昭小叔如他说的今天确实很忙。
江之遇九点钟的时候没看到他回来,就自己洗漱上床睡觉去了,但还是给他留了一扇门。
半夜醒来想去卫生间,忽然看到床边有一个身影。
“你干吗待在我床边,吓我一跳。”
窗外月沉如水,江之遇看到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昭昭小叔屈膝蹲在自己的床头。
清皎的月光在他身上披了层银辉,他轮廓分明的俊逸面庞被月色描摹出柔和的轮廓。
灼热的手心从自己的脸颊抽离,他听到男人沉敛的嗓音也掠过一瞬慌乱。
“我看你把被子蹬掉了,过来帮你把被子盖上。”
谢津延忙完一天回来,看到男人到底给他留了门,堂屋亮了盏灯晕柔和的竹灯。
他居住的那间小侄子之前住的屋子里飘来丝丝缕缕草木的清香。
男人卧室的房门也没有关,侧身躺在床上,似乎在等他回来。
谢津延于是没有第一时间去洗漱睡觉,而是扯开领带,就这样坐在这盏灯下,在寂静下来的夜晚借助这盏柔和的灯光和落进窗户的皎洁月色远远看他睡颜。
这间屋子不大,堂屋连着一左一右两间卧室,还有一个厨房,一个工具室。
在有限的空间分划出一个“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温馨居所。
像谢津延拎过来的那只养着垂耳兔的精巧笼子。
谢津延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觉得这个地方真局促,连他私人别墅的游泳池大都没有。
这时刻却觉得这样小的空间正好,距离也正好。
因为他一抬头就能透过半阖的门扇看到那张牵动了自己整个心绪的睡颜。
很恬静美好的样子,侧颜秀美。
细匀的呼吸声在安静的屋子里有规律地起伏着,红润漂亮的唇瓣时不时也咂了下,像可爱的小兔子在睡梦中找到了什么好吃的食物。
谢津延眸色有些晦暗。
真不设防。
上次在卫生间撞见自己疏解,眼睛往自己那里看了一眼就吓成了那样。
一听到有可能和自己同床更是像受惊的草食系动物一样,害怕自己把他怎样。
这会儿又敞着这样的睡颜给自己留门留灯。
真不怕自己对他做什么吗?
谢津延脱下西装外套,散漫地仰靠在座椅上,又扯了扯领带,袖扣也一并摘下,扔在一边。
他这时很想用打火机点一支烟,可他没有抽烟的习惯,也不愿意用烟味冲散这丝好闻的草木清香的气息。
屋子里的人又还怀着孕。
他也没有睡意。
心情又烦躁又平静,同时被一种叫嚣的欲望裹挟。
有什么迫切地想要从胸腔里冲出来。
谢津延就这样一直坐着,听窗外悦耳的虫鸣和屋子里细匀的呼吸声。
不知时间在怎样流逝,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还有他这几位同时出现在这里的发小要应对。
谢津延睁着眼,盯着头顶上的竹灯,有萤虫绕着光源飞动。
像在冬夜看路灯下的一场寂静的雪,不知道那些雪花会降落到哪里。
也不知道这里的冬季是怎样的。
萤虫的绕行速度是多少。
他竟在思考这样的问题。
谢津延忽而扯开唇角自嘲了下,在这时听到翻身的响动和布料窸窸窣窣滑落的声响。
他便看过去一眼,看到搭在月光下被映出纤瘦轮廓的身影上的薄被被一脚蹬开,顺着床沿滑到了地上。
现在已经不是热浪翻涌的夏季了,南地气候温宜舒适,季节变化不明显,依旧草木繁盛。
可是到了夜晚,山风凉,屋子里的空气也浸了丝凉意。
谢津延走过去,帮他把被子拾起盖好,要转身时,听到那双水润的唇瓣溢出一声呓语。
“宝宝,宝宝……”
睡梦中,他应该是梦到了让自己感到愉悦的事情,开心地笑了起来,还抱着枕头用脸颊蹭了蹭。
谢津延顿住脚步,望向他甜美开心的睡颜,盯着他溢着呓语的唇瓣。
就这么喜爱肚子里的宝宝吗?
切断和自己的一切联系,头也不回地跑回了乡下,连给自己反应的空间和余地都没有,却对这个意外的孩子视若珍宝。
谢津延神情很是复杂。
月色下,长久地凝望着这张甜美的睡颜。
又不知什么时候,手心抚上他的脸颊,差一点就亲吻了过去。
“好吧,谢谢你,可是你这样真的很吓人。”江之遇扯了扯被子,揉揉眼睛,随后看了眼时间。
凌晨两点半。
“你这是忙完才回来吗?”
谢津延没作声,不想暴露今晚复杂的心绪。
江之遇便以为他真是忙到这个时候才回来:“那你快去睡觉吧,你看你,眼睛都红了。”
他探过去手,触碰了一下他的眼角。
大概是这道高大的身形就蹲在自己的床头,江之遇一伸手就触碰到。
他原想让他别熬夜了,早点休息。
指尖触碰过去,又似觉不妥地缩回去。
他的手就是在这时被捉住。
男人掌心滚烫,漆黑眼眸一瞬覆了层江之遇看不懂的晦暗,像是在压抑什么。
江之遇愣了下,被他捉着手,滚烫的温度透过掌心过渡到他手指上的每一寸皮肤。
他低着头,看他眸中情绪翻涌。
被捉着的手在往下拉近,他们的呼吸也好像在一点点拉近。
近到江之遇一瞬间产生了他们的呼吸纠缠在了一起的错觉。
像那个夜晚,他的呼吸在自己口腔搅弄,捕捉自己的舌尖,到处都是他的气息,他的滚烫。
江之遇被烫了一下抽回手。
而这时,谢津延也似是回神:“抱歉,是我唐突了。”
他起身快速离开屋子。
步履匆忙,没开灯,只有漏进的月光和从堂屋照进来的光晕,江之遇因此没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就记得这天晚上,卫生间的灯好似亮了许久,淅沥淅沥淋浴的声音响了很长时间。
让江之遇再度陷入睡梦中的时候一直以为外面下了小雨。
分明月色皎皎。
第二天,江之遇醒来,看到厨房已经有了身影。
上次看到这道身影是男人应酬喝醉酒在自己这里闹腾了许久,导致他第二天起晚了。
因此厨房里,江之遇看他第一次熬了粥,煎了蛋,意外地,味道还不错。
今天江之遇是和平常的生物钟一样,六点准时起床。
然而昭昭小叔却在这个点把早饭做好了。
江之遇看到桌子上摆了比上次丰盛一些的早餐,他纳闷问向这道已经把小熊围裙围得很自然的高大身影。
“你怎么起这么早?”
没记错的话,昨天晚上自己迷迷糊糊半夜醒来,看到他回来时已经凌晨两点半了。
后来又似乎在浴室里洗了很长时间的澡。
现在才清晨六点,晨光熹微,远处的山头还缭绕着一圈淡淡的薄雾。
江之遇不知道他后来是什么时候去休息了,可即便如此,两三个小时,他这样睡得好吗?
谢津延转身,没说自己昨晚一整晚没睡,只嗯了声:“你尝尝我的厨艺有没有进步。”
江之遇便走过去,从他伸过来的筷子上咬过培根卷。
鸡蛋、培根还有土豆泥的香气在口中散开,他嚼了嚼,小仓鼠吃东西一样,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动作有多亲密,也没注意到男人望着他的眼神有多黏腻。
“很好吃,你确实有做饭的天赋。”江之遇真情实感夸了声。
至少比他夸人强,上次他那句又是相遇,又是潮水,又是碰撞的夸赞差点把江之遇搞晕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夸自己。
谢津延心腔就溢满了满足感,昨晚无论疏解了多少次都无法填补的空虚和空洞似乎在这一刻得到了缓解。
焦躁也好像被驱散了些。
“我今天要回一趟公司,有个重要的会议需要我出席,你从今天起要关好门,不要再给我留门。”
谢津延说道。
“可是不给你留门你怎么进来呢?”江之遇院子里的门晚上临睡前是要从里面插上门栓,然后落锁的。
男人晚回时,他就把门用门栓插住一截,不上锁,这样等他回来的时候稍微推一推就能推开。
好像不知不觉,江之遇已经习惯了他不回北城忙完事情就留宿自己这里。
“我以后尽量不这么晚打扰你了。”谢津延在想以后还是当天来当天回北城吧。
不然他不能控制住自己对眼前的男人做什么,尤其是那副袒露出雪白肚皮不设防的小兔子模样。
不行,他的几个发小还在这里。
谢津延忍不住又有些烦,或许之前乡长给他准备的那间会飞蟑螂的屋子可以住回去。
江之遇很是疑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
他隐约感觉到男人身上萦绕着一丝焦躁,还有昨日在开工仪式场地他的几个朋友出现在这里后,江之遇感受到的那种不安。
他越发纳闷了。
是因为最近总是飞来飞去,从北城到自己这里,又经常当天飞回去北城,有很多的事情忙,昨晚这种情况一看就是没怎么睡好觉才会这样吗?
江之遇就道:“那就看你自己,你想怎样就怎样。”
“你自己卧室的门晚上睡觉也锁好。”
江之遇听他又说上这么一句。
江之遇:“?”
“我们村民风很好,没有强盗和小偷,不会有人入室偷东西。”
谢津延:“……”
谢津延默了默:“总之你听我的就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