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摔伤擦伤对于太医院的太医来说,都是小毛病了,他只需瞧一下面色,就知这位患者伤得重不重,显然,这位宛小姐面若桃花娇花似水的模样,无大碍。
不过看着公爷凛然端肃地坐在一旁,紧盯着宛小姐,是肝郁之相啊,公爷正生气呢,他只能似模似样地坐在了春凳上,在宛宁雪白纤弱的手腕上覆上一层白娟,入定般给宛宁搭了脉。
果然无事。他抬头问道:“我看下姑娘的伤势。”
宛宁不敢麻烦太医,正要将外肘转过来给太医看,结果才微微一扯,就痛得龇牙,方才明明没有那么痛的!
谢玦已经起身握住了她的手,冷冷瞥了太医一眼:“你的腿折了?”
宛宁呆住了,何时定国公说话这般刻薄了?
太医却明显感觉到谢玦的不满,打了个冷颤后连忙起身绕过来,望定一眼,强做镇定道:“哦,无大碍,没有伤到骨头,姑娘放心,微臣给姑娘开些擦伤的药,这几日别碰水就好。”后一句他是看着谢玦说的。
其实宛宁扑那一跤有点狠,万幸的是当时底下是一片草坪……
太医的药童拿了擦伤药膏来,给宛宁手肘的伤擦了药膏,他擦的时候很小心,生怕弄疼了这位宛小姐,等弄好了,他额头也浮了薄薄一层汗,背过身悄悄擦去了,如释重负朝谢玦作揖:“公爷,好了。”
谢玦脸色还是有点沉,淡淡应了声:“嗯,退下吧。”
太医作揖退了,临走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眼,见谢玦坐在了床边,他惊诧不已,也疑惑不解,不是传闻公爷和宣和郡主就快赐婚了吗?这段时间不是说他二人也经常出双入对的,怎的又跑出来个“宛小姐”?瞧公爷对这位宛小姐可不一般呐。
季平送走了太医,就见霍仲靠在一边的大树下,愁眉不展的模样,他走过去,半是玩笑地调侃他:“你也有惑?”
霍仲竟然难得没有回嘴,神色严肃低声道:“公爷之前不是让我们去查那位的往事,之前我只是怀疑,如今,我能八成肯定了,你瞧瞧这个……”说着他拿出一张绢布画来。
季平看了一眼,脸色顿时一凛:“哪儿来的!”
霍仲道:“宛老爷的书房。”
季平难得正色失了安闲,霍仲问他:“怎么说?”
半晌过后,季平平静的可怕,他朝厢房看了一眼,沉声道:“等晚些时候将你查到的和这张绢布画一并给公爷过目。”
霍仲点头,将绢布画收好了,情绪就松弛了些,抬眼一看,季平的脸色还是那么凝重,不解道:“即便这事是真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作甚这么严肃?”
季平瞥了他一眼,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话,皱着眉离开,霍仲喊了一声,立刻捂住了嘴,压低声音,闷着气追了上去。
**
“坐上去。”
宛宁一愣,盯着谢玦乌沉的脸:“什么?”她不是坐在软床上吗?
谢玦耐着性子道:“把腿抬上去,把裙子掀起来。”
宛宁脸一红,警惕地合拢膝盖:“你做什么?”
谢玦没好气道:“你以为我要做什么?”话音刚落,弯腰扶住宛宁的小腿肚快速脱了她的鞋袜,轻轻一抬。
“啊!”宛宁无意识地低呼一声,更加窘迫了,正要掣回双腿,却被谢玦扣住了脚踝。
肌肤相贴的一瞬间,两人皆是一怔,宛宁的脸红得更是像夕阳下烧红的杜鹃。
裙摆已经被谢玦掀至膝盖处,露出膝盖上红肿的擦伤,谢玦目色一沉,语气不善半带嘲讽:“宛宁,你能干了,居然能忍着不喊疼。”
宛宁想起曾经大着胆子在他跟前撒娇的事,如今不是她不疼了,只是好像不敢在他面前撒娇,怕自己一时心软便故作淡定,胡说八道:“我也是要长大的,一点小伤,我能忍得住啊!”话还没说完,膝盖处就传来一阵疼,她没忍住喊了出来,就看到谢玦捏着她的膝盖移开的手,她瞠目结舌,顿时气鼓鼓地瞪着他,“你捏我作甚!”
“不是说能忍得住?”谢玦好整以暇挑她一眼,宛宁气得咬牙切齿,这人!看到她被气得生机勃勃的样子,完全不是之前看到温贵妃把她丢下后的失魂落魄,他拉扯的心松弛了一些,低头在她的膝盖轻轻吹了吹,试图缓解她的疼痛。
顿时像是被油花溅到一般,她整个人都打了个激灵,背脊僵直了起来,动也不敢动了,看着他用棉花沾了药粉,小心翼翼帮她上药,她的膝盖每抖一下,他都会皱一回眉,看她一眼,再低头帮她吹吹,温柔且细致。
他的手掌一直握着她的小腿肚,温热的触感从他的掌心一直蔓延,像是一点火苗,点过她的心脏,她的脖颈,直达她的耳垂,整个人“砰”的一下烧了起来。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谢玦握着她小腿肚的手掌似有往上移,又往下,可他一脸清冷,神色淡淡,似是上药务必避免的碰触,宛宁没有多想,紧绷着心弦盯着。
直到谢玦上完药,又低头对着她的膝盖吹了吹,这一次他几乎要亲上她的样子,宛宁忽然往后退去,谢玦下意识控制住她,握住了小腿肚,不经意间碰到了她的膝盖
谢玦抬头,薄唇上沾了一点白色的粉末,目光沉沉地望定她。
宛宁心头一跳,愣住了神,水晶般明亮的眼珠子透出张皇,犹如受了惊的小鹿,虽然之前他们也有过亲吻,但他从未亲过她的膝盖压!而且那药粉也不知道能不能吃,会不会中毒,她难堪之余又十分担心,慌张地四处找手帕,偏偏她的手帕不知何时丢了,为了缓解慌张的情绪,她开口道:“我给你找个手绢,这个药粉也不知能不能内服,有没有毒”声音软得自己都有些意外。
谢玦已经抬手用指腹擦去,
幽沉地目光攫住她,略有不同了。
说到毒,宛宁真的有些慌了,就要下床去:“还是请太医回来,唔”
猝不及防间谢玦扯过她的腿,将她拉了过来,顺势吻住了她,在她唇上辗转,宛宁心头一滞,尝到了一丝苦涩的味道,大概是残留的药粉,还未等她反抗,谢玦扣住了她的后脑,加重了这个吻,含住了她的唇瓣,用力吻她。
等到宛宁心跳过速感觉快要昏厥时,终于想起来要反抗了,纠缠间不知怎的就被他压在了身下,他浓烈的喘息扫过耳廓:“与其被你气死,不如毒死的好。”
宛宁心尖划过一丝尖锐的疼痛,可理智还是拉扯住了她,她拼劲全力抵住他起伏的胸膛,用正义的目光直视他,义正言辞:“你不能这么对我!我们已经断了!”
谢玦气得半死,却看到她眼底的正义又有几分哭笑不得,冷着脸问她:“我何时同意了?”
宛宁一愣,立刻鼓起脸:“那日在马车你让我滚,就是同意了!你还和郡主成双入对了!”说到这,宛宁又气又委屈,红了眼,理直气壮,“对!大家都知道你和郡主是一对了!你还对我这样?你是混蛋!”
谢玦凝注着她,白皙的脸庞乌云密布:“那你呢?姜至好玩吗?”
“什么?”
谢玦坐起了身,讲她拉了起来,帮她拉上倾斜的襟口,声音冷的像是被冰水浸润:“不管你要做什么,要玩什么,离姜至远点。”
宛宁心头一跳,羞涩荡然无存,心突突地直跳,方才谢玦话语里分明是警告的意味:“你什么意思?你要对姜至做什么?”
她眼底的担心,让谢玦眼睑微微一跳,整个人都冷了下来,沁着寒意,他抬手又帮宛宁扶好挂落的发簪,重新簪好,语声轻浅微凉道:“宁宁,若是不想他有事,就离他远点。”是令人惊惧的温柔。
宛宁脸色一白,恼怒道:“你别伤害姜至!这件事和他无关!”
“我知道。”谢玦冰冷的没有丝毫温度。
他知道?宛宁哽住,他知道是什么意思?
谢玦已经站起身:“我让人来帮你换衣服,宴会我也会帮你向太妃辞行,我让季平送你回去。”
宛宁慌张拉住他的手,一双眼睛闪闪地锁住他:“你到底要做什么?”
谢玦只是拍了拍她的手,什么都没说。
可宛宁的心一直悬着,总觉得最后谢玦说的话另有深意。
秋日宴后,她经常借着探望姜至伤势的借口去姜家,探探姜至的口风,可看姜至那样子没有丝毫的不同,见到她来便生龙活虎的,见她要走,就装模作样说腿还疼。
宛宁虽然对姜至没有男女私情,可却有朋友之谊,她不希望姜至因她而受累。
但是姜家风平浪静,或许是她想多了,谢玦再能只手遮天,姜家还有太妃撑腰,他未必能做得了什么。
可这日清早她再去姜府时,却隐隐察觉出了不同,姜府上下似乎失了往日的平静和从容,整个府邸都是慌张的,还有太医出入,听说太妃来了,不知说了什么,姜老夫人昏厥了过去,宛宁心头一跳,疾步朝姜至的院子走去,正巧碰到姜至冲了出来,满脸怒气和担忧。
“姜至!”宛宁迎上去,姜至依旧皱着脸,淡淡应了一声。
“阿宁,你先回去,改日我再去找你。”说完就头也不回地朝前奔去。
宛宁哪里能回去,急忙追了上去:“发生了何事?”
还没等姜至回答,两人在转角撞上了一奴仆,奴仆怀里的纸张洒了一地,吓得顿时腿软“噗通”跪在了地上,语无伦次喊着“大公子”,宛宁拾起地上盖了印章的纸一看,竟是地契?
倏地姜至抽走了地契,怒势汹汹瞪着跪在地上的奴仆:“怎么,侯爷还没怎么着呢!他那个青梅竹马就开始找后路了?”
“大公子”奴仆快哭了。
姜至将手里的地契扔在他脸上,怒吼:“当年登堂入室气死我娘时,她不是说和侯爷情深意浓!生死相随吗!回去告诉她!若是侯爷死了!她也得陪葬!还有她那个儿子!我要把他的腿打折,让他给他的娘老子守一辈子灵!”
“来人!”他大喊一声,护卫蜂拥而至。
“大公子!”
“给我守住关雎院,任何人不得进出!”
“是!”
吩咐完姜至继续往前走去,宛宁还在愣神,是侯爷出事了?什么死不死?等她反应过来,姜至都快跑得没影了,她急忙追了上去,跟着他进了一间书房,拉住他的手臂:“姜至,到底怎么了?侯爷出事了?”
姜至铁青着脸在书架上翻找:“被人抓住了贪污的小辫子要杀头了,轻则他一人砍头,重则我们全家流放。”
宛宁怔住了,惊惶趔趄,怪不得,怪不得那日谢玦说那样的话,突然她觉得眼前一黑,慌忙扶住了一旁的桌子。
听到身后的动静,姜至回头脸上闪过一丝慌张,扶住了宛宁:“你别担心,有太妃在,应该不会那么严重。”
宛宁看着他的关心,泛起一阵酸楚,噎得眼眶一红,睫羽沾了湿意:“那你现在怎么做?有没有我能帮得上忙的?”
姜至心底一暖,或许,或许宛宁对他也是有情的,只是她自己都不清楚,这种关键时刻,才显出来了,他抑制住欢喜,郑重道:“这件事与你无关,你别牵扯进来。”
宛宁按住他的手,拼命摇头,声泪俱下:“与我有关,都是我不好”
看到她这么激动,姜至只以为她是真情流露,激动地将她抱住,紧紧抱着,沉声温柔道:“阿宁,若是这次我能闯过去,姜家能安然无恙,我们成亲好不好?”
第72章 第72章杀了他们。
“我们成亲吧。”
宛宁如遭雷击,猛地推开了她,垂落的手臂挥落了这个书籍文策,抬首一瞬间她对上了姜至瞬间暗沉的眸光,心虚地低头蹲下去做出很忙的样子捡书册。
姜至将她方才的惊惶回避和抗拒都看在了眼里,第一回发现自己竟然也是个心细之人,同时痛恨一下自己的心细,若非如此,他就能装作没看懂!
不对,即便他看出来,他仍旧可以装作看不懂,一息之间,他立刻做出了决定,就当没看懂!便轻咳一声,伸手去拉她:“别捡了,都是那个老头子的东西,他能不能回来还另说。”他拉了她一下,见她纹丝不动蹲在那,手里似乎还握着一幅卷轴,他偏头看去,见她正看着手里的画像,眸色微沉,有些不悦。
蹲下身去与她齐平,“老头子的画像有什么可看的,他年轻是有几分姿色,不然我娘也不会那么死心塌地,可惜啊,人品太烂……”他极尽数落,见宛宁仍旧纹丝不动,他更加不悦了,还有些吃醋,按住那画像,瞪着宛宁,“你色迷心窍了?那老头能有我英俊潇洒?我这个大活人你不看,看那个死物?”
宛宁倏地抬头,姜至看着她满脸苍白,嘴唇乱抖,眼睛睁得大大的灼灼的目光捉住他,他被吓了一跳:“你……中邪了?”
“这,这是姜侯爷?”宛宁的声音都在发颤,隐约带着怒意。
姜至撇嘴:“嗯,是他年轻时候,不过他现在老的不能看了!”他拿过那幅画轴随手一丢,心里还因为宛宁的入神不满。
宛宁一下跌坐在地上,明净透亮的双眼失了所有神采,茫然又无神,怪不得,怪不得之前妙染画下的人像画,她会觉得眼熟,原来是姜侯爷,竟然是姜侯爷!瞬间,一滴泪滚了下来。
姜至终于察觉到不对劲,正色地扶住她:“阿宁,怎么回事?”
宛宁猛地弹开推开了他,姜至一僵,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脸色“唰”的白了。
他本能地怒道:“你
这是何意?这副画像有什么问题?你和老头子有仇?“他皱紧了眉,凝重而又郑重地盯着宛宁,见她起身,他立刻站了起来,按住她的手臂,沉声道,“不管你和老头子有什么仇,那是他的事!我是我!阿宁,公平点,别算在我头上!”
宛宁心头一跳!忽然有什么从脑海中,可是她现在脑子一片混乱,什么都抓不住,看着姜至倔强中的哀求,她心软了,是啊,这件事和姜至有什么关系,可是谢玦的仇跟她有关吗?她心里是毫不犹豫的肯定的!只是现在她不想说太多,垂眸闷声道:“……没有仇。”
姜至紧着的心一松,却还是疑惑,没有仇她这副样子是做什么?可是他又不敢问,只能道:“那你今日先回去,我要出城一趟。”
宛宁立刻警惕了起来,追上去:“你要出城做什么?是……跟侯爷有关吗?”
姜至点头:“听说杭州参军已经将他押解进京了!”他提了下手里的剑,“一起押解回京的还有几个证人。”
宛宁蓦地睁大了眼睛,惊喊:“你要去灭口?”
姜至一愣,皱着眉看向她:“在你眼里我有这么鲁莽这么残忍吗?”
呃……宛宁不敢说,他那样子真就像是去灭口的,遂问:“那你去做什么?”
“这件事有蹊跷,最近老头子状态不太对劲,做什么都十分小心,就好像有人要害他似的,这次去修缮大桥,更是亲自去户部和工部了解了情况,查看了账务,他虽然是个混账,但这种性命攸关的事,既然他做了这么多准备,就应该不会贪污才对,这件事暴露的这么快,难保不是有人设计陷害,那就只能从那些证人下手,今天晚上,他们会宿在百里外的松岭驿站,只有这次机会,否则到了京城就难了。”
“我跟你一起去!”情急之下宛宁抓住了姜至的手腕子,略略一扫,低下头去,掩去自己的私心。
姜至分不清宛宁要去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姜侯爷,她到底和姜侯爷有什么渊源?可最担心的还是她的安全,语重心长道:“我说过这件事你别掺和进来,一来此去不知凶险,二来事成与不成都有无法预估的……”
宛宁一把拉着他往外跑去:“再啰嗦天都要黑了,就赶不及到松岭驿站了!你何时这么婆婆妈妈了!”
“小爷我顶天立地!你竟敢说小爷我婆婆妈妈!”
**
夜凉如水,雨水潺潺。
霍仲将他近日查到的所有资料还有那日在宛老爷书房发现的绢布画一并放到了谢玦的案头,书房死寂一般,好似随时都会有一头野兽撕破这份死寂,冲出来,静谧的可怖。
谢玦眼底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季平只看得出他森冷的寒意,却看不到他眼底的情绪。
霹雳一声,一道闪电劈进了书房,将谢玦的脸照得透亮,像是一座万年不变的冰雕,俊美却冷厉。
可季平却在闪电闪过时,捕捉到谢玦眸底的一丝凄怆。
他想,公爷也猜到了。若是这是真的,那公爷会如何做?
“她人在哪?”谢玦沉沉开口,冷风正从窗口灌进来,夹杂着雨丝,吹得人打了个冷颤。
季平垂眸:“和姜至出城了,我已经命人暗中保护表小姐。”
谢玦突然站起身,连吩咐一声都没有,直接步出了书房,季平大惊连忙抄起门口的雨伞跟着出去,在屋檐的雨滴快要滴落到谢玦头上时,他举着伞已经撑了过去。
这把子身手快如闪电又准确无误,看得霍仲目瞪口呆,心服口服,也抄起一把雨伞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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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宁跟着姜至快马加鞭到了松岭驿站,暴雨如注,周围漆黑一片,只有驿站堂里灯火通明,姜至牵过宛宁的马,再次叮嘱:“我不能暴露身份,也无官职在身,就说我们是进京的一对小夫妻,雨下的大了,来借宿一宿。”
宛宁皱着眉纠正:“是兄妹!”
姜至不理,看着她裙摆已经脏污一片,拧了下眉心道:“待会进去我想办法让你洗个热水澡,我再想办法接近他们。”
“你有法子接近他们吗?”宛宁不禁担心,她不仅担心姜至能不能接近他们,更担心姜至当真找到有利的证据翻供,那姜侯爷就会没事了。
自知道姜侯爷就是当年黑药店的那个男人,她就希望姜侯爷这次能倒台,可是若是因这个罪名倒台,姜至会不会受牵连?
即便如此,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谢玦的计划毁了。
满腹心事的跟着姜至进了驿站,冲鼻的血腥味窜来,入目便是一片狼藉,桌椅东倒西歪,地上躺着几具尸体,面色狰狞可怖,从未见过如此场面的宛宁顿时尖叫一声,姜至立刻将她护在身后,安抚一番后,疾步走了过去。
是杭州的参军!还有几具尸体,他正要查探,忽然响起一阵尖叫:“杀人了杀人了!”
姜至立即点头,就看到从柜台里跑出来一个跑堂小哥,惊恐地瞪着他。
“是你!是你杀了他们!”
姜至心下一惊,面色一冷,唬地站了起来,冲过去怒喝:“你胡说什么!”
跑堂小哥被吓得一颤,还是尖喊着:“就是你!就是你杀的!我都看到了!你要灭口!来了啊!来人啊!”
他尖叫着往外跑去,姜至正要冲过去把他抓回来,宛宁忽然拦住了他,他怒道:“拦着我做什么!你没听到他说什么!”
宛宁急切道:“这件事不对劲!我们先走!”
姜至一个激灵,对上宛宁凝重的目光,瞬间冷静了下来,握住宛宁的手一喝:“走!”
“走去哪儿啊?姜小郎君。”一道闲闲冷冷的声音缓缓响起。
两人皆是一怔,互看一眼转过身去,就看到一闪而过的身影瞬间将整个大堂都包围住了,夜色中闪过一角华贵的衣袍,定睛一看,来人已经步入了堂中,竟是端王殿下!
宛宁知道端王和温贵妃狼狈为奸,顿时露出了不悦的神色,拧紧眉警惕着他。
端王对她倒是一派和乐,微微颔首:“原来是宛小姐,此地污秽不堪,怕是脏了宛小姐的眼,来人,将宛小姐带下去。”
姜至瞬间将宛宁护在身后:“端王殿下,您这是何意?看上阿宁了?怕是不行,总有个先来后到不是。”
端王垂眸轻笑:“若论先来后到,不是还有琇宸呢,怎么,宛小姐这就移情别恋了?”
姜至怒骂:“干你屁事!”既知来者不善,也没什么情面可讲了。
端王目光一凛:“那就说说这儿的事,你方才说什么?”他目光下移,看向跪在地上的跑堂小哥。
跑堂小哥立刻道:“就是他!忽然冲进来,杀了参军和那些人,说什么要救父灭口……”
“你再给老子胡说!”姜至怒不可遏。
“放肆。”端王轻悠悠开口,叹一口气,“姜小郎君,你气性也太大了,杀了这么多人,还是交给皇上制裁吧,抓住他。”
宛宁气血上涌,锐利道:“是你做的!你要救姜侯爷!你和姜侯爷狼狈为奸!”可她不懂,为何要陷害姜至?
端王不动声色,姜至却愣住了,疑惑地看着宛宁:“你在说什么?”
“别说废话了,把他们两个都抓了,若有反抗,杀无赦。”
姜至怒目一瞪:“你敢!”
“王爷!手下留情啊!”忽然姜侯爷从楼上冲了下来,衣裳整洁,不见半点风霜,身上隐隐还有一股兰汤清香,他跑到端王面前,深情求情,“王爷,犬儿年纪尚轻,做事难免莽撞,为了我这个父亲,一时激愤错手才杀了他们,还请王爷看在他一片孝心上,放过他这一次吧!”
姜至难以置信地僵住了嘴角,怒极反笑,眼睛猩红地盯着他:“……你在胡说什么?”
姜侯爷跑过来握住他的手,苦口婆心:“在野,你跑吧!离得京城远远的,永远别回来了!”
姜至顿时一阵反胃,气血上涌,冷笑了一声,又冷笑了一声,像是要将胸腔中的怒火和闷气都笑出来,嫌恶地甩开他的手:“当年你逼死我娘给你那个贱人让位,如今还想逼死我给你那个没用的儿子让位是吗!”
宛宁嗤之以鼻,冷冷瞪了姜侯爷一眼:“真不要脸。”
姜侯爷也不装了,站直了身子,脸上的温情顿消,冷笑着:“念在你是我儿子的份上,我本来想留你一条命,既然你如此不识好歹,那就休怪我无情了。”他走回端王身边,“王爷,动手吧,杀了他们。”
姜至握紧了拳 ,眼中迸发着不可解的恨意,灼灼燃烧的怒火,恨不得把姜侯爷拆皮剁骨,那目光极尽诅咒。
姜侯爷无所畏惧,甚至笑得有几分嚣张几分志得意满:“别瞪我,要怪只能怪你倒霉,姜家的未来只能是二郎的。”
姜至气得满脸涨红,已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宛宁见状挺身而出,冷笑道:“姜侯爷和端王殿下还真是好朋友,十年前是,如今还是,你是算准姜至会来,既杀了那些证人还能嫁祸给姜至,给小儿子让路,一箭双雕,真是父子情深,哦,和小儿子父子情深。”
她语气神态娇美,却极尽讽刺,姜侯爷在她提到十年前时脸色就一震,此时更是气得铁青:“死丫头!这儿没你说话的份!”
宛宁头一扬:“嘴长在我身上呢,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姜侯爷怕吗?是怕十年前吗?”
“你住口!轻狂小儿!”
姜至见他老子震怒中又有点忌惮的恐惧,还在问:“什么十年前?十年前你也不过五六岁,怎么回事?”
宛宁冷哼一声:“十年前有人犯了十恶不赦之罪,姜侯爷是吗?”
姜侯爷恼羞成怒:“王爷,还不赶紧射杀了他们!”
端王悠闲道:“都是瓮中的鳖,慢慢玩。”
宛宁盈盈一笑:“王爷,您杀了这些人,就不怕皇上追究吗?不怕公爷追究吗?”
端王忽然笑了起来,笑出声来:“公爷?你以为琇宸已经能只手遮天了?他是能耐,可我也不是蠢货,他能安排证人,我就不能了?”
宛宁微愣:“……你要反告表哥?”
端王深吸口气点了点头,露出几分赞赏:“你的脑子转得很快,不愧是……”
他戛然而止,轻轻一笑,宛宁却眉心一皱,清楚他的未尽之意,冷冷道:“你反告就能成功吗?”
“那只是后手,其实……”端王意味深长地一笑,掀眼看向宛宁,“宛小姐,琇宸可不是神。”那似话里有话,让宛宁猛地一颤。
姜侯爷不想听他们打哑谜浑身紧张:“王爷,杀了他们!”
姜至以为他只是不喜欢自己,偏心,从未关心过自己,不将他这个儿子放在眼里,没关系,因为他也没有将他这个老子放在眼里。可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父亲居然大喊着“杀了他”…他笑了,大笑了起来。
在他的笑声中,姜侯爷越发激狂:“快动手!”他狰狞的样子,生怕这个不能将姜至和宛宁杀个彻底。
他越激动,就越衬得端王气定神闲,他甚至找了个安静的凳子坐了下来:“再等等。”
第73章 第73章“脱了衣服去泡澡。”……
他们要等什么?宛宁一颗心握得紧紧的,松岭驿站的大堂明明站满了人,却安静极了,她悄悄拉着姜至的衣袖,低声问他:“你的武功能打得过他们吗?”
姜至扫视一圈:“难说,他们不像是正经侍卫府兵,倒像是端王精心培养的死士,没见他们动手我也没把握。”接受到宛宁的目光,他有些挫败的气急败坏,“你以为人人都是季平?”
“那现在怎么办?怎么突出重围?怎么跑?”宛宁脸色凝重。
姜至反而一派悠然了,勾笑一声,低声道:“就这么着吧,我们做一对苦命鸳鸯也不错。”
宛宁脸色煞白:“……我还不想死。”她咬着唇,目光流动闪烁。
“……是因为跟我?如果是谢玦呢?”他明白,全都明白。
宛宁气得瞪他:“什么时候了!”
姜至轻叹,搂过她的肩,郑重道:“放心,就算我死了,也舍不得你伤了半分。”
宛宁翻了他一个白眼,姜至目光突然变得精锐,快速一扫,一把暗器突然射出,明亮如昼的大堂瞬间漆黑一变,姜侯爷气急败坏的声音立时响起:“不好!他们要跑!快!快封锁门窗!”
端王冷笑了一声:“倒是小看了你这个儿子。”
姜至抓住宛宁的手就往方才看准的方向夺门而出,一路飞奔,直到跑进林子里,他才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暂时安全了,不过,阿宁,你的手怎么这个粗”
雨势变小了,姜至抹去脸上的雨水回头去看宛宁,顿时吓得跳了起来:“你你你!怎么会是你!”
霍仲嘿嘿一笑:“姜小郎君好快的腿功,改日怎么赛一场,就赛跑步如何?”
姜至气得大喊:“谁要和你比赛!阿宁呢!”
霍仲立即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表小姐和我家公爷在一起,自然是安全得很,你小点声,我们可没有安全。”
其实看到霍仲,他已经猜到谢玦来了,现在情况紧急,不是吃醋嫉妒的时候,宛宁和谢玦在一起至少是安全的,他面色不善问:“不安全什么意思?”
霍仲收起笑脸,目光变得冷厉,环顾四周:“松岭驿站方圆五十公里都有端王的人埋伏,要想回京,还得费一番力。”
“那你们带了多少人?”大概是方才受了屈辱,姜至有些激动的想要报仇。
“就公爷和我还有季平。”
姜至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喊道:“你们知道他们有埋伏,居然没有带兵来围攻?就你们仨!”
霍仲凉凉暼他一眼:“公爷自有定夺,我们只需听命。”他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但这个疑问他也问过季平,季平是那样说的,带兵来那是围剿,是群殴,必然是闹大了,传到皇上耳朵里,师出无名,不好弄死端王。
“你!”姜至暴跳,突然“咻”的一声,霍仲猛地按下他的头,他就感觉头顶掠过一阵凉风,身后一把箭插入了树干,霍仲连忙拉着他多了起来。
姜至心有余悸低声问:“人在哪?”
“看不到。”
“卑鄙!端王要做什么!我也没得罪他啊!用得着下狠手吗?又是栽赃又是埋伏的。”
霍仲冷嗤:“凭你?”
“喂,你什么语气?”
霍仲问:“你是怎么得知姜侯爷今日会落脚此地?”
“自然是有人通风报信,还说有证据”
霍仲暼了他一眼,姜至立刻会意:“是阴谋!”又道,“还是不对啊。”
“笨。”霍仲说这个字的时候有些小得意,平时都是季平这么骂他,今日他也享受了一回,一个字还真是利索又爽快!他继续道,“有人算准了表小姐的性格,她觉得姜侯爷出事是因为她的缘故,定然会跟着你,想出一份力,把表小姐引出来了,我家公爷还能不来吗?”
姜
至拧眉:“所以,端王要杀的是谢玦?怪不得方才他迟迟不动手,说再等等,原来是等的谢玦。”他又问,“你说的‘有人’,是谁?”
霍仲没说,但他知道是温贵妃,这也是季平告诉他的。
姜至突然激动起来:“那阿宁和谢玦在一起岂不是很危险!我要赶紧去找她!”他才冒头,立即又射来一把箭,立刻又躲了回去。咬牙切齿骂了句,“杀千刀的!”
霍仲凉凉道:“放心吧,我家公爷一定护着表小姐躲得好好的。”
那一头宛宁身影飘过,顿时不知黑暗处射来一把箭,同时一把弓弩同时射向了箭的方向,只听一声惨叫,没了动静。谢玦已经一个瞬移躲进了一处岩石后,凛然冷肃收回弓弩,低头看到宛宁苍白的脸,她身上的绯色披风已经被谢玦刚刚扔了出去,此时抱着手臂身形瑟瑟。
谢玦眉心紧拧,抱住她:“没事。”
她已经不记得这是谢玦射杀的第几个了,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埋伏着,就好像永远杀不死一样,她贴紧谢玦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声,问他:“你的弓箭还多不多?射完了怎么办?我们会不会死在这?”
谢玦轻笑一声,低头亲了下她淋湿的软发:“我怎么舍得让你死。”
宛宁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谢玦道:“引端王出来。”
宛宁讶异抬头,显然不信他会出来。
谢玦道:“端王是个自负的人,自负的人往往自视甚高,爱表现,他享受捉弄我们的乐趣,若是能亲自杀了我,他会很有成就感。”
话音刚落,端王的声音忽然响起了:“琇宸,别躲了,这儿全是我的人,你是插翅难逃了,哎呀,都说你定国公如何如何运筹帷幄,今日,还不是栽在我的手上,只可惜啊,不能叫天下人看看,我是如何玩弄你的。”
谢玦莞尔,对宛宁道:“张嘴。”
“嗯?”宛宁不解,还是乖乖张开嘴,谢玦塞了一颗药丸给她,雨水顺流了进去,和着药丸一并吞进了宛宁的腹中,她问:“这是什么?”
谢玦道:“是解药,躲好了。”
谢玦安顿好宛宁,施施然走了出去,明明他也被雨淋透了,可看上去还是分毫不乱,端王忍不住夸赞:“不愧是琇宸,如此境地还能如此矜贵。”
端王走了出来,下属在身后给他打着伞,姜侯爷也跟在他身边,看着谢玦的目光就如看着姜至一般的怨毒:“谢玦,你真是让我恨之入骨啊!十年前的事,你偏要查,有什么可查的呢,人死了就算了,差了,结果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了。”
围在周围的那些死士全都走了出来,乌压压围了三层。
端王道:“琇宸,认你武功再高,你的弓弩再精准,能抵得过这精兵数十万箭齐发吗?真想看看待会你被设成筛子的模样,还不能如此矜贵。”说着他大笑了起来。
谢玦道:“今日你们有备而来,你们抓准了宛宁的愧疚心,引她来此,我想知道,是谁料的这么准?”
端王眼睛一眯:“你快是个死人了,跟你说这么多有用吗?”
谢玦垂眸轻笑:“让我猜猜,”他掀眼看过去,“是温贵妃,对吗?若是我料的没错,今日不但我要死,宛宁也活不了。”他说这话时,眼中一暗,余光朝后暼去,“看来当年幽宫的主谋就是温贵妃。”
端王笑容顿敛,眼中阴鸷:“你果然已经知道了!今日是留你不得了。”他抬起手,周围立即传来了整齐拉弓的声音。
谢玦非但不慌,还笑了起来,低低沉沉的笑声醇厚动听,明明的是温柔的笑声,却让端王心头一凛:“你笑什么!”
谢玦没有回答他,却问了他一个问题:“端王殿下,您今日何时出得城?”
端王眉心一皱不知他这样的目的是什么,沉默不语。
谢玦娓娓道来:“是巳时初刻,途径湖水亭喝了一盏茶,至松岭驿站正是戌时初刻。”
端王方才的神采荡然无存,脸色变了又变,立即四下看去,可这周围分明只有他们的人,他并不是一个被两句话就轻易左右的人,凛声道:“你在故弄玄虚。”
谢玦不是个浪费时间的人,他提醒道:“看脚下。”
端王乃至所有人都朝地上看去,蓦然大惊,雨水流过变成了红色,端王赫然抬头:“地上有毒!”
谢玦道:“是季平新研制的毒药,遇水即化,渗入肌肤。”
端王面上不显,心底却打了个冷颤,他不信谢玦将天象都算计好了!可转念一想,姜侯爷这件事本就是谢玦的算计,那么姜侯爷何时到松岭驿站,谢玦自然知情!一瞬间,他脸色大变!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慌了阵脚,将脚抬了起来,可雨水早已浸透了鞋袜,姜侯爷更是怒喊:“卑鄙!把解药交出来!”
谢玦道:“放心,这毒没有生命危险,只会让人浑身乏力。”
话音刚落,一众人齐齐跌坐再地,半分力使不出来的样子,姜侯爷立刻怂了,拼命求饶:“公爷饶命,公爷这件事与我无关啊!都是他,都是温贵妃威胁我的!公爷,公爷饶了我吧,我愿意跟您回去,在皇上面前控告他们!”
端王看着他求饶的嘴脸,恨不得杀了他!
谢玦冷冷暼他一眼,声音冷的刺骨:“当年你想接你的青梅竹马进府,偏生忌惮你岳父的势力,就借着我母亲的死把你岳父拉下台,气死原配,我不杀你。”
姜侯爷一喜,却听到他道:“我会让你的儿子来领你。”
姜侯爷顿时面如死灰,僵硬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谢玦看向端王,举起了弓弩,端王吼道:“谢玦!你敢杀我!”
他话音未落,只听“咻”的一声,谢玦的弓弩犹如一道闪电,直射端王的脑门,端王瞪大了眼睛,忽然一道黑影闪过,挑开了弓箭,一阵浓烟顿起,被雨浇灭,眼前哪还有端王的人影,只有姜侯爷。
谢玦立刻往岩石后去,看到宛宁跌坐在泥泞的地上脸上惨白,失了魂魄,他心头一揪,过去抱起她,她也没有反应,再也没有理会他人,抱着宛宁疾步离开。
过了一会,霍仲才带着姜至过来了,姜侯爷还在。
**
谢玦抱着宛宁同骑一匹马,去了最近的一家客栈。
这个时辰还有人来投点,还是两个英俊美丽的年轻人,老板娘又惊又奇,看到谢玦扔在的一锭银子,顿时大喜。
“准备一间上等厢房,驱寒兰汤,驱寒茶,还有一些点心。”谢玦冷冷吩咐。
老板娘立刻“诶”了一声,亲自领着他上了二楼,进了一间雅致的上房,谢玦将宛宁放在床上,用棉被紧紧裹住她,看着谢玦冰冷俊俏的脸,眼神偏偏那么着急温柔,她失了神,就要帮忙,被谢玦冷冷拒绝。
关上门,谢玦蹲在床前看着宛宁:“有没有哪儿受伤?哪儿疼?”
宛宁还是失了神智的模样,眼神放空像是没听到谢玦的话。
他又问:“渴不渴?”
“饿吗?”
还是没反应,不一会老板娘来敲门了:“客观,驱寒兰汤备好了。”
“进来。”
老板娘领着几个伙计,提着热水药草进来了,走至屏风后,将热水和药草都灌进了浴桶里,讨好道:“客观,需要帮忙吗?”
谢玦冷喝:“出去。”
老板娘讪讪一笑:“那客观慢慢享用,我不打扰了。”
关上门,屋里又只剩他二人,宛宁仍旧低头着没反应,谢玦看着她,说道:“把衣服脱了去泡澡。”
见她还是没反应,谢玦直接上手扯下了被子,去解她的胸带,宛宁蓦地一惊,慌忙按住胸口,脸色阵白阵红地盯着谢玦,像是受惊的小鹿:“你做什么?”
谢玦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生气:“有反应了?脱了衣服去泡澡。”
宛宁立即跑去了屏风后,顷刻后,她又慢慢探出头来,声音轻软:“你不出去吗?”
谢玦理所当然地点头,气定神闲地反问:“我付的钱,订的房,准备的药浴,我为何要出去?”
“那,那你再去开一间嘛。”
谢玦面不改色:“没钱了。”
宛宁目瞪口呆。
谢玦凝视着她:“这么看着我,是要我帮忙吗?”
“不用!”宛宁立刻缩回了头。
过了一会,屏风后传来宛宁糯糯的声音:“我觉得你有时候脸皮有些厚。”说着,像是又想起什么,扬起了声音,“你身上也湿透了,怎么办?”
谢玦语气平稳:“等你泡完了,我再泡。”
宛宁语气有一丝慌张的坚决:
“不行!”
谢玦道:“出门在外,艰苦些,你多担待。”
第74章 第74章谢玦凝她一眼:“没良心……
谢玦随手扯过一旁盥洗架上的巾帕擦拭湿透的头发,灯火摇曳,他眼微瞥,凤求凰的屏风上勾画出宛宁的玲珑曲线,能看到她退下衣衫,不盈一握的腰肢纤弱柔和,他眸光渐深,见她身形一转,纤细的腿抬起,进入浴桶,大概是是温热的水温很舒服,宛宁轻轻发出一声惬意的叹息。
紧接着而来的是细微的拨水声,谢玦目光再浓,走到桌边倒了杯水,仰头饮尽,听到外头有动静,他神色微凛,出声道:“我出去一趟。”
几乎是立刻的水声伴随着宛宁急切的娇柔:“不要!”
谢玦身形一顿,嘴角轻勾:“方才不是还要我去再开一间房?”
屏风后一阵安静,连水声都听不到了,谢玦忽然就有点心慌:“宁宁?”
然后听到宛宁细弱夹杂着乞求的声音:“你别出去,好不好……”
她在害怕。方才经历了那些,差点小命不保,又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原本以为没什么,可一听到他当真要出去,她忽然就怕了,原来有他在,她才安心。
谢玦心头猛地揪起,疼得皱眉,轻声软语哄她:“我就在门外,你一喊,我就进来。”
宛宁便道:“那你就在门外哦,别走远。”
谢玦道:“嗯。”
“那你快去快回。”她还是不放心。
谢玦的心柔成了一汪水。开门出去关上门,就看到走廊尽头的季平,朝他眼神示意,季平很快走了过来,交给他一个包袱,两人还没说话,里头就传来宛宁的娇喊:“表哥?”
谢玦推开门缝,应她一声:“我在。”
宛宁便没声了,谢玦这才关上门转过脸去,看到季平一脸惊诧,他问:“人查到了吗?”
季平收起表情,正色道:“来人身手不错,又借着雨雾躲过了我的追击,似是对我有几分了解。”
谢玦没有意外,冷冷道:“是玉昭。”
季平点头:“应该是,他和端王有来往?”
谢玦断定道:“他是温贵妃的人。”不过季平的微讶,沉声道,“你去查一下当初他离京后的遭遇。”又问,“姜侯爷?”
季平道:“霍仲交给了姜至,此时姜至正带着他回京,公爷,万一姜至不忍心……”
“不会。”谢玦道,他没有解释,季平就信了。
但这一次他多问了一句:“公爷为何不直接杀了他?”
谢玦看向他,眸光冰冷却又似藏着笑意:“一个把亲生父亲送上大殿处决的儿子,虽有大义灭亲的美名,可皇上会如何想?还有宛老爷,他善良正直,遵守道义,不管姜至和姜侯爷之间的渊源如何,他还会把女儿嫁给这种男人吗?”
季平怔住了,只是为了把姜至从宛老爷的女婿人选中除名?想起之前霍仲问他同样的问题,他那么胸有成竹跟他说的:侯爷大概想借此对温贵妃有行动。顿时他有些汗颜……
“可是表小姐不是因为……”看到谢玦目光微沉,他顿时止住了话头,一时懊恼,今晚他怎么也跟霍仲一样冒失了。
谢玦倒是没有计较,只是单纯不想讨论这个话题,简单说了句:“以防万一。”
季平没再说话,屋里又传来了宛宁的声音,谢玦还是一样推开门应了她一声,才转头对季平道:“你回去吧。”
这转头前和转头后的语气简直判若两人,季平也算见识了一回,颔首告退了。
谢玦进了屋,关上了门,打开包袱,他的衣服和宛宁的衣服叠在一起,有一种温馨的感觉,他盯着看了一会。
“表哥,你去做什么了?”宛宁的声音响了起来。
谢玦回神:“拿换洗的衣服。”
宛宁看了眼被她丢在一旁湿漉漉沾着泥泞的衣服,差点忘了洗完澡没有换洗的衣服,不禁高兴:“你想得很周到。”
谢玦莞尔:“多谢夸奖,我拿进去?”
宛宁立时道:“不要……”她急切拒绝又有些为难,语气中带着无心的娇。
谢玦捧着衣服的手微顿。
过了一会,宛宁小声道:“……那,那你闭着眼拿进来吧。”她想了一会,若是不拿进来,她出去穿岂不是更荒唐?
谢玦轻笑:“宁宁,闭着眼睛会摔倒。”
“反正你不许看!”
“嗯。”谢玦爽快答应了。
捧着衣服进去,宛宁几乎将整个人都快埋进了水里,只露出鼻子以上呼吸,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盯好着谢玦,乖乖的模样楚楚极了。
忽然晃神,他身上还是那身湿衣服,沾了水垂挂在身上,将他的身姿拉得精瘦颀长,头发也湿了,贴在背上,明明有些狼狈,可英俊明净的脸却是从容,丝毫不减风度,她一时担心他受凉一时又看呆了眼,水里鼓起了泡泡,她猛地呛了一口水,剧烈咳嗽起来,水越呛越多,顿时糊了眼睛。
谢玦闻声侧头看去,顿时脸色大变,扯过衣架上的一块装饰衣料疾步过去,从水里将她捞起来用衣服裹住了她:“怎么泡个澡也能呛水!”他低沉的语气略有责备,手却不停拍着她的后背。
宛宁咳嗽着,眼圈都红了,委屈巴巴地抬眼看着谢玦,眼中蒙着一层水汽,谢玦心头一滞,见她脸颊因氤氲的水汽被蒸得柔嫩透亮,覆着薄薄一层绯红,嘴唇饱满红润,引人入胜。
再低头,就见她整个人被裹在雪白的丝绸中,光滑轻薄的料子紧贴着她,勾勒出一幅画来。
谢玦情动,正欲低头,就听到宛宁可怜巴巴的声音:“表哥,我饿了……”不由抱怨,“跟着姜至跑了一天,也没吃上一顿饭,对了,姜至呢!”她瞪大了眼睛盯着谢玦,谢玦顿时兴致全无,气得半死,他辛辛苦苦救她出来,她居然还在担心姜至?
“死了吧。”他冷冷道。
宛宁顿时睁大了眼睛。
……
等到谢玦换好了干净衣服,宛宁也穿好了衣服走了出来,长发披散着,慢吞吞地挪出来观察着谢玦的脸色,见他站在梳妆台前,脸色还是沉沉的,她就站住了脚。
“过来。”谢玦淡淡开口。
宛宁听这语气不像是要跟她发火的意思,便走了过去,盈盈一笑,谢玦还是沉着脸,她泄了气,之前两人要好时,她还能抱着他撒娇,此时……她低下头去,由此想起了罪魁祸首温贵妃,继而想起了在林子里谢玦说的话,神色渐渐黯然。
见她垂着脑袋,情绪不高,谢玦微不可察地叹息,拉着她坐在梳妆台前,拿干净的巾帕掬起她的头发,在宛宁目瞪口呆中,细细帮她擦干头发。
她心头一热,眼眶就有些热了:“表哥,你要帮我梳妆吗?”
谢玦道:“不会,你自己会不会?”
宛宁:“……我从来不自己动手梳妆的。”
谢玦扯了下嘴角:“不会自己梳妆这么骄傲做什么?”
宛宁昂起下巴:“说明我家有钱,爹爹厉害能赚大钱。”
谢玦轻笑:“那就等明日回京再让人伺候你梳妆。”
宛宁眼中的热意就散去了,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惊诧道:“明日回京?那今晚就睡在这儿了?”
谢玦面不改色 :“嗯。”
宛宁见他神色坦然,急忙伸手去翻桌上的摆放着的木盒,做出很忙的样子,将刚露出的一些害羞按了下去。
谢玦站在她身后,擦的很仔细,仔细到要把她每根头发都擦干似的,一开始她是有些享受被他伺候的感觉,但是时间一长,他不嫌累,宛宁坐着都有些累了:“表哥,可以了,让它自己干吧。”
“不擦干睡觉会头疼。”
宛宁一听,就乖乖坐好了,不一会又想起了林子里的事,眸光暗了暗,问道:“温贵妃真的连我也想杀了吗?”她尽量做出自然的样子,连语气也故作惊讶,可谢玦还是捕捉到她眼底的一丝凄怆。
谢玦默了默,正要回应她,就听到她失落的声音:“其实没什么可惊讶的,我又不是她的谁我的意思是我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人。”她强颜欢笑,心下道,姜至从小在姜侯爷身边长大,姜侯爷尚且要杀了他,更何况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儿呢,这么一想,她和姜至还真是同病相怜。
“唉……不知道姜至伤不伤心,哎哟……”忽然头皮一疼,她捂着头抬眼,撞进谢玦乌沉的眼底,他什么也没说,忽然变得沉默,气氛变了。
恰好此时屋外传来老板娘的声音:“两位客官,饭菜准备好了。”
谢玦的声音很冷:“进来。”
老板娘人精,一进屋就察觉到两人的气氛不对劲,吵架了?为了不受池鱼之灾,她命人放在饭菜,立刻就出去了。
宛宁以为谢玦不想理她,乖乖走过去,却见谢玦已经帮她摆好了碗筷,桌上大概是这个客栈的招牌菜,竟还有她喜欢的玫瑰金桔,抬头一看,他的脸还是冷的,她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坐下去识相地给谢玦夹了一块鹿肉,嘻嘻一笑。
谢玦还是沉着脸,却将鱼肚上最好的一块肉夹到了宛宁盘子里,宛宁欢喜地吃了,立即皱了眉,吐了出来:“有腥味儿。”
谢玦拧眉,在她盘子里夹了一小块尝了,是有点,宛宁又将其它菜都吃了遍,不是嫌酸就是嫌硬,挑剔得很,一顿饭吃得不开心,小脸都皱了起来。
“要不我给你下碗面?”谢玦问道。
宛宁既惊又喜:“你还会下面?”
“嗯。”
两人借了客栈的厨房,幸好天色已晚,没人用厨房,厨娘见他们长相俊美,很是热情地让了出来,不由羡慕:“小姑娘真是好福气哟,夫君是个会疼人的。”
宛宁立即解释:“大娘误会了,他是我哥哥。”
一旁飞来一颗青菜,正落进宛宁的怀里,她讶然抬头,对上谢玦不快的目光:“把菜洗了。”
他又生气了宛宁无奈地去洗菜,她哪会呢,就拎着菜头在水里游水,抬眼打量谢玦,他果然会下面条的样子,井井有条的,就是那矜贵优雅的姿态显得和这个厨房格格不入,宛宁扬起嘴角,心里像是灌了蜜糖。
“你怎么会下面的?”
谢玦道:“看宋含章做了几次,跟着做不难。”
话匣子打开了,宛宁道:“他是为阿笙做的吗?”
“嗯,阿笙曾经怀孕的时候不思饮食,只能吃他做的面,他便跟着厨娘学了十几种面,变着花样给阿笙做。”
宛宁呆住了:“阿笙怀过孕?那孩子”
“孩子掉了,阿笙自小气虚血亏,怀孕时还不到三个月身子每况愈下,为了保住她,含章只能让太医拿掉孩子,她的身子以后也再难有孩子。”
宛宁心底一痛:“可阿笙那么活泼,一点都看不出来。”阿笙总是一副神采飞扬的样子,想来是宋含章对她的爱足够,她不禁感叹,“宋大人一定非常非常爱她,真好。”
谢玦走过来蹲下身拿过她手里的青菜洗了洗:“你不必羡慕她。”
宛宁抬头,看着谢玦抬眼看过来,那平静的目光却让她震动,仿佛在说他也会这样,一时心慌意乱低下头去,半晌抬头笑了笑:“以后我的夫君自然也会这样对我的。”她急于撇清和谢玦的关系,生怕今晚夜长,陡然生变。
谢玦眸色骤沉,语声极冷:“别忘了现在谁在给你下面。”
“”
谢玦凝她一眼:“没良心。”骂了她一句,转身给她切了牛肉,和青菜一道扔进了锅里。
**
梵玥刚从小姐们的花宴出来,坐着车准备回府,却听到半夏探着头在窗外一声惊呼:“玉都尉?”
梵玥手指微顿,冷冷道:“不必理会,回府。”
“小姐,玉都尉好像不太对劲。”半夏拉着梵玥的手过去,梵玥不想看,但是眼睛已经看到了,玉昭的马行的很慢,他坐在马背上有些摇摇欲坠的样子,夜色下的脸色也有些不对劲。
梵玥拧了下眉,咬着唇,就要狠狠心,却见玉昭缓缓从马背上滑落了下来,栽在了地上,她的心猛地一颤:“停车!”疾步下了车跑到玉昭身边扶起了他。
救回端王时,其实他也中了毒,只是时间短比较轻微,此时把端王送回府,才慢慢发作了,浑浑噩噩间,似乎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清香,抬头看去,茫然的目光忽然攒出了一点笑意:“是你”
梵玥生硬道:“是我。”喊来了车夫三人一起把玉昭扶上了车,对车夫道,“先送玉都尉回去。”
车上谁也没有说话,梵玥也没有看玉昭一眼,玉昭侧坐靠着车壁,半垂眸一直盯着梵玥,直到马车停下,梵玥就要让半夏去喊都尉府的下人,玉昭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她讶异看过来。
“不能喊人。”他轻声道。
梵玥立刻反应过来,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醉酒,身上也没有没有伤,没有血迹,便知事情不寻常,她抿紧了唇扶着玉昭下车。
玉昭低头看她,听着她跟家中门房总管说着“喝醉了”之类的话,还是亲自将他送回了房,他嘴角微有笑意。
梵玥和半夏一起将他放倒在床上,就要起身离开,玉昭却侧过身握着她的手压在了身下:“别走”
梵玥心魂震动,硬着心肠:“别装蒜啊。”她低头看去,见玉昭的确没有意识的模样,方才似是呓语,她想抽回手,却听到他难受的声音:“痛”
一时间梵玥不敢乱动,想到他今日着模样实在蹊跷,又听他说不能惊动别人,便对总管道:“你们去熬些醒酒汤来,都出去吧。”
对方是国公府的大小姐,即便此时此刻她在都尉的房中有些不合时宜,但总管也不敢违背,领命退下了。
梵玥趁机俯下身问他:“怎么回事?你是受伤了?还是中毒了?要不要悄悄请个大夫?”
玉昭一侧贴着枕头,侧眼看她,目光幽然,不知在想什么,半晌后,低声道:“我后悔了”
“嗯?”这没来由的一句,梵玥没反应过来,还待再问,门突然被推开了,她抬眼看去,微微一怔,来人正是婉儿。
婉儿却没有惊讶,自然而然走来,温柔秀气道:“我才要睡下,听说大小姐来了,便过来瞧瞧,阿昭是又醉了吗?让我来吧,这种事我都习惯了,别待会脏了大小姐的衣服。”说着又喊了一声,“来人。”立刻有丫鬟进来了,“给大小姐奉茶。”
那语气,俨然是都尉府主母的姿态,一段话里,信息量十足,梵玥冷下了脸。
莞尔看到玉昭紧紧握着梵玥的手,面色也有微微的变化,但很快恢复如常,走过去,拧了巾帕,借势要分开他们的手。
第75章 第75章同床共枕
梵玥按住了婉儿的手,婉儿惊诧抬眸,似是不解地看着她。
“这种事是下人做的,你是吗?”梵玥毫不留情垂眸凝视她。
婉儿脸色微白,进退两难。
梵玥冷然道:“你退下吧。”她拂开婉儿的手,喊了声,“半夏。”
半夏会意上前走到婉儿身边:“姑娘,让我来吧。”
婉儿攥紧了巾帕,直面梵玥:“大小姐,这里是都尉府,玉昭回京后,就将我接了来,府里的事一直都是我在打理。”
梵玥掀眼看向她,慢条斯理地一笑,是婉儿难以企及的高贵,嗓音微凉:“你是想告诉我,这里不是国公府,我无权在这里做主是吗?”
婉儿抿紧了唇不愿退让,虽没有回答但眼中的意思已经十分明确。
梵玥轻笑:“那你呢?是以何身份在这做主?管家?大丫鬟?还是情人,亦或是通房侍妾?”话音落,她感觉到手被玉
昭捏了一下,她瞥了玉昭一眼,无动于衷,继续看向婉儿已经苍白的脸,颤抖的嘴唇。
“既非过了明路,你一区区民女,有何资格在我面前说不?”她冷冷睨向婉儿,轻掷语声,“还不退下?”
婉儿身形打晃,还不愿退,身后的小丫鬟已经上前来拉扯她的衣裳,低声提醒:“姑娘,大小姐我们得罪不起。”
如遭雷击,婉儿脸“唰”的白了,眼中蓄泪盈盈,真是我见犹怜,梵玥的心还是冷的,她不喜欢这个人,任由这个人多可怜,她都不会心软分毫。
婉儿一直以来的心病被人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她身份地位配不上玉昭!这个人还是她最忌讳最讨厌的梵玥,偏偏梵玥是天上月,她只是地上的泥!一时间脸上阵青阵白,强撑着挺直了腰杆,微微一笑:“那待会我就不送大小姐了,明日我会告诉阿昭,是大小姐照顾了他,不会让大小姐的一片心意白费的。”
梵玥淡笑,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已经不想跟她多费唇舌。
半夏却是气得半死,攥紧了巾帕一甩:“小姐!她居然敢讽刺!”
梵玥道:“无能之辈罢了。”
半夏两眼放光:“小姐,你刚刚好霸气,好像公爷!”
梵玥顿时露出小女儿家的欢喜:“真的吗真的吗?我刚刚像哥哥?”
“像他有什么好吗?”淡淡的声音从床上响起。
梵玥看过去,见玉昭已经挣扎着要起来,她本想冷眼旁观,见他费力,还是扶了他一把,半夏捞起了靠垫给他靠着。
“冷酷无情。”
梵玥立刻松了手,玉昭猝不及防撞在了靠垫上,难以置信地看向梵玥,梵玥嫣然一笑:“不好意思,一时无情了。”她道,“看来玉都尉是要给自己的小情人打抱不平啊,那为何方才不出声?哦,是不想被小情人知道你做了坏事吗?”
玉昭拧眉:“别胡说,人家是清白的,我和她并非那种关系,只是从小两家亲近,她小时候对我多有照顾,又接连丧亲,我才将她接来照顾,将来她还是要嫁人的。”
梵玥脸色顿了顿,听出他郑重的解释,一时有点无所适从,应了一个字:“哦。”
玉昭挑眉:“就这样?”
“不然呢?”
玉昭看着她,她也看着玉昭,一时两人无话,但气氛开始变得古怪,半晌,梵玥别过脸去,玉昭也移开了目光。
过了一会梵玥再度看向他,正色问:“你怎么弄成这样的?”
玉昭凝注她良久,久到梵玥以为自己脸上沾了什么东西,摸了摸,久到梵玥开始不自在,轻咳一声站了起来:“如果你没事,那我就回去了。”
“嗯。”玉昭应了一声,没有挽留,“今日多谢你,早些休息。”
梵玥意外地看他一眼,以为至少他会挽留一下,跟她解释一下今日为何会弄成这样,暗自咬咬牙:“你还真是过河拆桥!”
过河拆桥的还有宛宁。
“你打地铺。”宛宁抱着枕头坐在床中央,给谢玦扔了一个枕头。
谢玦接过她扔过来的枕头挑眉:“方才才把你喂饱,现在就赶我下床了?”
宛宁一板一眼的结结巴巴地争辩:“你我这样的关系,怎能同床共枕呢!”
谢玦勾唇,走过去坐在床上,微微俯身:“我们什么样的关系?当初你还窝在我怀里亲我”
“啊!”宛宁红着脸尖叫,“不许说!”
谢玦凝视着她,忽然冷笑,语气微沉:“我忘了,宛小姐说过的话从来不算数,做过的事,也不会认。”他眸光幽沉,“否则,答应永远陪着我,怎会轻易变卦。”
低低的语气让宛宁心头一跳,恍然间,似乎看到他眼中有一层水光,心紧紧揪了起来:“我”我想辩解,却无从辩解,抱紧了怀里的枕头低下头去,周身的气氛都酸楚了起来。
谢玦看着她半垂的眼眸,嘴角攒起一抹自嘲的笑意:“如今,连我们曾经的亲密对你来说也是一种不堪往事了”宛宁的头低得更低了,他目光微眯,“今晚你一直提到姜至,看来你是真的爱上姜至”
“我没有!”宛宁立刻抬头,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对上他沉着的目光,又低下头去,很是无奈,“我没有”
谢玦拧眉:“我今日为了救你,淋了雨,你不让我用你的热水泡澡,我听了,我还给你买了衣服,你说你饿了,我还亲自给你下了面条,如今我身上有些冷,你还让我打地铺,难道不是怕我们睡一床的事被姜至知晓了?”
宛宁再度抬头,目瞪口呆地看着谢玦,第一次听到他说这么长段的话,面色虽平静,可怎么听上去都有几分可怜的意味,宛宁一时惊呆了,一时又慌忙道,“你冷?是不是要着凉了?现在都入了秋”
“我着凉生病,你在意吗?”
“我”
“你自然不在意,上回我重病,你也没来看我,只顾着和姜至玩耍了吧?好玩吗?”
宛宁的被一把又一把名为“愧疚”的刀扎得千疮百孔,扎得抬不起头,辩无可辩,泄了气似的挪了挪位置,无力道:“你睡上来吧。”然后又挪了挪,“我去打地铺。”话音还未落,忽然眼前天旋地转,她惊呼一声,被谢玦推倒在床,正好躺在了谢玦垫过来的枕头上,睁大了眼睛看着谢玦。
谢玦已经抢过她怀里的枕头睡在了她身边,他的手还压着她的腰腹,她动也不敢动。
“别把自己憋死,你可以呼吸,我没压着你呼吸。”谢玦好整以暇。
宛宁偏头瞪他一眼,却见他侧对着她睡着,已经闭上了眼睛,这人还真是会喧宾夺主!长长呼出一口气。
“放心,我不会让姜至知晓,我知道你在意他。”
宛宁再叹一口气,无力道:“我不喜欢他。”解释完,又觉得她已经斩断了他们之间的情缘,此时两人这样,会不会让他有误解,不禁清了清嗓音,“虽然我不喜欢姜至,但是我们之间也无关系,今晚只是权宜之计,你别误会”说着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语气闷了下来,“也别让宣和郡主误会。”
忽然一声低笑传来,她侧头看去,谢玦闭着眼埋首笑了起来,眼角清晰可见的笑纹隐匿了他素日里的冷冽,多了几分温和,宛宁心软,推他的胸口,又有些发酸:“你笑什么!想起心上人这么高兴吗?”
谢玦没有回答,搭在她腰腹的手轻轻拍了拍,柔声道:“睡吧。”
宛宁不知为何气更闷了,平躺着对着天花板置气似的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宛宁均匀的呼吸声传来,谢玦缓缓睁开了眼,暗藏神光的眼中是平静的温柔,只有宛宁,手微微上移,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很凉,他从不是脆弱的人,此时竟生出了一丝脆弱的酸楚,浓情喟叹:“真傻。”
而那一头的姜至,连夜将亲生父亲丢进了大理寺的监牢。
姜侯爷气得七窍生烟,气血不继,面目狰狞地骂他,拼命撕扯他的衣服:“畜生!你个畜生!你竟敢连你老子都想杀!贱人生的儿子,当初我就该闷死你!”
姜至已经麻木,不会再因为他的话而心痛,冷笑一声:“可惜啊,我也是你的儿子,是吗?贱人 ,可惜啊,当初你没有闷死我别怪我,我也是跟你学的,当初你举报外公时,不也是这样做的?这叫有其父必有其子。”
他看着姜侯爷悚然一惊的模样,忽然觉得快意,幽然笑着:“放心,我不会让你孤单的,等你死了,我会让你的心肝去陪你。”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姜侯爷顿时疯了,眼睛猩红瞪着姜至,恨不得将他撕碎碾碎,“你敢动她!你敢!”
姜至阴狠地瞪着他:“你看我敢不敢?当初你们逼死我娘,就该想到有今日。”
“你以为我会死吗?”姜侯爷忽然笑了起来,“端王会保我,温贵妃也会保我!等我出去,我会让你不得好死!”
他们不是一对父子,而是一对死敌,都视对方为眼中钉,恨不得对方死,一丝温情也注入不了他们之间。
姜至拧眉:“温贵妃?”
姜侯爷没有反应过来,反而越来越兴奋:“你以为你抱了谢玦的大腿就能高枕无忧了?前程似锦了?做你的春秋大梦!温贵妃不会放过谢玦!还有你,你们都得死!”
姜至笑了:“放心,如果真有你能出去那日,我会提前把你毒死的。”
姜侯爷一愣,暴怒一吼:“姜至!”气血不继差点背过气去。
姜至不再理会,快步走出监牢,大理寺卿看着姜至苍白紧绷的脸,以为他是把自己亲生父亲送进来心里不痛快,上前安抚他:“贤侄,你父亲贪污巨款,导致大桥坍塌,差点害死上百人,又杀害数十官员和证人,你是大义灭亲,为国效力。”
那是端王连夜呈报进宫的公文,他先发制人,成了上前接应差点被灭口的受害者,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原本的凶手也从姜至成了姜侯爷,可笑姜侯爷还信誓旦旦说端王会救他,呵,真是蠢货。
姜至故作沉痛,红着眼隐忍着眼泪,艰涩道:“只希望皇上能网开一面。”
大理寺卿欲言又止,姜至看到他为难的神色,心里安定了,姜侯爷是死定了。
第76章 第76章就放纵这一回。
翌日醒来时,宛宁迷迷糊糊蹬了下小腿,忽然听到一声闷哼,揉着眼睛睁开眼,就看到谢玦脸色奇怪隐忍地看着她,她皱了下眉,再一看自己整个人都窝在他怀里,自己的腿还挂在他腰上
电闪雷鸣一般,宛宁尖叫了起来,腾地推开她往后退去:“你你你干嘛抱我?”两朵红霞飞上了她的脸颊,红晕生辉。
谢玦坐了起来,淡淡睨她一眼:“是你主动贴过来的,说冷。”
“嗯?”宛宁一愣,不自信了起来,揪了揪眉,半晌后,嘟哝道,“我才没有,我才不冷。”红彤彤的小脸蛋娇艳欲滴,像是等人采撷的樱桃。
说完她就要逃下床去,谁知谢玦挥手理了下衣襟,翻起的袖斓生生将她挡了回去,还差点打到她的鼻子,她气呼呼地看了他一眼,盘腿坐好,一本正经道:“虽然昨晚我们……那样……”
“哪样?”谢玦也正色问她。
宛宁不好意思说“睡了”,咬了下唇,直接忽略,兀自说着:“但那并不代表什么!就像你说的,权宜之计,我和你之间还是像之前说的那样。”她看着他,见他面无表情,还有些冷意,心虚地别过眼去,做出着急的模样,“我们是不是要回京了,赶紧走吧,我爹爹一定急坏了,姜至见我一夜未归,一定也会担心的,若是闹出什么事,就不好了,还有姜侯爷的事也不知道怎么说了……唔……”
忽然谢玦捏住了她的脸颊,她的嘴唇软乎乎地嘟了起来,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美目圆睁诧异地瞪着谢玦,想要挣脱,伸手去打他。
“和我毫无瓜葛是嘛!”谢玦咬牙冷嗤,一手扣住她的手,压着怒意语气低沉,“我不管你是存心气我,还是和姜至玩真的,我不准,你听好了,我不准!”
在宛宁愣怔之时,一拉一扯瞬间将宛宁拉入怀中,另一手紧紧箍住了她的腰,灼热难忍的目光攫住她,宛宁张皇地长大了眼睛,眼中似有星辰闪烁,感受到谢玦炙热的气息的气息,她瞬间乱了心跳,正要开口,谢玦俯身用力吻住她,撬开了她的齿关,猝不及防的吻,宛宁不小心轻吟一声,惹来他更粗重的喘息,另一只也直接探入了她的衣襟。
他心知肚明,可只要听到宛宁口中提到姜至,他便失了冷静,听着宛宁一边说不喜欢姜至,一边又担心姜至,他一时竟然判断不了宛宁对姜至的心思,万一起初宛宁是不在意,但在日久相处中动了心,那他怎么办?只能用这些极端的方式来制止,阻断她和姜至之间一切的可能。
宛宁浑身战栗,仅存的理智让她推开他,可她这少女的反抗非但于事无补,反而火上浇油,谢玦只觉怀中的小人软如棉,娇嫩似花,稍稍重些,就惹得她娇啼连连,灼烧他所有理智。
宛宁似乎听到自己的声音,顿时愈发羞涩,揪住他的衣襟想把他往后推,谁知一扯,却扯下他半边衣襟,露出白皙惑人的胸膛,宛宁一愣,只觉一阵眩晕。
谢玦忽然压倒她,用力扣住她的双臂举过头顶,强烈浓厚的目光锁住他,像是一团火将宛宁撩起,他像是在跟谁置气,低喝:“你是我的!”
忍了一个晚上的念头,彻底放纵,吻吮着她滑腻如雪的颈项和锁骨,一路往下,咬住她肚兜上的一朵牡丹花。
似乎意料到将来要发生的事,却又不十分明确的宛宁,害怕的战栗,想过要阻止,可是,可是她有些舍不得,有些贪恋,更有些喜欢。后来她想,罢了,回京后,谁又知是什么光景,况且这个人不是别人,是她的心上人,她愿意。
就放纵这一回。
霍仲疾步走来时,就看到季平慌慌张张又走了回来,他一愣又一惊,笑着打趣:“哟,季大将军,还有如此失态的时候,脸怎么红了?”
季平轻咳一声,不予理会,却站在楼梯口不动,霍仲瞅他一眼:“你干嘛?不去请示公爷,站在这里当门神?”
话音刚落,老板娘端着早膳腰肢款摆地上了楼:“二位爷早,烦请让让,奴家正要去送饭。”
季平冷然横臂拦住了她,道:“不必了,有需要再喊你,你先退下吧。”
老板娘莫名,往里头睇了一眼,瞬间了然了,笑得暧昧:“好的。”
她笑吟吟正要转身下楼,季平喊住了她:“这一层楼,我们都包了,我们走之前莫要再让旁人住店。”说完丢了一块金饼过去。
老板娘顺手接住了,惊诧一瞬,这在客栈包场子给主子欢好的,她还是头一次见,不过,金子在手,她爽快道:“好说。”
霍仲却目瞪口呆,拍了他一掌:“你钱多是不是?钱多给我啊!我们马上就走了,还能霸道得不让别人入住了?你何时拿起官架子了?”
季平白他一眼:“暂时走不了。”
“为何?”
这让季平这么解释,只能道:“反正暂时走不了。”
霍仲虽然不明白,但是他一向听季平的话,间季平居然在楼梯间坐了下来,他索性也坐了下来,连声追问,最后快到晌午了,也不见公爷出来,他有些不耐烦了:“公爷和表小姐做什么呢?磨蹭什么呢?再不走怕是天黑入不京了。”
季平:“”
“不要了”宛宁红着眼哑着声音,软软求饶,
谢玦握着她的手指轻吻:“你方才说喜欢。”
宛宁带着哭腔抗议:“是你逼我说的!”说完脸红得已经看不出雪白的肌肤,娇嗔地瞪他一眼,这人方才一点都不像平日里矜持清冷的模样,害得她好慌张好害羞
“我真的饿了”宛宁带着哭腔,又气又委屈,又掉下眼泪来,方才就说她饿了,结果谢玦说他也饿了,还没等她松了一口气,他又翻身上来了!这一回,她一定要很坚决一点!
谢玦见她真的有些恼了,亲了亲她的嘴唇,将她抱进怀里,她的身子柔软似是无骨,柔腻的肌肤差点又让他冲动,克制着柔声哄她:“乖,我让季平送些点心来。”
他起身披上了外袍,喊了一声季平,不一会门外响起了季平的声音。
再过一会,季平扣响了门,门开了,他没有进屋,只是将托盘交给了谢玦,目不转睛关上门。
转头撞上霍仲瞠目结舌的一张脸,他暼了他一眼,揪住他的衣襟往楼梯口走去。
霍仲终于没忍住,压着声音喊了起来:“他们!他们!他们!”
季平已经很淡定了,点点头。
“表小姐是温贵妃的女儿的啊!公爷他他明明清楚!”自从他们查到温贵妃的过往,得知了宛宁的身世,霍仲其实并不希望谢玦再和宛宁纠缠,“我们和温贵妃必然是至死方休的!公爷现在这样,回去后,还对不对温贵妃动手?”
季平没有说话。
霍仲拧眉道:“还有,难道你没有想过,这一开始就是温贵妃的计谋,把表小姐送进府里,勾引公爷,再伺机下手。”
季平默了默:“你会不会想得太多了?那之前表小姐为何要跟公爷分道扬镳?”
“这就是她的高明之处啊!以退为进,这不把咱们公爷吃得死死的了?”
这忽然把季平说服了,他的眉心也拧了起来,
这件事事关公爷的性命,他不敢托大,也不敢放松,只道:“你先去让人烧热水备着,其余事多留心。”
“温贵妃真狠啊。”霍仲感叹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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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回京时,已是第二日的早晨了,宛宁下楼时披风裹得紧紧了,将脖子都遮了个严严实实,走路慢吞吞的,偶尔瞪谢玦一眼,谢玦却是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清冷,只是扶着宛宁的手没有松开过。
谢玦察觉到霍仲和季平神色有异,暼了他们一眼,他们立刻移开了,他们在想什么谢玦自然清楚,上了车,对宛宁道:“待会先送你回府,我要进宫一趟。”
宛宁心头一跳:“进宫做什么?”她太过紧张了,声音都绷了起来。
谢玦微微一笑:“姜侯爷的事还要善后。”
原来是姜侯爷的事,她微微松了一口气,本来想问姜侯爷会怎么处置,但又怕少不得要提到姜至,又惹恼了他,识相地闭上了嘴。
安静下来,她有些失落,进了京,她就不得不面对现实,可温贵妃是她娘这件事,也没人知晓,若是她也装作不知晓,和谢玦在一起行不行呢?答案显然是不行的,一旦她和谢玦在一起,温贵妃一定会以此来利用她,威胁她的。
“在想什么?”谢玦将她拉了过去,揽入怀中,宛宁要挣脱出来,却被他越抱越紧,只能拖着,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
情之一字真是费神,让她自己都变得糊里糊涂的,不知道想要怎么做才能如意,明明不能和谢玦在一起,还是做了那样的事,今后更是牵扯不清了。
感觉到脖颈处一阵炽热的气息,滚烫的触感贴上她的耳际,宛宁顿时慌张推开他,又羞又急看向车外:“别来……”
谢玦凝视着她轻笑:“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宛宁脸颊红得滴血,语声又轻又软,偏还要做出强势的模样:“反正你什么都不许想都不许做!”
谢玦道:“好,我晚上去找你。”
宛宁顿时大惊,坐了起来:“别来!别来找我,”她垂眸,思量再三,拧着眉道,“进了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别来找我。”又狠着心强调一句,“我爹爹也不喜欢你,我不想他生气。”
她怕传到温贵妃耳朵里,她可以反抗温贵妃,就怕爹爹因此受到牵连,她不能赌不敢赌。
一想到爹爹,宛宁严肃了起来:“之前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不会和你在一起,也不会嫁给你。”
谢玦面色骤沉,知道她现在在钻牛角尖,他没有与她争执,车厢忽然静得可怕。
途中他们在一处茶馆休息,连粗心的霍仲也看出来了不对劲,表小姐一句话都不说,自始至终连眼睛都不抬一下,公爷的脸色也冷的吓人,他端着茶碗拉着季平坐到了另一桌,压低了声音:“怎么回事?热情这么快就消了?这么快就腻了?”
季平悄悄回头,就看到表小姐一直埋着头喝茶,那头都快埋到茶水里了,这不,被公爷推了下脑门,抬了起来,她还不高兴了。
“你要想知道,自己去问。”他收回目光瞥了眼霍仲。
霍仲也白了他一眼:“我是嫌身子骨不够硬还是嫌命不够长啊!”又道,“要我说这样冷却了也好,你说将来公爷的刀架在温贵妃的脖子上,表小姐‘啪’往跟前一跪,哭得那叫个梨花带雨的,公爷找了十年的幕后主使,是杀还是不杀?”
季平冷了眼:“我替公爷杀。”
霍仲一口茶水呛了出来。
几人回京后已是桑榆之时,马车快要靠近宛府时,宛宁叫停了马车,她默了默,低头着说了声“告辞”,就要下车,却被谢玦攥住了手,她惊诧回望,黄晕的灯光下,谢玦面色冷沉,目光却是坚毅,不轻不重说了句:“晚些时候我来看你。”
宛宁心头一颤,压下悸动就要拒绝,却不想谢玦推了她一下:“下去吧,我也要进宫了。”
明摆着不想听她说一个字。
宛宁生了下闷气,轻哼一声转身下了车,才走两步,蓦然站住了脚,怔怔看着前方,宛府门口的石狮子旁蹲着一个人,一张脸都埋在膝盖里,大概是听到了声响,慢慢抬起头来,竟是姜至,一张委屈无比的脸,眼巴巴地看着宛宁,就像是被主人丢弃的小狗,终于见到了主人似的,又气又委屈。
“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我都饿死了!快给小爷准备些吃的。”
谢玦闻声神色微变,赫然掀起窗帘看过去,就见宛宁朝前急走几步,姜至已经扶着石狮子站了起来,许是蹲的时间久了,往前蒙的一个趔趄,趁势扶住了宛宁的手臂,皱着眉呲牙:“别动别动,我头晕,脚麻,借我扶扶。”
宛宁不解:“你怎么会在这?”
还未多说两句,身后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她心头一跳,转瞬回眸,就见谢玦大刀阔斧走了过来,手臂上挂着一见玄色披风,一双冷冽的眼只盯着姜至。
姜至装蒜的模样也顿时转成了冷漠,直起身子来,却未松开宛宁的手臂,倨傲地看着谢玦,像是随时要打一架。
宛宁一时慌张起来:“表哥”她想要阻止谢玦过来,怕谢玦动手。
谁知谢玦只是在她身侧停下,径自扯开了她的披风系带,温和道:“你的披风轻薄,别着凉了。”
猝不及防间,她的披风滑落在地,颈项处一阵清凉,姜至目色骤变,脸上阵青阵白,不禁攥紧了拳,宛宁脖颈处那些痕迹刺痛了他的眼,瞬间酸疼无比。
后知后觉的宛宁才反应过来,慌忙捂住难以置信地看着谢玦,谢玦慢条斯理,将手里的披风重新给晚安披上,仔细系好,微微一笑:“外头凉,进去吧。”
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姜至怒不可遏气急败坏吼道:“谢玦!”他冲上去就要揍谢玦一顿,却被季平轻而易举拦住,霍仲等谢玦上了车,跳上车架挥了马鞭。
季平这才心平气和朝宛宁颔首:“表小姐,公爷怕您累着,早些休息,属下告退。”
宛宁噎了一下,抽着嘴角看了眼季平,看着姜至怒气冲冲的模样,有些头疼,无力道:“你不是说饿了,还不回家吗?”
姜至没好气道:“我没家了!老头子被处死了,祖母气得不轻,不愿理我,被太妃接走了。”
宛宁身形一顿,站住了脚,看着他倔强的模样,终是叹息一声:“跟我来吧。”
姜至立刻跟上了,进了府,宛宁让厨娘做了几道菜肴和点心,姜至皱眉:“你怎么不亲自给我做?”
“爱吃不吃。”
“如果是谢玦饿了两天,你会是这个态度吗?”姜至不知是气还是委屈,紧绷着脸看着宛宁。
宛宁抿紧了唇不语。
流霞看到小姐终于回来了,松了一口气,劝道:“姜公子,我们府里的厨娘手艺是一流的,姜公子快尝尝。”
姜至哼了一声,戳着筷子吃了起来。
流霞趁机拉着宛宁到一边,压着声音低语:“小姐,这两日你不在家,外头都传言是姜公子把姜侯爷送上了断头台,他是不孝子啊,连老子都狠得下心,太可怕了,小姐你别和他走得太近了。”
宛宁愣了愣,想起以前流霞还看好过姜至呢,不免有些唏嘘,又问道:“爹爹呢?我两天没回来,怎么不见他?
他有没有问我?”
流霞道:“那日你没回来,老爷也没回来,说是有些账簿有问题,在黄金铺子里看账,这两日都没回来小姐,你在房里干嘛还披着披风,解了吧。”
宛宁慌忙一躲,脸上飞上两片红晕,含糊搪塞过了。
有时候忙起来,宛老爷时常住在店里,宛宁也没有多想,她回头看了眼姜至,像是个没事人一样狼吞虎咽,便让流霞下去了,她走过去帮姜至倒了杯茶:“你没事吧?”
姜至放在碗筷喝着茶,笑了一声:“有什么事,他从未把我当过儿子,我也不会为他伤心,你还记得那日吗?在一个首饰铺子里,他打了我一巴掌,说着六公主,大庭广众之下,他非让别人都知道我不喜欢六公主,就是为了将这件事闹大了让我下不来台,让我得罪皇家,你说有这么当老子的吗?”他说着抽了抽鼻子,“他死了也一了百了,也好让他去地府给我娘我外公赔罪。”说着,他想了一会,一本正经问宛宁,“不过,我娘我外公应该都去投胎了吧。”
宛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问他:“那你有什么打算,姜家怎么办?”
姜至道:“皇上看在太妃的面上,只处置了老头子一个人,不过姜家的地位算是一落千丈了,那些平日里巴结的现在躲都来不及,我也轻松了,不用被逼着娶不喜欢的人,我想先去军中历练一番,立个军功什么的,再参加科考,光耀门楣怎么样?毕竟我是姜家唯一的希望了。”
“你弟,你继母呢?”
姜至目色微冷:“我让那个女人陪葬了。”见宛宁脸色一白,他笑了一声,“有仇报仇,我可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
宛宁的心突突了起来,不是怕姜至,而是莫名有些震动。
姜至突然正色:“阿宁,你跟我一起走吧?离开京城。”
宛宁愣住了,离开京城?走吗?她能走得了吗?温贵妃会放过她吗?若是能走,她要走吗?不牵扯进谢玦和温贵妃的仇恨中,会不会也是个法子?
“我考虑考虑。”
姜至眼中瞬间有了光亮,即便宛宁现在不喜欢他,即便宛宁和谢玦之间有了什么,但若是宛宁和他离开,他就有很多时间才抢占宛宁的心。
谢玦进宫时,皇上正靠在卧榻上闭目养神,听到谢玦来了,他才缓缓起身,咳了两声,谢玦请了安,关心道:“皇上龙体抱恙?”
皇上轻笑:“无妨,有些着凉,你来的正好,姜至,你怎么看?”
谢玦道:“虽有些少年轻狂,但也算是正直,此番大义灭亲,虽是冷血无情,对社稷却有功。”
皇上看向他:“若是他是像他父亲当年那般明哲保身呢。”
谢玦沉默半晌:“皇上是否在苦恼如何处置姜至?”
皇上叹息:“是啊,只是太妃朕不忍心再让太妃伤心。”
谢玦道:“不若让姜至去河南驻防军营历练,一来军中艰苦,磨磨他的性子,而来也算戴罪立功,将来若是立下功绩,太妃也欢喜,也算拉住姜氏这一脉。”
皇上眼中一亮,又咳了两声,才道:“就按你说的办。”
谢玦看了皇上两眼,这时太监总管端着汤药来了,喝了汤药,皇上又说:“端王这次虽是去晚了一步,倒是也将姜升带回来了,你一并拟个犒赏的折子吧。”
谢玦没有意外,端王诛杀不成,回来定要找个名头,看来是在皇上跟前说了是他带回了姜氏父子,他领命退下了,出了御书房,转道去了太医院,询问了太医院院首皇上的病情,的确是感染了风寒,又要来了方子,院首奉承道:“皇上若是知道公爷如此关心圣体,一定感怀安慰。”
谢玦掀眼看了他一眼,勾唇一笑,将方子交还给他。
第77章 第77章答应我,别再见他。
姜至吃饱喝足,本来想赖在宛府留宿,结果被宛宁严厉拒绝了,他只能惋惜地离开,过了会又折了回来,严肃地盯着宛宁,把宛宁盯得浑身发毛,推了他一下:“作甚?”
姜至难得正经:“阿宁,你既答应了我要跟我走,你就别私下见谢玦了,你不能这也想要那也想要。”
宛宁一愣,见他误会了,慌忙解释:“我答应考虑,只是因为我想离开京城,并非”
“诶!你想离开京城就成了!其余日后再说。”姜至不给她解释的机会转身就跑了。
流霞走了过来见宛宁兀自出神,笑道:“小姐,沐浴了。”
宛宁蓦然脸色一红,紧张了起来:“沐什么浴?”
流霞眨巴着大眼睛:“就是沐浴啊,你往常出门一整日回来第一件事不就是沐浴嘛,我都准备好了。”
“我,我先去看看爹爹回来了没有!”说着,她就一溜烟跑了。
流霞奇怪地喃喃自语:“怎么回事去看老爷差人去看一下不就好了。”
宛宁跑去了清祉院,宛老爷还没回来,她喊了大丫鬟来问话,也是说这两日老爷都没回来。
“金叔呢?”宛宁又问。
大丫鬟道:“金叔是和老爷一起出的门,也没回来。”
宛宁一时有些不安,立刻差遣了大总管去店铺瞧瞧,心神恍惚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流霞还等着她,一副不怀好意笑吟吟的样子,拉着她就往净室走:“小姐,该沐浴好好歇着了,你都两天都没回来了,瞧你这憔悴的样子,都不好看了。”
宛宁顿时紧张起来,走到穿衣镜前照了照脸。
“小姐,我帮你更衣。”
“别动!”宛宁大喊一声,吓得流霞僵住了手,“我,我自己来,你先出去。”
流霞心里的狐疑越来越重,木然地点点头:“哦,那小姐你有事喊我。”
宛宁提着心应了,见她走了出去,才慢吞吞开始脱衣服,背对着镜子,只是不敢看,刚脱得**,准备进浴桶,突然流霞冲了进来,一双机灵的眼睛直愣愣瞧着她,刚到嘴边的话全成了一股冷气吸了回去。
“小姐!”流霞尖叫一身,宛宁慌忙捂住她的嘴,满脸通红。
流霞落下宛宁的手,手指颤抖地指着她,冲脖颈一直往下:“你你你啊!”她恍惚间看到大腿内侧都有痕迹,羞得捂住了脸,宛宁已经跳进了浴桶。
氤氲的热气攀升,羞红的脸犹如待採的蔷薇,娇艳欲滴。
流霞一下趴在浴桶边瞪大了眼睛低声道:“你,你和公爷你们这是狂风暴雨啊!”
“流霞!”宛宁生气地嚷道,“以后不准你看那些杂书!”
“那公爷何时来提亲?”流霞慌张问。
宛宁愣住了,默了半晌:“谁说要嫁给他了。”
“你不嫁给他!你都这样,这样了!你还不嫁给他?他没说吗?他是不是不想负责!”流霞想到这种可能,顿时生气了,“他们这种贵族”
“不是!”宛宁抢着解释道,“是我不想嫁给他。”
流霞不懂了:“为什么呀?小姐你不是很喜欢他吗?否则怎么会”
宛宁烦躁地别过脸去:“你不懂,你别问了!”
流霞见她咬唇,纤弱的肩膀轻轻颤抖,她知道,小姐要哭了,她顿时心软,摸着她的头轻声软语地哄她:“我不问了,不问了。”转移话题道,“对了,你不在的时候,梵玥小姐来找过你,我瞧着她是不生你的气了。”
宛宁一喜:“真的?”
“小姐明日要去找梵玥小姐吗?”流霞也高兴了起来。
“好啊。”
流霞伺候着宛宁沐浴,又找了些药膏帮宛宁细细擦拭了,一边擦,一边红了脸,赶紧制止了自己的浮想翩翩,帮宛宁更衣完,两人才出来,猛然一怔。
谢玦不知何时来的,正坐在房中,安闲自在地饮茶,听到她的脚步声,抬眼看过来,嘴角似是噙着笑意。
“你怎么在这!”宛宁惊诧。
“我
为何不能在这?”
宛宁上前拉起他:“这是我的府邸,我的房间,你怎么能说来就来呢,该避嫌的”
谢玦反手握住她:“我们这样的关系,还需要避嫌吗?”
宛宁语塞,石通识相地别过脸去。
谢玦面色微有不快:“说起避嫌,不该来这儿的该是姜至,你让他进你房间了?”
宛宁道:“自然没有。”
谢玦面色稍霁,转头看向流霞:“你去弄些小食来。”
“这是我的府邸。”宛宁摸摸提醒,仿佛在说他随意发号施令。
结果谢玦面不改色:“所以,我不是让你的人去弄吗?”
“”
谢玦捏了下她的手心:“宁宁,我还未用膳。”
宛宁叹息,对流霞道:“你去吧。”
石通笑道:“小的去帮帮她。”
宛宁不饿,本不想吃的,奈何谢玦总是将他觉得好吃的菜夹到她面前,她不吃,他就凉声道:“怎么,陪姜至用过了?”
“你别动不动就提姜至!”
谢玦沉声道:“那你以后别见姜至。”
“”
见宛宁不说话,谢玦忽然认真了起来:“答应我。”
宛宁抬眼看向他:“你说过我说话不算话的,就算答应了你,我也可以反悔的,你要我骗你吗?”
谢玦面色骤沉,冷峻的唇线抿成了一条线,冷冷对峙半晌,他移过目光,面无表情用膳,偏生他这样用膳还十分优雅,只是不一会,他眉心皱到了一起,感觉到胃里一阵灼烧的痛,被气得不消化了。宛宁察觉到了,顿时软了语气:“怎么了,你胃疼了?”
他低眉偏首看她:“你在意吗?”乍听之下有几分委屈,在场的包括石通和流霞皆是一愣。
平日里强势霸道高高在上的人,但凡示弱一些,总是会让人心疼,宛宁的心顿时软成了一摊水:“我让流霞去请大夫。”
谢玦冷硬道:“不必。”他拉过宛宁的手,“你帮我揉揉。”
宛宁的脸顿时烧了起来,慌忙瞥过石通和流霞,还没将手抽出来,石通已经拉着流霞出去关上了门,她瞪了谢玦一眼,只能顺着他掌心按在他的胃部,轻轻按揉打圈。
结果谢玦嫌坐着不舒服,拉着她躺倒了她的床上,闭目养神让她按。
宛宁一开始还有些羞涩,见他面色坦然,渐渐也放松了下来,房中很安静,好一会,她听到谢玦低沉的声音:“骗我也罢。”
打圈的手顿时一顿,见他睁开眼,执着地看着她:“你说你不会再见他。”
宛宁拧眉:“这一点都不像你。”
谢玦嘲弄地一笑:“你就当我是疯了,撞邪了。”他明知她的心结,明知她离开他并非因为姜至,可偏偏还是患得患失了。
他忽然将宛宁拉下来,翻身压住她,灼灼地目光紧紧凝视着她,她要闪躲,他非不让,扣住她的下颚,沉声道:“答应我,别再见他。”
宛宁似是跟他较劲似的盯着他,半晌,才闷声道:“我不见他。”
话音刚落,谢玦的吻落了下来,逐渐失控,宛宁轻喘着压住他的手:“你不是胃疼吗?”
他含糊着:“嗯,不疼了。”
“那也不行”
“没人会进来。”他微凉的唇贴在她的脖颈,却撩起一阵热意,明知不该如此,偏偏他一碰她,她就没了章法。
流霞以为谢玦只是来坐一坐,吃一顿饭,没想到还留宿了,大清早还直接小姐的房间出来了,居然还叮嘱她,让小姐多睡一会流霞目瞪口呆,有权有势就这么明目张胆了吗?
再服侍小姐沐浴时,她已经是个见过世面的丫头了,无比淡定了。
宛宁自知瞒不过她,也不避着了,只说待会沐浴更衣后,先去看看爹爹,再去见梵玥。
谁知爹爹还没回来,连她派去的人都没回来,她一时慌了神,忐忑不安极了,就要亲自去找,谁知刚出府门,就看到一个陌生男人打马而停,跳下马背来,冷着脸走来,看了眼宛宁,声音也冷的毫无温度:“宛小姐?”
流霞见来者不善,立时横臂在宛宁面前:“你什么人?做什么?”
男人径自推开流霞,门房顿时围了上来:“什么人!休得无礼!”
男人不语理会,只看着宛宁:“温贵妃有请。”
众人一听,皆是一惊,她家小姐已经和温贵妃攀上关系了?纷纷往后退了两步。
宛宁却不快道:“我不想见。”
流霞吓得瞪大了眼,急忙拉着她的衣袖低语:“小姐你疯了!那是温贵妃!得罪不得!”宛宁冷冷撇开她的手,她一愣,暗自思忖:难不成因为有了公爷,所以小姐狂了?
男人不急,压低了声音凑上前:“宛老爷却想见你。”
宛宁倏地脸色一白。
她还是跟着他去了,宛宁以为就是随意在外头什么地方见了,没想到竟是皇家园林里的湖边,男人指了下停泊的华贵船只,示意宛宁上船,宛宁犹豫片刻,跨步上前,流霞也要跟着,却被男人拦住了。
“小姐”流霞不安地一喊,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对劲,“要我先回去吗?”她暗示的很明显,就是回去找谢玦。
可宛宁却摇了摇头:“你在此候着。”
“小姐!”流霞不可思议,可宛宁已经转身上了船,不一会,她就看到船缓缓划走了,逐渐划到了湖中央,然后停了下来,她的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紧紧盯着,一瞬不瞬,不敢放松。
第78章 第78章只觉得心都是僵硬的了。……
每回见温贵妃,她总是那样美丽温柔,高贵优雅,笑吟吟地看着宛宁,那像极了母亲的深情,可宛宁只觉得虚伪,不管她如何亲近,宛宁只是冷着一张脸。
“是你抓了我爹爹!我要见我爹爹!”
温贵妃微微蹙眉,一点不像是三十好几的女人,还有着年轻姑娘的娇憨,怪不得,这么多年她仍然能独得圣宠,她有些委屈道:“你怎么能这样说娘亲,他是你爹爹,是我的爱人,我怎会抓他。”
宛宁一张脸气得通红:“你胡说!你根本不爱爹爹!否则你怎么会忍心拿他来利用我!”她也不爱她。宛宁根本不在乎温贵妃爱不爱她,可此时还是油然而生一丝酸楚,拼命忍着不哭,只是干咽气,“我不想和你说话,我要接爹爹回家!”
温贵妃只是坐下来,桌上摆了一桌精美的糕点,她悠然道:“可是你爹爹想要和我在一起,他爱我。”
宛宁红了眼,声线露出了一丝不稳,为他爹爹抱不平:“你既知他爱你,你为何还要这样对他!”
温贵妃盈盈一笑:“不说那些扫兴的事,来,这是娘为你准备的糕点,这花折鹅糕你不是很喜欢吃吗,那时在国公府做客,你还特意向厨娘学了这一道点心,来尝尝,这是宫里的御厨做的,定然比国公府的厨娘做的还好吃。”
宛宁顿时一僵,从头凉到了脚,心惶惶不安:“你,你怎么知道国公府有你的人!”宛宁蓦然瞪大了眼睛,疾走两步,紧盯着她,“是织罗?”一想到织罗可能是温贵妃的人,宛宁顿时不寒而栗,恨不得立刻跳下船去告诉谢玦。
温贵妃长吟一声:“哦是那个在谢玦院子里当差的丫头,我倒是想让她成为我的人来着,只可惜啊,是个滴水不漏的丫头,警惕性很高啊,别的小姑娘见到英俊的男子,总是要多看两眼,她竟是一眼也不屑于瞧的,定国公到底是会调教人的。”
听着这话宛宁稍稍松了一口气,皱眉看着她:“那国公府里谁是你的人?”
温贵妃轻轻笑了起来,爱怜地掬住她一缕青丝:“宁儿,方才我还觉得你挺聪明的,现在怎么又这么天真呢,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宛宁抢回自己的头发,生气地盯着她:“那你找我来做什么!”
温贵妃站
起身走到宛宁身边,想要搂她的肩,宛宁侧身躲开站到了窗边,一双眼睛盯着湖面发呆,温贵妃脸色僵了一瞬,又兀自笑了,走到她身边,轻声软语道:“为娘想请你帮个忙。”
宛宁侧首看她:“堂堂温贵妃,还有需要我帮的忙吗?恐怕我爱莫能助。”
“你可以,这个忙只有你能帮。”温贵妃定定望着她,“过两日就是寒衣节了,每年这日,皇上都会赏赐大臣棉衣以示关怀,今年皇上龙体抱恙,天恩所赐,让我代为效劳”
她话还未说完,宛宁便一脸不解:“为何是你,不还有太子吗?”
温贵妃面色一冷:“太子又如何?你是觉得我代替不了皇上吗?”
宛宁心头一惊,抿紧了唇不语。
然后温贵妃又恢复了温柔的笑意:“那日,大殿宴会之上,我想请你给定国公敬酒。”
宛宁几乎是立刻撇过脸去:“我不敬!”
“你必须得敬,只有你敬的酒,他才会喝。”温贵妃一脸坦然,即便宛宁盯着她的目光那样避如蛇蝎,她还是微笑以对,“你猜出来了你知道,我和谢玦注定是至死方休的,当初你若是听我的嫁给他,不闹出这么多事,我们未必会走到这一步,既然走到了这一步,那只能是他死,我活,你听明白了。”她连装都不屑于装了。
宛宁难以控制,气得双肩发颤,咬牙道:“我不会帮你!”她死死盯着温贵妃,见温贵妃不为所动,她几乎要崩溃了,“你知道我爱他!”
温贵妃笑得无情:“那你就不爱你的爹爹了吗?”
宛宁心跳骤停一瞬,脸色“唰”的一下白了,心如刀绞,含泪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满腔的怒火集聚心头,她张了张嘴,喉间的酸痛却让她发不出声,她用力咽了下气,声嘶力竭:“我是你的女儿啊!你怎么能这样逼我!”眼泪抛沙似的流了下来,脆弱地像是风吹一下就倒,“就算你不爱我,难道你对我一点愧疚都没有吗!”
温贵妃没有一丝动容,脸上的笑意依旧是冰冷的:“正因为你是我的女儿,你才应该站在我这边,难道你想看谢玦杀了你的母亲吗?我十月怀胎历尽艰辛生了你,是我给了你生命,难道你不应该报答吗?我也没让你杀了谢玦,只是喂他一杯酒而已,你都不愿吗?”
宛宁像是看着怪物一样看着她,终于回过一口气来,咬牙道:“即便我帮了你,你也杀不了谢玦,你会有报应的”
温贵妃脸色骤变,“啪”的一声,狠狠打了她一巴掌:“混账!你竟敢诅咒你娘!”
豁然抬头对上温贵妃阴鸷的目光,宛宁捂着热辣的脸颊,心头拔凉,在她的眼里只有九皇子一个儿子,她这个女儿,只是一个可用的工具罢了。
这是彻底撕破脸了。也对,温贵妃攥着宛老爷的性命威胁宛宁,只要宛宁帮了她,等她除掉谢玦,她就高枕无忧,再也不需要宛宁这个女儿了,那么何必再假惺惺的呢。
温贵妃重新调整情绪,再度优雅地坐了回去,柔声道:“只要你敬了谢玦一杯酒,我就放了你爹,否则,你再也休想见到你爹,自己想清楚,是爹爹重要,还是情郎重要。”
她不过宛宁已经死灰的脸色,幽幽道:“不急,离寒衣节还有十日,你还有时间慢慢想。”
船上安静了下来,宛宁放在捂着脸的手,忽然“噗通”跪在了温贵妃面前,地上仿佛全是玻璃渣子,刺进她的膝盖,痛折了她一身的骄傲,她给温贵妃磕头:“我求你,求你放了爹爹,我们马上离开京城好不好,我们不会妨碍你”
即便宛宁这样声泪俱下,低三下四,温贵妃的柔夷捧起宛宁的脸,温柔地替她擦去眼泪,语声温柔极了:“瞧你,哭得这样伤心,你到底才十六岁,还小,才说出这样天真的话来,来,起来,好好拾掇一下,回去准备准备,等我杀了谢玦,你就能见到你爹爹,但若是我死了”她停顿了一下,嫣然一笑,“你就永远见不到你的爹爹了。”
此时船已经重新靠岸了。
流霞一直等在岸边,立即期盼起来:“小姐小姐!”呼喊间,就见宛宁失魂落魄地走了出来,脸色不见半点血色,流霞心头一跳,急忙迎了上去,就见宛宁轻软的身子如弱柳般往下滑去,流霞吓得惊呼,“小姐!”扑上去撑住她,可她也是个小姑娘,哪里有力气,一起跟着宛宁摔倒岸上,她撑着起来抱住宛宁的身子,见她已经不省人事,顿时哭了出来,“小姐!你别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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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宁病了,无精打采地躺在床上,姜至得了皇命就要去河南了,他临行前来看宛宁,不由大吃一惊,整颗心都揪了起来,也不顾什么男女大防,推开流霞快步走到了宛宁床边,满眼心痛:“昨天还好好的,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他手忙脚乱地握着宛宁的手,探宛宁的额头,“有没有请大夫,有没有吃药。”
流霞道:“姜公子不必担心,小姐没事。”她话是这样说,眉心却皱在一起,可是小姐不让她说实话,只能道,“姜公子还是过来坐吧,叫人看见都不好啊。”
可姜至是什么样的人,立刻瞪她一眼:“你家小姐都病了,还说什么规矩!”转而柔声问宛宁,“要喝水吗?”
宛宁摇头,似是看着他,又似是没有聚焦,姜至垂眸,黯然道:“阿宁,我要离京了。”宛宁的目光聚焦了起来,眉心微蹙。
他直视她,又闪躲了,愧疚道:“之前说要带你一起走,目前怕是不行了,我要去河南的驻防军队,是皇上的意思。”
宛宁有些担心:“是惩罚吗?”
姜至没有立刻回她,似是略有沉思,半晌才道:“算是了。”他又道,“不过,你等我好不好,我很快就会回来,到时候我再带你走好不好?”
宛宁有些奇怪:“你是奉旨去河南,哪能很快呢。”
姜至微有一滞,干笑了两声:“也对,是我着急了。”
宛宁心道,她也不能走了,等他回来,也不知是个怎样的光景,便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姜至立刻紧张地给她抓了个靠垫给她垫着坐趟着舒服些。
“我不能送你了,你多保重,”她微微一笑,“祝郎君前程似锦。”病中的宛宁眼神都是柔和的,笑起来更像是晕在光圈中一般,姜至情不自禁伸出手,想要摸她的脸颊。
“宁宁。”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隐含着怒意,宛宁抬眼看去,谢玦正站在门口,清俊的脸上尽是阴寒,望她一眼,跨步走了进来,宛宁垂眸低首,神色微暗。
姜至收回了手,奇怪的是,他竟没有跟谢玦呛声,只是朝宛宁微微一笑:“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宛宁抬眼,朝他嫣然而笑,谢玦目色微沉,姜至起身走过他身边时,朝他看了一眼,谢玦也看了过来,两人目光相接的一瞬,又移开了,姜至朝门外走去,谢玦则走向了宛宁床边,坐了下去,看着她苍白的小脸,沉声道:“喝药了吗?”
“嗯。”宛宁有些冷漠。
谢玦自然察觉到了,他握住她的手,触及一片冰凉,不禁握紧了,低声道:“不是答应过我不再见他。”
宛宁淡淡道:“骗你的 ,怕你纠缠不休,你也说过我可以骗你。“谢玦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她继续道,“而且,他是我的好朋友,我为何不见他?”
“宁宁。”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是快要克制不住的怒火。
宛宁用力抽回手:“你回去吧,我累了,要休息了。”她说着躺了回去,背过身去,当真闭上眼睛,一点都不像理谢玦的模样。
谢玦搁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握了起来,力持声音温和:“那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宛宁听到了离开了脚步声,脸渐渐埋进了被褥里,许久,流霞似乎听到了呜咽声,她急忙走过去,着急道:“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这么善变了,是不是温贵妃跟你说了什么,为何不告诉公爷,他那么厉害,一定能解决的!”
宛宁忽然翻身坐了起来,睫羽上还悬着眼泪,脸颊红彤彤的:“你要是敢告诉他,我就再也不要你了!”
“别啊小姐!”流霞立刻道,“我不说,坚决不说。”
梵玥从谢玦那得知了宛宁生病的事,谢玦让她多陪着宛宁,她就堂而皇之地搬进了宛府,挤到了宛宁的床上,不顾宛宁的反对,拥着她,见她还要赶她回去,她生气了:“宁宁,你矫情够了啊!你莫名其妙抛弃我哥哥我都不生你的气了!总之我要住在这陪你!你要赶我走,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正所谓一物降一物啊,宛宁妥协,只能跟她约法三章:“那你不许提起你哥哥。”
梵玥张了张嘴,只能闷闷“哦”了一声。
阑笙和菱戈先后得知了宛宁生病的事,菱戈自己是老板,行动自由,阑笙虽已为人妇,但有丈夫宠着,去哪都不受拘束,都有宋含章在婆母在顶着,她也是自由惯了,是以两人几乎每日都来,四个姑娘很是惬意。
宛宁尽量不去想温贵妃的事,等到第七天时,身子也大好了,梵玥三人就拉着宛宁上街去逛铺子,阑笙却奇怪:“怎么这几日都没宛伯父?”
“他生意场上有些急事,回去朝夏了,走得急。”宛宁勉强笑着解释。
菱戈不禁羡慕:“宛伯父真是赚大钱的主儿,我要是何时能把生意做那么大,我做梦都得笑醒。”
梵玥糗她:“财迷。”
几人说笑间走到了金玉楼前,却是一愣,阑笙道:“梵玥,那是你家的马车,谁来了?”
梵玥也是疑惑:“我家除了我,还有谁会逛首饰铺子啊。”
宛宁默了默想走,却已经被她们拥着走了进去,就看到南边的隔间里,萧姗音正站在首饰架前挑选,拿起一直金镶玉的海棠簪子转身笑道:“这支如何?”
梵玥四人朝着她的目光方向看去,皆是一怔,就见谢玦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神色淡淡,出众的气质十分夺目,萧姗音微微一笑,也很是优雅,不禁让人想起那个词来,琴瑟和鸣。
今日天气冷了,宛宁的手指有些僵硬,她捏了捏,只觉得心都是僵硬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