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霓虹物语1985（22） 林……


    林千秋很难说清楚自己对《广场协议》的特殊关注只能说, 一件未来会被大书特书的事件发生在眼前，而大家对此反应平淡，那种反差确实微妙。


    然而她不奇怪大家的反应, 毕竟就连她自己，习惯了一段时间后也就把《广场协议》抛到脑后了——不管这个协议未来给这个国家带来了怎样恶劣、深远的影响, 堪称打开了一个潘多拉魔盒, 至少现阶段它的影响远没有到发酵的时候。


    《广场协议》签订的当天和下一天, 或者当月和下个月、当年与下一年, 普通民众的生活有什么不同吗？没什么不同。甚至事件拉长到‘年’，下一年的经济还比当年更热, 大家对未来更有信心，挥金如土都更有效率了。


    只有时间拉长到十年, 到下一个十年，大家才‘如梦方醒’！


    就在这种生活没有变化的状态里，大家很难日复一日地对《广场协议》保持审慎的态度, 它很快就变得和国家签订的其他合约一样——平平无奇，大多数国民甚至不知道签订过的合约可太多了！


    就连林千秋, 也很快不再在乎《广场协议》，照常过起了自己的日子如果她是个如假包换的日本人，重生到这个年代, 大概会着急，有责任心的话还会尝试改变这段历史。但她不是啊, 她芯子里是华夏人来的


    将林千秋的注意力从《广场协议》转移走的不是别的，而是她最近正在考驾照。


    她上辈子学过车, 也确实考到了驾照，但考到驾照后根本没买过车。日常生活中，公共交通完全足够了, 她没有买车增加负担的想法。也就是工作中偶尔出出外景，可能会需要她开车，不过那实在太少了。


    当时就不熟练，这辈子又从没碰过方向盘，所以林千秋这次学车考驾照，其实和从头再来也没什么不同了（尤其考虑到日本车主要是右舵车，这和国内是相反的，这个不同也需要适应）。


    林千秋是在暑假里去驾校学的车，没错，日本要考驾照当然也得去驾校学车！暑假里学车比较有时间、好安排行程嘛，然后等到开学这段时间，就可以找时间去考试了。


    林千秋的朋友知道她考驾照的事，已经是她驾照拿到手的时候了，对此有些人还挺意外的。


    “驾照确实很实用，不过女孩子自己开车吗？千秋你完全不给男生献殷勤的机会啊而且南云君也有车吧？”


    这种话在林千秋听来没什么道理，甚至有点儿刺耳。所以她虽然知道这是此时来说非常正常的想法，也不是针对她，还是忍不住说：“是啊，南云君有车，不过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只是觉得自己有驾照，有的时候会很方便而已。”


    其实林千秋多少是有点拖延症了，她挺早就有学车、考驾照的计划，但因为日常生活在东京，其实没什么自己开车的必要，所以一直拖了下来。这次会学车、考驾照一气呵成，一方面是这个暑假有空又无聊，另一方面也是为未来做准备。


    林千秋越来越有今后全世界多看看的念头，而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会开车真的很有必要——到时候出门在外，不可能要求每个地方都像东京这样设施完备，几十年后都不行，更不要说八九十年代了。


    朋友听林千秋这样说，倒也不生气，只是感慨一样说：“就像是千秋会说出来的话呢，毕竟千秋是‘新时代独立女性’嘛，会用这种觉悟也是应该的只是好可惜，从没见过超级豪华车在校门外等着接送千秋的‘盛况’。”


    “虽然千秋和南云君交往时不可能，但如果分手了呢？”完全是玩笑的语气，并不是诅咒林千秋和南云凉介分手的意思，更像是基于大学生恋爱的现状，就事论事地进行打趣。


    林千秋知道她说地‘盛况’是什么，话说如今有一种说法，即是说，女高中生和女大学生的‘档次’是由校门外接她们的车的‘档次’决定的——这当然带有某种近乎物化的意味，但这个时代的多数女孩感觉不到其中的冒犯，反而很看重这个。


    南云凉介在车上是非常‘低调’的，虽说一个大学生开那样的车已经很不错了，但那始终是国产车，而且也不是国产车里张扬的那几款。


    林千秋的朋友们也知道南云凉介开什么车，所以有此一说——按照时下那种‘流行观点’，车子的档次说明了女生的‘档次’，那放过来也能成立嘛，女生的‘档次’能大体决定车子的档次。而按这个来说的话，说不定就有望见到一些超级豪华的车子了。


    虽然这年头的东京人很多都很浮夸，但说实话，豪车，尤其是外国豪车，那也是不多见的！毕竟进口车


    𝑪𝑹


    的税真的很重，有钱人也没有想象那么多不过进口豪车可能在今年以后会多见一些？毕竟日元升值的效果也要一步步显现了。


    “之前不是有传闻说，学习院大学那个之前接她的车子都是一辆劳斯莱斯，最近却换成了一辆法拉利？就是不知道是换了男友，所以车也换了，还是男友换了一辆新车。说实话，无论哪一种，都挺夸张的，简直像是豪门剧里才有的桥段了。”朋友还说起来这类事的‘小道消息’。


    她所说的学习院大学的那个女生林千秋也知道，应该说，虽然东京有很多大学生，即使大学女生的比例比男生低多了，绝对数量也不是个小数字。但其中佼佼者，也就是那么一些，不敢说大家都知道她们，但她们彼此之间肯定是有一些耳闻的。


    像林千秋，也不是刻意打听，就是因为她也算佼佼者之一，平常大家会对她说起这些，自然而然就知道了。


    “的确很厉害，不过也只是车子而已，我如果喜欢豪华车完全可以自己买一辆，买几辆也没问题。”林千秋无所谓地说。


    朋友瞥了她一眼，露出感兴趣的神色：“所以你真打算马上买车？会买什么车？进口车吗？”


    “还不确定嗯，我打算先去车行看一看就这周周末吧，南云君会陪我去。他已经开车几年了，这方面也有经验。”林千秋其实也不太确定要买一辆什么样的车子开。


    其实她现在不买车也行，住的公寓离学校那么近，平常开车往返于公寓和学校那才是自找麻烦！至于其他出行机会，频率低不说，都是公共交通能轻易解决的，根本无必要——此时大学里就买车的基本是男生，他们除了因为‘喜欢’，更多还是为了约会。


    当下不比几十年后，当下的日本男大学生要是没有一辆自己的车，约会女生成功的机会都要打折扣呢！泡沫经济时代，就是有这样的经济基础，人们也确实就是这样赤.裸裸地向物质看！


    主要是，林千秋担心这辈子像上辈子一样，一直没有买车，时间长了就生疏了。再加上她现在已经是财务自由的人了，不在乎一辆车子的钱，所以买就买呗不过到底买什么车，她是完全没想过的。


    只能说，她这方面和南云凉介一样，倾向于一辆低调些的日本车。


    这时候的日本车物美价廉，而且适应东京经常有的、比较狭窄的街巷，再说了省油也是很实在的优点（不管林千秋需不需要这个优点）。林千秋又对外国那些豪车没有额外的情怀，所以日本车为什么不呢？


    当然，如果在车行看到喜欢的外国车了，林千秋也可能会改变倾向外国车因为税的关系，在日本完全没有性价比，但怎么说呢，有钱难买喜欢嘛！为什么她要努力实现财务自由，原因之一不就是为了这种时刻能够毫不纠结吗？


    怀着这样的心情，林千秋周末的时候在南云凉介的陪伴下走进了一家车行，这好像也是南云凉介买他那辆日本车的地方。


    车行经纪人之一，也是经手南云凉介那辆车的中条秀行接待了他们。见面之后，中条秀行先将自己的名片递给了林千秋递名片这种事在几十年后少见了很多，但在八十年代的日本，属于是商务日常。


    中条秀行之前已经和南云凉介通过电话了，知道今天的重点是林千秋，所以非常有眼色地专注于林千秋——他听说过一些同行的笑话，好像是男女一起来买车，即使车子是女士要买要开的，也把注意放到了男士身上，就为了说服男士。


    是认为一定是男士签账单，谁出钱是是老大，所以这样做。还是觉得女士在车上没什么发言权，所以只要说服陪同她的男士就万事大吉？不管是是哪一种想法，中条秀行都觉得很可笑！作为销售人员，潜在顾客懂不懂商品是顾客自己的事，销售人员要做的就是‘宾至如归’！


    认为顾客无关紧要？那顾客就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无关紧要。


    要知道，就算是男士说了算，女士也是有‘否定权’的。不能让女士高兴，到底是一个销售人员说话有用，还是女士对男伴说话有用买车而已，在哪里买不是买呢？


    “林女士是比较偏向日本车，对吗？”中条秀行将林千秋、南云凉介引入车行内，确认道。


    “嗯，总体还是觉得日本车更实用一些不过，如果有合适的进口车，也不是不好。”林千秋自己也不太确定地说。


    中条秀行知道林千秋是南云凉介的女友，更重要的是，初次见面他就能判断出她应该不缺钱。首要选择不是年轻人更憧憬的进口车，可能真的就是如她自己所说是‘实用’，这一点和当初南云凉介买日本车作为座驾是同样的。


    中条秀行一边心里觉得果然是南云君的女友呢，一边笑着说：“那我们就先看日本车吧，林女士说的完全正确！虽然我们总喜欢给顾客推荐外国车，但说实话，日本车才是最实用的、最有性价比的，尤其是在日本来说。”


    在八十年代的当下，说这话倒也不算夸大。


    “日本产的好车都在这边丰田、本田、日产、铃木、马自达、斯巴鲁、三菱很多都是近几年的新款汽车，如果您有偏好的品牌，或者特殊的要求，也可以和鄙人说，我来为您介绍最合适的。”中条秀行带林千秋和南云凉介在庞大的售车大厅里绕着走。


    林千秋的视线随着中条秀行的手，看到了一辆辆漂亮的崭新汽车。其实这些对她来说都没什么差别，最多就是这年头的汽车设计和几十年后很不一样。有的在她看来是复古美丽，但有的也很难看就是了。


    忽然，林千秋的视线在一辆白色的汽车上停住了，一直在关注她反应的中条秀行立刻察觉到了。看了看那辆车，立刻解释说：“林女士认为这辆车怎么样？马自达RX-7第二代，也是马自达第一款不更换车型代码，同一车型不同代都采用同样名字的车子刚刚推出，我们车行也才刚送来。”


    “马自达的车子在下不知道您是否了解，不过他们最出名的就要说‘转子引擎’了，RX-7的‘R’就是转子引擎Rotary的首字母，‘X’代表的是无限可能的未来，后面的数字就是马自达内部的车型代码了。”


    “我知道转子引擎。”林千秋没有让中条秀行解释‘转子引擎’是什么的意思，直接走了过去，走近看这两漂亮的跑车。


    其实她不能说真正知道什么是转子引擎，只是模模糊糊知道‘转子引擎’意味着什么——比如说更小的噪音，同等排量下更大的输出等等。


    这里面也不全是优点，不然‘转子引擎’也不会那么少见了。它的缺点相当明显，因为结构复杂的问题，就比较容易坏，对维修保养的要求比普通车高不少。另外，它的排量确实很小，听起来很符合环保的趋势？然而它排量小是小，油耗却很惊人，一点儿也环保不了。


    正常情况下，林千秋应该不会对这样一辆车感兴趣，她本来就是个讨厌麻烦的人——这辆车确实挺漂亮的，但这个时代漂亮的车很多，它也没漂亮到非他不可的程度。


    但，但谁让这是FC呢？说实在的，看到这辆上辈子就很喜欢的车，以新车的形态出现在自己面前，林千秋有一种梦想照进现实的快乐！


    没错，就是FC！不太敢确定的林千秋还转头问汽车经纪人中条秀行：“这就是FC吧？”


    “FC？啊，没错，看来不用我介绍了，林女士是提前了解过这辆车了？”中条秀行觉得这笔生意十拿九稳了，状态更加轻松。


    就是《头文字D》中，高桥兄弟中的哥哥高桥凉介开的那辆FC。实际兄弟俩开的车都是马自达RX-7，只不过一个


    𝑪𝑹


    是第二代（FC），一个是第三代（FD）而已。FC、FD这种代称，出自于它们使用的底盘代号，这在对汽车的称呼中很常见，《头文字D》中的主角车‘AE86’也是一样的。


    不过，大家约定俗成的叫法，至少得是这种车上市一段时间后。在刚刚上市的当下，‘FC’这种名字还只是比较了解这些的人会叫，刚刚中条秀行给林千秋介绍，也是说‘马自达RX-7’第二代，而没有提FC呢！


    中条秀行正是根据这一点，判断林千秋对这辆车非常感兴趣，这单生意稳了。


    “我从来不知道千秋你对车子感兴趣？”南云凉介也走到了林千秋身旁，打量了一下这辆被林千秋叫做‘FC’的车子。


    林千秋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对车确实没有太大兴趣，但这辆车算是一个例外吧嗯，一个我很憧憬的人开了这辆车。”


    说到这里，林千秋才发现一个小小巧合，那就是南云凉介也是‘凉介’呀——不怪她这样后知后觉，‘凉介’在日本并不是一个很生僻的男孩名，更何况多数时候口头称呼根本联想不到《头文字D》里的高桥凉介，只有下笔写成汉字的时候才能想到名字一样。


    虽然高桥凉介确实是林千秋上辈子小时候超级喜欢的动漫角色，嗯，这很正常，毕竟从设定来说，高桥凉介这个角色就超级吸女粉啊！少女会喜欢这种长相俊秀、富家公子、高深莫测类型的男性角色，简直不需要犹豫！


    他甚至还有医生这个职业加持的！冷静严谨的性格看起来很符合医生特质？但他的疯狂又是能把做暴走族的弟弟都吓住的——看到弟弟自我堕落，做暴走族的时候经常连命都不要的架势，他就带弟弟玩命一样跑山路。


    结果弟弟是不做暴走族了，但和他一起玩车也


    这样说起来，高桥凉介这个角色的设定还蛮超前的又冷静又疯批的角色，《头文字D》的时代不是没有，但一般不会出现在这种设定现实的作品里。


    林千秋的感觉是，如果是一个架空世界，有一种脱离感，再超常的人物设定也没太大感觉。而设定比较现实的作品，这样的人物就很香了


    “‘憧憬’？”南云凉介抓重点的能力一向很好，立刻重复了一下，然后就是疑惑。这其实是一个很暧昧的词，南云凉介不至于觉得林千秋暗恋她说的那个人，但就算剥离掉暧昧成分，他也想不到林千秋会对一个人怀有‘憧憬’的心。


    生活中有这样的人吗？


    林千秋‘嗯’了一声，想到这时候《头文字D》还远着呢！就解释了一句：“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他是喜欢玩车子的人，看过他开车而已。”


    南云凉介倒是没有往‘飙车族’身上想，这个时候的日本当然是有‘飙车族’了，就和《头文字D》里描绘得差不多。只不过时代背景不同，当下的飙车族和十年以后的飙车族多多少少有一些风格上的不同而已。


    主要是，南云凉介很难把林千秋和飙车这样危险的活动联系到一起，而且现实世界得飙车族哪有漫画里那么干净纯粹？圈子里是很乱的以南云凉介对林千秋的了解，立刻就能判断出她不会涉足其中（实际林千秋也确实没有涉足其中）。


    所以，自然而然的，南云凉介觉得这个人大概是一个职业车手，或者半职业车手。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林千秋认识对方，对方却不知道林千秋职业车手、半职业车手时不时能在电视、杂志上看到嘛。


    南云凉介觉得有点儿奇妙：“我没有想到，千秋会喜欢玩车子的人我假设你不会像那些人一样，开车那样‘狂野’？”


    “南云君你在说什么呢？”林千秋瞥了南云凉介一眼：“我可是最遵守行车安全守则的我只是喜欢观赏有节奏的竞速而已，更快、更强，这始终是人类的本能追求，不是吗？虽然是借助了工具，但这也很棒啊！”


    说完林千秋就向中条秀行打听试车的事了她当然知道，同样是FC，自己永远不可能开出高桥凉介的效果。她试车也不是为了确定有没有动画片里那么厉害，实际只要这车她上手没问题，她就决定要了。


    至于油耗高、保养麻烦？这都不是事！无非就是钱的问题而已。


    而且她也不觉得转子引擎带来的负面影响会大到影响正常使用，要知道这辆车在历史上评价可是很高的，销售量也很高，曾经被评委美国进口车年度最佳。这种大量出货的车子，就不可能只是靠着‘酷炫’了，实用性至少在及格线以上。


    最后开了一圈，觉得比普通汽车更安静、优雅、灵巧，林千秋甚至没觉得有什么缺点，于是很爽快地定了下来——这里的爽快指的是付钱很爽快。


    这款刚刚上市的马自达跑车，起价309万円但这只是起价而已，随便选配一点儿什么就不止这个价格了。再加上一些手续费、税费等，最终落地价也达到了近400万円主要是除了一些最华而不实的，林千秋都选的高配。


    好在林千秋不懂改车，也不太记得《头文字D》中那辆FC是怎么改的了。不然按照那个折腾，车上的开支随随便便就翻倍了。


    要知道400万円已经很不便宜了，此时的日本车，普遍就是一百多万円的样子。对于年轻人来说，比较帅气，但又相对平价的爆款，也不会超过两百万円呢。


    第192章 霓虹物语1985（23） 林……


    林千秋买下了这辆白色FC, 日常就用它代步了。其实使用频率还是比她预想的高一点点的，除了每周末开车回家、返校，平均每周两三次的用车机会总是有的。就在这种日常使用中, 她才注意到其他人的车。


    好像总是这样，一件事只有自己参与进去了, 才会感知到存在？有点像她上辈子第一次做指甲之后, 那时候她才发现身边有很多做美甲的人。对此, 还有更广为人知的一个例子, 说是女性怀孕后会感觉怀孕的人多了很多


    虽然总说因为公共交通的发达便利，东京的私家车不怎么常见。但不知道未来是怎么统计的, 至少在现在，日本私家车拥有率非常高——当然, 相比起几十年后，大学生的汽车拥有率才比较值得一说。


    几十年后的日本大学生拥有自己的车子是很罕见的事，主要是没有这个风气。日本这个国家很容易‘从众’, 没有这个风气的情况下，如果不是家庭条件好到一定程度了, 拥有自己的汽车是真的会显得格格不入！


    这和《头文字D》里，遍地都是玩车人，主角和主角好朋友, 两个刚刚成年的高中生都计划买车的情况还不太一样。一方面《头文字D》的故事大概在九十年代中期，那个时候还有泡沫时代遗风, 风气转变可能稍微滞后于经济变化。


    另一方面，九十年代中后期的日本其实迎来了泡沫破裂后的小回春, 至少个别行业是这样的。尤其是那段时间飙车热回潮，哪怕经济情况不好，年轻人也有这个喜好。而爱好这个东西, 就不是单纯随经济波动的了，经济下行也不耽误一些人省吃俭用坚持。


    而在1985年的当下，日本大学生，甚至说东京大学生，有自己车子的比例其实也不高。但上涨速度很快，而且大家很憧憬这个，没车的人不是不想，更多是没钱罢了。


    林千秋简直能够预期未来几年，泡沫经济不断推向一波波高.潮的年份里，这些憧憬着汽车的新一代日本大学生，其中很多人都会拥有自己的车。


    倒不是说几年时间，大学生买车就变得没负担了。就算日元升值，主要还是买日本车的日本大学生也不可能赶这个便宜呀！而是林千秋敏锐地感知到信用消费在变得宽松这其实也算是经济火热、泡沫明显时的通病了，大量热钱出现，放款的人可不是会手松一些么。


    现在个人贷款变得比之前容易了很多，一些小额消费贷也有向大学推广的风气。汽车这种高价值大件，看起来还不会提供贷款给学生，但其实想想就知道了，迟早的事。


    这一方面是经济越来越火热，大家需要想办法把钱撒出去，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大的市场！另一方面，也和当下日本大学生的就业环境有关——现在日本的整个就业市场都很好，找工作简直是随便找。大学生就更不要说了，根据统计现在是需求比供给多！


    换个说法，只要大学一毕业，大学生就能获得一份不错的工作。而日本正规企业基本都是‘年功序列制’！在这个制度还没有破产前，这就类似国内的公家单位了，最多就是把人调到冷岗，都没有开除的说法的！


    所以让大学生能够贷款买车，这根本没有风险！限定大学期间可以还一个很低的额度，大学毕业后正常还贷不就行了？


    而一旦能够贷款买车，买车对这些自信日本经济、以及个人前途的大学生，真的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易如反掌了。


    “那是千秋你的车子啊？真是帅气不是那种张扬的帅气，很优雅呢。”坐在咖啡厅靠落地窗一侧的池谷加奈子，不，应该叫龙池加奈子了，她在林千秋走到自己对面后，就啧啧称奇起来。


    她是知道林千秋买车的，上次通电话的时候林千秋顺嘴一提过，但具体的就不清楚了。这次看到林千秋的车子从落地窗外经过，停在了马路对边，这才知道林千秋买了一辆什么样的车。


    “是新款的车子吗？说起来我们也在考虑要不要买车，现在租房的地方离我和阿娜答上班的地方不算远，搭地铁半个小时左右都能到。但早高峰搭地铁真不是什么好的体验，特别是我们本来就在最拥挤的线路上。”龙池加奈子和她丈夫确实有买车计划。


    早高峰的东京地铁，还在最忙的线路上，可以想象会是怎样人挤人的‘高峰地狱’。如果有自己的车的话，倒不会节约通勤时间，毕竟地铁还没有堵车的烦恼呢！私家车的


    ??????


    好处在于，避免了早高峰地铁那种几乎丧失尊严的拥挤。


    ‘拥挤得像是沙丁鱼罐头’在那种场景下，真的就是字面意义。而那种场景日复一日，是真得能让人怀疑生活的意义的。


    “是最新款的车子，马自达的非常好开！”林千秋也是越来越喜欢自己的FC了，毫不犹豫地点头：“不过如果加奈子姐你们家要买车的话，最好还是多了解一点——像我这一款车，很多人就接受不了它的缺点。”


    “什么缺点？”龙池加奈子随口问道。


    “因为是比较特殊的转子引擎，所以油耗会比较大，而且做保养的频率会比普通车子高。”林千秋大致解释了一下：“我不太在乎这个，因为这辆车真的很灵巧优雅，最最重要的是，真的很漂亮——从我个人的审美来说，实在太美了。”


    龙池加奈子点点头：“审美就是这样的，有的时候是很私人的事情，不是吗我们也谈过买车的事，我家阿娜答对于进口车比较有兴趣，宝马、奔驰或者奥迪。但我的话，觉得日本车也很不错啊，本田CIVIC、本田PRELUDE、日产SILVIA都很好啊。”


    “非要进口车，大众高尔夫车也很棒吧？我也问过了，这款备受好评的车子，即使是在国内，两百万日元内也能落地。而如果是宝马、奔驰那些车子，价格就太高了不是买不起，但我们还计划存钱买房子呢！”


    对存钱买房这件事林千秋不置可否，她最担心龙池加奈子和她老公真的在泡沫破裂前存够了买房的前，买房在高位的痛苦被自己好朋友遇上了，那也是够让人同情的。不过，对池谷加奈子更想买日本车的想法，她是赞成的。


    这年头的日本车确实物美价廉，性价比比这更高的，得是几十年后的华夏了，现在就是普通人最好的选择——富豪买车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随口又聊了几句车子，但其实也聊不出什么来，林千秋和龙池加奈子也不是汽车的狂热粉丝，对此没什么研究。于是很快这个话题就跳过了，进入了今天的正题，这也是两人出来见面的原因，林千秋的新书《深夜美食家》。


    就是她之前深夜在居酒屋、屋台取材之后，写成的作品，被定名为了‘深夜美食家’这其实也是这家屋台店的店名。


    “总算写完了我没有不满千秋你的速度的意思，不过这本书比我想象中要慢，本来以为暑假期间就能完成的，结果现在已经是深秋了啊。”龙池加奈子接过书稿，习惯性打开文件袋看了一眼里面，然后就合上装进公文包了。


    “因为期间有点倦怠吧，好像找不到一开始写作的激情了不是不喜欢了，也不是写不出来，就是一件事变得足够熟悉之后，就会变得平淡。”林千秋有些苦恼地说。


    龙池加奈子叹了一口气：“作为编辑，最不希望作家出现这种情况了但这又是无法避免的，不只是写作，任何喜欢的事变成了工作，又持续一段时间后，都会变成这样吧。这一点我也一样，也没有了当初的激情。”


    关于这种情况有没有应对方法，其实也没有，至少龙池加奈子不知道。她能给出的建议最多就是林千秋最近先不要强行去写了，可以出去多走走、多看看——很多作家到了倦怠期都是这样的，换个环境，多接触不同的人和事，状态就会好很多，灵感也会不期而遇。


    ‘采风’经常要到远方去，就是这个道理。


    “这个啊我的确有这个计划，不过也不是为了写作才这样的。”龙池加奈子的话提醒了林千秋，她有些吞吞吐吐地说起了最近的一个念头。


    “我的话，想要出国留学两年，我是说，当两年交换生”这件事林千秋还没有和任何人说，主要是她自己都还没有拿定主意，这次也是刚好和龙池加奈子说到这里了。


    这种事没拿定主意前还真不好和亲人、恋人开口，而不够亲密的人，则是没必要说。也是龙池加奈子特殊，作为林千秋的编辑，两个人足够亲密、信任了，这种影响很大的事必然要和对方说的。但与此同时，两个人又相对疏远，工作之外的生活中没那么多交集，说这些反而能毫无负担。


    “留学交换生吗？那很不错啊！”经过了短暂的惊讶后，龙池加奈子很快给出了自己的想法。


    虽然林千秋去做留学交换生，这期间写作的效率就很难保障了，而且人在国外，她这个编辑的工作会更难做。但有一说一，一个作家想要世界各地看看，这是多正常的事啊！不然怎么那么多作家旅居国外呢？


    这也是对未来写作有帮助的事。


    “感觉千秋你一旦说一件事，往往就是已经做出决定了出国留学的事真的是最近才想到的吗？”龙池加奈子好奇，因为此前这件事真的完全没风声，但这么大的事要说林千秋是‘灵机一动’，感觉也不像是林千秋的性格。


    然而林千秋还真是‘灵机一动’


    她是半个月前，和几个同学去教授那里搞小组讨论，正好遇到了申请公费留学生的同级生，去教授那里拿材料什么的。那个申请公费留学生的同级生，申请的留学地是华夏——这一下就像是晴天霹雳一样启发了林千秋。


    实际上，林千秋之前就有越来越明显的‘思乡症’。去筑波世博会参观中国馆什么的，看起来是缓解了她的‘思乡症’，实际却是打开了一个缺口，让她想起祖国故乡时更加没办法忍耐。那之后，她去横滨中国城之类的地方都比之前更多了，就是因为内心的这种焦虑。


    但那些都没太大用处，而林千秋又不知道怎么做有用。直到看到有申请公费留学的学生，她一下就觉得自己也能去啊！


    说起来，她也是个成年人了，可以自己选择想去的地方。也就是还在上学，她又不可能放弃大学学历，所以才没有直接飞到华夏，选择在那边生活——当然，也有她这辈子在东京生活了二十年，这边也有亲人、朋友、爱人的原因，她不可能什么都不管，自己想就一切都行的道理。


    作为交换生去华夏留学却是一个各方面来说都很合适的选择，一方面她可以回祖国了，缓解‘思乡症’。另一方面，作为顶级大学的学生，想要去外国做留学交换生，这很正常吧？家人、亲友等都很容易接受。


    而考虑到林千秋学的专业，她想要去华夏做留学交换生，也就无可厚非了——八十年代的日本学生，回把华夏定为留学地点的实在不多，其中大部分都是因为所学专业特殊。比如搞东亚国别研究的，不去华夏这个研究还能做吗？


    林千秋去华夏留学的理由没那么充分，毕竟很多学中国文学的，在日本是一样地学。但她一向精益求精、自我要求高，加上她对华夏的喜爱是明摆着的，身边的人也不会奇怪她一定要去华夏。


    “就是最近才想到的，一旦有了这个念头，就完全想不到别的了现在都在考虑怎么和家里人，还有南云君说呢。”林千秋说出了自己现在的最大难题。


    龙池加奈子的神情有点儿微妙起来，理解地说：“啊那确实是大问题，说不定伯母和林君那里都好说一些，南云君那里才是最大问题所在。”


    虽然这样说起来有点奇怪，但事实确实如此。毕竟家人的关系是不会变的，所以随着孩子长大，无论是去远方上学、工作、结婚，还是单纯就是换个地方住，家人失落之余，一般也不会阻止——这实际是早有预期的事，而且只要家人的关系还在，联系是不会断的。


    恋人就不一样了，远距离恋爱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大问题！几十年后通讯、交通比现在发达那么多，远距离恋爱依旧让年轻的情侣们忧心忡忡，更不要是八十年代的当下了。


    林千秋也完全明白这一点，她已经在考虑怎么和林美惠、林健太


    ??????


    郎说了，想到他们会意外、会劝说，但没想过这件事会真正受阻。可是对南云凉介，她根本没办法考虑，她都不知道南云凉介会怎么说


    林千秋叹了一口气：“南云君的话，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但始终是要说的，总不能等到申请交换留学成功了再说，那样就太不尊重南云君了。”


    虽然同样都是‘通知’，不会因为对方的反对而改变决定，但一开始说定，和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了说，给人家的感觉也是完全不一样的——是的，林千秋已经决定这件事了，哪怕南云凉介阻止，她也是一定要去的。


    “虽然千秋你这样说足够妥当了，但站在南云君的视角也很残酷呢。”龙池加奈子就是看透了林千秋的决心才这样说的。


    “千秋你其实已经下定决心，不管别人说什么，都要去华夏做交换生了吧？”龙池加奈子搅拌了一下面前的咖啡，略带好奇地问：“假设，我是说假设，假设南云君一定要阻止你出国，出国就要分手你会怎么选择呢？”


    出国就分手的情侣很常见，不过多数并不是出国前分的手，而是一方出国后联系变少、长时间没办法见面，‘自然而然’分的手——当然，有的人足够果断，预见到长时间异地，结果基本就是分手，直接分手的也有。


    龙池加奈子直觉南云凉介应该不是能主动提分手的那个人，即使她和南云凉介打交道不多，也能判断出他是真的喜欢林千秋。而只要足够喜欢，在感情变淡之前，谁能主动提分手呢？


    所以现在这样问，真的就是纯粹好奇而已。


    林千秋其实不太愿意想这个可能，但随着龙池加奈子这样问，她下意识就顺着这个可能思索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也只能无奈地说：“我也不太确定，或许正是因为笃定南云君不会和我说分手，我才这样意志坚定吧。”


    “不过，如果万一南云君真的用分手来阻止我我说不太准到时候我会怎么选。在当下，没有面临那个场合的当下，我认为我还是会去华夏留学，不是因为南云君不重要，而是对我来说‘爱情’没那么重要，在人生安排的排序中是比较低的。”


    不是‘留学’比‘爱人’重要，而是人生旅程的自我选择比爱情重要。


    “当然了，说不定到时候我不会这样选，因为人并不总是理智的，不是吗？一时昏了头这种事，所有人都会有的。”林千秋最后笑了笑，算是结束了这个话题的意思。


    “好吧，希望你能和南云君好好谈谈，不会因为这件事伤害到你们的感情我还是希望你们能一直在一起的。”龙池加奈子神情变得有些‘慈爱’：“虽然，有些编辑认为，作者的感情经历复杂一些，对创作有好处，所以不愿意作者的感情生活太平静。但从我来说，总是希望你能够获得稳稳的幸福。”


    “‘红颜薄命’之类的姿态，看起来是很美，有一种文学，甚至美学上的吸引力。就像大家谈论那些文豪，川端康成、芥川龙之介、太宰治很大程度上，他们个人的悲剧氛围也是他们文学作品吸引力的一部分”


    “作为一个编辑，如果能见证一个那种级别的文豪诞生，或许会有此生无憾的成就感。但作为朋友，我希望千秋你这样就好了，或许没那么传奇，但已经足够成功了——不只是写作事业上，生活上、感情上，哪方面都是。”


    林千秋知道这是龙池加奈子一直以来对自己的态度，这也不是她第一次说这样的话了。但说实话，她自己都说不准自己是更想要传奇但波折的人生，还是平常而顺利的岁月了每当沉浸在创作中的时候，她也会很感性。


    类似龙池加奈子说的‘红颜薄命’的姿态，她并不抗拒，有的时候甚至会不由自主想要靠近。


    林千秋和龙池加奈子对视一眼、相视一笑，最后是龙池加奈子清了清嗓子说：“对了，寒假时有什么计划吗？我家打算时髦一点，是旅行过年哦！”


    “那的确很时髦了，我家还是很普通的那种不过，我也有计划和南云君寒假时出去玩——我给自己下了一个最后期限，在那之前，一定要和南云君说出国当交换生的事。”林千秋仿佛是在给自己打气一样，语气肯定地说。


    “小情侣出去玩吗？好极了，恋爱时就应该多一些美好回忆，你们今年春假时也去京都旅游了吧？这次打算去哪里，会出国吗？”龙池加奈子笑着问。


    林千秋摇了摇头：“有几个候选目的地了，不过都不用出国。寒假还是太短了，而且总是要在家过年的，时间就更紧张了我们都是赞同轻松游玩，不愿意旅程太紧张的。嗯，我猜，最后不是在青森，就是在小樽了。”


    “想要看看豪雪，然后滑雪、温泉说起来也是很普通的冬日旅游项目了。”


    第193章 霓虹物语1986（1） 小樽……


    小樽是一个很漂亮的小城, 虽然像这样以旅游业闻名的地方总是很漂亮的，但小樽在其中也有自己的特色。


    非要一句话形容的话，这里非常‘欧洲’。不是那种富裕起来后, 人工建造的‘荷兰小镇’‘法国小城’之类的东西，往往充满了匠气, 而且基本都是乍一看还行, 但经不起细看。这里的‘欧洲’来自于历史, 这里在明治大正时代就是这样了！


    那时的小樽作为北海道门户、拥有天然良港, 占据地利，顺理成章就被建设了起来——从一个一文不名的小地方, 建立成真正的城市，而且发展极快, 还拥有了‘北国华尔街’之类的外号。


    ‘北国华尔街’这个外号，除了说明这里足够繁荣，金融业发达外, 其实也说明了这


    椿?日?


    里的‘欧化’。因为原本是小地方，属于是一张白纸作画, 又刚好碰撞上了全面向西方学习的明治大正时代，结果就是小樽到处是欧洲风格的建筑。


    但这又不完全是欧洲风格，毕竟设计、建造这座城市的绝大多数人还是日本人, 所以和风也始终若隐若现。


    说实话，有点像横滨租界, 那边林千秋经常去，所以一下就想到了。但还是不一样, 横滨曾经的租界区就像华夏人所知的租界区，繁华热闹一如世界上任何一个富裕城市，可这种繁华其实是一种畸形的繁华。于是显露在外, 莫名让人联想到‘华美袍子下爬着虱子’这种意象。


    小樽不是那种情况，是在经济上行，国民在自己的土地上搞建设搞出来的，就有一种坚实的、祥和的美。


    林千秋甚至还联想到了宫崎骏作品里经常出现的、隐隐带着和风的西洋场景。虽然二者的主要年代风格不一样，所以看起来会大相径庭，不能第一时间想到一起，但骨子里的精神是有相似之处的。


    “虽然东京也会下大雪，但和北海道的大雪完全不能相比啊！”林千秋和南云凉介从城外的滑雪场返回小樽城内，换下衣服就漫步在街头，准备找一个地方吃晚餐。林千秋看到城市覆盖着厚厚大学，很多人都在除雪，忍不住感叹说。


    南云凉介替林千秋捋出了掖在衣领里的毛线帽护耳，看了一眼覆盖在道旁树上的厚雪：“北海道的豪雪的确不一般我以为你不是那么喜欢冬天，毕竟一直以来都是夏天的狂热爱好者。”


    这并不是从日常生活中观察得出的，从日常生活观察这种事其实很容易得出错误答案。南云凉介更多是看林千秋的作品，从作品里看出了她的偏好——林千秋确实热爱着夏天，即使她夏天的时候总是抱怨夏天的闷热、昏昏欲睡。


    然而，她笔下的故事，好事总发生在夏天，一切向上的转折也大多发生在夏天。


    “啊的确呢。”林千秋没想南云凉介为什么知道她热爱夏天，只是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因为很喜欢夏天那种热烈的情怀大地在强烈阳光的炙烤下，绿叶萎缩失水，散发出草木的味道”


    “我一直会做一个关于夏天的梦，梦里我会赤脚踩在乡间水泥路上，阳光将地面晒得滚烫，午后路上没有车和人，那么安静路的一边是水渠，一边是柑橘园，夏天的橘树还是深绿色的，阳光晒出了柑橘叶苦涩清新的香气”


    林千秋沉浸在了某种回忆中，这回忆是虚假梦幻的，但其实也有其真实的部分。是结合了上辈子一些经历，以及‘记忆补全’后的片段。


    “但我不会因为热爱夏天，就不喜欢冬天，其实冬天是我第二喜欢的季节。当然，我所说的冬天，是冬天最冷的时候，有大雪的冬天，就像我所热爱的夏天只有盛夏一眼嗯，我只是非常喜欢这种给人以强烈、分明感受的季节。”林千秋从回忆回到现实，点了点头表示对自己话的肯定。


    “春秋就不行了，不是她们不好，只是不那么强烈分明就好像她们只是夏天和冬天的分界线一样？”林千秋不太确定地说。


    说着这些的时候，他们走到了一家餐厅门口，这是他们住的旅馆女将推荐的，主要做各种海鲜的馆子。这里物美价廉，是本地人也会经常光顾的宝藏店——北海道这边地广人稀，近代开发以后，海鲜、牛肉、蔬菜等都非常优质，食物自然值得期待！


    而这家店也没有辜负旅馆女将的推荐，奉上的蟹腿刺身、海鲜锅、炭烧海鲜、甲罗烧泡饭、海产天妇罗、蟹寿司等都滋味鲜美。


    其中除了蟹腿刺身因为林千秋不吃生食没有品尝，其他都吃的超级开心——海鲜锅和北海道很出名的石狩锅很像，主料是三文鱼和三文鱼卵。需要先以味增、日式高汤等调配出浓厚底汤，然后搭配三文鱼、三文鱼鱼卵、豆腐、菌菇等，再加上其他海鲜如吓贝、鱿鱼一起炖煮，得到鲜美浓厚、丰盛充实的一餐！


    炭烧海鲜顾名思义，就是炭火小炉上放一张铁丝网，放提前处理好的各种海鲜上去烤就行了。这种相当‘原始’的烹饪方式，吃的就是食材品质！凡是食材好的，无论是海鲜，还是陆地上的牛羊，甚至蔬菜，味道都会非常好。


    而小樽这边收获的北海道海鲜，品质是没得说的！


    不过最让林千秋喜欢的还是甲罗烧泡饭——‘甲罗烧’的做法是将拆出蟹肉后的甲壳放在小炉子上，盛上满满的蟹黄，然后还要加入味增调味、清酒和香葱去腥增香。而甲罗烧泡饭，就是用做好的甲罗烧去拌米饭说真的，这真是另一种程度上的美味。


    另外海产天妇罗倒是没什么好说的，日本人是万物皆可天妇罗的嘛。小樽这边的海产品质量很高，海产品制作的天妇罗味道也不会差，但相比起林千秋在别的地方吃过的天妇罗好像也没什么差别？甚至面衣还稍微厚了一些，影响味道。


    蟹寿司则是有点惊喜其实林千秋对寿司的感觉一般，除了一些寿司会用到生食，基本所有寿司都是冷食，这也让林千秋很难多喜欢。不过这家餐厅的蟹寿司很特别，只用红毛蟹蟹腿，还是烤好的红毛蟹蟹腿，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和醋饭那么搭！


    林千秋本来只是尝尝的，最后却把她那一份三个寿司都吃掉了。


    而这样一餐吃完，林千秋和南云凉介两个人加起来也只花了18000円的样子在1986年，泡沫经济席卷全日本的当下，一个旅游胜地说是‘物美价廉’，真是一点儿也不差！


    “真要感谢老板娘，比之前在旅游宣传册上推荐的店好吃，还便宜多了！”走出餐厅后，林千秋还对南云凉介说。


    春鈤


    这是他们在小樽的第二天了，之前探的店都是他们在旅游宣传册上看到的。不能说不好，但都不如今天这一餐让人印象深刻。


    在林千秋和南云凉介吃着美味的海鲜大餐时，小樽这座城市也天黑了。他们走进餐厅时外面还天亮，现在走出来，一盏一盏路灯亮起。他们没有这个时候返回旅馆，而是和街上很多人一样，往小樽运河的方向走。


    小樽曾经是一个港口城市，港口城市一般都少不了运河，小樽就是如此。


    说起小樽运河，还有个故事呢！在二十多年前、日本国内环境污染最严重的时期，小樽运河本来是要被填埋的——日本大发展的年月里当然也少不了污染，此事在《千与千寻的神隐》中亦有记载，男主角白龙不就是一条被污染，后被填埋（后来其实也有被恢复）的一条河流吗？


    这也算是故事表面之下的一条暗线了。


    污染严重到堵塞的河流，相比起疏通的花费，以及疏通后极大可能重新堵塞的现实，那当然是填满更加省钱省事！而且多出来的地块也算一个进项，无论是修路还是规划为居民区、商业区，都好得很啊！要知道一般城市里的河道边都是很热闹的，这里的土地当然极有开发价值。


    小樽运河也是如此，不过当部分运河被填埋后，到了现如今小樽的‘运河区’，经过一番简单清理（毕竟填埋也不是直接填就了事，会有一些‘预处理’），大家发现了这片地区的美——宁静的运河，两侧是旧时代欧洲式的建筑，大多是一些以前作为港口时必需的仓库，然后居然还有瓦斯路灯！


    当夜晚瓦斯路灯沿着运河点亮，大正西洋风格的氛围扑面而来，简直是人们对大正时代的想象照进了现实！


    这样的‘美景’打动了小樽人，于是原定的计划废除，经过商讨后，政府同意保留运河区。经过清理、复原，才有了现在游客们看到的小樽运河区——作为小樽地标级别的景区，为这座已经不再是港口城市，也没有多少工业的小城镇，转型为旅游城市，真是出力良多啊！


    漫步过美丽的运河沿岸，林千秋和南云凉介说到了明天的旅游安排。除了下午依旧去滑雪，上午的日程是造访玻璃工作室小樽可是有名的玻璃产地，专门做工艺玻璃，‘小樽切子’的名头此时正响亮呢！


    小樽有很多可以欣赏玻璃工艺品的地方，也有一些玻璃工坊开放给游客参观。更有甚者，一些玻璃工作室可以让游客上手制作属于自己的玻璃工艺品，就和常见的陶艺工作室通过指导顾客制作陶艺纪念品创收一模一样。


    所以既然来小樽一趟，玻璃工艺品是不能不买的，顺便还要自己做个小东西。


    “虽然各种玻璃工艺品都很漂亮，但最漂亮的还是小樽的玻璃灯吧？不愧是‘灯的城市’。”说到明天要去玻璃工作室，然后抬头看运河两侧的瓦斯路灯，灯头都是玻璃制成的，没有现代玻璃那么澄澈，但在瓦斯火光下也璀璨生辉，还有一种老派的罗曼蒂克。


    林千秋确实很喜欢小樽的玻璃灯，没等明天去玻璃工作室，这一晚就在逛运河附近街道时选了两盏有旧时代风情的玻璃灯——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在办‘小樽灯之市’的原因，这些店铺全都装饰了很漂亮的灯，林千秋也就只能她看到、她想要、她得到了。


    买完了灯，南云凉介也买了一套四只的切子酒杯，两人才一起回了旅馆。


    他们在小樽订的旅馆是一家有温泉池，能提供冬日温泉赏雪服务的旧式旅馆。这个时候步行回到这附近，明明还是在市区，但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一个闹中取静的区域。然后在拐角处，写着旅馆字号的灯笼就出现了，淡黄色的灯光映着厚雪，有一种旧时光的美汩汩而出。


    这家名叫‘岚屋’的旅馆是传统的日式温泉旅馆，但是因为建立在20世纪初，正是日本最向往欧美，同时有能力向欧美靠拢的时期——这一阶段本身就有大量西式建筑在小樽这个新出现的城市建立，其中不少可以说是杰作，所以即使是日式旅馆，在细节的部分也会有西洋的风格。


    从外表看还看不出来，最多就是看到几个图案装饰有典型的欧洲味道而已，但走进去就很明显了。


    在明治大正时代，日式和风也会受到外来影响，拥有独特的西洋风格。而与日本的风格相容之后，西洋风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不变的是其中相对于现代，多多少少的优雅、矜持、含蓄。


    另外，这家旅馆的档次与格调真的很高。


    很多地方都可以看到，譬如在旅馆走廊拐角摆设的雕塑和瓷器是真正的近代艺术大师杰作，装饰的细节里更是藏着不少好东西甚至就连放在房间里的书籍和画册也是经过挑选的，各有风味，特别是画册，或许不是名家，但也是那个时代有特点的手绘作品。


    林千秋和南云凉介走进来，岚屋的女将正好过来前厅那东西，便微笑着朝他们微微鞠了一躬：“欢迎回来，南云先生和林小姐。”


    ‘女将’其实就是女老板的意思，岚屋是世代传承的家业，到现在也有三代了，因为这一带只有一个女孩，所以现在是这位女将当家。


    岚屋女将年纪大概在四十岁左右，正是年富力强、能很好经营一家旅馆的时候。并且她一看就知道受到过相当的训练，所以她的服务总是殷勤有礼中带着一股不卑不亢就像春风化雨一样，被招待的人往往察觉不到自己是被旅馆招待了，倒好像是哪个朋友亲戚家里一样。当然了，又比真的亲戚朋友家里多了一份认真。


    “是的，晚上好。”林千秋也微笑着打招呼。


    女将关心地问他们：“南云先生和林小姐现在要去泡汤吗？”


    林千秋和南云凉介定了每晚的赏雪温泉，现在已经比较晚了，所以岚屋女将才会特别问一句——在看到林千秋点头确定后，岚屋女将特别嘱咐服务生，要关照一会儿进温泉池泡汤的林千秋和南云凉介。


    岚屋女将特别嘱咐服务生的时候，林千秋和南云凉介先一步回了房间。他们住的是套房，各自有一间卧室，但共用一个客厅和盥洗室。而在泡温泉之前，他们要先在自己的房间里换好浴衣。


    岚屋作为传统的日式温泉旅馆，当然为客人提供浴衣。男士那边的浴衣，一种是蓝底白色图案，另一种是白底蓝色图案。女士这边的话，就是浅紫色和浅粉色两种不同的浴衣，只在下摆和衣袖部分有一点点碎花。布料很舒服，颜色也很清新。


    林千秋昨晚去泡温泉时穿的是浅粉色的，为了‘新鲜感’，也是不换白不换，今天就穿了浅紫色的这件不得不说，泡温泉的场合，又是在这种传统的日式旅馆里，果然还是日式浴衣比较有气氛。


    然后就是因为泡温泉绾起了简单的发髻虽然只是随便绾一绾，但当林千秋出现在旅馆走廊，就连服务生都忍不住多看她林千秋本来就经常被说有‘大正风格’了，现在在大正时代的温泉旅馆里，穿上浴衣、绾上发髻，恍惚间真有旧时代的人穿越数十年的时空来到现代的感觉！


    等南云凉介从房间里迟一步出来，也凝视了她几秒钟，然后才移开视线。


    怎么说呢，林千秋真的很少有这么‘安静’的时刻，并不是说她‘闹腾’或者怎样，而是一直以来她给人的感觉都是偏动态、偏生命力强的。此时此刻，在明治大正时代的旅馆走廊里，穿着浴衣，有些暗的灯光洒在她的额头上、眉毛上、鼻子上忽然就有了难言的温柔缱绻。


    南云凉介甚至不太确定，千秋就是是真的这样，还是自己眼里的她变成了这样——人从另一个人身上感知到什么，固然由另一个人的真实情况决定，可是也和自己的感觉有关。如果对一个人有着深刻的喜欢，那么他做什么都往美好的方向联想，这并不是什么意外的事。


    活跃一些是生动活泼，内向一些是文静内敛。聪明美丽之类的优点就别提了，肯定会心里称赞过千百遍。而缺点么，像是嘴毒就可以是‘刀子嘴豆腐心’‘快人快语’，心狠则是杀伐果断至于普普通通，也能有一个平平淡淡才是真的评价。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不外如是。


    林千秋可不知道短暂的几秒钟之内，南云凉介就想到了这些，她只是笑了笑就拉着南云凉介的手去了可以赏雪的户外温泉池那边。这边当然也是分女汤和男汤的，所以他们在外面就分开了虽然总有日本混浴的‘都市传说’，但就林千秋自己的观察来说，实际混浴非常少见。


    个别存在混浴的浴池，还往往各有各的原因。


    林千秋走进女汤，运气比较好，现在居然一个人也没有。嗯，其实这也不离谱，岚屋这种传统的日式温泉旅馆也招待不了多少客人，而温泉池又不止一个两个。这样分一分，泡温泉的客人只要不是在高峰期，互相之间遇不到才比较常见。


    脱下浴衣和内衣，淋浴冲洗干净之后林千秋就躺在温泉中安心享受，温泉水面上还漂浮着小木盆，木盆里面装着水果和饮料——是刚刚服务生送过来的，水果不算什么，倒是甘蔗汁特别一些，这是旅馆自己榨的。甜味或许不如外面卖的，但是甘蔗的清甜保留了下来。


    鼻尖是温泉淡淡的硫磺味，泡在热热的温泉里，水果是冰镇过的，甘蔗汁也很清甜。微微闭上眼睛，林千秋觉得一天的疲劳消失了今天上午逛景点，下午就去滑雪，晚上还在运河区散步，运动量可不小了。


    过了一会儿，林千秋睁开了眼睛，因为她感觉到有什么凉凉的东西落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是雪下雪了


    温泉这边有着不算明亮，但够用了的灯光。这就让下雪时泡温泉的人可以看到，夜幕中细细密密的雪点落下来明明看不清楚颜色和细节，却有一种诗意的美。


    泡


    椿?日?


    温泉、赏雪，今晚比昨晚可幸运多了，林千秋重新穿好浴衣，慢慢走回房间时还这样想着——套间里没有人，她只当是南云凉介还没有回来，并没有多想。就裹着毯子，在暖气充足的房间里翻看那些画册。


    于是南云凉介回房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没有说话打破这一幕，只是走到林千秋身边坐下来林千秋也知道他回来了，但她也没有说话打破氛围。这一刻的感觉是很奇妙的，他们都不说话，甚至不看对方，但却有一种什么都知道的直觉——林千秋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变得敏感和紧张起来。


    最后是林千秋先伸出了手，她方向了沉重的画册，然后手放在了南云凉介的手臂上，似乎是想借力坐直身体。然后就被南云凉介‘反客为主’拉了下来，而林千秋也没有拒绝


    第194章 霓虹物语1986（2） ……


    小樽旅行回来后, 林千秋的日常一下就被按下了加速键。


    这不只是因为大二第三个学期要开学了，还因为她必须在这个学期将留学华夏的事情搞定——报名表，以及其他必要的文件她上个学期已经交到学校了, 但介于名额的稀缺，肯定不是想去就能去的。


    “所以还要考试啊最近都在准备考试？”长谷川香织看了一眼林千秋摊开的书, 全都是汉字, 部分认识、部分不认识, 总之加在一起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毕竟他们大学以前虽然学汉字, 但那种程度的学习，属于是‘每个字或许认识, 但在一起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实际上，就算是限定范围的古文阅读, 没有注释和断句等辅助，再加上问题往往不要求理解全文，事实靠一些‘技巧’也能解决, 也是无法真正理解的。


    这一点和一些英文考试类似，阅读题其实也不需要完全理解就能做题


    “没错呢去华夏的话, 留学生名额不多，整个学部也没有几个。虽然不是不能个人名义去留学，但那会非常麻烦, 首先需要结束东大这边的学业。另外申请东大的学校也很受限制，毕竟他们还是习惯‘公对公’总之, 如果能通过交换生的项目去留学那就再好不过了。”


    林千秋也是考虑过这件事的。


    “公费生不说，我们整个年级都只有几个, 多数还是特别指定的，我只要考到自费生就心满意足了。”


    公费生特别指定也不能说是‘不公平’，毕竟一些去华夏留学的学生算是日本需要的人才, 每年都必须保证有的。这一点，林千秋一个学文学的就沾不上了，再说了，公费生往往需要签合约，留学回来是要‘为国服务’的，林千秋哪有这个想法呀！


    所以哪怕也有剩下的公费生名额放出来，她也没想过去竞争——当然，真的去竞争也不一定能争得到。毕竟这里是东大，一个人口过亿的发达国家的top1的大学，不用怀疑，一定是卧虎藏龙的。天才到让人怀疑是自带系统的家伙都有，林千秋一个重生者在其中也属于是普通学生了。


    她现在自费生都不是特别有把握，就别提公费生了！


    听林千秋说了自己的担心，长谷川香织却显得比她这个当事人还有把握，直截了当地道：“你在担心什么啊！如果是去法国交换留学的名额，我还不太确定你能拿到，但这是去华夏的，竞争完全没那么激烈啊！”


    这的确是一个很实际的现状，华夏哪怕到了几十年后，也不是什么热门的留学选择——其实绝对的留学人数那时候也不能说少了，但相对来说，和华夏在国际上的地位、体量还是很不相称的。


    在八十年代中期的当下就更别提了，如果不是自己学的专业实在必要，几乎不会有人主动选择去华夏留学。林千秋这个专业，当然是去华夏更好，但也谈不上‘必要’可以想象，到时候自费生的名额竞争不会太大。


    实际也是这样的，3月初的时候林千秋参加了在东大本校区举行的考试，不到一个礼拜就收到了考试结果，显然是通过了！


    她可以准备去华夏了。


    “这样说的话，接下来千秋会有一段空窗期吧，大三第一个学期还要去吗？我是说，需要和我们一起转移到本校区吗？”知道林千秋打算去华夏留学，也确实考到了自费生名额的一个同学想到了这个问题。她们是在出图书馆的时候恰好遇到的，然后顺路闲聊了起来。


    日本和华夏的学期制度不太一样，日本是一个学年三学期，华夏是一个学年两学期。日本每学年开始的学期是春季学期，每年4月初开学，而华夏每学年开始，则要等到9月初开学的秋季学期了。


    林千秋去华夏留学，要在华夏读大三大四，所以理论上在日本这边上完大一大二就可以了，然后在华夏正好续上。但中间空出的日本大三第一学期怎么办？是正常地去上，还是放长假了，可以‘自由活动’？


    对此林千秋早就做过了解，解释说：“我不用去本校区了啊，这样说起来还真有些奇妙呢，虽然上了东大，却从来没有在本校区上过学，对总是出现在宣传手册上的正门也没有太多印象——感觉有些像教养学部了。”


    教养学部的学生不用回本部读大三大四，就是一直驻扎在分校区的。


    “我之后还要去华夏大使馆参加一个中文水平考试，好像是要根据中文水平来分班？如果被判断中文水平不足以接受正常的留学课程，就需要提前去上语言课。这方面我倒是很有信心，所以接下来几个月都会很有空了。”林千秋解释说。


    虽然林千秋自己是愿意提前去华夏的，别人上语言课，她可以去旅游啊！或者不用旅游，就呆在学校所在的城市，提前熟悉环境也很好——如果是几十年后的华夏，那不需要熟悉，但八十年代中期的华夏，林千秋想也知道和自己想的会有很大不同。


    这里的重点其实还不在于熟悉环境，而是林千秋已经相当迫不及待了。但她显然没办法按照这个想法‘一走了之’之前说要去华夏留学，家人、亲友，还有南云凉介，其实都说不上支持，只是也没办法真的阻止罢了。


    现在还要提前去，这就不同了林千秋不可能这也和大家对着来。


    好在留学的事情确定下来，剩下的就是等待了。这一点极大安抚了林千秋越来越强烈的‘思乡’，几个月的时间嘛，她还是等得起的——没盼头的话会很难熬，也不能确定是不是真的等得起，但有盼头就不一定了，人很多时候就是要靠一个‘希望’生活的。


    “这样啊，那就太好了我的意思是，千秋你也算达成心愿了。其实我也想大学时能出国留学，能毫无负担地在国外生活一段时间，这多棒啊！等到大学毕业，除非就职的公司有海外工作，不然就很难有这样的机会了。”


    “而且出国学习和工作，感觉还是不一样的吧？”同学有些感叹地说。


    虽然她如果想要留学，目的地绝对不会放在华夏，想的都是欧美国家——当然，她倒是不奇怪林千秋选择去华夏留学，即使她不可能知道林千秋骨子里是华夏人，有那样‘神奇’的经历。


    准确来说，在东京大学这样的顶级学府，本来就是各种‘怪’人都有的。不能说这里的学生都是天才、怪才，但其中确实有不少天才、怪才。而如果是这种情况，会做出和普通人不同的选择，那就再正常不过了。


    这不只是因为这些人想法就和一般人不同，还在于这种人多数才华横溢，无论怎么‘怪’、怎么做选择都不用担心未来——嗯，也有可能不是怎么做都不影响未来，而是不在乎？即使作为顶级名校生，也可以过清贫的生活，接受世俗意义不那么


    𝑪𝑹


    成功的人生换句话说，就是他们的人生追求就和普通人不一样。


    林千秋的同学们也很少知道她就是‘林雪堂’的，但从她的气度、风格，也大概能判断出来，她是有点‘怪’的。


    林千秋自认普通，绝对不属于天才或怪才。但实际她骨子里、属于几十年后华夏人的那一面，在此时来说已经很‘怪’了


    “当然不一样，学习阶段做什么都毫无负担，比较好吸收经历的一切”林千秋回答了同学的感叹，同时也走到了图书馆一侧的林荫道，看到了正在等她的南云凉介，就不好意思地朝同学笑了笑：“嗯，等我的人到了那，下次再说？”


    “是千秋你的男友啊，还是之前那个，真是稳定的恋情。”同学打趣了一句，才点了点头：“嗯，那就下次再说吧。”


    两人道别分手，林千秋就加快了脚步，走到了南云凉介面前。南云凉介帮她拿过了一看就很重的帆布书包，才一起往校外走——一般南云凉介不会主动帮林千秋拿包，他高中以前念的是一个法语教学的私立学校，倒是会教男生‘绅士风度’，所以他是有帮女孩子拿包的意识的，但林千秋不太习惯这个。


    毕竟轻巧的小包不重，也不妨碍什么，里面如果装东西，也是需要的随身小玩意儿。让男伴帮拿，根本没有实际意义，反而会不方便。


    不过如果包比较重的话，南云凉介帮她拿她是不会拒绝的她不习惯南云凉介帮拿包包又不是因为这样比较‘平权’，只是觉得无意义而已。而如果有意义，比如很重，男朋友帮忙她会比较轻松，她为什么要拒绝？


    “全都是刚刚从图书馆借出的，所以有点重有的时候看到书后的图书卡，会觉得有一种浪漫感呢。”林千秋忍不住说。


    林千秋这是联想到了《情书》，以及吉卜力的《侧耳倾听》，这两部同在1995年上映的出色作品都用了一个‘借书卡情节’。就是在两个主要角色借了多本一样的书，于是在借书卡上就会有两个人的名字，其中一个人会注意到这点


    有一种委婉的浪漫


    鉴于作品的制作周期都不短，林千秋不觉得这是借鉴了对方，而要说巧合，这也太巧了。只能说，日本原本的各种文娱作品就有接近的情节了——这本来就是从几代日本学生的日常来的，一经出现就是打动观众的那个点。


    “什么？”南云凉介当然不会看过1995年的《情书》、《侧耳倾听》，也没有看过有类似借书卡情节的作品，所以没有立刻get到林千秋说的那个点。


    林千秋给他解释：“嗯，就假如，假如南云君和我都在教育大附高读书的时候，我们总是去图书馆借阅。如果有一天，恰好在借书卡上看到了对方的名字，然后又在那个名字下写下自己的名字，那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这当然不是假设他们读高中时发生这种事的心情，那时候林千秋对南云凉介没有别的想法。最多就是因为她是【原书】男配之一，和自己又有过交集，所以多注意一点而已。这里的假设，是现在的自己在高中时那个处境


    南云凉介再设想林千秋说的那个场景，这才明白她说的‘浪漫’是什么的确是罗曼蒂克，即使只是想到那样的场景，他也会忍不住微笑。然后就有些可惜，整个高中时期，这样的事居然从没发生过。


    现在的话，林千秋在东大，他在一桥，基本只去各自校图书馆，就更不可能了。


    这件事给了南云凉介很深的印象，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能一直清楚的记得，以至于半个月后他去中山阳太那家叫‘青椒’的音乐酒吧坐坐时，还提及了这件事。


    “啊，不愧是名作家，就是有大众没有的敏锐？”中山阳太听南云凉介说起时，忍不住摸了摸下巴：“如果刚好是喜欢的那个人，还真是又甜蜜又酸涩的一幕啊，也只有国中或者高中时代，才刚刚好呢”


    “嗯，大学也还可以，毕竟有一部分人还是很纯情的——比如说小凉你嘛！”中山阳太笑了笑，最终话题还是回到了南云凉介本人身上。


    大概是觉得南云凉介这时候心境平和，有些原本有些担心，却不知道怎么开口的问题也能问出口了？中山阳太调好一杯酒，是刚刚南运良点的，然后才说：“对了，这件事小凉你是怎么考虑的呢？关于林桑要去留学两年的事。”


    “你之前说，林桑是去年年底说的吧，当时你看起来还很平静，我本来以为你会更加，嗯，怎么说呢”中山阳太含糊了半句话，然后才接着说：“会担心吗？要知道，对当代年轻人来说，恋人出国留学，这可是很让人担心的！而且恋爱会很辛苦哦。”


    最后他甚至故意试探：“有分手的打算吗？”


    第195章 霓虹物语1986（3） 林千……


    林千秋大二的最后一个学期, 除了上课和准备交换生留学的事，空余时间都用来写剧本了——大概是因为想到要去华夏上学，足足两年时间呢, 过于兴奋了。在前一本美食小说《屋台美食家》之后，她一直没办法静下心来写作小说。


    不过写剧本还是可以的, 而自从去年《真假公主》火爆小荧幕后, 她的剧本也是业内的‘宝贝’了！所以这次只是放出风声, 连剧本大纲之类的玩意儿都没看到, 就有好几个电视台过来求合作。


    《真假公主》确实太火了，她是去年的收视率冠军, 也让女主角从原本的二线咖，一下跃升至顶流现在大家都知道了, 林雪堂老师不只是她的小说改编


    春鈤


    电视剧容易出彩，她亲自操刀的剧本更是出类拔萃！


    基于这一点，大家再无犹豫, 只是听说她有意写一个剧本，合作意向就源源不断送上门了——这也算是业内顶级大编剧才有的待遇了, 甚至那些顶级大编剧也只有他们最红的时候才能这样。而林千秋是什么资历，那些人又是什么资历呢？她可才写过一个剧本！


    只能说，她‘名作家’的身份和履历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又因为她的小说几乎都被成功改编为电影电视剧了，这就让大家下意识忽略了她的资历问题。这在八十年代日本, 这样一个处处讲究资历的地方，可是非同寻常的‘待遇’。


    新的剧本被暂定名为《女主播的秘密》, 这样的名字，顾名思义，女主角是一位女主播。


    八九十年代的日本, 大众对于电视台的各种职业存在一种痴迷感。即使知道那些人的收入和普通上班族差不多，日常工作压力还更大，也一厢情愿地崇拜，觉得那一定是一群最时髦、走在时代前列的人


    而电视台的职业么，又以能够出现在镜头前的主播之类最迷人，光是说起来就无限遐想了。实际上，八十年代后期到九十年代，日本也确实出了不少以此为题材的电视剧。其中八十年代中后期的代表作就是《爸爸是主播》，1987年播出，当年也拿到了平均22%的收视率呢！


    林千秋对《爸爸是主播》这部剧印象很深刻，虽然这是一部她出生前就播出的电视剧，她看到这部老电视剧已经是大学时的事了——她看这部剧的契机是《超速绯闻》这部电影，她当时在网上看了这部上映有好几年的作品，然后看到有人推荐《爸爸是主播》，说是题材差不多。


    实际《超速绯闻》就有另一个译名《非常主播》，只不过作为千禧年后第一个十年的尾巴诞生的作品，《超速绯闻》可能比《爸爸是主播》更‘搞’一点。在《爸爸是主播》中，乃是女儿忽然找上了当主播的爸爸，《超速绯闻》则是单身母亲的女儿带上外孙一起找上的36岁的主播外公。


    三十几岁正是做黄金单身汉的好时候啊，一下辈分连升两级，变成爸爸，又变成外公，光是说说就很有噱头了——不过《爸爸是主播》也不输就是了，男主人公是没有变外公，但他在女儿的数量上赢了，他可是有3个女儿找上门！


    3个不太母亲的女孩，但都有一个名字，因为情场浪子的男主角谈恋爱的时候‘偷懒’用了同一套话术，都对当时的女友说如果有个女儿就叫做‘爱’（但读音是‘惠’，意为‘爱的恩惠’）结果就是上门来的女儿发现大家都是‘爱’，都是‘咩古咪’（‘惠’的日语读音）。


    嗯，这又怎么不是一种修罗场呢？


    林千秋的剧情展开不会那么‘超日常’，不过她也有她的‘小巧思’就是了。除了用‘主播’这个大家都会感兴趣的职业吸引观众的注意（职场剧虽然各种职业都有，但就是有些职业天然比别的职业更吸睛），她还设定了一个‘复仇’的故事主线。


    简单来说，女主角少女时代是一个遭受过校园霸.凌的女生那场霸.凌甚至造成了很严重的事故，是加害者以金钱封口才解决的——女主角虽然没有屈服，但她的父亲和继母见钱眼开，让她当时也不能做什么。


    所有人都不知道，事故之后、得知她过的不好的姨妈找上门，因为她的坚持，也因为继母早就不想在家里看到她了，她得以跟着阿姨离开。然后她在阿姨的资助下继续学业，考上了好大学，一路向着女主播的方向努力。


    她选择成为女主播，除了因为这本来就是她的理想，还因为这里有一个‘复仇计划’——加害者没有付出任何代价，几乎毁掉别人之后继续心安理得地过自己光辉灿烂的人生？这样的结局她绝不认可！


    之所以说成为女主播是复仇的一部分，是因为当初霸.凌她的小团伙，其中两个主谋，包括一男一女，其中女生也进入了这个行业（实际她被这个女生盯上，一开始就是因为她们都想成为学校广播社的女主播）。而男生，虽然不是主播，但他家非常有钱，成为主播就能接触到有钱人的圈子，也是有助于女主的复仇事业的


    有点像《黑暗荣耀》？


    听剧情梗概是有点像，不过《女主播的秘密》要偶像剧一些，没有《黑暗荣耀》那么硬核。这是时代和环境决定的，毕竟八十年代的日本，虽然已经有校园霸.凌事件了，但不至于像几十年后的韩国一样，校园剧情必有霸.凌，可见泛滥。


    再说了，泡沫时代的日本，主旋律是享乐主义——也不是说享乐主义大潮下，就不能搞主题暗黑一些的文娱作品了，实际这类作品每年都有，其中佼佼者的成绩也从来不差。只是，这类作品要在泡沫时代的日本出头，注定几率会低一些，上限也会低一些。


    林千秋倒不用太担心这个，但她偏偏没有这个倾向。她一开始写这个本子的时候，就想做一个俊男美女，然后夹杂职场、复仇的偶像剧。


    甚至，她一开始设想中的名场景是类似‘美女改造’‘灰姑娘变身’那类


    女主角会被霸.凌的一大理由就在于平常她在校园里是‘弱者’——这当然是站在加害者的角度来说的，实际就是加害者们坏而已。不过也不能否认，加害者们挑选霸.凌对象时，确实会‘优先选择’那些不起眼的、没什么朋友的人。


    那么，为什么女主角会不起眼、没朋友呢？除了她性格的原因，还有一大原因就是‘长相普通’，同时还完全不会打扮了。


    虽然可以想象，到时候肯定会邀请一个长相出众的女演员出演女主角，然后剧里美女硬说凡了。但不得不说，大家还是喜欢这种情节而且利用妆造、灯光、演员演技等，还是可以呈现出一定的变身效果的，值得期待。


    女主角会在身为‘单身贵族’‘都市潮女’的阿姨指导下完成变身，不只是穿衣打扮那么简单，气质也会更好，还会学很多东西充实自己。等到再次出现在旧日的霸.凌者面前的时候，她就是一个光彩夺目，以至于他们不能联想到那个被霸.凌女孩的人了。


    女主角这个时候已经改了姓氏，用的是阿姨的姓氏，也就是自己已故母亲结婚前的姓所以曾经的仇人是真的不知道！


    这个时候，女主角的‘仇人们’，看起来风光无限，但生活中都面临着各种各样的隐忧，女主角就是要利用这些隐忧各个击破——在女主角复仇的过程中，她当然也有做好女主播的本职工作。嗯，这其实也是复仇的一部分，因为她做的越好，就把仇人衬托得越差，能抢走对方的机会。


    这部分林千秋也写的很好，让观众可以知道主播们是怎么工作的、镜头以外的世界又是怎么样。毕竟是以‘女主播’为噱头吸引的观众，总不能挂羊头卖狗肉吧。


    这个过程中，女主角自然散发出了光彩，也吸引来了优秀的异性——所以说，这真的是一个很俗套的偶像剧，有美女改造，有复仇虐渣，有职场过招，有俊男美女的恋情最后当然也有happy ending！


    然而，有的时候真的就是越俗套越好，看到剧本提纲，还有前几集剧本后，谈好合作的制片人高兴得不得了。他显然认为这个本子非常有潜质那种看好不像是客套、讨好，而是真的看好，林千秋现在也经常和演艺圈的人打交道，能看出来一点点。


    “是的，非常棒！我们国家的人有时候真的很奇怪，总说喜欢美清正的大和抚子，要品德出众、容貌端庄、性情坚韧。但又对‘魔女’一类角色有着说不清楚的热爱，小说、影视剧、传统戏剧，里面从来不会缺少这类角色，还往往有很高的人气呢！”制片人看过剧本后，就谈兴很浓地说。


    “这让我想起来我之前参与过的一个项目，《黑色皮革手册》，啊，都是这种‘魔女’类型，坚持掌控自己的女性角色呢不过相比起来，明日香要好一些，我是说她可以带来更多的观众。毕竟，她的原动力是‘复仇’，这更容易被共情，道德上更容易被原谅。”


    明日香就是《女主播的秘密》的女主角名字


    复仇虐渣也算是喜闻乐见的项目了，这种时候哪怕女主角手段不留情面，大家也一般不会在乎。有个别不赞同这样的，要么默默不看这个剧了，要么讨论起来也属于相当小众的观点，影响不到别人——爱看的人也有话说啊，这是‘以牙还牙’‘恶有恶报’，没什么可说的。


    林千秋知道这是恭维，喝了口茶才说：“但这也让这个角色庸俗化了，成为了大众娱乐喜欢的样子不过这不是问题，我本来就只是想写一个爽快的、轻松的电视剧本而已，偶尔单纯为了娱乐而作也没什么不好的。”


    林千秋从来不反对文娱作品娱乐化一些，只不过不太会只是娱乐而已。但《女主播的秘密》这个剧本，真的有点儿单纯娱乐化的意思了——然而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故事写的真的很爽！


    “庸俗吗？这大概是林老师的想法吧我个人觉得明日香这个角色非常有光彩哦！充满了生命力。”制作人显然对此有截然不同的看法。


    这主要是因为两人立足的时代不同吧，林千秋从几十年后的角度看这个剧本，就会觉得很庸俗，那个时候大女主复仇故事遍地都是。但制片人站在八十年代看这个故事，会觉得这种智慧与执行力兼具、执着、能掌握自己人生的女主角非常出挑。


    电影里这种角色或许会多一些，但普遍生活化、庸俗化的电视剧领域，这类角色确实很少见。毕竟电视面对的受众更‘大众化’，主角就得更符合多数人的期待，而‘明日香’这种，其实已经游走在界限外了！


    然而话说回来，这就是‘故事’的意义了。有的角色人设好的不得了，谁看了也挑不出毛病，但故事有问题


    椿?日?


    ，观众根本不喜欢看，甚至讨厌角色！相反，有的影视剧主角其实不是什么好人，可是故事吸引人的同时，还书写出了属于他们的人物光彩，大家就会对这样的角色欲罢不能！


    电影、电视剧领域，从来不会缺少让观众放不下的坏女人、坏男人更何况，严格来说明日香不算坏女人，她的故事如果让一个男人来演绎，根本不会有任何问题，只能说这个时代对女性始终是更严格的。


    这一点几十年后都没有根本性的改变，更不要说当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