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霓虹物语1981（15） 颁……


    颁奖典礼其实没什么特别值得说的, 在发表完感言后，林千秋除了得到文艺赏的奖状，就是一张50万円的支票, 然后就下台了。之后倒是有一些人想和她说话，但对方的年纪普遍够做她叔叔伯伯, 甚至爷爷了其实多数也就是尬聊而已。


    最后混了一个多小时, 就以正在备考, 为了保证精力要早点儿休息, 这样的理由回家了——大家也是无语，虽说文艺赏的颁奖赶上了高校入学试, 但谁也没想过这两者会有冲突，哪一回的受赏者会是中三生？


    看着今晚的‘主角’离开, 大家倒不觉得她不懂礼数，主要是理由摆在那里，真的是过于合情合理了。但就是大无语, 不知道说什么好。


    而另一边的林千秋呢，虽然这一晚能够打扮得像名媛一样, 出席‘往来无白丁’的文坛颁奖典礼，但林千秋现在的身份依旧是惨兮兮的考生。所以第二天，就和很多即将开始高中入学试的中三生一样, 她选择穿着校服去高中考场‘踩场’。


    先进行的是私立山城高校的入学试，所以去的也是那边。


    “学校在新宿区那边妈妈看过学校了, 那边的教学楼都很新很气派，学校建得特别漂亮, 不愧是名门私立高校呢。”搭车去往私立山城高校时，林美惠就对林千秋称赞起了学校，脸上也露出憧憬的神色。她自己是没有读过高中的, 就连国中都没读完，所以特别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读。


    之前东海中学放温书假前，老师就把中三生们的报名资料发下来了，学生要自己填好后送到报名学校那边。这样才能登记在案，并取得相应的准考证。而一般这段时间学生都忙着学习，没时间跑这一趟，都是家长代办的。


    林千秋也不例外，她工作日都要上学，而周末人家学校也没人，不方便办理报考。所以是林美惠趁着上午不用上工的时间，特意分三天跑了三所不同的学校，给林千秋完成了报考工作。所以林千秋这个时候还没见过自己报考的那些学校，林美惠却已经见过了。


    “而


    椿?日?


    且妈妈看过喽，山城高校的校服很漂亮呢！春秋校服也是水手服，大大的白色水手领特别衬年轻女孩。”林美惠笑眯眯地说。


    “听起来很好啊，如果教育大附高考不中，去山城也不错？”林千秋也尽量想山城高中的好处，而不是把它当成一个考不上第一志愿后，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即使它本来就是。


    “不不不，考试之前可不能说考不中！”林美惠有些紧张地说。果然，会忌讳这种事不是华夏独有的，全世界人民都怕‘好的不灵坏的灵’呢！


    大概是为了布置考场吧，虽然今天不是山城高校入学试的日子，学校学生也放假了。所以林千秋和林美惠过来‘踩场’，就只能看到同样一起来‘踩场’的家长和孩子——大家彼此看看，倒是很容易搭上话。


    “令嫒也是明天要来考试的吗？”林美惠看到一个带女儿的母亲，女儿也是国中生的样子，就忍不住问道。


    “是啊，莫非您也是？”对方看了看围墙里的学校，又看了看林千秋：“真可惜啊，不能进去看看，应该让孩子们去一下自己考试的教室的。”


    虽然为了布置考场，山城高校今天都不上课了，但来踩场的学生是没法进去的。也不只是山城高中这样，之前东海高中给中三生们放温书假前，还发了一张‘入学试注意事项’。其中就有提到，布置考场开始，直到入学试正式开始前，学生都不能进入考场。


    这可能也是一种防作弊的手段吧。


    林美惠还和那个考生母亲交换了两个孩子的考试号、考试教室，她们好像在一栋楼的不同教室考试——对此，两个母亲都说着‘可惜可惜’‘不能互相关照’之类的话。然而林千秋很想说，考场上能互相关照什么？


    大概是平常类似的话说太多了，这种时候不假思索就说出来了吧。


    林千秋现在就是胡思乱想，一边听林美惠和人说话，一边又想山城高校今天放假，入学试时肯定也要放假。这样再算上昨天是周日，这就是连放四天半了！好家伙，一下抵得上一次‘大型秋季连休’了还真的挺让人羡慕的呢。


    “今天我和我们小江就不回去了，打算在这附近的酒店住下。虽然老师们都说，乘坐公共交通过来，一路上就算有意外延误，也可以开具出证明，让学校允许迟到考生进场。但这种事最好还是避免”


    听到别的考生家长这样说，林美惠陷入了思索，过了一会儿，小声对林千秋说：“千秋你觉得呢？不然今晚就住附近吧，不然明早还要从家里赶过来，那也太辛苦了。”


    林千秋的班主任阿部老师也交代过学生，去往考场的路上不要乘坐私家车和出租车。先不说这几天因为高中入学试的原因，学校周边肯定会堵车。就说平常，东京作为大城市，也是时不时要堵车的。而一旦陷入到堵车的麻烦中，就算最后没有迟到，也难免会心情烦躁、影响考试吧？


    乘坐公共交通，只要做好事前规划，意外的可能性要低一些。而且就算出了意外，也可以开具证明，一定程度弥补意外导致的后果——但不管怎么说，还是避免掉这可能性很低，却不是没可能发生的意外比较好吧。


    所以直接住在考场附近的酒店，就是最好的选择了。而且这也能让考生入学试期间休息更好，还有上午笔试、下午面试之间的时间里，也不用考虑呆在哪儿了。


    “住在附近吗？这样的确比较好呢。”林千秋考虑了一下，很快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如果可以的话，她当然也愿意舒服一些。尤其是面对高中入学试的紧要关头，最好是各方面状态调整到最佳，平常可以将就的，这个时候也不想将就了。


    相比起普通考生，林千秋可能更需要住到酒店里去。就林家租住的房子，条件实在是太差了！到现在为止，林千秋都不能说完全适应了。像是晚上要睡下时，公寓楼里总有住户还没到休息时间。那种传导来的动静，感觉到对方也是有小心的，可存在感依旧挥之不去。


    林千秋睡眠质量还可以，不会因此没法睡觉，但也不能说没影响。


    事情就这样决定了，母女两个又开始在附近找合适的酒店——目标姑且定在步行10分钟内能到达山城高校，需要穿过的马路不超过2个，本身隔音不错、设施较新的酒店。


    在询问过本地居民后，倒是很容易找到了可能合适的酒店。然后一家一家拜访过去，拜访到第二家林千秋就拍板住这家了——既然这家满足林千秋的要求，那就没必要找下去了，这考试前一天还到处奔波什么的，可不是林千秋喜欢的。


    于是母女订好了两天的房间，就回家取换洗衣服，以及林千秋考试需要的东西去了。


    “诶，住到了山城高校附近啊，这真是个好主意呢。”雅子的声音从电话听筒里传来。


    林千秋晚上在酒店的房间里舒舒服服洗了个澡，还给雅子打了电话。说了自己这两天住酒店，她如果有事要找自己，得打酒店房间电话的事。


    这也是没办法了，现在又没有手机，都靠座机联系。这几天对中三生又是很关键的日子，如果联系不上某个中三生，关心他的人真的会忧心忡忡、手忙脚乱啊！所以林千秋就给班主任阿部老师和雅子去了电话，说明了这个情况。


    阿部老师那里很简单，只要说清楚事情就够了，三两句话的事。雅子这里就不同了，既然电话都打了，那肯定是要聊聊的。可别说什么考试前夜没心情聊，就是这种时候，越是想找人聊。也不是要聊考试的事，更多是有个人聊聊，就能缓解紧张和压力。


    “主要是因为家里很难好好休息啦，像雅子你家那样，没有这方面的困扰，就不用这样了。”林千秋担心雅子挂心住酒店考试，一会儿挂电话了又为没有这样做纠结，连忙说道。


    而这也不是假话，雅子家是独门独栋的一户建，她又有自己的房间，确实不必因为住宿条件临时住酒店。虽然林千秋选择住酒店也不只是为了这个毕竟，谁能拒绝重要的高中入学试当天，不用搭乘拥挤的公共交通，直接步行不超过10分钟就到考场呢？


    聊了一会儿，看着差不多了，林千秋终于挂了电话。这时候林美惠也洗澡出来了——现在天气还很冷，倒不是一定要每天洗澡。林千秋今天洗澡是因为明天要考试，从头到脚清洗一遍后，能保证思考的时候都轻盈一些。


    至于林美惠，则是因为这几天都没洗，今天住酒店有一种不洗就亏了的感觉——她平常在‘梅之汤’洗澡不要钱，但这几天因为照顾要考试的林千秋就请假在家了。而不在‘梅之汤’做工的日子，也去洗澡什么的，老板娘就算不收钱，她也不好意思啊，索性这几天就没去。


    至于说老板娘收钱，怎么可能收钱呢？一直以来梅之汤的老板老板娘都太客气了。


    “果然啊，虽然在钱汤泡澡说不定更舒适，但洗完澡就能换上睡衣回房间休息，才是最棒的！”擦着头发走出来的林美惠忍不住感叹。


    房间是双人间，一个单间里有两张单人床，林千秋原本坐在床上打电话，电话线从床头柜扯过来。这个时候放回去了，她就微笑着说：“这件事很简单的，不然现在开始，妈妈就留意一下租房的事吧。”


    “现在我也算是有一些收入了，就算买房还差得远，租更好的地方也是绰绰有余的。住好一点的公寓，至少要有两个卧室，配有洗手间和浴室的”


    林美惠有些惊讶林千秋突然说到了这个，但仔细一想又不是那么突然。女儿现在不只是下棋能赚钱，还要出书了，即使说起来都是不太稳定的来钱路子——这一次能赢下棋赛，不代表下一次也能。写作也是这样，这一本有不错的结果，不代表下一本也是。


    不过也就是不稳定了，不然当初赢了棋赛后，就该考虑搬家的


    椿?日?


    事了。看赚钱速度的话，林千秋现在可远超普通上班族的！


    所以在写作这条路也走出来了，眼看着就有一大笔收入落袋的当下，林千秋终于提出了改善住房条件的事——她是要攒第一桶金，但一方面第一桶金要攒多少才足够？总不能攒到之前就熬着吧？所以正常地改善生活，既然有钱支持，那就去做啊！


    另一方面，也是林千秋觉得，写作如果真的出头了，她其实也不用考虑第一桶金的事了。写作挣钱除了一支笔、一些原稿纸，是不需要本钱的。


    等到她靠写作出书挣到了足够的钱，到时候别的不做，就赶在东京地价还没有疯狂上涨，股价也还‘蓄势待发’时，投资土地和股市。尤其是土地，股市她还不太了解泡沫经济时期哪些股票涨得好，那土地却是知道可以闭眼入的！


    到时候泡沫经济到高点时抛掉，这一波估计就能财富自由了


    “嗯，这的确是一件需要考虑的事呢。”林美惠点了点头，这是对林千秋‘提议’的肯定回答。


    她又不是什么爱吃苦、乐于吃苦的人，之所以租住到现在住的公寓，完全是因为那里便宜而已。如果经济上能支撑，她当然愿意住到条件更好的地方。


    至于说，今后家里的顶梁柱就是还未成年的女儿，自己也要依靠女儿了，会不会有些失落，乃至心理不平衡？别人不知道，林美惠是不会有那种心情的。毕竟她过去很多年里也不是家庭的顶梁柱，而是一个全职家庭主妇啊！


    父亲去世后，孩子接过父亲的职责，成为养家主力什么的。如果不是因为林千秋还未成年，还能更顺理成章一些，现在林美惠仅有的一点儿不适应都不会有——这种不适应不是因为不开心，单纯就是家庭角色变化时，必然会有的心境，适应一段时间自然就好了。


    擦着头发的林美惠看着缩进被子里，坐在床头，打亮台灯看书的林千秋。过了一会儿又慢慢说：“如果要留意租房的事，至少要等千秋入学考试结束，上哪一所高中完全确定吧到时候的话，就租在千秋学校附近吧。”


    林千秋原本是随便看看一些背记知识点打发时间的，毕竟这会儿还没到平时睡觉时间，生物钟也不允许她现在就睡。忽然听到林美惠这样说，怔了怔才明白她的意思——这就是这个家以后要以林千秋为主的意思了！


    一般一个家庭买房、租房时，除了钱的因素，考虑房子的区位时，最重要的就是离一家之主公司的远近了。


    至于孩子的学区，以东京23区为例，如果是公立学校的话，学生们只能在自己居住的区的学校上学，即所谓‘区立’。而分到区内哪所学校，基本原则是‘就近’，这种时候学区倒是有一定影响。


    但到了高中阶段，‘区立’高中是不存在的，高中至少也是‘都立’。也就是家庭地址在东京的学生，都能报东京的公立高中这时候学区的影响就很低了。更何况，高中本来就是要考的，住哪里真的不重要。


    现在林美惠的意思是，要按照林千秋学校的位置决定家住哪里，这绝不是对孩子的溺爱，而是家里以后以林千秋为主的一种表现——搬家到林千秋学校比较近的地方，这对林美惠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代表着她的工作很可能要换（也可能之后就不出去工作了，就像过去林父养家时一样，做全职家庭主妇），更代表着要离开之前的熟人社会。


    过去林家搬过一次家了，卖掉了林父买下的荒川区一户建，搬到了现在的公寓——过去林家也在荒川区，如果不是这样，林千秋也不会在荒川区区立东海中学上学了。


    那其实已经算离开了一次熟人社会了，虽然都在荒川区，但之前可不是住东久尾一带的！现在好不容易和街坊熟悉了，经常去‘梅之汤’的那些周围的住户，林美惠每一个都叫得上名字了，结果又要搬家对这时的人来说还是挺辛苦的。


    这毕竟不是几十年后的东京，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冷漠疏离，从这座城市的一个角落搬到另一个角落，很少有人在乎邻居的变化


    “到时候再说吧”林千秋这时候也只能含含糊糊说。


    就这样无话，安安静静看了一会儿背记点，时间差不多了，母女就熄灯睡觉了。这一晚林千秋睡的很好，睡眠质量极高，毕竟是难得的没有邻居打扰到的晚上——她完全没有因为第二天的入学试不能入睡。


    林千秋本来以为自己多少会辗转一下的，结果不知道是安静的睡眠环境太难得，还是生物钟太强大，她几乎是沾枕头就睡过去了。再睁开眼睛，床头酒店闹钟的夜光指针就显示这这会儿不到7点，这就是她平常起床的时间，定好的闹钟都还没响呢！


    醒了后，她躺在床上放空了一会儿，以往这种时刻是不会有的。因为这个时间点也是公寓里住户的起床时间，一般这时候都是走动声、吵闹声、物品碰撞声交织在一起，比白天和晚上的吵闹更让人心烦意乱。


    等到定好的闹钟响起，打断了林千秋的放空，也吵醒了原本睡着的林美惠，林千秋才起床洗漱——这才是正确的洗漱环境啊！有洗手台可以刷牙，而不是像在公寓里那样，只能用一个水盆接着漱口。


    等到林千秋上学后，林美惠还得去公寓的公共厕所倒水盆里接的漱口水、洗脸水呢！


    刷牙洗脸，梳顺头发，林千秋就像平常一样梳两条整齐的麻花辫。等她出来，林美惠就钻进了洗手间洗漱，这个时间林千秋就正好在房间里换衣服——虽然不是说考试的时候一定要穿校服，但几乎不会有考生这个时候穿自己的衣服，所以林千秋也随大流穿的是校服。


    这一点和她上辈子参加高考时的经验相反（她最后是去意大利留学了，但也是在国内参加了高考的），那个时候反而不允许他们穿校服。据说是校服表明了学生的学校，一些重点高中的学生，就可能会吸引周围考生偷瞄。


    另外同样的校服也容易让同考场的学生‘抱团’，即使他们此前根本不认识这也会增加作弊的可能性呢。


    “真好，这两天我就轻松了，就连早餐都不用准备了。”当衣服也穿好，母女坐在酒店里吃早餐时，林美惠发出了幸福的感叹。


    此时的家庭主妇，所有家事里最重要，也最辛苦的，依旧是一天三餐的准备。其中又数早餐最磨人——为了准备早餐，主妇要比家里每个人更早起来，另外还要在准备早餐的间隙，将丈夫和孩子的午餐便当准备好这说起来可是一场手忙脚乱的大仗，是主妇每天都要来一次的‘战争’。


    至于说图省事让家里人都去早餐店吃，先不说主妇的身份允不允许她们这样安排。就说可以这样吧，街头也没什么早餐店啊！


    这说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文化差异，华夏遍地餐饮店里，早餐店是一个大类。但在日本的话，几乎是找不到早餐店的。像是拉面店之类，早上也是不营业的，都是做中午和晚上。


    当然，酒店里肯定有早餐，林千秋和林美惠的早餐还是含在房费里的呢——昨天她们确定酒店给双人间住客提供两份早餐，这才觉得这间酒店虽然给最普通的双人间定价偏高，但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的


    第47章 霓虹物语1981（16） 专……


    专心于入学试的时间过得飞快, 在山城高中附近酒店吃早餐好像还是刚刚的事，眨一眨眼林千秋再看周围，环境已经不同了——2月10日、11日在私立山城高校考试, 2月12日、13日就到私立隆乡高校考试了。考试地点换了，酒店当然也就跟着换了。


    “加油, 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了！”吃完早餐, 一路送林千秋到了考场外, 林美惠就和其他家长一样给自家的考生加油鼓劲。


    其实这不是‘最后一天’,


    𝑪𝑹


    只是私立高校入学试的最后一天。鉴于林千秋的第一志愿是‘教育大学附属高中’，所以即使参加考试的两所私立高中有考中的, 一个礼拜以后她还是要去参加公立高校入学试的。


    但她理解林美惠的意思，所以也就没有纠正了, 点了点头就沉默地走进了考场。


    目送着林千秋的背影消失在教学楼大门后，林美惠并没有离开。


    今天是隆乡高校入学试的第二天了，前一天上午考了国文和数学, 今天上午就只有一场英语而已。又因为两天下午安排的面试，林千秋排在第一天下午, 也就是说，这一场英语考完，林千秋的高中入学试第一阶段就结束了。


    林美惠和林千秋约好了, 待会儿结束后要一起去新宿区山城高校看榜——私立隆乡高校位于练马区，赶过去是要花一些时间。


    一所学校的报考考生再多也就那么多, 又基本只考国文、数学、英语三科，所以日本这边的阅卷量完全不能和华夏的中考、高考相比。前天、大前天的入学试, 现在出结果了一点儿也不奇怪。


    其实就在林美惠等着的这会儿，山城高校就应该放榜了。她可以先去看，然后林千秋一出考场就打电话通知她的, 这样能早一会儿知道结果。但林千秋觉得这样意义不大，而且这样的话，她在考场考英语时就很容易去想山城高校的结果，说不定会分心，所以说了结束后和林美惠一起去。


    等到铃声响起，考生们从考场所在的大楼涌出，林美惠一眼就看到了林千秋，连忙招手——虽然那么多年纪差不多，校服也大同小异的孩子，但林美惠一眼就看到了女儿。


    “千秋，这边！”林美惠的声音夹杂在现场太多声音里了，不过林千秋还是注意到了，很快挤了过来。


    母女又赶紧搭乘地铁去往新宿区看榜，这个时候考试虽然告一段落了，林美惠也没有立刻问林千秋觉得考的怎么样。反而想到一会儿看榜的事，担心万一落榜，林千秋会大受打击，这个时候都尽量和林千秋讨论‘教育大学附属高中’的事。


    万一没考中，后面还有这所‘第一志愿’，当下不至于太沮丧。


    就这样一路说些入学试相关的、不相关的，电车就到站了下了电车一路步行，等到了私立山城高校，榜前人还很多。虽然放榜已经两个小时了，但这个时间，今天参加别校入学试的考生刚好赶过来了，所以榜前还是挤挤挨挨的。


    学校入口处的公告板上，现在贴着一张张的白色榜纸，上面都是毛笔写的墨字。靠一边是‘山城高校合格者番号’几个大字，然后就是一排排竖列的考号了——值得注意的是，这些全都是汉字。


    “千秋你在山城高校的考号是216，对吗？”林美惠有些紧张地问。


    林千秋点了点头，站在人群后尽量踮脚张望着。她长得比较高挑，大概能够看到每张榜纸上竖列的上四排考号，而榜纸上总共有六排考号担心一眼看过去找不到，还是要挤到前面去看，一下就有些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先挤上前。


    却没想到林美惠比她快，眼睛扫过‘二’开头的考号所在的榜纸，在一个个考号里先找到了‘二一六’！


    她立刻拉了拉林千秋的手臂，给她指了中间靠左的一张榜纸：“那儿呢，千秋！千秋，你考上了！”


    顺着看过去，果然看到了竖列的考号‘二一六’，林千秋也松了口气，不由自主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她的第一志愿是‘教育大学附属高校’没错，但谁知道考不考得上呢？因为私立不那么注重平时成绩，她其实对私立高校要有信心得多。


    所以现在私立山城高校合格，至少有一个保底的了。就算‘教育大学附属高中’落榜，她也还有一个很好的私校可以读。不用像之前预计的，最糟糕的情况下，要去走‘二次试’的流程。


    确定山城高校考中了，林千秋就和林美惠先去学校办事处办理手续，然后才返回东久尾——林美惠先去买菜做饭，准备给林千秋庆祝一下，林千秋则是去了学校。之前班主任阿部老师说过，他们看榜之后，不管是合格了，还是落榜了，都要和她报备一下。


    主要是学校这边也要做统计，统计升学率、名校录取率这些。


    另外，这也是对学生动向的一个掌握。如果一个学生该报备的，迟迟没有来报备，就很有可能是落榜了，而且这个落榜对他的打击格外大早点儿发现这一点，学校也能和家长一起看紧学生，以免这个年纪的孩子钻牛角尖。


    林千秋来到东海中学时，三年A班和三年B班的教室里，还有一楼的老师办公室都特别热闹，时不时有三年级的学生进进出出。


    办公室里，看到林千秋出现，脸上的表情轻松自然，阿部老师就知道应该是合格了。于是脸上的皱纹都跟着松了：“怎么样？我记得今天山城高中的录取结果出来了？”


    “是，阿部老师，我被录取了。”林千秋高兴地说。


    “太好了！”“是报考山城高校的吗？真不错啊，那是一所很好的学校。”“祝贺祝贺！”


    办公室里的老师纷纷说道，学生们也或是一副‘同喜’的样子，或是一脸羡慕——羡慕的学生也不是落榜了，这个时候能呆在办公室这里没有走的，都是比较松弛的。换个说法，应该就是合格了的，他们之所以‘羡慕’，还是因为山城高校是名门高中。


    东京的私立高校，能比得上山城高中的也不多了。


    “现在千秋就不用担心还要‘二次试’了，对吧？”第二天，林千秋来到学校自习时，意外发现雅子也来了。见到她之后，雅子直接就这样说了，看来她也知道林千秋私立山城高校合格的事了。


    林千秋昨天知道合格后没有告诉雅子，不是因为她们关系不好了，而是考虑到雅子的心情，林千秋就没有和她说——雅子要考私立女校‘赤霞女高’，考试日在12日、13日，昨天刚刚考完，她还不知道结果。这个时候知道朋友已经合格了，说不定心情会很复杂。


    这不是关系好不好的问题，而是人之常情，就是生而为人避免不了的情绪。


    “是啊，至少不用担心‘二次试’了。”林千秋往前快走了两步，和雅子肩并肩一起进了教学楼：“我没想到你今天会来，还以为你会在家复习呢，毕竟你又不像我，在家没有安静的环境，才更愿意来学校的”


    昨天来给阿部老师报备自己合格时，阿部老师顺便告诉她，2月14日到2月20日这一个星期，也就是公立高校入学试开始前。如果她觉得在家温书效果不好，也可以来学校，这样不只是气氛比较好，有什么难题还随时可以问老师。


    林千秋住的那公寓小楼，条件就那个样子，还不如学校呢。所以她很快就做出了决定，这段时间都要到学校复习。


    “家里再好，也没有学校适合学习啊。”雅子理所当然地说，然后又补充了一句：“而且来学校可以见见同学们，三年A班的大家，毕业后就没多少见面的机会了吧——啊，你不用照顾我的心情，昨天我已经和老师们对过考题答案了。”


    “老师们说，按照赤霞高校往年的录取分数线，我很有希望哦！”


    不能百分百打包票，但说是很有希望，这已经让雅子雀跃不已了。毕竟就算是她也明白，老师们怕给了学生希望，最后又让希望落空，一般都是打折了说的，不会将录取的事说死。所以‘很有希望’，就是十拿九稳的同义词。


    “那就太好


    春鈤


    了！祝贺你！”林千秋很为雅子高兴。


    “当然，虽然说是这么说，但还是有可能落榜的。所以结果出来之前，还是要来学习的。”雅子拉了拉自己装着书的袋子，笑了笑：“说实话，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居然真的能考上那个‘赤霞女高’一开始还觉得希望不大呢。”


    “大概是运气很好吧，我最不擅长的数学，倒数第二道刚好考前做过一道差不多的，因此一看就知道该怎么做了。那是一道分数很多，也很难的题目”大概是想起来也觉得幸运非常，雅子等不及到班上，上楼的时候就给林千秋描述了一遍。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啊，而且如果不是事前足够努力，刚好刷到过那道题，也不会有这样的幸运吧？那些觉得考试很简单，所有题目都似曾相似的家伙，不也是这种情况？只不过他们的范围覆盖整张试卷。”林千秋一边说着就拉开了教室门。


    教室里人不多，本来这个时候还愿意来学校复习的就不多了，基本都是比较爱学习的。而这些人里，又有一些确定考中了志愿私校后，就不打算再战公立高校的，这样人就更少了——最后整个上午，算上林千秋和雅子，也总共只有12人在教室自习。


    听起来还挺多？其实不是。这是三年A班和三年B班的自习学生合起来了。


    毕竟人不多，放在两个班没有学习氛围，还要排两班老师过来看着，实在没必要。于是两个班的学生干脆就安排在一个班自习了。


    中午吃便当、休息时，雅子又和林千秋说起了自己明天的打算：“明天肯定要先去赤霞女高看榜的，无论结果怎么样，到时候都会回学校告诉阿部老师。哈哈，到时候如果我合格了，之后就不会再来自习了哦！”


    “不只是你吧，今天在这里的同学，到时候肯定也要走几个那样人就更少了。”林千秋摇了摇头。


    雅子不同意这个结论，猜测说：“我猜不会变少，有一些前两天考试的同学，志愿私校合格后，会放弃后面的公立高校入学试。但也有一些人完全确定落榜了，就要抓紧后面公立高中的机会了啊！到时候，说不定再来的人比离开的人多，总人数还有的增加呢！”


    这也很有道理，林千秋表示了赞同。


    “对了，私立高中雅子你真的只报了赤霞女高吗？我倒是知道，我们A班有一些同学，私立只报了一所，嗯，因为报名费很贵嘛。但是你家应该不会因为这个原因，就放弃多考一次的机会吧？”林千秋想到了这件事，好奇问道。


    公立高中入学试也有报名费，但基本可以忽略不计。私立高中就不同了，报名费还挺贵的，越是名校越贵！平均都要15000円左右了。


    诚然，15000円对一个中学生来说挺多的，但如果这笔花费能影响到一个人的未来，那又不算什么了。所以当林千秋听闻，有的同学家里真的会为了节省15000円的报名费，明明可以报两所私立高中的，结果只报考了一所就觉得不可思议。


    如果真的像林千秋家当初那样，未来可能都没法上高中，那也就算了。但仔细看看，大家好像也没有困难到那地步啊！都能报考私立，准备考上了去读的学生，家里再差能差到哪儿去？


    只能说，有些事不是当事人，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啊，那个啊，就只报了赤霞女高毕竟我家的情况就是这样的，如果考的不是有名的女子高中，我爸爸是不会送我去读昂贵的私立高校的。”


    雅子露出了一个‘你知道的’的表情，然后才接着说：“有名的女高也不多，最厉害的那几所我根本没希望。我有希望，而我爸爸又认同的，也只有一所赤霞女高。”


    其实东京还有两所女子高中，雅子也有希望，雅子爸爸也会认可。不过雅子爸爸根本不考虑让女儿高中阶段住校，所以也pass了——即使同在东京23区，单程通勤时间也是可以一两个小时的，而那对一个高中生来说就太辛苦了。


    “所以，不是赤霞女高的话，就没有意义了当然不会报其他私立高校。”雅子总结道。


    说到这里，雅子也有些好奇：“和我不一样，千秋你的第一志愿不是私立高校，而是国立教育大附高，对吧？那么考中的山城高校要怎么办？要去缴纳入学金吗？缴纳入学金的话，之后不去读书，入学金是不会退回的吧？”


    “对，不会退回昨天我妈妈已经缴纳了。”林千秋无奈地摇了摇头，昨天办手续主要也是为了这个。


    私立高校赶在公立高中之前举行入学试，就是为了抢优质生源。所以录取一名学生后，他们总是要想方设法，让这个学生不要跑到别的私立学校，又或者公立学校去。由此，‘入学金’就诞生了，这就是一笔保证金，是在学校放榜当天就要缴纳的。


    如不缴纳，就视为放弃入学资格。而缴纳之后，如果没去上学，这个钱是不会退回的——学校就是强行用这种‘成本’，让学生更难放弃。


    可想而知，要达到这个效果，这笔‘入学金’绝不可能少。现如今都内的私立高中，入学金都在10万円到20万円之间浮动，这绝不是一个小数目！这个时候的上班族，一个月的工资也大概在这个区间了！


    似乎这类比国内，就是缴纳一笔5000到10000元的保证金，虽然也不少了，但也还能接受？


    不，不是这样的！当下可是日本上班族的黄金时代，上班族对应的应该是中产——这个时代，日本的贫富差距控制得很好，社会是纺锤型的，所以才会有‘一亿总中流’之说。


    中产群体是比较庞大的，占社会主流总不能因为中产比较多，就不承认那是中产了。


    总之，这个时代一二十万円的价值，更类似林千秋上辈子那会儿，国内好几万的感觉这样一看，这笔‘入学金’就算是个不算小的成本了。


    当然，这笔钱也不是学校白拿的，毕竟学校的本意是用这个拉住学生——所以如果最后学生正常入学了，当初缴纳的入学金就会被用来扣除学费、书费等，而不是当作打水漂，交了就没有了。


    “那是一大笔钱吧，有多少？到时候千秋你如果考上了‘教育大附高’，这笔钱就等于白白浪费了啊”雅子也只是普通职员的女儿，和林千秋家没出事以前是差不多的，她其实也没见过多少钱，所以会有这种可惜是很自然的。


    “山城高中的入学金是15万円。”林千秋比了个15万的手势。


    她也觉得这笔钱很多，她现在是有挣钱的路子，但下围棋、写作都是靠自己的劳动力赚钱，一分一毫都是辛苦所得。因为这个原因，她远没有到不在意开支的程度，尤其是这种好像有价值，又好像没价值的开支。


    她的理智告诉她，这笔钱是一定要花的，花钱买保险嘛。万一后面教育大学附属高中落榜了，就还有个不错的学校可上这不就体现出这笔钱的价值了——虽然从林千秋的角度，好像宁愿最后这笔钱被浪费掉。


    “真的太贵了，所以我和妈妈都说好了，不用去看隆乡高校放榜。不管我有没有被录取，反正都不会去缴纳入学金的。”


    这一点上林千秋倒是一点儿不纠结，因为本来山城高中就是她的第二志愿——如果第二志愿是隆乡高中的话，说不定还会犹豫一下。然而从各方面来说，作为私立名校，山城高中都是要压隆乡高中半头的。


    雅子可以理解这个处置方式，但是还是忍不住说：“但这样还真是浪费啊，千秋你十有八九是考上隆乡高中了的而且真的不会好奇有没有被录取吗？”


    十有八九是考上了，但也有一两成的可能性落榜嘛！


    “没必要看了，反正事情就这样了，想得太多了没好处，还影响复习。”林千秋点了点


    春鈤


    吃便当时也放在一边的错题集。


    “也是”雅子咬了咬筷子尖，露出思索的表情。


    然后直到吃完，一起去洗便当盒时，她才想起什么，问道：“话说，千秋你为什么那么坚持要去念教育大附高呢？那当然是一所好学校，甚至可以说是东京最好的高中之一，但真要说的话，山城高校也不错吧？你都已经考上山城高校了，就一点儿不动摇吗？”


    “难道是为了‘国立’的名头吗？还是因为国立高中的收费？啊，的确，如果算上私立高校三年的花费，浪费的这点儿入学金就没那么重要。”


    国立高中的花费会比普通公立高中略高一些，但还属于同一区间，远比不上私立高校（尤其是私立高校中的名校）。所以别看15万円的入学金多，说不定一两个学期国立高中就省出来了。


    “主要不是钱的问题，你知道的，我现在也能赚钱了。要说‘国立’的名头”林千秋说到这里又摇了摇头，然后才接着说：“我只是有点儿不太喜欢私立名校而已，总觉得那里会有很多少爷小姐，不是能合得来的样子。”


    “虽然一定要去读书，也不是不行就像现在为防意外，我也缴纳了私立山城高校的‘入学金’，如果没被教育大附高录取，我应该会去读。但是，有得选的话，我果然还是倾向不去那种学校。”


    是的，林千秋铁了心把‘教育大附高’当作第一志愿，原因就是这么简单。也正是因为简单得有些离谱了，林千秋还没和别人说过，雅子大概是第一个知道的。


    其实她也知道，私立名门也多的是出身普通，完全凭成绩考进去的学生。而且就算是少爷小姐，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就是了——日漫里贵族学校那种源于出身的霸凌与歧视，大多也是夸张化的表达。不是说没有那种事，只是它不会比其他原因的霸.凌、歧视更常见。


    但有些刻板印象留下了，就是会影响到方方面面的判断林千秋就是有点对日本的贵族学校敬而远之了。


    第48章 霓虹物语1981（17） “……


    “原来千秋是这么想的啊总觉得千秋你会不会太悲观了。”雅子第一次听林千秋说到这个, 有些不可思议：“其实很多去读私立高中的学生，他们也出身于普通人家吧，就像我们班上, 也有一少半是要去读私立的呢。”


    这个时候不是几十年后，小学和国中阶段就不说了, 公立学校占绝对优势。而就算到了非义务教育阶段的高中, 其实也是公立多于私立的。东京已经算是全国私立占比最高的地区了, 私立高中容纳的学生也只占所有高中的一少半。


    普通人家送孩子进私立高中, 这在日本倒是不奇怪。私立高中的收费虽高，可普通人家也不是供不起。这放在林千秋上辈子国内, 也不是不能理解——会积极送孩子去国际高中这类地方的，很多也是中产呢。


    “好像是这样, 但名校的话，出身优渥的学生会多很多吧？”林千秋虽然是凭刻板印象做出了判断，但也不是完全没想过这事儿的。


    是的, 应试教育是相对公平的，保障了寒门出贵子的可能性。但私立高中费用已经够高了, 其中的名门只会费用更高！


    毕竟这可不是在国内，会公立的前提下，越是名校, 反而越便宜——私立当然是以赚钱为导向的，学校经营出偌大名气, 不就是为了提高学费、多赚钱的吗？


    没什么名气的时候收这么多，有名了依旧收这么多, 那到底图什么？


    所以私立名门的高昂费用就足够劝退一些人了，除了个别特招的，多数学生至少得有一个中产里也算不错的出身才敢来参加入学试。更别说, 有钱人家的孩子可以请家教，可以小学国中也上名校，有更好的条件专心学习，本来就更有希望考上那些名校了


    所以如果是名校的话，学生多来自体面家庭，普通出身的学生很少见，这也绝非林千秋瞎说。


    “啊说的也是听说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很高傲呢。”这样说起来，雅子就有些不安了。


    因为她想上的赤霞女高，作为一所颇有名气的女子学校，那可比普通的私立名校更可能汇聚出身好的学生名门私立女子高中，名门、私立、女子高中三个要素加在一起，在日本堪称是典中典了。


    林千秋联想到了雅子要去的赤霞女高，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立刻改口安慰道：“当然，这种事也是说不定的，总感觉优渥的条件会造就两种完全不同的小孩——有的被宠坏了，会极为骄纵，毫无同理心，有的则是温文尔雅、善解人意。”


    “而正常情况下，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只是普通地上学，也不会怎么样吧？到时候对前面那种敬而远之就行了。”


    “说的也是，而且说起来，普通学校里也有差不多的困扰吧？会担心招惹学校里的不良什么的。诶，这样说起来，私立名门里的‘不良’，不就是那些出身优渥、性情顽劣的孩子吗？”雅子点点头，看起来确实是被林千秋说服了。


    就在她还要说什么时，忽然外面穿来了吵闹声——本来三楼就只有三年级的教室，以及一些其他的副科教室。在中三生们来的不多，只有12人在一个教室上自习的情况下，正常是不可能有这种动静的。


    “怎么回事？”林千秋和雅子好奇地张望。


    教室拉门是拉开的，站在门口的一个男生兴奋地转头：“好像有人要表白呢！”


    “嗯？今天？是三年级的吗？毕业前的表白？”林千秋一下想了好多，觉得‘毕业前的表白’是最有可能的。这种事她自己没经历过，但好歹听说过不少啊！


    “不一定吧，今天是2月14日呢！说不定是学校里中一、中二的学生们借着情人节表白。”雅子立刻说。


    “对哦，今天是情人节完全忘记了。因为入学试的关系，只记得考试日和非考试日，根本不记得别的了。”林千秋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完全忘记情人节了啊！


    虽然她自己不用过情人节，但情人节可是一个很有存在感的节日——对自己彻底忘记了这个，林千秋只能‘归罪’于入学试，以及这年头的情人节营销在日本虽已有了，却远不及几十年后，不，是十年后的声势。


    泡沫经济的顶峰，本土的节日先不说，外来的节日真的就成了挥金如土的一个‘理由’了。尤其是圣诞节、情人节这种适合营销的，简直是那个年代男男女女的‘战场’！


    “我原本也忘记了的，但昨天经过商店街的时候，看到巧克力的招贴广告就反应过来了。”雅子感慨地说：“这几天应该卖了很多巧克力吧？我听我姐姐说，现在职场上流行‘义理巧克力’。也就是说，除了要送喜欢的人巧克力，还要给所有不相关的人送。”


    “因为这个，我姐姐买了好多巧克力，就连爸爸和哥哥都收到她送的‘义理巧克力’了。”


    ‘义理巧克力’这个叫法经常会给一些中国人错误的感觉，仿佛这个巧克力就算不是送给喜欢的人，也该是送关系比较好的人的。还会把‘义理巧克力’和‘友情巧克力’混淆，这就更容易产生误解了。


    其实‘友情巧克力’是比较晚才出现的东西，至少要等送普通朋友巧克力的风潮刮到校园里后才有。


    最开始只有都市女白领才有钱，也有必要，在情人节这一天，购买大量巧克力，来送给身边的人，包括职场上的同事，用以维持职场人际。所以，‘义理巧克力’在这一时期的日本人眼里可不是什么友情巧克力，而是‘情面巧克力’。


    换一个叫法，立刻就现实起来了，充满了一种人情往


    春鈤


    来的疲惫感。


    也难怪后来出现在青春题材的日漫、日剧，叫友情巧克力比较多让人联想到‘情面巧克力’什么的，那真是怎么都热血纯真不起来了。


    “所以都是糖果厂商的阴谋啊，根本是为了卖巧克力吧？对了，除了宣传情人节，还推出了3月14日的白色情人节，那时候收到巧克力的人得回送甜点，对吧？这又可以大卖一次这简直是演都不演了，国外也过情人节，但没听说还要过白色情人节的。”


    林千秋有几十年后的记忆，这种营销范例当然是一清二楚的——那个时候的华夏，已经经历过消费主义洗礼，部分进入到反思消费主义的阶段了。这种营销小故事，连消费主义的黑料都算不上，充其量是常识。


    “这样吗？好像是的呢，日本人以前也不过情人节的，对吧？我还记得我妈妈说过，说她年轻的时候根本没有和爸爸过过情人节。第一次听说情人节还要送巧克力，已经是结婚后，生下哥哥以后了。”雅子的思路也被林千秋带偏了。


    “所以，千秋不喜欢情人节送巧克力？”


    “倒也不是，这只是一种表达心意的方式，当然无所谓。而且巧克力确实很好吃，好吃的东西是无辜的。只是不太喜欢糖果厂商的吃相，建立起了情人节爱人之间互赠巧克力的消费习惯还不满足。又是‘义理巧克力’，又是白色情人回送甜点，真是——”


    “千秋！”突然有人大声叫了林千秋的名字，打断了她对雅子的话。是班上一个女孩子，今天也来自习了。


    她急匆匆从外面跑进来，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彩：“千秋，有人找你！快去窗户边看表白的那个外校生，他是找你的！”


    原来表白事件是外校生搞出来的林千秋第一反应是这个，然后才回过神来——什么表白？和她表白？


    在雅子和这个女同学的左右拥簇下，林千秋没来得及反对，就已经被推到了窗户边。往下看过去，的确有一个男孩子，穿的不是东海中学的校服，就站在下面操场上。看到林千秋终于站到了窗边，就大大方方挥舞起了双手。


    他身边的应该是他的朋友，每人手中都拿了好几个氢气球。见林千秋露面，这才放开氢气球——不是放飞，那些氢气球都有很长的细线连着，他们就像放风筝一样，尽力让气球接近林千秋站着的那个窗口。


    也幸亏今天没什么风，不然这个操作还挺不容易的呢。


    等到氢气球飞到了林千秋面前，她才看清楚，每只气球下面都缀着一颗巧克力。有五彩缤纷的包装纸，形状也不同，有球形、星星、爱心、贝壳、花朵等简直像一颗颗宝石一样。


    “哇——”林千秋听到了一阵惊呼，声音来自楼下的教室，显然是午餐时间，学弟学妹们也拥在窗边看热闹，看到了这一幕。


    “林千秋同学！我喜欢你！”操场上的男生满脸笑容，又挥舞起了双手。


    说实话，如果对方是私下表白，林千秋还会挺感动的。不管她有没有好感，这都是少年时最真挚、最勇敢的感情了但这样大张旗鼓，让所有人都看到，林千秋这里就什么浪漫氛围都没有了，基本只剩下头皮发麻——


    她真的不喜欢被‘观赏’。


    林千秋没有取下那些系在气球下的巧克力，而是左右看了看，就飞快跑下楼去了——不管怎么说，人家来表白了，拒绝也得当面说啊。再者，她可不想继续被‘观赏’了，所以最简单的就是和对方远离大家的视线。


    林千秋这一走，大家议论起来就更没有限制了，很快就有人大声说：“那个家伙我认识，是附近那所私立学校的学生吧？每次上学路上，都可以看到穿那所学校制服的学生，只不过最后的方向不同而已。”


    “听说那个家伙还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呢，家里都是医生。”


    “不用你说我们也知道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了。”之前跑进来的女生指了指还飘荡在窗口的巧克力：“这可都是名牌巧克力，我在店里见过的我姐姐原本想买来送给喜欢的人，结果因为太贵了，最后还是买了别的牌子的巧克力。”


    “好像是说这么小小一粒，就可以去不错的蛋糕店买一盒蛋糕了。”


    “嘛，怎么说呢，这种级别的表白，还真是难得一见啊——不过如果是对林同学的话，又觉得理所当然了。说真的，不论什么男生对林同学表白，我都不会奇怪的从这个角度来说，长得漂亮还真是占便宜啊。”这个时候B班的一个女生也走到了窗边说道。


    “长得漂亮的话，哪怕不聪明，家里也没有钱，也不用发愁未来吧？如果想成为独立女性，就参加选美，成为偶像明星什么的，也能赚到比上班族多得多的钱。如果更想做贤妻良母，那也有的是男人愿意求婚，从中挑出最帅最有钱的就行了。”


    这种话，如果是15岁的华夏女生，那是很难说出来的，哪怕是几十年后都不行。但在这个时代的日本，在这个女孩子大部分二十出头就结婚，而且结婚后基本就不工作的时代，又显得那么‘正常’——看进度的话，也不过几年间而已，她们就要从焦虑高中入学试，到婚姻战争了。


    “别这么说啊，千秋其实不喜欢这种表白的。”雅子看了看外面，林千秋已经叫走了那个男生：“被所有人这样看戏”


    “完全明白，这就是美女的苦恼嘛。”班上一个男生耍宝道：“美女走到哪里都有人看，肯定会觉得烦啊话说，千秋认识那个人吗？”


    雅子可是林千秋的好闺蜜，这件事上当然有发言权。她回忆了和林千秋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见过这个男生，以及林千秋有没有提起过外校追求者。最后肯定地摇头：“千秋应该不认识他，我从来不知道有这样一个人而且刚刚千秋可不是认识他的样子。”


    “这样啊，一点也不奇怪，之前不也是有个外校的男生，上学路上见过千秋了，然后每天都在路边等着看她上学吗？完全迷上了啊。”耍宝男生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不过，这家伙算是比较有勇气的了，很多暗恋千秋的家伙，根本不敢说呢！”


    “因为太漂亮了，一般漂亮的美女，大家会争先恐后地表白，但像林同学这种美人果然还是会胆怯吧。”B班一个男生扶了扶眼镜，像是有感而发。


    “哇，很有心得的样子，难道”


    大家吵吵闹闹的，直到下午快上自习课了，老师都坐到讲台后了，这才安静下来。林千秋也是这个时候回来的，看到她回来，大家都纷纷露出了八卦的表情。只是碍于老师还在，不能立刻去问她有没有接受表白。


    下课休息时，林千秋和雅子去上厕所，不出雅子所料，林千秋直接告诉她是拒绝了。


    “完全不认识他，怎么可能答应呢？对一个不认识自己的人表白，这其实很荒唐啊——我能够理解这个年纪的男生，完全受自己的情绪支配，不会考虑别的，但果然还是接受不来。”林千秋和雅子吐槽道。


    “所以，千秋还是喜欢成熟一点的男生喽？”雅子笑着说。


    林千秋拒绝了外校生的事，立刻就传开了，极大满足了大家的八卦之心。等到放学时，大家已经不怎么说这件事了——八卦归八卦，今天来学校自习的中三生们，都是前途未定的。相比起同学的小小绯闻，肯定还是更惦记入学试的事啊。


    “千秋同学。”佐藤广治叫住了收拾好东西，就要和雅子结伴离开的林千秋。


    见班上的学霸叫自己，林千秋不明所以，但还是停了下来。说起来，她国中三年，前面两年半都没怎么和这位学霸说过话吧？直到恢复了上辈子的记忆，然后在学校里成绩飞速提高，这才慢慢和这位学霸有了一点交集。


    不管怎么说，分别是年级第一、第二呢，两个人肯定有讨论题目、交换笔记之类的啊。


    “什么，佐藤？”


    佐藤广治抽出一沓试卷一样的东西：“我的一个远房表弟，他是教育大附中的学生，今年也是中三。这些都是这个学期以来，他们老师给他们出的国文、数学和英语的入学试模拟卷。我想你说不定会需要这个，所以特别借了这一天。”


    “我是说，如果你没有这份资料，可以等会儿去复印一份。”


    林千秋飞快点头：“当然！我是说，我没有这个我们这就去复印店复印——啊，对不起，雅子，今天不能和你一起走了。”


    雅子不太在意


    ??????


    地挥挥手，她和千秋本来就只有一小段路同路，一起走不了多远。更何况眼下是入学试备考的非常时期，相关的事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林千秋就罕见地和佐藤广治一起离开了学校，去到学校附近的一家复印店。


    走在路上，林千秋忽然想起来，佐藤广治考了两所私立学校，一所是开成高校，一所是隆乡高校——没错，两人都选考过隆乡高校。这也一点儿不奇怪，毕竟都内的好学校就那么些，还要根据考试时间有所取舍，所以选择有重合是再正常不过了。


    至于开成高校，这所学校更是重量级，重量级到林千秋上辈子的记忆里都有它！


    貌似它是日本每年考取东京大学最多的学校。虽说如果算考取率的话，其实学生人数少很多的国立筑波大学附属驹场高校才是第一。


    但不管怎么说，开成的确是林千秋上辈子那会儿，日本的顶尖高校。而在1981年的当下，它同样是私立第一的存在。


    林千秋之所以志愿校里没有它，完全是因为那是一所男校，就算愿意去也没门。


    “说起来，佐藤第一场是在开成高校吧？结果怎么样呢？应该合格了吧，毕竟真的很难想象佐藤你有哪所学校会考不上。”林千秋是真心这么觉得的。佐藤广治底子比她更扎实，也没有她平时成绩的短板，在她看来就是都内任意学校都能去的。


    佐藤广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千秋同学过奖了托你的福，开成那场是合格了。不过还是想试试教育大学附属驹场高校，所以”


    教育大学附属驹场高校，就是林千秋印象中的国立筑波大学附属驹场高校，这个时候东京教育大学还没有改名为筑波大学，所以一系列的附属学校也都没改名。


    说起来，筑波大学还真是挺厉害的，日本的国立高中就那么十几所，都是附属国立大学而来。而筑波大学一个就有两所国立附属高校，筑波大学附属高校和筑波大学附属驹场高校，还都是名气和水平都顶尖的


    比较而言，驹场的排名还要比教育大附高高一点，当然，这种级别的比较，差距也就是伯仲之间了——之所以林千秋选了教育大学附属高中做第一志愿，而不是驹场，原因和没有选开成做私校志愿是一样的，驹场也是一所男校。


    日本好像就是这样的，说起来最有名的高中，大多是男校


    “真厉害啊，都是顶尖名校。”林千秋随口称赞。


    说起来她之前还有些奇怪呢，怎么佐藤广治还来上自习，印象中他的第一志愿就是开成高校啊，驹场应该算是第二志愿。不过嘛，学霸想要试试而已，又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呢？


    佐藤广治客气地回应：“千秋同学也是吧，山城也很好了，东京私校中是排前几的。如果不是因为入学试时间和开成冲突，我大概也会去考吧。”


    两人的对话就是这之类地，不然林千秋也不知道和对方说什么实在是不熟悉啊！


    而等到走到复印店时，林千秋真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然后那些借来的模拟卷就被交给了复印店的店员。


    等待打印完成的时间，因为店里太狭窄了，他们是站在店外面等的。


    “那个，千秋同学。”就在相对无言地等待中，忽然佐藤广治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气氛。手从口袋里拿出来，伸向了林千秋。


    这是一个明显给东西的动作，林千秋下意识就手心向上张开，接了过去。


    是一个小小的、金银箔纸包着的心形巧克力，小小的却很有分量，压在手上有些沉。


    第49章 霓虹物语1981（18） “……


    “没错, 就是‘四二八’。”雅子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回答林千秋时，眼睛还钉着赤霞女高已经放出来的合格榜单。


    今天是第二拨私立高校入学试的放榜时间, 虽然林千秋自己已经不在乎隆乡高中那场的结果了，甚至连看榜都没去。但还是答应了雅子, 陪她来看赤霞女高的结果——隆乡高中对林千秋已经无所谓了, 但赤霞女高可是雅子的第一志愿！


    雅子因为紧张, 甚至拒绝了和父母一起来, 要自己来看后给家里报结果。


    林千秋和雅子来的时候，这里已经围了很多看榜的学生和家长, 挤是挤不进去的。不过林千秋好歹比雅子高挑，干脆问了她的考生号, 就站到了不远处的花坛边沿上去看。居高临下，终于勉强看到了也亏是她视力好，不然这个距离还真难看清。


    “428428啊, 看到了，看到‘四’开头一拨了, 你别着急。”林千秋站在花坛边沿找到了‘四’开头的合格者，立刻低下头说。


    雅子怕她摔下来，就在下面扶着她。


    “四零六、四零七、四一五、四一八、四二五找到了, 有你的番号，四二八, 就在那一排第六个！四二八，没错, 就是四二八！你自己来看。”林千秋赶紧跳下花坛边沿，让雅子也能站上去确认。


    等到雅子确认自己的考号真的出现在了合格者榜单上了，直接就跳下来, 拉着林千秋的手又蹦又跳——在公共场所，这种程度的情绪外放，平时肯定会引起极大侧目。不过今天嘛，在高校的合格者榜单下面，这样的孩子实在是太多了，根本没人多看一眼。


    等到雅子好不容易情绪稳定了，才在林千秋的提醒下，找到电话亭通知家里她考上了。然后两人就高高兴兴地搭列车，准备先回学校，告诉班主任阿部老师。


    就像林千秋被山城高中录取的消息要汇报一样，现在雅子的升学情况有底了，肯定也是要去说的。


    “真是太高兴了，几个月前我都不知道自己会去上赤霞女高呢也是受到了你的鼓舞哦！看到千秋那么努力，就有一种感觉，我也不能输，至少也要尝试一下吧”雅子说起了这半年的心路历程，眼睛里都闪着泪光。


    ‘努力’说起来简单，但只有当事人才知道，坚持日复一日的努力有多辛苦！而在这个过程中，只要有那么一个瞬间放弃了，一切就毫无意义了。可以说，这是一个与自己搏斗的过程！


    更别说努力也不见得有好结果现在结果是好的，也难怪雅子现在这么激动。


    到后面，她根本说不出话来了——和林千秋并排坐在电车座位上，就挽着林千秋的手臂，头也靠在她的肩膀上。她一句话不说，但这种静静的氛围中，林千秋更能感受到她的激烈心情，这大概是到了不知道说什么好的程度。


    电车到站，然后步行前往学校，路上又遇到了其他要回学校汇报的同学。有的人兴高采烈，有的人垂头丧气，可以说结果都写在脸上了。


    “雅子考中了吧？看的出来呢。”芽衣和其他几个女孩走在一起，看到雅子的神情就能判断出她考上了。


    芽衣又苦笑了一声：“不出所料呢，我落榜了虽说早就想过这个结果，自己报考了私立学校却没什么信心甚至就连我爸妈都不相信我能考上，他们大概没想过让我念私立高中，报名也是我强烈要求才有的。但真的落榜了，还是会很沮丧啊！”


    “结果就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公立高中上了如果公立高中也落榜，那该怎么办啊？”


    芽衣和林千秋、雅子的关系本来就不如她们两个那么亲密，这半年多来，林千秋和雅子都变成了优等生，整天除了学习、还是学习。这样不动声色间，和芽衣就更疏远了一些。虽然依旧可以说是朋友，但已经变成‘普通朋友’了，只比班上关系一般的同学强一些。


    “别失去希望啊，公立高中入学试听说会简单很多的。而且你选的那所学校不是新学校，本来就比较容易考，不是吗？”雅子因为自己考上了，而朋友落榜了，有一种微妙的罪恶感。所以立刻收起了高兴的神情，


    ??????


    安慰起了芽衣。


    就这样，两人又加上了芽衣，和芽衣一起的两个女同学，一行一共是五人了。


    和芽衣一起的两个女同学里，有一个是班上的安贞，班上有名的叛逆女孩，另一个却是B班的。不过都不重要了，关键是3个人里只有那个B班的女生合格了，安贞也落榜了——林千秋还是第一次看到安贞脸上露出那么沮丧的神情呢。


    安贞大概是每个班上都会有一两个的那种女生吧，胆子很大、很酷。在老师和家长眼里，是站在很危险的界限上，一不小心就会越过去成为‘不良少女’的那种。


    不过在林千秋看来，他们班上的安贞还不至于越过那条线，总体依旧是‘乖孩子’。


    “刚刚看榜的时候还遇到了玲子，我没想到她还认真参加了考试，还特别去看了发榜。”B班的那个女生说起了看榜时发生的事。


    ‘玲子’这个名字还让林千秋想了一下，这实在是个此时太常见的名字了。不过如果是东海中学三年级的学生的话，那倒是只有一个玲子，所以她很快想起来了——就是那个毕业后很有可能去做艺伎的玲子啊！


    没办法，因为当初得知这个消息时，实在印象深刻。以至于这个标签超越了其他，成了林千秋想起这位同学时，首先联想到的。


    “去看有什么用呢？她也落榜了吧？”安贞没精打采地说：“她好像也不太想去做艺伎，所以想考一个好高中，说服她父母让她继续上学。但她的成绩那么差，国中三年甚至都没有赢过我呢！拿什么考上好高中？”


    “就一定要去做艺伎吗？”林千秋忍不住说：“现在应该已经没有过去那种家庭了吧？就是生活不下去，得将孩子卖到培养艺伎的置屋，或者吉原的家庭但如果不是那种情况，我想不到为什么她的父母一定要那样。”


    当初林家出了变故，就有艺伎馆的女将来找林美惠，想让林千秋中学毕业后加入她的艺伎屋，踏上艺伎之路。但当时林家那么难，林美惠也是直接拒绝了的。


    现在会送孩子去做艺伎的是什么人呢？林千秋只能想到，有的小女孩不知道艺伎的内情，被各种宣传给骗了。再不然就是知道，但依旧被艺伎的光鲜生活蛊惑——就像下海的女孩子，除了有的确实是生活所迫，也不乏为自己的虚荣懒惰买单的。


    不过选择去做艺伎的，应该很少是生活所迫的吧？生活所迫一定会选来钱快的，直接下海就最快了。至于艺伎，还首先得做一两年的学徒（早些年一两年是绝对不够的，也是今时不同往日了），这一两年间没有收入，就是学艺和跟着艺伎、舞伎做杂事而已。


    再然后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舞伎（年轻阶段的艺伎），这也是要看天赋和吃苦能力的。


    而真的成为舞伎了，也不代表立刻就能赚到很多钱。多数年轻的舞伎看起来光鲜，但开支也大，她们的和服什么的，都超级贵呢


    “听说这件事是她姐姐拿的主意，她爸妈没主见，几乎都听她姐姐的。她姐姐觉得她挺漂亮的，有当艺伎的基础，刚好又想有个帮手帮自己——有什么人能比自己的妹妹更合适呢？”安贞还知道挺多的。


    “不过我看玲子也不是真的不愿意，不然死都不配合，难道她家里人能把她送到艺伎屋关起来？好像她姐姐带她去自己的公寓住了半个月，她就动摇了。她跟我说她姐姐有好多杂志里才有的名牌衣服，甚至珠宝，都是她的赞助人付的账单现在的话，只是不甘心而已吧。”安贞无所谓地说。


    林千秋一下就听出了这话的隐藏含义这大概就是现实版《第一炉香》吧。葛薇龙是怎么从一个良家出身的女学生变成交际花的？不就是姑妈在她的房间里准备了一件又一件的华服做饵料才开始的？


    这反而让林千秋无话可说了5个女孩子就这样进了学校，又走进了老师办公室。


    这个时候办公室里很多三年级的同学，大家都是为了汇报入学试的结果来的。一般是汇报一下就行，不过考上了的孩子情绪正高，也有留下来聊天的——平常大家肯定对找老师聊天不感兴趣，但在考上了心仪的学校，再也不会上老师的课的当下，感觉又不同了。


    这个时候，林千秋以外，另外四个女生先去汇报了录取情况。


    “不错，雅子也考上了芽衣和安贞也不用太焦虑，不是还有公立高中的吗？大多数学生都是读的公立高校，所以你们现在其实依旧属于大多数，没什么可担心的。”得知情况的阿部老师，首先将落榜的学生归类为‘大多数’，确实有效缓解了她们的焦虑。


    不过这一套也不是总有用的，很快林千秋就看到了落榜后崩溃的学生是怎么哭闹的相比起这种，以及连来都不愿意来的，芽衣她们绝对算心态平和、情绪稳定的了——这其实也说明了，芽衣对私立学校是有枣没枣打两杆子的心态，心思不重。


    国中三年，她对未来都没什么规划，因为家里的态度原因，更是没考虑过念私立高校。这次非要去考私立高校，部分还是受到了林千秋和雅子的刺激——过去认为不会考私立高校的朋友都去了，这时候自己不去，就会有一种不明所以的焦虑和不甘心。


    就在林千秋看着落榜后沮丧痛苦的同学大哭，不知道该去安慰，还是什么也别做时（这种时候，已经有学校录取的同学去安慰，真的不会被认为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吗？），又有同学进办公室了。


    是几个男生，其中包括了佐藤广治


    其他男生都快速越过林千秋，去找老师汇报去了。只有佐藤广治特意留了下来，说：“千秋同学没有去看隆乡高校的榜单吧？我刚刚从那儿回来。”


    林千秋没想到对方居然会去看榜，还以为他会像自己一样完全不管了呢。毕竟他都考上开成了，隆乡那边是什么结果就根本不重要了吧


    然而，就是这一瞬间，林千秋福至心灵，忽然明白对方是为什么了——


    “我和千秋同学都被录取了啊虽然不会去上”佐藤广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冲林千秋微微鞠了一躬，然后才有些局促地赶上先走的几个男生


    “千秋，你在想什么？”雅子在林千秋眼前挥了挥手，奇怪地问


    从办公室离开，雅子和林千秋说起了之后要一起去玩的事。当然，林千秋还要准备教育大学附属高中的入学试，所以还得等一些日子才能一起，而她说的也是那时候的事。不过她发现说这些的时候，林千秋都在走神。


    “我在想，佐藤他昨天为什么要来学校自习，他的第一志愿是开成，已经合格了吧？虽然之后还有第二志愿的驹场高校，说不定他会想要去试试身手，但”之后的话林千秋说不出来了。


    但有可能他是为了她才来的。


    这绝不是林千秋自我意识过剩，要知道昨天在打印店门口，佐藤广治都给她送巧克力了，这可是情人节巧克力啊！林千秋要是真的觉得这什么含义都没有，那才是傻过头了——总不可能，女学生们都还没学到的‘义理巧克力’那一套，佐藤广治一个男学生先学会了吧？


    而且看那块巧克力那么精美的样子，怎么也不像义理巧克力啊！


    如果真的是为了她才来上自习的，那今天是因为她才去隆乡高中


    𝑪𝑹


    看放榜，那也是很有可能的——他甚至还知道她的考号！要知道他们并不在一间考场，入学试期间甚至没打过照面呢！


    “但什么？”雅子不解。


    “不，没什么，我只是有些好奇，不过这种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所以就这样吧。”林千秋长长吐出一口气，没有和雅子说昨天发生的事，说自己收到了佐藤广治的巧克力。


    昨天的佐藤广治也只是送了巧克力，其他什么都没说——这让林千秋能说什么呢？她对佐藤广治并没有同学、普通朋友以外的感情，是不可能接受这隐晦的表白的。但要说拒绝，拒绝表白这种事，怎么也得对方先表白才能说吧？


    如果不等表白就拒绝，先不说会不会有自作多情的可能。就当对方真的是喜欢的，说不定也没有要告白，并得到回应的想法吧这说起来很不可思议，实际却挺常见的，本来就不是所有的‘喜欢’，都会想要说出口、想要被回应、想要在一起的。


    这个世界上那么多默默喜欢的人呢这还有一个统一的名称‘暗恋’！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说不定除了两个当事人外，谁也不知道这件事——其中林千秋在紧张的复习里，很快抛下了因为这件事而冒出头的、奇妙的青春期心情。


    这几天的复习，她照旧在学校进行。还真像雅子说的那样，第二拨私立高校的录取结果出来后，几个老面孔走了，但来了更多新面孔——走的是第二场合格了，并且已经不打算再考公立的，来的是第二场也没被录取，要在公立高中入学试孤注一掷的。


    是的，孤注一掷虽说后面还有‘二次试’，但‘二次试’就和复读是一个道理。凡是有办法，就没有想去的。


    据林千秋出于兴趣的统计，这个三年级一起来的‘自习班’，每天一般能有二十几个人，都快把班上坐满了。而且这还不是全部正在备考公立高中的人，部分备考的人选择了在家自习毕竟是东京学生也是读公立高中更多的时代呢。


    就这样，平静到冗长，想到一些同学已经解放，甚至会生出生理性厌恶的考前复习，足足进行到了2月20日——2月21日、22日两天就是公立高中入学试的日子了。


    这天的自习结束后，阿部老师和B班的班主任还一起，将参加自习的同学们留下来，进行了一场很动感情的谈话。这也算是一种‘心理治疗’吧，反正经过这场谈话后，大家又被鼓舞了起来，一脸恨不得立刻就去考一场的样子


    “总之，考试结束后也别忘记来学校一趟公立高校的考卷都是统一的，老师们这边也会全部做出来，到时候你们对照答案可以早点儿知道分数。这样有没有合格，大概率就清楚了。”阿部老师最后又重复了一遍最近说过很多次的话。


    还是见到大家都露出‘知道了’的无聊表情时，她才没有接着说考试注意事项。


    这个也是最近每天都说的，基本上每天早上来到学校，一天的自习开始之前，阿部老师就会说一遍。内容就是‘首先填写名字和考生号’，‘试卷发下来先看卷’，‘从有把握的开始写起’之类的。


    这些也不说了，那就只能是散学了。


    当林千秋提着书袋回到家，这时候林美惠还在工作，没有在家——林美惠依旧在‘梅之汤’工作，之前请假是为了照看入学试中的林千秋，就只请假到2月13日而已。


    林千秋虽然说了，林美惠喜欢的话，可以重新做回家庭主妇，林美惠也明显心动，但这个转变显然需要一定时间。就像当初林美惠做了多年的家庭主妇后，重新出来工作，这也是花了一些时间才适应的。


    回到家的林千秋，在冰箱里找到了林美惠上班前留下的菜，这次的是牛肉咖喱没问题的，咖喱真是日本人民餐桌的好朋友。而且确实好吃，林千秋也喜欢吃，所以也无所谓经常吃了。


    重新加热的米饭和咖喱，林千秋敷衍又不敷衍地吃了这一餐，然后就是收拾一些私人物品装进旅行包里。等到了7点钟左右吧，林美惠就提前下班回来了——今天当然要提前回来！就像之前入学试时住到了学校附近，这次要去考教育大附高，也是同样的打算。


    林美惠一回来，母女俩就带上收拾好的旅行包，搭车去了酒店。


    不同于之前都是临时找的酒店，这次因为时间充裕，是林美惠特意打听过，还进行了实地踩点，然后提前订了房间的酒店——这样的酒店有多好？直接说就是，从酒店去考场只要3分钟！而且一路都是道旁人行道，没有一个马路需要过。


    而且这家酒店真的很新，价格还不贵。提前几天预订的话，这次林美惠订的房间明显更大更好，价钱却和之前两次差不多。


    而对林千秋来说，双人间里的两张床都有一米五宽（按照日本的标准，这绝对是双人床了），这才是最安慰的她就喜欢睡宽大的床！


    重点是这不是地铺，地铺也很‘宽大’，但她永远不可能喜欢了——她真的特别讨厌现在住的租房，要打地铺睡觉，每天都得铺床、收床什么的。


    柔软宽大又干净的床铺里，林千秋一觉睡到了该起床的时间。


    之后直到刷牙的时候，她因为睡的时间长，有些发木的脑袋才慢慢转动了起来。


    她想起今天是入学试的日子，马上她就要去考试了而这也是她升学考试最后一站了，哪怕没有考上，她也就是去读山城高中，绝不会再受二次试的折磨了！


    她之前是大言不惭地说过，如果一般试不行，之后还会尝试二次试什么的，尽量争取更好的学校。但真正开始这场名为入学试的马拉松后，她只想尽快结束——本赛的部分还能坚持完成，附加赛什么的就大可不必了。


    这样想着的林千秋吐出牙膏泡沫，特意用冷水洗了个脸，然后才神清气爽地走出了房间，准备去吃早餐她现在真的只想尽快结束考试，哪怕考的不好也是早死早超生！


    这种心情也算是‘斗志’的一种吧，至少林千秋这样认为。她觉得现在的自己强的可怕，不管面对怎样的试题，她都能一鼓作气解决掉——没有什么能阻止她结束这场前后拉长超过10天的入学试了！


    第50章 霓虹物语1981（19） 参……


    参加入学试对林千秋已经是驾轻就熟了, 她吃过早饭，步行不过三分钟，就来到了这个时候人已经很多的‘教育大学附属高中’校门口。


    这时候, 穿着各校校服的学生，夹杂着一小撮家长, 要么聚在公告栏下面, 要么就直接往里走。


    去公告栏看一眼, 是为了确定考场就像报名时发布的安排一样, 没有什么临时改变。


    另外，林千秋还看到一个大哭的女生, 根据她和同伴断断续续的对话，可以判断出是落下准考证了。现在要回家拿, 或者通知家里人找到给送来，都来不及了——似乎每个考场都会有几个学生会忘记带准考证？


    林千秋从旁边经过，提醒了一声：“可以去接待处说明情况, 只要报上名字和考生号，那边是有办法处理的。”


    这其实是各个中学都会说的‘考生须知’的一部分, 东海中学发的资料里就提到了这个，按理来说不应该不知道。不过这种事也不奇怪，不然也就不会有忘带准考证后, 就在考场门口急得满头大汗、哇哇大哭的孩子了。


    得到林千秋提醒的，连忙问：“真的吗？真的吗接待处在哪儿呢？”


    林千秋指了指挺显眼的指路立牌, 指路立牌应该不是学校里原有的东西，而是专门为了入学试设的。指了考场、接待处、公示栏等重要地点的方向, 有方向箭头，跟着走就是了。


    急匆匆道谢后，女生这才擦干眼泪和同伴去了接待处。


    林千秋看了一眼指路立牌, 较小的指


    𝑪𝑹


    路立牌旁，是另一块很大的立牌，上面写着两列字。一列是较小字体的‘昭和五十六年教育大学附属高等学校’，另一列是大大的‘入学试验会场’，都是毛笔写的繁体汉字。


    类似的立牌前两次入学试也见过，林千秋已经见怪不怪了，径直路过这块立牌，往考场方向走去。


    林千秋的考场在一栋教学楼二楼，这里原本应该是实验室来着，所以有比课桌宽大得多的实验桌。一张桌子原本是供两个学生使用的，现在做考场，也是两个考生用——上方桌角贴了印有考生号的小纸片，方便学生找到自己的座位，也方便监考老师检查。


    这个时候还有二三十分钟才开考，但考场上已经来了一半的考生。大家互不相识，也不搭话，都是在自己的位置上，或者检查文具之类的东西，或者最后抓紧时间看看书什么的，气氛比平常上自习课还认真。


    林千秋带了一个提袋来，里面装的是旧试卷，全都是教育大附高往年的真卷，以及他们附中出的模拟卷。装订在一起，林千秋就像翻书一样看——主要是一会儿就要考试了，与其临时翻书背记，还不如通过看试卷的方式找找考试的感觉和节奏，这是林千秋一直以来的习惯。


    第一堂考国文，林千秋看的也是国文，不过也没看多久，考前10分钟监考老师就进场了。他们盯着考生们将一切字纸都装进包里，然后放到了考场前方的‘寄存处’。


    这时候林千秋桌上就只剩下两块橡皮、四支铅笔了，这都是林千秋精挑细选，并经历了前两次入学试检验的——铅笔耐用、不易断芯，橡皮柔软，轻轻擦就能擦得很干净了，不会一不小心将试卷擦破。


    两位监考老师进场后，先是让学生将书本装好放到‘寄存处’，然后就说起了考场注意事项。说起来都是一些老生常谈，无非是不允许作弊、写好名字和考号，结束铃一响就得停笔之类的。考生们在学校都被强调过了，之前如果考过私立高校，更是亲身经历过。


    不过么，该说还是得说，监考老师也只是尽自己的职责，例行公事而已。


    等到开考前3分钟的预备铃声打响，监考老师就拆了装考卷的密封袋，然后发给学生。这个时候学生是不允许动笔的，但试卷拿到手里就可以看。从头到尾看一遍，也好对这场考试的情况心中有数。


    看过国文试卷，林千秋唯一的感觉就是，确实比平常的考试考的深，也和往年公立高中的统考试卷风格不太一样。如果是没有了解过，还上过专门的补习塾，林千秋就是学的再好，也会手足无措吧。


    不过她已经针对‘教育大附高’的入学试做了很多准备了，所以一点儿不慌，并不觉得这些题目棘手——应该说，难度是恰到好处的，能让她保持高度的集中、敏捷的思维，但又不至于打断流畅的思路。


    就这样，等到开考铃声响起，林千秋就拿起笔，先将考生号和姓名往答题卡上填。


    嗯，这个时候日本学生的大型考试已经会将试题卷和答题卷分开了，而且他们的试题卷还不会被收走，考生可以带出考场——这也是之前考私立学校的时候，估分比较容易的原因。


    不然的话，又不是统考，一个学校一张卷，其他人都很难立刻搞到试卷的情况下，学生怎么准确回忆出做过的题目和答案？


    填好了绝对不能弄错的考生号和姓名，林千秋才开始正式答题。


    ‘沙沙——沙沙——’的写字声在考场是那么清晰，林千秋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试卷上，甚至没注意到巡查的监考老师在她身后站了好一会儿。


    其实，一开始是林千秋同桌考生的动作很奇怪，引起了监考老师的注意，过去警告后才注意到林千秋


    答题先不说，林千秋的字是真的好，这也算是上辈子的‘遗产’了。这就让监考老师心里点了点头虽然来考他们学校的都是优等生，字一般不会差，可写字能特意说‘好’的学生始终是少数。而这个学生他一看就知道，肯定是练过书法的！


    就是这一看，才发现这个学生答题也很好，又快又准。


    当然，这就是个考试中的小插曲，实在不算什么。等到第一场国文考试结束了，所有人放笔等老师收卷时，林千秋都不知道这件事。


    她之后也只是抓紧时间去上了个厕所，然后回来后就看数学试卷、削铅笔。


    这个时候已经有了‘自动铅笔’了，自动铅笔是1915年日本人发明的，只不过一开始受限于实用性和成本，在国内根本卖不出去。后来是国外找到了销路，墙里开花墙外香，这才有了出口转内销的机会。


    不过很长时间里，自动铅笔依旧谈不上多实用。是到了六七十年代，对自动铅笔来说至关重要的几项改进完成了，情况才发生了变化。


    这一时期，树脂合成笔芯可以做到0.5、0.7，这两个日后看来最常见的规格了，自动铅笔本身则是终于做到了脉动式出芯——四十年代开始是旋转出笔芯的，脉动式更晚。而这就是大家最熟悉的那种，要连续按压上方笔头，渐进推出笔芯。


    其实这个时候有外国品牌应该做到了自动补偿式，也就是写着写着，随着笔芯损耗自动推出笔芯。不过林千秋这辈子在日本还没见过


    这些革命性的变化，再加上对使用感受没有多大影响，但对成本至关重要的便宜塑料二爪卡头出现（以前是金属的），自动铅笔终于迎来了普及转折点。


    现在就连学校里的学生都买得起自动铅笔了，林千秋的大半同学们，包括她自己，也都是有自动铅笔的。


    不过习惯的转变需要时间，大家还是习惯在考试这样的重大场合使用铅笔，而不是自动铅笔——关于自动铅笔，大家有不少传闻，比如它的笔芯颜色较淡、容易擦去，考场上使用，等到老师阅卷时可能看不清。又比如，自动铅笔虽然方便，但并不可靠，一旦坏了就完蛋了！


    要让林千秋来说，这不是多准备一两支备用就行了吗？考场上带的铅笔也从来不止一支吧。不过说是这么说，林千秋也没有‘逆潮流’，带进考场的笔也是普通铅笔。而为了防止出意外，以及不浪费考场上宝贵的答题时间，她甚至带了四支！


    这其实多带了，铅笔的消耗速度其实远比很多人想象的慢。削好的铅笔，只要中途不断芯，一支就足够了。哪怕是理论上消耗量最大的国文考试，只要不嫌弃到最后写作文时，字的线条已经比较粗了，没有了最开始的清秀，一支也是够的。


    不过林千秋对写字感受的要求比较高，所以第一场国文考试用到了第三支铅笔。现在的话，这些用过的铅笔都要削一削——她都是用美工刀削铅笔的，而不是用多数考生都会用的转笔刀。转笔刀削笔很容易削坏笔芯不说，削出来的笔也没有美工刀削的耐用。


    当然，这前提是削笔的人要会削这方面，作为一个学过画画的学生，林千秋还是自认为‘专业’的。严格来说，这都算是美术生的基本功了。


    有了4支削好的铅笔后，林千秋又能安心地等待数学考试开始了。


    数学考试一开始，试卷才发下来，林千秋就安心了，题目不算难——要说国文、数学、英语三门考试她最担心哪一门，无疑就是数学了。


    她国文的底子好，恢复上辈子的记忆后有了汉字、汉文学加持，更是如虎添翼。所以以极大的毅力认真备考半年多后，她是自信不输给任何一个同龄人的。


    而英语就更不要说了，中学英语难度有限，以她上辈子的应试教育基础，再加上留学岁月磨出来的口语，试卷就算出出花来，也难不住她。


    真正可能翻车的还是数学，别看她现在考试都能拿高分，初中阶段的数学掌握的挺好，但那是建立在考题不超纲、题目不玩竞赛花样的前提下。而恰好，名门高校都喜欢搞一些超纲题，其中甚至有奥林匹克竞赛真题就用这种题目拉分差！


    之前在山城高校入学试中，林千秋就有一道数学大题只做出了一半，那就是一道竞赛题。


    之所以没影响到她被录取，只能说明她之外，也有不少考生没做出来。另外，私立高校不太看平时成绩的录取原则，也是对林千秋有利的——现在考国立高校，没有了这一点，林千秋就担心入学试有一点点不足，都会导致无法合格。


    当


    ??????


    然，说是不难，那也是相对来说的，总体可比往年统考试卷难多了！


    林千秋勉强写完了试卷，就只剩下几分钟了。她只来得及匆忙检查了一下卷面，避免犯了低级错误，至于真正的检查，根本做不到。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她的一次正确率一向非常高，不是那种需要靠检查的类型。


    考完了数学后，林千秋就回酒店了（她的面试在第二天下午）。她有一下午的时间，却没有趁这个时间去找老师估分，实在是事情都过去了，现在就算确定能考多少分，又有什么用呢？尤其是第二天还要考英语和面试，她不想影响到时候的状态。


    就算要估分求心安，那也是明天一切结束后的事了。


    她下午时，除了休息，也就是写英语卷子、听英语磁带，以此保持感觉了——等到第二天时，林千秋发现英语试题的难度出奇的高。


    国立高校的入学试，英语普遍偏难，这是大家公认的。林千秋做教育大附高往年真卷时，也能感觉到这一点。然后再做教育大附中日常的英语习题册、小测卷，则更能感受到他们对英语的重视，真是远超普通学校。


    这大概也是国立高校与国际接轨的一大体现了。


    但即使了解了这些，还是会觉得这次的英语考试超级难！林千秋一眼扫过去，就发现了大量高级词汇，再然后长难句也很多


    虽说语法相关题目并不刁钻，还是教材范围内。但语法藏在这么难的题干里，难度也等于是提高了吧？


    当然，林千秋一点儿也不为此难过、愤慨，相反她很开心呢！毕竟她是英语好的人，看到英语卷出的这么难，只会想到可以靠英语拉一些分了。


    林千秋愉快地审题，趁着还不能开始动笔，先重点扫了听力题，做到心中有数。


    等到可以动笔时，才开始看听力题以外的题目，并且一道一道做下来——就算是她，也觉得有些难了。毕竟她上辈子也只是国内学到高三毕业，而出国后虽然口语练出来了，但口语也几乎用不到长难句和高级词汇啊！


    后来回国了，为了显得有竞争力一些，她还花了一些时间考了六级。但时间那么久了，不少都记忆模糊了。


    最近这半年多倒是拣回来了一些，可也就是那样了。


    她都有这种感觉，更不用说其他人了！等到听力考试放完，林千秋正做题呢，就被不远处一个学生打断了思路没办法，他哭的太大声了！显然是被英语考试的难度给整破防了。


    就这么脆弱的吗？林千秋回忆两辈子的考场经验，好像都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啊。


    那个哭了的考生被老师拉出去，过了几分钟，能控制住情绪了才让回来继续考试。而这之后，林千秋也没有再关注过他，她全心全意投入到了这场考试中，最后还有二十分钟的时间检查——英语考试的特征之一，哪怕题目再难，题量也不会大。


    当然，难度这么大的话，即使题量再小，也会有一些人做不完。所以等到打铃后，监考老师让大家放下笔时，还有人在抓紧时间写当然，老师也不会太绝情，这种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一般再写一会儿，也不会算到作弊。


    等到试卷收上去，考生们各自拿了寄存处的东西往外走，林千秋就听到有人抱怨英语太难了。


    “完蛋了，我肯定考不上了！题目太难了，我觉得这一届比开成的试题还难。”


    “你今年还考了开成？考上了吗？考上了也不用太在意教育大附高的结果吧”


    “就是没考上啊不过还好另一所私立高校的合格拿到了。就是有点不甘心，不管怎么说，还是开成或者教育大附高更好，对吧？”


    “这话说的还真有余裕啊，不过这个时候敢于挑战都立名门和国立的，大概都是这样吧，至少得有一所私立在手。”


    “必然的，一开始确定志愿的时候，就会特别确定一个稳稳到手的私立高校就是为了防止类似今天这种意外——我觉得这次，国文、数学和英语都挺难的，非要说的话，就是数学稍微简单一些了。”


    “没错，我也是这个感觉数学的话，只要接触过这类思路的题目，其实就还好了”


    能来考教育大附高的都是学霸了，会有这样的结论倒不奇怪——林千秋默默想到了昨天考数学的情景，她真的觉得那种难度就是她的极限了！这一点从她答题时间只是刚刚够就能看出来了。


    果然这个世界是‘人外有人’的，她在东海中学的时候数学经常考满分，总分也能和同学争年级第一，这就觉得自己很厉害了？然而这样厉害的学生，在顶尖名校的入学试上到处都是！


    而且她的弱势科目，如数学这种，她考满分是只能考到这个程度，而真正的学神们，则是满分限制了他们的发挥！


    这样看来，就算能考上教育大附高，也不能放松啊。想要考到理想大学的话，高中三年依旧是必须努力的三年入学试不是结束，只能算是新的开始吧。


    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了，完成教育大附高入学试笔试的当下，林千秋基本可以说是解放了，只剩下等会儿的面试而已。


    面试对其他人或许是一件还会紧张的事，但林千秋有两辈子经验，面对面试还是比较能保持平常心的。


    事实也是如此，从走进教育大附高的面试现场，一切就和之前在山城高校、隆乡高校参加的面试没什么不同。


    当林千秋得到面试老师的示意坐下后，正面最左边的一位老师向她确认：“姓名和考生号是？就读中学是？”


    和东海中学举行的模拟面试不一样，真正的入学面试阵仗要大一些。


    面试间里，不只是面试者正面会坐三位老师，两侧也各有几位老师。如此对面试者呈半包围的态势，就更有压迫感了，而感到紧张的学生很容易因此表现不佳——唯一的好消息是，一般这种面试也拉不开什么差距。


    就以教育大附高的面试为例，最后是会换算成50分的‘附加分’的。除了极个别缺席面试，以及面试时惨不忍睹的，大家分数普遍都在四十几分。也就是表现得好的，能拿46、47、48，表现不功不过的，可以拿下44、45分，表现有些问题，但无伤大雅的，也有42、43分的样子。


    更高，或者更低的分数，都不多见，一次入学试也不见得能见到超过一只手的学生更高或更低。


    “是，我的名字是林千秋，考生号399，国中就读于荒川区立东海中学。”林千秋的语气不急不慢，声音不高不低，很舒服地将自我介绍说了出来。


    这就算是开了一个好头，之后问的问题一一回答，也完全挑不出毛病。直到一旁一位比较年轻的女老师，忽然问道：“看到你的内申书上有提到，多次获得了重大围棋赛事的优胜，所以是很喜欢下棋，对吗？高中阶段还会继续下吗？考虑过以此为职业目标吗？”


    “是，是很喜欢下棋。”如果只当是爱好，林千秋确实可以说是喜欢的。更何况，这种场


    春鈤


    合说自己不喜欢，能给老师留下什么好印象？


    “高中阶段应该也会继续下棋，但并没有以此为职业目标的打算，因为有更想做的事。”


    “那么你的理想是？”老师顺着问道。


    “是，我的理想是做一个作家。”林千秋到这里就不只是回答问题，也想向面试老师展示自己的优势，便说道：“事实上，我已经拿到今年由博闻社《文艺》杂志主办的文艺赏大奖了，也就是说，作为作家出道了。”


    “诶？”老师也被这种超常的展开意外到了，互相看看，似乎是有些不知道怎么接着问下去了。


    “内申书上没有这一项吧？”年轻女老师清了清嗓子问。


    “是，因为是2月份才获得的奖项，那时候内申书已经封好了。”林千秋语气肯定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