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4章

    路与舟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不过如果按照社会上制定的规则来讲,他没有做过恶事。


    所以,他挺好的。


    这种结论就像被狗撞碎的蒲公英,飘起来时张牙舞爪,落下时无足轻重,管这个干什么?只要他活得开心就够了。


    快乐需要资本,需要一张张排成厚摞宛若城墙般的大张钞票,钱可以搞定世界上的所有事,如果没摆平,钱不够罢了。


    不巧,他爸妈很有钱,足以让他肆无忌惮地得到想要的任何东西。


    依稀记得他初中时把一个男生推到厕所里,最里面的隔间满是肮脏的臭水和生满小虫的坑,这些脏东西沾满了那男生的脸颊,浸透了他整个校服,领口湿湿哒哒地往下滴着令人作呕的味道。


    路与舟不可能记得他的名字,他把脚死死按在对方脸上,细嫩的皮肤上面很快出现了斑斑的鞋印,印象里,那男生哭得很崩溃,喊着叫爸妈救命。


    这并不是一场无理由的欺凌。


    路与舟说了,他很讲理的。


    他脚底下那双鞋是限定款的崭新货色,小姨从海外邮回来的生日礼物,十几个w,他期待很久,刚穿第一天就被狠狠踩了一个巴掌大的鞋印。


    是瞎,还是没长眼睛?


    男生哆哆嗦嗦地打着冷战,声音颤抖卑微,说要给他擦,毕竟路与舟在学校的名号很盛。


    他全家的财产加一起都赶不上一双鞋的零头。


    当男生跪下的第一刻,路与舟一脚踹上去。


    任何东西一旦有伤痕,再也无法恢复如初,一句道歉,妄想拿脏兮兮的抹布碰他的鞋尖就要把错误抵消?明明对方是犯错的人,他不接受他倒成恶人,好笑至极。


    那天的最后,是路与舟把一双鞋脱下塞进男生嘴里,说,如果你觉得不服,我随时等你来找我。


    一报还一报,这是他的行事准则。


    但如果没有能力报复,自认倒霉吧。


    周一,有人来处理这件事,他深夜与朋友喝得烂醉,根本没去学校,醒来的时候管家给他汇报,区区五十万,男生全家搬走,回山里避风头。


    类似的事情不计其数,数见不鲜。


    路与舟根本不在意与人发生口角,甚至不需要他主动做什么,家里自会让那些人再也张不开嘴,解决的方式太多太多,都在合理合规之下。


    所以,从小到大,他一件恶事都没做。


    随心所欲的生活让他厌倦,生活百态人间疾苦又让他觉得由衷好笑,同一个世界,有些人活得惬意又自在,有些人却要一辈子挣扎喘息,过着浑浑噩噩的糟糕日子,最后连十平方的厕所都买不起。


    啧啧。


    好可怜。


    不过,和他有什么关系。


    路与舟始终以高高在上的观赏姿态观赏人们真实的丑陋想法,看那些平时嚣张跋扈的少爷小姐在他面前像瘪气的气球,心有不满,却只敢追在背后,路哥路哥叫得谄媚,关乎于家里数个位数的大单子,他们当然圆滑得多,也假情假意得多。


    说不定在背后嚼着舌根,拿什么腐朽的小人半夜一边扎一边诅咒他赶紧去死。


    路与舟想,那又如何?第二天还不是要巴巴地跑到他勉强装成一只温驯的宠物,被骂几句也得陪笑。


    真没劲啊。


    直到有一天,他被人狠狠地摔入地狱,骨骼敲碎,衣冠撕碎,彻底跌落悬崖。


    再没复生的机会。


    *


    路与舟止不住的肩头一缩,身体几乎一瞬间变得僵硬,面前的窗户映出屋中唯二呼吸的活物,那天,卫生间灯光昏暗,让他无法完整判断出男人的形象,现在倒映得一清二楚。


    不如他所想,不像一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犯,没有夸□□壮的外壳,更不是一个灵异的庞然大物。


    只是一个身形与他没差多少的人,关键的面部又覆上口罩,宽大的黑色卫衣帽完全遮住,唯有一双眼眸看得清楚,里面的情绪冷漠,平静。


    他轻轻地笑,一动不动地枕在路与舟肩膀上,深夜里,路灯晕白,他们的影子死死纠缠在一起,


    冰冷的感觉再次笼罩路与舟,整个气息,宛若鬼魅。


    “想我了吗?”


    未痊愈的所有肌肤都在止不住地战栗,丝丝的疼痛感一根一根地剥离掉路与舟的神经。


    路与舟家里养过恶犬,犬类具有锋利的牙齿,爪牙又尖又硬,划在地板上滋滋的尖锐声音,那么凶狠的东西,却只被当作玩物似的圈养在笼子里。


    它一定不情愿,一定不甘心,因为周体通黑的眼珠总是睁得大大的,直勾勾的,像是一条濒死的鱼,有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充血眼睛。


    当小时候无法无天的路与舟站在它笼子前面挑衅时,他没注意佣人没把笼子锁合好,下一秒,他被恶犬的爪子压住脖颈,差点将他活活生吃。


    还好大人们来得及时,霎时鲜血遍布,一条鲜活的生命在他身上悄然无息地死掉,但那双黑洞洞的眼睛,路与舟始终没有忘记。


    直到今天,当路与舟再度看见那双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眸,彻底叫他生平两次的恐怖记忆全部苏醒。


    几乎是一瞬间,他同时喊着仆人保镖的姓名,边快速攥起桌边的水果刀,动作非常快速,窗户映下来的影子看起来只变动一下,他朝身后狠狠捅去。


    没人能知道路与舟心中的恨意与杀意。


    尤其在他发现,自己因一晚上的遭遇夜不能寐,而始作俑者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他身边,声音愉悦,像是在逗某种小动物一样地挑逗他,这些发酸发生的复杂情绪全部席卷了他。


    然后。


    ——他再次被人死死扣在了地上。


    手腕屈辱地被强迫压在头顶上方,想要有所行动的双腿动弹一下,对方的膝盖压过来,停在某个部位前方,带有警告意味地掰过他的脚腕。


    路与舟只剩一张嘴,想也不想:“我操你大爷的!”


    平平淡淡地回:“我没有大爷。”


    “你怎么那么能耐,村口给你摆两桌,让你爸你妈都来看看,他们儿子——”


    “说他们没用,我爸我妈早死了,就剩我一个。”


    路与舟一噎:“老子——”


    冰冷锋利的锐物滑过地板,沥出尖锐的划痕声,接着瞬间抵在他左脖颈处,路与舟一瞬收声,男生渐渐俯下身体,这种姿势,能看到对方一些黑色的发丝散散地落出来,修长的脖子有筋痕,露出的喉结尖且突。


    尤剪又笑了:“随时都给你杀我的机会。”


    笑声也懒懒碎碎:“前提是,只要你能杀我。”


    路与舟试图手腕用力,事实却告诉他,哪怕他现在想动一下,都是天方夜谭。


    ……这人到底从哪冒出来的!合理吗,像话吗!有这种身手和力气干什么不好,非可他一个人霍霍。


    绝望之际,路与舟大致判断了一下对方的性别与年龄,是个男的这件事绝对做不了假,他亲身体验过,用另一种极为现实的方法,其次是年龄,似乎,比他还小?


    声音是还没有完全转变过来的少年音,即使有时候刻意压低,也能听出来原本音色的清脆,但是声音可以作假,仅凭这点他没办法确认,另一个验证方法,是对方为了抵住他脖颈,袖口向上伸长露出的一截腕骨。


    就算保养,人的身体也会随年龄展现出衰老的痕迹。


    出现在他视野里的手腕,手背青筋凸现,几乎没有干活或是年轻增长徒留的细纹。


    男生绝对年纪不大。


    路与舟在脑海里扫了一遍又一遍,但他向来记事不记人,寥寥无几的他人印象让他根本搜索不到结过怨的仇家。


    他边想边在心中默数,就算刚才他又摔又打的把家中所有保镖仆人撵出去,他们也不可能离开路家,甚至更远的地方,都是练过的,还捏不住一个人?


    到时候,让他想一想,要怎么好好折磨回去,让他吃这么多苦头,在他身上留下那么多苦楚,让他担心受怕好几天,一般的解决方法可不够。


    忽地,路与舟眼前出现一片艳粉色。


    他的心唰地凉了下去。


    来自家中后院种的一排排保加利亚玫瑰,其中一朵被完整地夹在男生指缝间,染着花香的手指上缠满绷带,隐隐透出一股淡淡的药香,白色绷带没有完全缠紧,甚至非常松垮,尾端垂下来勾在了玫瑰的花茎刺上。


    鲜艳的红色血滴就这样一滴一滴地掉落在地板上。


    路与舟感到冰凉的锋利锐器渐渐离开他的脖颈处,余光却见一抹反光,他一时愣住,居然,没用刀身,只是绝对不见血的刀背抵在他耳畔处。


    真如对方所言,根本没想要他命,倒像是在,吓唬他玩?


    第二个反应是,压在他身上的男生,手心似乎受了很严重的伤,是因为和其他人打架留下的吗。


    某些人有时候就是很贱的物种,平日对他好的日日提防,而在心理默认这个人恶贯满盈时,他忽然展露出温柔的一面,反而觉得珍惜。


    路与舟现在就是这种心情,被特殊优待照顾的感觉像是一根小小的羽毛,在他心脏位置轻轻挠了一下。


    尤剪注意到路与舟一瞬暗下来的目光,忽地笑出声:“你不会还在等着你家那些保镖来救你吧?你猜这朵玫瑰我是在哪里摘到的?”


    其实不用他特殊说明,路与舟刚刚已经骂过一遍废物了,整个路家的安保系统与安保小队的房门位置就在那一片玫瑰花园前方,眼前这人不仅大摇大摆地走进来,闲暇之余还顺了一朵花进来。


    简直,嚣张到没边。


    路与舟两眼一黑,颇为无力道:“我之前认识你吗?我哪惹你了?”


    他没有得到回答,反而在鼻尖处闻到飘卷的花香。


    尤剪只留在外面的眼眸微微弯了弯:“这花很漂亮,我喜欢。”


    一双冰凉的手顺着他脖颈处的肉往下滑,玫瑰花的根根小刺,不疼,但难以忽视它的存在,激得路与舟一阵发抖。


    “至于你这个人……”


    人是有惯性思维的,当上一段的类似问题再度出现时,脑海里会无意识地再次说道重复的答案。


    至于你这个人,我也喜欢。


    路与舟的大脑深处,无意识地被印下这样一句话。


    不然,还能用什么来解释呢?即使他们才见过第二面,期间有无数次动手的机会,男生全部手下留情,今天反而拙略地送出鲜花,让人无意识认为,他像是一个拧巴又凶狠的怪物,刚入社会,不知如何表达喜爱。


    而尤剪只会说,废话,训狗都这么训。


    给个巴掌再给个甜枣,这叫条件反射,学生课本上都这么写。


    路与舟的两条腿无意间并拢,又再度分开。


    他的呼吸忽地开始加重。


    “等……”


    被粗暴对待过的身体只有再次经历一遍才能达到从前的效果,因为人贱,浑身上下都贱。


    被刻意忽视的,不想再次想起的回忆缓缓从路与舟禁闭的牙关再度流出,男生的手绝对称不上柔软,甚至骨节很硬,有些肌肤只需要按压就能达成一点点斑痕。


    此时僵硬起来的,不只是四肢。


    路与舟感到自己的脖颈又被人拴住了,这次,似乎是卫衣的抽绳,细细密密的汗水从他的鼻尖涌出来,他的喉结被人恶劣的刮了刮。


    胸口猛地一抖,因为感受到对方的手指重重地刮蹭一番。


    “我说,你怎么总是这么……”


    如果他能看见尤剪的双眸,那里面只有刻骨般的冷。


    可他看不见,喉结处又被五根手指捏住,生疏却有过一次体验的快意让他发出一声自己都想象不到的声音。


    而后,他看见男生缓缓起身,让他又抖一下,尤剪居高临下地踩在他的腰腹下方,说:


    “喜欢自顾自的爽起来呢?”


    尤剪没什么表情,却让人后背无端生出寒意:“经过我同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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