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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限定20

    这个问题,苏暗没有答案。

    累么

    人活着就挺累的。

    装乖扮巧是最轻松的一件事了,只需要说几句话,做几个可爱的动作,再或者是装傻扬着笑,就会收获大家的同情和可怜。

    苏暗就是靠着大人那点微薄的怜悯活到现在的。

    伪装对她来说早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看人下菜碟也成为她人生里最基础的一部分。

    苏暗没能回答黎青禾,只是看着她浅笑,看起来甜美的梨涡更深些许。

    她体贴地给黎青禾掖了掖被角,“再睡会吧,我帮你看着点滴。”

    ……

    黎青禾闭上眼却睡不着,耳边不时传来书本翻页的声音。

    苏暗的呼吸很轻,但在这静谧空间里却听得一清二楚。

    黎青禾的脑子里乱糟糟的,连身体传来的酸痛感都被她忽略了。

    幸好她也不是个喜欢为难自己的人,想不通的事儿就懒得去想,也没去管苏暗为什么要伪装成两面人生活。

    这与她无关。

    可是黎青禾的梦里出现了那条跑道,喧闹嘈杂的人群里,那义无反顾折返回来把她抱起的人影,轻而易举就勾勒出一副让人难忘的画面。

    那幅画是彩色的,能用这世上最瑰丽的色彩来描绘。

    ……

    苏暗轻轻地翻动着书页,这是她前两天刚从图书馆借来的书。

    木心的《文学回忆录》,很简朴的装订本,但很好看。

    有些内容她看起来还是有些吃力,但无所谓,看过就可以,她能记得一半的内容。

    流动的光影穿过玻璃照射进来,浮光跃金落在她手边的书页上,晕染得像是一副很好看的油画。

    苏暗的视线落在黎青禾身上,闭上眼的她少了几分冷厉,也没了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只是一个漂亮的姑娘。

    该怎么形容黎青禾的漂亮呢?

    苏暗觉得就像她手里的这本书一样,哪怕用最简朴的封面也不影响内容的精彩。

    那么多人穿着同样的校服,她就是更耀眼。

    黎青禾睡得并不安稳,眉头微微蹙起,苏暗的书页也很久没翻过了。

    等到夕阳落下,校医室的白炽灯亮起,黎青禾的点滴打完,苏暗坐在那儿给她拔了针。

    黎青禾的手冷得像冰,同处一片空间里,黎青禾还盖着被子,苏暗就穿着一件单薄的校服坐在那儿,但苏暗的体温就是比她高。

    苏暗的手拔掉针管的那一瞬,黎青禾的手指抖了下,但她却没睁开眼。

    苏暗垂下眼没说话,指腹隔着白胶带紧紧摁在拔了针的地方,有血泅出来,但很快就没了。

    黎青禾皮肤白,又很瘦,血管格外明显,尤其被苏暗这样摁着,一条条青色的血管展露出蓬勃的生命力。

    过了好一会儿,苏暗才松开手,她回到椅子上的时候余光扫到黎青禾的脸,眼皮微微抖动,睫毛都在颤。

    一看就是在装睡。

    苏暗就当做不知道,继续翻动着手里的书。

    校运会结束了,大家也都忙着办庆祝会,整座学校洋溢着欢乐的气氛,苏暗不太想融入这种热闹,安静地缩在这里看会书挺好的。

    所以没必要去拆穿黎青禾。

    中途校医来看了一次,发现苏暗已经帮黎青禾拔了针,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晚上八点多,黎青禾睁开了眼睛,苏暗帮她拔针的时候她确实醒着,但有些说不出的尴尬,所以干脆装睡。

    后来苏暗很有节奏地翻动着书页,就像助眠的白噪音,她还真的睡着了。

    醒来后就看见苏暗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怀里那本书。

    苏暗的额头很阔,头发和眉毛乌黑,扎着最单调的马尾,认真又平静。

    黎青禾没说话,抬起胳膊枕在头下就那么躺着望向雪白的天花板,隔了会儿就听见苏暗问:“醒了?”

    黎青禾没回答,反倒问:“好看么?”

    苏暗怔住,不知道黎青禾在问什么,所以犹豫自己的答案。

    很快,黎青禾就补充道:“你那书。”

    “好看。”苏暗有些不舍地合上书。

    黎青禾见状垂下眼:“再看会吧,现在校门也没开。”

    校医室内的安静并没有因为黎青禾的清醒而打破,仍旧安静,她躺在那里一言不发,连眼睛眨动的频率都很慢。

    苏暗则继续看起了书,直到晚自习下课铃响起,校园里没多久就像被泼了一瓢开水的油锅,顿时沸腾起来。

    黎青禾才从病床上站起来,很少运动的她经历了一次长跑,下床时肌肉还没反应过来,膝盖一软差点倒在地上,苏暗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黎青禾沉默着,眉头微蹙,下意识想抽回自己的胳膊,但苏暗搀着她的手臂坚实有力,完全不像看起来这般瘦弱。

    “放开。”黎青禾低声说:“我自己能走。”

    “等出了校医室我就放开。”苏暗说:“你现在双腿肌肉还没恢复,酸疼又胀是正常的。”

    黎青禾却没听,用尽了力气把自己手臂从她手中抽出,垂下眼往前走,“不用这么讨好我,苏暗。”

    那清清冷冷的嗓音喊她的名字,让苏暗怔了几秒。

    不过片刻,黎青禾已经走出了校医室,从后面看过去,她的腿还是有些不便,走路的步伐也显得奇怪,可她背脊还是挺的笔直,姿态很好看。

    苏暗疾跑几步走上去,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跟她一起并肩走着。

    这种情况肯定是不能再骑电动车了,苏暗正思考是跟黎青禾一起坐公交还是打车。

    没想到一出校医室,苏暗就看见了姜顺。

    他拎着黎青禾的书包站在墙边等着,见到黎青禾后笑着揶揄:“黎姐,三千米战将,牛啊。”

    黎青禾眼皮微掀,乜了他一眼:“不会说话就滚。”

    “滚什么滚。”姜顺问她:“还能走吗?我背你?”

    “刚才我是爬下来的?”黎青禾没好气地反问。

    姜顺不恼,摸着脑袋嘿嘿傻笑,又看向旁边的苏暗:“苏暗,今儿你载黎姐呗。”

    姜顺喊她的时候自然又顺畅,苏暗都不知道自己何时跟他这么熟了。

    “不用。”黎青禾说:“你送我。”

    “那苏暗呢?”姜顺问:“骑你车?”

    黎青禾顿了下,从他手上把自己书包拿过来,语气冷冷:“关你屁事。”

    在姜顺不解的目光里,黎青禾扯着他一起走了,独留苏暗站在原地。

    路灯的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苏暗在那站了会儿,准备回教室去拿书包,一转身就看见了朝她走过来的陈诗情。

    陈诗情走近了把书包递给她:“我也不知道你要看什么书,就一样拿了点,都是你平时爱做的。”

    这话说得就像给苏暗买了些零食一样。

    苏暗跟她道谢,陈诗情却摆手,跟她一起往外走时还心心念念着黎青禾,凑近了低声问:“黎青禾还好吗?”

    “还好。”苏暗说:“体力不支带来的昏迷,打完点滴就没事了。”

    “那你们怎么没一起走啊?”陈诗情问。

    “她跟姜顺一起走了。”苏暗说:“我坐公交回家。”

    陈诗情低低地哦了声,等走出校门口才又有些难为情地开口:“别管她们说的,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苏暗懵住:“什么?”

    陈诗情抿了下唇,略显为难,正犹豫着要不要说的时候,不远处传来几人说笑的讨论声。

    “今天跑三千米的时候,那个女生为了巴结黎青禾可真是厉害啊。”

    “废话,那可是黎青禾。”

    “哎,你们说她俩真没点什么吗?”

    “能有什么啊?黎青禾独生女,她就是想巴结人家罢了。”

    “不是说她很穷吗?孤儿一个。”

    “她巴结错人了哈哈,谁不知道黎青禾是出了名的傲气。”

    “……”

    那些说笑声逐渐消失,很快又有新的人路过,仍旧是这个话题。

    陈诗情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下苏暗的胳膊:“你别往心里去,她们就是嫉妒你。”

    “嗯。”苏暗很轻地嗯了声,陈诗情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把自己的安慰听进去,但苏暗的情绪不高。

    “班里人说得更过分吧?”苏暗扫了她一眼。

    陈诗情先是摇头,后叹了口气,“没事,过几天她们就不说了。”-

    苏暗跟陈诗情一起走出学校,在公交站牌那等公交车,跟最初那段时间一样坐车回黎家。

    同样的路,坐在公交车上跟坐在黎青禾电动车的后座感受完全不同。

    拥挤的空间,喧嚷的人群,车内没一点风,时不时还有臭汗味传来,准确无误地钻入苏暗的鼻腔内。

    苏暗连呼吸都放缓了,好不容易挨到下车,苏暗站在原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才往黎家走。

    苏暗在楼下看见了黎青禾,她松松垮垮地背着书包,正低头玩手机。

    苏暗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似有所感那般,黎青禾抬起头,看见她以后就收起了手机,拉开楼门往进走。

    进了电梯,黎青禾继续低头玩手机,声音冷淡:“不是想等你,不用多想。”

    苏暗很闷地嗯了声,不似之前那般热络,反倒像个闷葫芦。

    这反应让黎青禾愣怔几秒,下意识问:“你生气了?”

    “没有。”苏暗回答。

    黎青禾:“……”

    没有才怪。

    但黎青禾不会安慰人,也不想安慰。

    今天在操场上昏迷就已经很丢人了,被苏暗抱去校医那更丢人。

    黎青禾对苏暗的观感很复杂,一方面觉得她很讨厌,一方面又觉得她很有趣,说好听点是曲意逢迎,滴水不漏,说不好听就是两面三刀,这种人通常都没心没肺。

    就像养不熟的狗。

    黎青禾不想在她身上浪费时间,再说,她抢走了自己的地方,以她不容拒绝的姿态进入了这个家。

    黎青禾最讨厌别人抢她的东西,哪怕她从来不用,也不可以被抢。

    可是这个家里,最近更空旷了,只有她和苏暗。

    从起初的不习惯到现在默认两人一起吃早饭,一起放学回家,倒真有了种同伴的感觉。

    但黎青禾的理智仍旧很抗拒接纳苏暗。

    苏暗到她家来这件事就像是她的父母在对她做服从性测试,接受一个苏暗可以,那以后呢?

    张暗、李暗、王暗……是不是都会以不同的方式进入她家?

    这样的生活,无休止的。

    黎青禾觉得疲惫,也没再去跟苏暗搭话,回家以后就直接进了房间。

    直到她卧室里的灯亮起,苏暗才摆好两人的鞋,借着门缝下微弱的灯光回房间。

    ……

    苏暗确实没有生气,只是有些失落,没有精力再去做讨好谁的事。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拿出一张数学卷,一张物理卷,打开台灯埋头写起来。

    写完以后十点半,整个世界万籁俱寂。

    苏暗伸了个懒腰,肚子咕噜噜地叫起来。

    晚上她在校医院陪护黎青禾,没有吃东西。

    那些恼人的烦乱失落情绪已经消散得无影无踪,苏暗关掉台灯出了房间。

    周倾和黎逍游都没回来,周倾是去了外地出差,黎逍游仍旧在值班。

    家里只有她和黎青禾,苏暗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洗完以后看见角落里闲置着一个泡脚桶,犹豫后打开花洒把泡脚桶冲洗干净,又拧到最大接水。

    做完这一切才去厨房准备煮点面条吃,刚接水将锅放在燃气灶上,黎青禾房间的门打开。

    嘭——

    青蓝色的火焰亮起,苏暗回头看向黎青禾,走到厨房门口朝她笑着问:“饿不饿?”

    黎青禾顿住,她以为苏暗最起码要两天不跟她说话的。

    也可能是两年。

    反正如果是她,她可能这辈子都不跟对方说话。

    但没想到,只过了不到两小时,苏暗又能照常跟她笑,跟她说话。

    “还行。”黎青禾说。

    “我要煮面条,你吃不吃?”苏暗问。

    “康师傅红烧牛肉面。”黎青禾也不客气了,直接坐在餐桌前:“谢谢。”

    苏暗哦了声,“加蛋吗?”

    “两个。”黎青禾说。

    客厅里没开灯,只有厨房的余光照进去,黎青禾就坐在昏暗的环境里玩手机。

    苏暗则是去了卫生间,把接好水的泡脚桶拎到了黎青禾身前。

    氤氲的热气在客厅内散开,黎青禾微怔,“什么意思?”

    “长跑完以后泡脚会让肌肉舒缓些。”苏暗说:“不然明天会更疼。”

    做这些苏暗也没有邀功的心思,转身就往厨房走了,进去之前还顺手把餐桌的小灯打开,黎青禾坐的那一块便有了光亮。

    黎青禾怔愣地看着面前的泡脚桶,又转头看向在厨房里忙碌的苏暗。

    清瘦的身影穿着件样式简单的白T,宽松的墨色校服裤把她的腰衬得愈发细,高马尾在她脑后一甩一甩,可她整个人很平静。

    黎青禾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把脚伸进泡脚桶里。

    水温很烫,黎青禾的脚很快就被烫红,苏暗端着两碗面出来,将两个蛋的那碗放到她面前。

    黎青禾闷声道:“你已经在这个家里立足了,没必要讨好我。”

    “与其说是讨好,不如说……相依为命?”苏暗朝着她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语气很真诚。

    但她平常跟那些大人说话时也是这样,真真假假连她自己都分不清,弯起的眉眼,沉实的嗓音,“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呢。”

    黎青禾沉默了,她还没试过一边泡着脚一边吃泡面,是苏暗说这样效率比较高,所以她这样尝试。

    感觉还不错。

    昏黄的灯光下,房间里想起错落有致的吸面声,即便是廉价的方便面两人也吃得津津有味。

    这是黎青禾今天的第二顿饭。

    从早上吃过苏暗给她买的豆浆油条以后,就再没吃过东西。

    等到吃完,苏暗要去收拾,黎青禾淡淡道:“你休息吧,我来收拾。”

    苏暗动作微顿,“你的腿还没好。”

    “也不至于废了。”黎青禾无所谓地说:“死不了。”

    苏暗继续收拾,“我来弄吧,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

    “这是交易?”黎青禾问。

    “可以。”苏暗说。

    黎青禾泡完脚,身上已经出了层薄汗,黏腻腻的,连带着客厅的温度都有些高,清冷的眉眼落在苏暗身上,语气淡淡:“你问。”

    “为什么要报三千米?”苏暗说:“你似乎并不擅长运动。”

    黎青禾顿住,她正弯腰拎泡脚桶,但并没拎动。

    这桶里的水很重。

    这一幕也正好印证了苏暗的话。

    黎青禾确实是个没什么运动神经的人,连每天的早操跑完都气喘吁吁。

    苏暗见状立刻道:“放着我来吧。”

    黎青禾却没服输,用尽浑身力气拎起桶放到卫生间里,一脚踢倒桶,水哗啦啦地流到下水道里。

    苏暗以为黎青禾不会回答自己的问题了。

    但黎青禾再转身回去,风轻云淡地说:“没人报名我就试试咯。”

    实际上那天她们体委为了个三千米,一下课就求爷爷告奶奶的,还被人避之不及,她看着心烦,直接报了名。

    心想,不就是个三千米嘛,还能死过去?

    没想到她没死,晕倒了。

    更丢人。

    还不如死了呢。

    第22章 限定21

    这个回答在苏暗意料之外,但仔细想了想确实也没比这个更合适的答案。

    反正她是黎青禾,说什么都可以。

    苏暗也不是真的对她跑三千米的原因好奇,不过是找个借口去洗碗。

    洗过碗后,苏暗的饭还没消化,准备做两套题再睡。

    途径浴室时看见浴室的灯亮着,有水声传来,应当是黎青禾在洗漱。

    苏暗回了房间戴上耳机,轻柔的抒情曲把她这一天的疲倦都给带走,隔了十几分钟,房间里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咚——”

    富有节奏,也很有耐心。

    苏暗摘下耳机去开门,门口却没人。

    浴室的灯已经关了,只剩下氤氲的水汽从浴室里散出来,依稀还能闻到清淡的沐浴乳香,偏果香的一种香调,跟这个萧索的秋天不太搭,却莫名地好闻,又迷人。

    苏暗房门口放着一瓶燕麦酸奶,刚从冰箱里拿出来,被温热的手触摸过,所以残留着水珠。

    酸奶下压了张纸条,独属于黎青禾那龙飞凤舞的字迹写着:[公共区域的东西你可以用,吃的喝的也随你拿。ps:我的房间不属于公共区域。懂?]

    就像怕人知道她是好心一样,非要后边加那些不客气的话,以此来显得嚣张跋扈。

    苏暗很想提醒黎青禾,会咬人的猫不叫。

    像黎青禾这种的,只是看上去很嚣张,实际上乖顺的不得了。

    但她不会说,跟黎青禾说这些那不是自找不痛快嘛。

    这些已经是黎青禾释放出的善意了,苏暗之需要照单全收并以感激的心理继续回馈她就好。

    哪怕黎青禾说不喜欢,不需要,但她也不会讨厌。

    苏暗拧开酸奶喝了口,很凉快,又回房间继续做题。

    听到关门的声音,黎青禾支棱起来的耳朵才垂下来,房间里只开着一盏台灯,她坐在书桌前,手边铺开一张画纸,只有寥寥几笔线稿,但图案已栩栩如生。

    画纸上是今天在赛道上奔跑的苏暗,她真的是个很坚定的人,上了赛场就要拿第一,眼睛里只有终点。

    不像她,漫无目的。

    而且她几乎每天都学到十一点以后,像是一台学习机器,从来都不会累。

    黎青禾有几次十一点半去卫生间,才看见她房间的灯熄灭。

    她似乎过着跟自己完全相反的人生,像这种人在想什么呢?

    黎青禾不喜欢别人对她太好,因为难以回馈,尤其是朋友这种存在,给的多了越界,给的少了不够,所以黎青禾慢慢就没了朋友。

    晚上回房间后黎青禾有点跟自己怄气,为什么偏偏要去跑三千米,为什么非要去做自己不擅长的事,又*为什么……要欠下苏暗的人情?

    但怄气完,黎青禾就思考该如何偿还这人情债。

    想了想,大不了把公共空间给苏暗让渡一点。

    说实话,苏暗跟以前来过她家做客的那些小孩一点都不同。

    苏暗极有分寸感,从来不会去动这个家里不属于她的东西。

    那么大个冰箱,她也只吃自己买来的东西。

    黎青禾不怎么爱吃零食,但家里经常没饭,所以她每周都会去超市采购一次,还会有爷爷奶奶、姥姥姥爷给寄来的东西,因为懒得分类,她都会一股脑塞冰箱里。

    但没过多久会发现苏暗将这些东西整理得井井有条,归类放在冰箱,甚至附上物品清单以及整理的原因。

    无非就是闻到了臭味,发现已经有东西在冰箱里腐烂,所以她才进行整理。

    苏暗整理出来的清单可以当作一些小店模板的程度,放进wps能原地拉一张excel。

    但苏暗从来都不会吃,也不会用它来做饭。

    黎青禾想,只是因为她下个学期就要去住校,所以才愿意把公共空间让渡出来,并不是因为其他事情。

    嗯,就是这样。

    ……

    苏暗倒不知道黎青禾怎么想,一不小心做题就做到了晚上十二点多。

    周倾出差回来看见她门缝下还有灯光,便敲响了她的门。

    看见她还在做题,压低声音跟她聊了会儿,问起了校运会她参加项目的事,得知她拿了两个奖牌还挺高兴,又让她学习压力不要太大,身体为重。

    苏暗点了点头,周倾又塞给她两百块钱,苏暗拒绝,“您给我的零花钱足够了。”

    “拿着吧。”周倾说:“这段时间你照顾青禾辛苦了。”

    “没有,是姐姐一直在照顾我。”苏暗浅笑,“姐姐比较辛苦。”

    “你就别给她找补了,她什么脾性我还不清楚?”周倾说:“没为难你就算好了,不过既然你来了我们家,也是我们家的一分子,我还是希望你们能相处融洽,如果她做了过分的事,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会为你做主的。”

    不管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对于苏暗这样一个借住者来说,算是很妥帖了。

    但可能最近苏暗跟黎青禾相处的时间比较久,又身为旁观者,此时听了这些话不由得有些替黎青禾难受,原本不想掺合的,但犹豫片刻还是道:“周阿姨,黎姐姐真的没有欺负我。反而,她对我很好。”

    是有些夸张,但并不算离谱。

    苏暗侧过身,露出桌上的酸奶:“酸奶也是黎姐姐今晚拿给我的。”

    周倾愣住,难以置信,“真的?”

    “嗯。”苏暗诚恳点头:“黎姐姐可能跟您想象得不太一样,她对我挺耐心的。”

    “那你的性格挺对她胃口。”周倾说:“你们相处愉快我就放心了。”

    说完也就意味着两人的话题结束了。

    但苏暗又多嘴地提道:“今天黎姐姐也跑了三千米,体力不支晕倒了,您……可以关心她一下。”

    为了不让周倾觉得她多管闲事,苏暗的姿态放得要多低就有多低。

    周倾怔了几秒,皱眉低声道:“总做些没用的事。”

    说完后也意识到自己失言,提醒苏暗早点睡,心事重重地回了房间。

    第二天早上苏暗如期起床,昨天跑完的三千米对她没有任何影响,照旧去公园跑了步。

    再回来时就看见在厨房里忙碌的周倾,她应该是早起去市场买了牛骨,这会儿正炖着牛骨汤。

    黎逍游值完夜班回来闻见这股香味,又看见早起下厨的周倾,笑着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啊?”

    “没什么。”周倾说:“你那个女儿不自量力去跑三千米,还晕倒了,我炖点骨头汤给她补补。”

    完美遵循了吃什么补什么的定理。

    黎逍游得知黎青禾跑三千米的反应跟周倾如出一辙,只不过没说那么严重,只抱怨:“平时从连步都不跑的人突然跑什么三千米啊,晕倒也不亏。没什么大事吧?”

    “听苏暗说是没什么大事。”周倾说,“她总是干些出格的事。”

    黎逍游一点都没有值完夜班的疲惫,换了家居服又出来跟周倾一起忙碌。

    所以等黎青禾起床的时候,餐桌上摆着丰盛的早饭,连她自己都傻了,不太自然地坐在餐桌前:“今天什么日子,竟然都在。”

    “没什么,吃饭吧。”周倾说。

    分明在黎青禾没起床时两人还讨论得那么热烈,等黎青禾坐在餐桌上了反倒语气平平,就当是一顿家常便饭。

    吃过饭后,黎青禾照常出门,朝阳初升,光并不炙热,还伴随着清风。

    苏暗往公交站走,结果刚走到小区门口,黎青禾骑着电动车停在她身边:“上车。”

    苏暗犹豫几秒,坐在她后座,温声问:“你腿还疼吗?”

    “不疼。”黎青禾冷冰冰地回答。

    但这身体就像在跟她作对一样,话音刚落腿就传来一阵抽痛,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怎么了?”苏暗问。

    黎青禾仍旧冷冷地:“没事。”

    很酷,很冷,但苏暗坐在后边低声笑了。

    还挺能装呢,黎青禾。

    ……

    校运会的风潮还延续了三天的运动热,每到大课间和晚饭时间,操场上总有很多人在跑步。

    而苏暗跟黎青禾之间也传出了很多流言蜚语,毕竟在三千米的赛场上,很多人都看到了她在最后冲刺时折返回去抱起黎青禾冲向校医室。

    但最多的话术还是说她想巴结黎青禾,然而黎青禾看不上她一个孤儿院出来的。

    这类流言很多,但苏暗都没放在心上,毕竟说不到她面前来。

    可是他们班里因为她没能拿到唾手可得的奖牌,对她颇有微词。

    每到课间总会有那么几句阴阳怪气的话从四面八方飘过来,一向如鸵鸟般窝着的陈诗情都忍不住跟她们吵了一次。

    结果那边人多势众,陈诗情又是个从小都没跟人大声吼过的,刚一开口就落了下风,反倒是被说得红了眼眶。

    苏暗课间去了趟厕所,回来以后就看见陈诗情委屈地盯着桌上那张英语卷,眼里氤氲着水汽,泅成泪珠滴落。

    苏暗有些懵,不知该不该安慰,想了会还是拍了拍她的肩膀:“怎么了?”

    她的声音很温和,陈诗情看了她一眼,掉一颗泪,闷声回答:“没什么。”

    后座的女生戳了苏暗肩膀一下,低声解释了刚才发生的事,都没说完上课铃就响了,英语老师踩着铃声进教室。

    一切重归平静。

    只是苏暗余光扫到后排的一个女生,看向她的目光满是不屑。

    苏暗压下了心底的那股躁郁,安心上课。

    原以为这事儿就结束了,没想到晚饭时间,有几个高二的女生气势汹汹地来了她们班。

    陈诗情正在做数学作业,遇到不会的请教苏暗,为首那个长得孔武有力的女生站在门口扫了一圈,声音很冷:“陈诗情是哪个?出来。”

    苏暗讲题的声音停下,那支黑色圆珠笔在她指间打了个转,眼睛微抬,带着些厌恶。

    陈诗情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第23章 限定22

    学生时代,最怕的就是被高年级同学找过来。

    之前苏暗读的那个初中很差,校外经常有混混,那些很早不读书的染个黄毛,拎根棍子扛在肩上,以为能学上个世纪港片里的古惑仔,随便认个人当老大就觉得自己能横着走了。

    有时苏暗放学能看见很多人把一个同学围在小巷子里,辱骂、吐口水、拳打脚踢。

    他们以欺负别人为乐。

    有的家长得知这件事后闹到学校,但法不责众,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最过分的一年,苏暗班里转走了三个同学。

    还有家庭条件不好的,就那么默默地忍受着。

    苏暗一直游离之外,连眼神都不跟他们对上,这些人似乎也有一套准则,对于学习成绩还不错的很少招惹。

    除非是想要混进他们那个圈里的。

    至于是什么圈,苏暗也不知道。

    但苏暗在那个混乱的环境里平安度过了三年。

    没想到到了高中,传闻中秩序绝佳的二中,遇到了类似的事。

    陈诗情胆小,被对方点了名立刻瑟缩在座位上动都不敢动。

    班内一时间鸦雀无声,苏暗指间的笔又转了一圈,垂下眼出声:“三角形ABC的面积等于二分之一abSinC,已知SinC等于……”

    她声音很沉,仔细听能听出她的不耐烦,在这安静的教室里也显得突兀。

    不少人看向苏暗,来找茬的女生见没人回答她,抬手敲了敲门,“陈诗情是哪个?自己主动出来。”

    陈诗情深呼吸一口气,准备站起来,就听苏暗淡淡道:“请问找她有什么事?”

    “你就是陈诗情?”女生抬了抬下巴:“来。出来说。”

    苏暗将手中的圆珠笔滑进校服袖子里,站起来往门口走。

    “苏暗,你干什么去?”后排有个男生喊了一嗓子,用那种看戏的语气:“学姐喊陈诗情呢,又没喊你。”

    “草。”高二那女生恼了,“你们耍老子玩呢?陈诗情出来。”

    她手一指,精准地指向了在发抖的陈诗情。

    班内同学吃过晚饭陆陆续续回来了,整座学校热闹嘈杂,走廊里不少人听说了这事儿还跑过来看热闹。

    陈诗情哆哆嗦嗦不敢过去,还没站起来就已经吓红了眼。

    “有什么事就在班里说吧。”苏暗沉声道:“等会儿上课了。”

    “关你屁事。”那女生嗤了声,“陈诗情你过来。”

    “行了郑珊。”一直站在她身后的高个女生开了口,声音冷淡,扫了眼陈诗情:“没胆子就少惹事。不是什么人你都能惹的。”

    听起来霸气实则很中二的一句话。

    撂下这句话以后就拉着她那俩姐妹走了,虽然什么都没发生,但这事儿给陈诗情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创伤。

    陈诗情家庭和谐,不算大富大贵,但爸爸是国企骨干,妈妈全职在家照顾她,作为独生女长大的她没受过这种委屈,整个晚自习都处于恍惚之中。

    晚自习结束后,陈诗情还没回过神来,苏暗问她:“还好吗?”

    陈诗情挤出个笑,比哭还难看。

    “晚上我跟你一起走吧。”苏暗主动提议:“但我不会骑车,你载我到你家然后我坐公交回去。”

    陈诗情家离学校也不远,只不过跟黎家是相反的方向,公交多三站路而已。

    陈诗情没说话,苏暗抿唇,又说:“要不你给你家里人打个电话,让他们来接你。”

    陈诗情慢慢回神,摇头到一半还是道:“你跟我一起走吧。”

    ……

    苏暗没有黎青禾的企鹅,也不知道她手机号。

    干脆让陈诗情骑车带着她先去找黎青禾。

    黎青禾照旧单脚撑地坐在电瓶车上玩手机,陈诗情心里有事,看见暗恋了很久的黎青禾眼神都木木的,一言不发。

    黎青禾看见苏暗从陈诗情车上下来,脸色微变,眉心微蹙,收了手机抱臂看向苏暗。

    苏暗走到她面前低声说:“姐姐,你先走吧,今晚我跟陈诗情一起走。”

    黎青禾:“……”

    “确定?”黎青禾挑了下眉。

    因为今早那顿饭,黎青禾这一天的心情都还不错,没想到晚上苏暗就闹了这一出,语气顿时不佳。

    “嗯。”苏暗扯了扯书包带,“我先送她回家,再回去。”

    黎青禾那冷淡的目光扫过她的脸,从上至下,而后勾了勾唇,“行,滚吧。”

    苏暗温声叮嘱她:“你路上小心。”

    黎青禾没回答她,苏暗转身坐在陈诗情电瓶车后座上。

    她俩刚走,姜顺就骑着新买的草绿色电瓶车停在黎青禾身边,嘚瑟地给黎青禾展示他的新车。

    黎青禾看了眼,冷淡评价:“丑。”

    “哪有!”姜顺不服:“我在店里可是一眼就挑中了小绿,多拉风啊。”

    说完又在四周张望,“你妹呢?”

    “你妹。”黎青禾想也不想地回。

    姜顺无语两秒,又嬉皮笑脸道:“我是问咱家小苏暗呢?她还好吗?咋还没出来?”

    “跟别人一起走了。”黎青禾冷脸说。

    片刻后意识到不对,“她怎么了?”

    “没事儿啊。”姜顺说:“我就听人说今天晚饭时间,你们班那个马宥霏带着我们班郑珊和武佳佳去高一三班挑事了,就小苏暗那个班。”

    黎青禾皱眉:“挑什么事?”

    “马宥霏她妹妹跟苏暗一个班,听说被人欺负了然后去找场子的。”姜顺说完顿了下,“好像是去找……陈诗情。”

    姜顺有段时间经常往苏暗班跑,苏暗身边也就一个朋友,久而久之也就知道了她的名字。

    而且那名字挺优雅的,但今天听见这事儿也就当个乐子听,像他们这些学习成绩差是差了点,可从来不在学校里惹是生非。

    一时间还真没注意是陈诗情。

    “陈诗情怎么了?”黎青禾又问:“跟苏暗有什么关系?”

    “陈诗情啊,就是经常跟苏暗走在一起的那个。”姜顺啧了声:“有段时间我送的早餐都进了她的肚子。”

    黎青禾哦了声,把名字跟人对上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马宥霏带着人去高一把陈诗情吓到了?”黎青禾问。

    莫名地,语气里有几分小雀跃。

    “是。”姜顺笑道:“那姑娘胆子小得很。”

    黎青禾闻言点头:“确实,好几次我跟她说话,她都跟受到了惊吓一样。”

    姜顺跟黎青禾一起回家,但姜顺电瓶车速度快,风驰电掣的,黎青禾也不着急,慢悠悠地骑回去。

    回去后也没上楼,在楼下等了好一会儿,苏暗才出现在转角的路灯下。

    苏暗把陈诗情送到家以后又安慰了她几句,让她别害怕,那些人不敢做什么的。

    陈诗情确实被吓得不轻,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苏暗的话。

    一直到进了小区,那支圆珠笔还藏在苏暗的袖子里。

    苏暗看见楼门外的黎青禾,咬着一根棒棒糖,百无聊赖地插兜站在路灯下。

    苏暗小跑了几步过去,“姐姐。”

    黎青禾没回答她,从兜里摸出一根巧克力味的阿尔卑斯,“买一送一的。”

    苏暗接过,“谢谢。”

    两人并肩一起回了家。

    ……

    翌日,黎青禾班上体育课,马宥霏用生理痛的借口跟体育老师请了假。

    大家跑操的时候她理所当然坐在一旁休息。

    黎青禾睨了气定神闲的马宥霏一眼,而后举起手:“老师。”

    体育老师问:“怎么了?”

    “马宥霏没来月经。”黎青禾特大声地说:“她在撒谎。”

    他们班体育老师是个男老师,平时管得也宽松,有女孩子借口生理痛跟他请假,他基本上都会应允,但前提是不能太频繁。

    黎青禾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傻了,什么仇什么怨啊。

    平时马宥霏也没惹过黎青禾啊。

    尤其马宥霏,脸色立马就变了,“你胡说什么?”

    “老师,马宥霏上上周体育课刚请了生理痛的假,我也是女生,不知道月经是半个月来一次的。”黎青禾理直气壮地说。

    体育老师一愣,转头问体委,体委傻不愣登地哦了声:“是。”

    “马宥霏!”老师声音立刻严厉,“加罚两圈。”

    不能纵容这种撒谎的风气,不然以后他的体育课更不好上。

    马宥霏辩解道:“老师我真的肚子疼……”

    “加罚两圈!体委监督。”体育老师厉声喊道:“以后咱们班体育课请生理假的去跟你们班主任请,拿着假条找我,没有班主任签字的假条趁早就别开口说什么生理痛,一律不通过。”

    话音落下,班里很多女生有些无语地看向黎青禾。

    有些男生则吹了声口哨,“老师,早就该这么做了!她们受优待我们心理不平衡好久了。”

    “那你阉了做第三性。”黎青禾面无表情地怼那个男生:“你也能受优待。”

    “……”

    体育课上黎青禾主动揭露同学,给她在班内吸引了不少异样眼光。

    尤其是被罚跑了的马宥霏,一跑完,马宥霏就气喘吁吁地走到黎青禾面前,“我惹你了么黎青禾,这么整我。”

    “没有。”黎青禾平静地说。

    马宥霏更气了:“那你这是什么意思?!”

    “单纯看不惯。”黎青禾扯了扯唇:“有力气带着人去找高一生的麻烦,结果没劲儿跑八百米。出息。”

    后两个字,黎青禾丝毫不掩饰语气里的嘲弄。

    马宥霏闻言顿时气恼,挥手就要打黎青禾,结果身边人拉住她的手。

    “松开她。”黎青禾站起来,双手插兜站在她面前,萧索的风吹动她校服的衣摆,一脸的漠然,唇角微勾,带着几分蔑视,“来打我试试。”

    马宥霏怔愣几秒,瞪她一眼咬着牙走了。

    特么的。

    谁不知道黎青禾打架不要命。

    高一初入学,有个高二的男生看上黎青禾,没事儿就在她面前献媚,结果黎青禾不买账,不久后男生恼了,叫了一帮人直接把黎青禾拦在操场告白,结果黎青禾骂他又丑又蠢。

    对方反手就掐她的脖子,下一秒黎青禾就扯住对方的耳朵,一脚踹向对方腿间。

    黎青禾力气不大,但打架的时候专挑人最脆弱的地方打,而且根本不在乎自己受多少伤,就拿出一副要把对方干死的架势。

    那场架半个学校的人都围观了,并且,黎青禾还有姜顺。

    作为黎青禾的狗腿,姜顺人高马大,又善于交际,跟不少混混关系很好,打起架来也很猛。

    所以那天,毫不意外地,那个男生被打进了医院,当他被打倒在地的时候,黎青禾冷冷地看向他,还朝他啐了口:“什么东西。”

    自此,黎青禾一战成名。

    但因为黎青禾有个当教育局副局长的妈,只记了个小过。

    而那个男生被开除了。

    这也是很多人不敢惹黎青禾的原因。

    ……

    一场秋雨洗刷了校园内的梧桐树,枝繁叶茂的金黄树叶簌簌而落,给打扫卫生的同学带来了不少的困扰。

    但也意味着,秋天快结束了,期中考试如期将至。

    陈臻老师在讲台上宣布这则消息的时候,班内哀嚎声一片。

    苏暗笔尖都没顿地做着题,等老师离开后,陈诗情才垂下头,“完蛋,又要考试。”

    经历过那件事后,陈诗情的妈妈每天都接送她,不仅如此,还变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就连苏暗都有一份。

    没过几天陈诗情也就好了。

    但随之而来的期中考又让陈诗情的心情Down到了谷底。

    “没关系的。”苏暗写完卷子抽空安慰了她一句:“你最近学得很好。”

    “真的吗?苏老师,你这么说我可就信了!”苏暗经常给陈诗情讲数学题,时间长了,陈诗情就戏谑地喊她苏老师,苏暗无奈,也没纠正她,就随她去了。

    陈诗情确实是个挺合格的朋友。

    而且她俩都内敛,陈诗情也不会去跟别人说她的事。

    苏暗也就这么跟她处下来了,反正陈诗情好哄,两句话就把她信心哄回来了。

    这次高一和高二的期中考试是一起的,不同的是,高二已经分完文理科,同步高考的考法。

    高一要考九门,时间比较紧迫。

    但苏暗看黎青禾丝毫没有考试的慌乱感,回家以后从不看书,照旧悠闲自在。

    周倾倒是跟苏暗说过,让她有空可以督促一下黎青禾,但黎青禾对学习毫无兴趣。

    考试前一天,她们就已经把考场和桌椅摆好。

    放学后,苏暗还拿着物理小册子在看,坐在黎青禾电瓶车后座,脑子里进行演算。

    黎青禾瞄了她一眼没说话,迎着风骑回了家。

    天气转凉,苏暗身上还是那件单薄的校服,内里套了件薄卫衣。

    一下车她揉了揉鼻子,鼻尖揉得通红,扭过脸打了个喷嚏。

    “晚上吃什么?学霸。”黎青禾问。

    “你没吃饭?”苏暗反问。

    黎青禾淡淡地嗯了声:“去食堂绕了一圈,那饭跟喂猪一样,没吃。”

    事实上,她打了份饭,没在食堂看见苏暗。

    姜顺调侃道:“像她们这种学霸这会儿肯定忙着复习呢,哪有时间吃饭?”

    饭后黎青禾佯装不经意绕过苏暗的班级,就看见她埋头在做卷子。

    苏暗像是一座岿然不动的山,平静又认真,似乎没什么能改变她的路。

    “平时写了那么多题。”黎青禾见苏暗犹豫,直接抢过她手中的小册子,语气慵懒:“今儿就别看了,我请你吃顿好的,吃完早点回去睡觉,轻松考试。”

    苏暗垂下眼,深呼吸了一口气:“那我们去吃什么?”

    “请你吃苏记。”黎青禾把她的电瓶车掉了头,看见苏暗被冻红的鼻尖,皱了皱眉,把自己的校服外套脱下来递给苏暗。

    苏暗:“你不冷?”

    “我这是羊绒的。”黎青禾指了指自己身上这件紫色卫衣:“你穿吧。”

    苏暗哦了声,慢吞吞地穿上她的校服,黎青禾的校服上有淡淡的花香味,像是春天开得最灿烂的紫丁香。

    黎青禾带着她熟练地穿过一条条小巷,停在了一家老店门口:[苏记米线]。

    招牌是红色的,店里飘散出浓郁的香辣味。

    黎青禾一进店,老板娘就热络地跟她打招呼:“又来了啊妹仔。”

    “嗯,老样子。”黎青禾挑了张小桌坐下,又问苏暗:“你吃什么?”

    老板娘站在桌边,看看黎青禾又看看苏暗,笑着说:“妹仔你还是第一次带人来嘞。是朋友咩?”

    苏暗看着菜单皱眉,米线店没有三鲜、菌菇、清汤,全是酸辣、微辣、麻辣、爆辣。

    这对她一个不怎么吃辣的人一点都不友好。

    黎青禾但笑不语,见苏暗纠结便道:“要份微微微辣的米线,她不吃辣。”

    苏暗闻言抬头看向黎青禾,黎青禾那双冷淡的眼恰好跟她对上。

    几秒后,黎青禾佯装没看见低头玩手机。

    苏暗收起菜单放在一旁,“这是你私藏的小店吗?”

    黎青禾顾左而言他:“这家店味道很好,你等会吃了就知道,能解压。”

    苏暗倏地笑了,露出浅浅的梨涡,声音也很温柔:“谢谢。”

    黎青禾抬眼扫过她的脸,垂下头点手机,正好是备忘录的界面————

    「我竟然带她来苏记。」

    「我竟然觉得她可爱,没救了。草。」

    第24章 限定23

    黎青禾的备忘录都是她百无聊赖时写的,不着边际,天马行空。

    反正也不是写作文,不会给人看,通常她自己都不会再看第二次。

    有时遇到了什么新奇的事,或是让她开心的事,她就会打开备忘录记下来。

    就像来吃[苏记米线],对她来说就是件高兴的事。

    在她的备忘录里,光是[苏记米线]这四个字就出现过五六次。

    但这还是第一次,[苏记米线]跟另一个名字联系在一起。

    每个人都有自己珍藏的小饭馆,可能味道不算独特,门头也破破烂烂,但这地儿就像是自己的秘密基地。

    每当心情不好的时候,黎青禾来这儿吃碗热气腾腾辣嗖嗖的米线,吃到额头、鼻尖都冒汗,胃里传来灼热感,嘴巴也麻麻辣辣的,坏心情也就随之散去了。

    尤其这里的老板娘,每次看见她总是笑得很高兴,一口一个妹仔。

    但今天,黎青禾带苏暗来了她珍藏已久的小饭馆。

    就当是还她每天给自己带早饭的人情吧。黎青禾想。

    备忘录上随口敲下的两句话让她心理闪过丝异样,但她没删,面无表情地上滑回到主页面,就当做什么都没写。

    苏暗环顾四周,发现店里这会儿已经没什么人,温声问:“你经常来这吗?”

    “还好。”黎青禾说:“偶尔来。”

    苏暗又问:“老板娘是广东人吗?”

    黎青禾摇头:“川西的。”

    “那她为什么喊你妹仔?我还以为她讲粤语。”苏暗说。

    黎青禾顿了下,“不知道。”

    事实上,老板娘说她长得乖巧可爱,一看就是特别听话的妹妹仔,但这种评价跟黎青禾对外形象相悖,所以她才不会说。

    黎青禾回答问题的语气生硬,表情也冷冰冰的,但并未打击到苏暗问话的积极性。

    接连好几个问题,黎青禾回答得都很简单,却没有丝毫不耐。

    终于,等到餐被端上来,黎青禾那份红艳艳的,相比之下,苏暗的就像是小孩餐。

    即便如此,苏暗还是吃得很慢,一份米线辣得她喝了一整瓶矿泉水。

    反观黎青禾,怡然自得吃完了一整份。

    吃完饭后黎青禾结账,临走时又打开冷柜拿了瓶酸奶揣在兜里,等出了门,一阵冷风吹来,冷得苏暗缩了缩脖子。

    店内外温差极大,黎青禾路过苏暗时,睨了她一眼,顺手把她拉到一半的拉链拉到顶,这才骑上电瓶车。

    苏暗慢吞吞地坐在后座,黎青禾问:“坐稳没?”

    “嗯。”苏暗话音落下,黎青禾拧动把手,在这小巷子里就像是一尾游曳的鱼,穿梭极快。

    回家以后,苏暗先去客厅接了杯热水,嘴唇仍旧麻麻辣辣的,黎青禾扫过她的唇,红润有光泽,就是比平时肿了点。

    黎青禾回房间换了睡衣,出来时看见她还站在客厅,不知道在想什么,双眼无神,一动不动。

    跟被人点了穴似的。

    黎青禾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苏暗这才回过神,“怎么了?”

    “这话该我问你吧。”黎青禾蹙眉:“大晚上不洗漱睡觉,在客厅跟下了降头一样,吓不吓人啊。”

    “抱歉。”苏暗深呼吸了一口气,“在想些事情。”

    “什么事?”黎青禾顺口问。

    苏暗微顿,“苏轼《赤壁赋》。”

    对于高中的第一场考试,苏暗还是有些在意的,而这种紧张的情绪挥之不去,她干脆用比较难背的古诗文来缓解。

    黎青禾闻言愣住,有些讶异地问:“所以你在默背?”

    苏暗点头:“在脑子里默写了一下。”

    黎青禾:“……”

    学霸都是变态。

    黎青禾只是在脑子里这么吐槽,但没说出口,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径直在客厅坐下,“去洗漱吧,早点睡觉。”

    苏暗淡淡地哦了声。

    黎青禾对着浴室方向喊:“快点洗,别在浴室默写课文了。少烦。”

    哗啦啦的水声伴随着苏暗沉闷的声音从浴室传来:“知道了。”

    苏暗很快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后黎青禾丢给她一瓶酸奶,“结账时候老板娘送的。”

    说完后潇洒关上了浴室的门。

    ……

    每到考试前一晚,苏暗总睡不好,常会多写两套卷子来巩固和平复心情。

    但不知道这天晚上黎青禾把她的书包拿走的缘故,苏暗躺在床上默背着古诗文,倒也很快睡着。

    只是这天早上她没去跑步,起床煮了面条,每人碗里卧两个荷包蛋。

    这是从孤儿院延续下来的传统。

    在孤儿院的时候,每次她考试,院长都会给她煮面条卧荷包蛋,意味着考一百分。

    后来中考单科满分变成了120,院长想了想没想到更好的替代方案,照旧给她这样做。

    这几乎成了苏暗考试前的仪式感。

    黎青禾起床后脑子还昏沉沉的,也没什么胃口,面吃到一半发现还卧了两颗荷包蛋,倏地笑了:“几岁了啊,还迷信这个。”

    “吃吧。”苏暗没理会,温声道:“吃完能考前一百名。”

    黎青禾嗤笑:“我不考倒数一百名就能烧高香。”

    “也行。”苏暗说。

    黎青禾懵:“什么?”

    “我说你考倒数一百名也挺好。”苏暗说。

    黎青禾:“……”

    “在你心里我成绩就这么差?”黎青禾问。

    苏暗缓缓摇头,利落吃完最后一口面:“你几乎不看书,考倒数一百名也很聪明了。”

    黎青禾:“……”

    听不出来是夸还是骂呢。

    气温骤降,苏暗身上还是那件单薄的校服,临出门时黎青禾让她去换件厚衣服。

    苏暗摇头:“没关系。”

    黎青禾说:“晚上只有两度,你穿这么点会冻死的。”

    苏暗站在门口,澄澈莹润的双眼看着黎青禾:“不会的。”

    黎青禾把着门把手,就站在那儿跟她对峙,几秒后才反应过来,眉头紧皱:“等着。”

    她返回房间从衣柜里找出一件杏色的薄毛衣,不耐烦地扔给苏暗:“穿上。”

    苏暗摸着那柔软的面料,垂下眼也不知想了些什么,再抬起头时已经露出清浅的梨涡,笑得很甜:“谢谢。”

    “没穿过。”黎青禾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干净的。”

    是她从商场买来以后洗过放在衣柜里,准备在初冬时穿的。

    “穿过也没关系。”苏暗坐在她车后座,声音很轻,却很温暖:“姐姐很干净。”

    不管真心还是假意,她的每句话都说得很熨帖。

    ……

    其实跟同龄人比起来,苏暗不算贫瘠。

    她初中办了身份证后就去办了银行卡,卡里有八万*多。

    但她不敢花,她要攒着去读大学,攒着应对生活里的突发事件。

    所以衣服总是固定的校服,买一件衣服能穿三年。

    能在图书馆借到的书和教辅资料,从来不会在书店买。

    苏暗知道,没人能为她兜底,所以她必须为自己筹谋。

    可第一次,她为自己衣柜里没有一件在秋冬交际时能换的薄毛衣而自卑。

    尤其在喜欢的人面前,当她一眼看出自己的窘迫时,那种自卑感就像紧身高领毛衣,紧紧丝锁住了她的喉咙。

    温暖是真的,痛苦也是真的。

    但这些情绪都随着那短短一程上学路而消散殆尽。

    黎青禾骑电瓶车载她穿过熟悉的小巷,停在学校外,朝她打了个响指:“好好考,别紧张。”

    苏暗点头,“嗯,会的。”

    她没有那么多时间去伤春悲秋。

    苏暗被分配到了七考场,陈诗情在九考场,恰好隔壁就是高二的第一考场,据说高二是按照成绩排名来排考号的。

    第一考场里坐着的是高二年级倒数前五十名,黎青禾恰好就在那个考场,坐在第一排第一桌。

    临开考前,陈诗情因为紧张还越过两个班来找苏暗聊天,见苏暗坐在那儿做眼保健操,问:“有用吗?”

    “还行。”苏暗说:“反正也没事干。”

    陈诗情叹气:“不愧是学霸,松弛感拉满。”

    “也还好。”苏暗笑了笑。

    陈诗情让苏暗抽背她古诗,苏暗只问了两句就打了铃,陈诗情麻溜赶回考场。

    第一门考语文,陈诗情翻开卷子就看见古诗文默写,刚才苏暗问她的那两句都在卷子上,给她激动得差点就大喊:“苏暗牛掰!”

    两个半小时,现代文、文言文、小作文、大作文,写到手腕都发酸,但终归是结束了。

    高二年级上午的考试结束了,但高一还在继续。

    第二门考物理,苏暗甩了甩手腕,埋头答题。

    考试的时间比平时上课过得更快,考完以后自然就迎来对答案的浪潮,班内回荡着此起彼伏的遗憾声、欢笑声,觉得自己考好的自然开怀,没考好的唉声叹气。

    晚自习前,陈臻老师专门给她们又上了一堂思想政治课。

    陈臻老师的数学昨天就考完了,成绩不太理想。

    经她这么一批评,班内气氛就更沉了,陈诗情也在一旁紧张:“数学后两道大题我都没做,根本没时间,尤其最后一道大题,我连题都没看懂。苏暗,你做了吗?”

    苏暗正要回答,陈诗情叹了口气:“我就多余问,你肯定写了。”

    “答案是什么啊?”陈诗情又问。

    苏暗摇头:“第三问我没写出来。”

    陈诗情:“我敲!那就是这次题太变态了!”

    苏暗垂下眼,她在交卷的时候看见坐在第一排的男生写完了最后一道大题,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直觉告诉她就是那种解法。

    所以不是题变态,而是她还没学到位。

    在等待成绩的时间里,苏暗内心是有些忐忑的,但她并未表现出来,就连陈诗情都经常说她气定神闲,肯定是稳拿年级第一了。

    但有天晚上,黎青禾没头没尾地说了句:“往事已逝不可追,重振旗鼓迎明朝。”

    苏暗一怔:“这是谁的诗?”

    “我写的。”黎青禾说:“厉害吧。”

    苏暗:“……厉害。”

    黎青禾声音轻飘飘的,“年级轻轻想那么多累不累啊,这次没考好就下次再说咯。”

    第25章 限定24

    不知为何,从黎青禾口中听到的安慰总是很别扭的。

    她不习惯说这种安慰的话,故意用夸张或成熟的语气说出来,让苏暗觉得好笑。

    但奇怪地,那种因为担忧成绩的忐忑感竟消失了。

    又是一场秋雨落下,校园内的梧桐树叶子已经光秃秃的了,只有地上铺了金黄的一层,沾着末秋的湿气。

    冷空气骤然袭来,学校里很多人都得了感冒,咳嗽声不停。

    陈臻老师还给她们班里买了两罐秋梨膏,就放在教室后边,谁想喝下课去挖两勺。

    不到一周,期中考试的成绩出来了。

    二中沿袭着老传统,年级前一百名都会由教导主任用毛笔在红纸上写名字和成绩,粘贴在校园公告板上。

    高一、高二、高三的并列粘在一起,每次考完试红艳艳一排,被学生戏称为“红榜”。

    红榜出来,一下课很多人就凑过去看,陈诗情也挤在一旁围观。

    她肯定是进不了年级前一百名的,所以就只是看苏暗的名字,踮起脚尖在人群里挤了五分钟才看见。

    看完以后几乎是跑回教室的,单手撑在苏暗的桌子上,眼睛亮晶晶的,带着几分欢欣与雀跃:“苏暗,年级第一!!989!”

    九门课,总分1050,苏暗考了989。

    很高的成绩了。

    “第二呢?”苏暗问。

    陈诗情缓缓摇头:“没有第二,你跟五班的纪钟玉并列第一。”

    苏暗淡淡地嗯了声,那个写出数学卷最后一道大题的男生,考卷名字上就写的:纪钟玉。

    “并列第一也很牛了好吧。”陈诗情坐回到她旁边,“第三名才947,你俩整整拉了人家四十多分,很变态了!”

    苏暗考第一,陈诗情有种与有荣焉的兴奋劲儿,比平时的说话声大了些,后排有人听见后戏谑道:“陈诗情,不知道还以为是你考了989呢!”

    “哈哈哈,估计到时候苏暗上大学的时候也带着她。”

    “人家苏暗到时候上北大,她能考得上吗?”

    “……”

    轮番响起的嘲弄声让陈诗情红了脸,“我只是替朋友高兴,你们不懂!”

    “是是是,我们不懂!”

    “你把人苏暗当朋友,苏暗把你当朋友吗?谁不知道,苏暗的朋友是咱们大名鼎鼎的黎青禾啊。”

    “也挺好,陈诗情巴结苏暗,苏暗巴结黎青禾,都是狗,谁比谁高贵。”

    “……”

    这些人越说越过分。

    陈诗情急赤白眼的,愣是想不出话来反驳,眼看又要被气哭了,苏暗回头扫过他们的脸,“我录音了。”

    她平静的声音在班内响起,“这些话要是放到班主任的办公桌上,想必你们也不会好过吧。”

    几个人面面相觑,其中有一个笑道:“威胁我们啊?”

    “不算。”苏暗垂下眼,声音泛冷,就像是开了刃的剑,锋利到见血封喉,“只是不想继续听狗叫,很难听。”

    此话一出,立刻就有人拍桌子,苏暗却坐在那儿岿然不动,语气泠泠,“下次自己考好一点,嫉妒别人算什么本事。”

    上课铃响,陈臻老师踩着节拍进入教室,她刚在门口自然听见了他们的争执,也对这位平时沉默寡言的学霸有了些别的认识。

    看来,她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乖巧可爱,蛮有个性的嘛。

    陈臻老师当做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在班内扫了一圈,掰了根粉笔往后排一扔,正好扔在刚才嘲讽苏暗的那个男生桌上,都上课了,他还瞪着一双眼睛盯着苏暗的背影看,恨不得将苏暗活吃掉。

    陈臻笑眯眯地看向他,“唐龙同学,收收你的眼珠子,要掉出来了。”

    陈臻教了他们半个学期,谁不知道她是个笑里藏刀的主,笑得越是灿烂,就意味着危险将近。

    陈臻一节一节地掰着粉笔,往讲台下走,“这次考试已经结束了,想必大家已经看到了成绩,咱们班的苏暗同学跟五班纪钟玉同学并列第一,我们先给她鼓个掌。”

    班内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尤其以陈诗情的尤为热烈。

    “不过,苏暗不一定能在这个位置上坐三年,老师很欢迎有同学能将苏暗从第一的位置上拉下来。换句话说,老师很鼓励大家之间善意的竞争,但背后造谣诋毁、排挤同学这种方式,对大家来说还是挺幼稚的,再过两年都是成年人了,没必要哈。”

    陈臻简单说了几句,开始讲新课-

    二中每次大考都会有奖助学金的发放,苏暗又是孤儿院出来的,自然拿到了最高档,一千五百块。

    拿到助学金那天,苏暗请陈诗情在食堂吃了一顿饭,算是对她平时给自己带零食和餐食的回馈。

    吃完饭,两人在操场散步,陈诗情突然对苏暗说:“其实我一点都不嫉妒你,苏暗。我也不介意同学们说我是你的跟屁虫,因为我知道你把我当朋友,或许我们不是最好最好的朋友,但我们一定是朋友。”

    “跟你这样的人做朋友,能学到的东西可太多了,所以你别多想。在我眼里,你非常优秀,非常棒。”

    莫名其妙的煽情让苏暗有些接不住,表情有些木地看着陈诗情,“嗯,然后呢?”

    陈诗情愣住:“……没然后。”

    “该回去了。”苏暗说:“还有二十分钟可以写半份地理卷。”

    陈诗情:“……”

    又是这该死的鞭策,但很激励人呢!

    这次期中考试也考出了陈诗情的新高度。

    陈诗情以前在初中也只能考班级十几名,年级一百名左右,但升入高中时,中考成绩也只是擦线过了二中的分数线,进校时排名四百多名。

    但这次考试她考了班级第十,年级一百三十几名。

    跟苏暗平时的辅导和带动是分不开的。

    在苏暗的影响下,她上课都不会看小说了,就连下课想玩以后都会感到罪恶。

    就像她妈妈说的,良师益友,像苏暗这样的朋友就是益友。

    要不是陈诗情劝阻,怕苏暗有心理负担,她妈妈都想请苏暗吃饭了。

    几家欢喜几家愁。

    黎青禾期中考试考了年级倒数第六十名,把周倾和黎逍游气够呛,但两人把黎青禾喊着准备教育一通,就发现黎青禾抱臂看着他们,“你们聪明你们的,我笨我的,互不影响OK?”

    黎逍游斥她:“你怎么跟爸爸妈妈说话呢?我们只是想跟你沟通,问问你为什么考这么差,找一个解决办法,你为什么这么抗拒?”

    “沟通?”黎青禾笑了:“你们现在想起来跟我沟通啊?我的天。”

    这场家庭审判会最终以黎青禾的阴阳怪气告终。

    苏暗坐在书桌前,耳机里没有声音,平静地听完了这场审判。

    这之后的两天,黎青禾对她都很冷淡,苏暗跟她说话也是爱搭不理的。

    但也就过了两天,当家里又重新剩她们两人的时候,黎青禾又恢复了正常。

    所以苏暗觉得,黎青禾不喜欢她只是在跟父母作对。

    看得出来,她们之间一定有什么不愉快的过往。

    但这些事不在苏暗的操心范围之内。

    ……

    结束了金秋送爽的十月,气温骤降的十一月,十二月中旬,明州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下雪以后,电瓶车就不好骑了,黎青禾跟苏暗重新坐公交。

    期中考试把校运会的流言盖过,那些流传在她们之间的故事也没了下文。

    苏暗照旧过着自己的生活,跟黎青禾之间倒是相处得越来越和谐。

    周倾忙了一段时间,又迎来了一段时间的空闲,她俩每天早上都有热腾腾的早饭吃,因为天气冷,周倾还会送她们上学。

    黎逍游倒是一如既往的忙碌,偶尔苏暗还能听见周倾抱怨:“你们急诊科就你一个医生吗?别人升了主任,都把活派出去,你倒好,奔五十的人了,还天天在值班室、手术台上泡着,你们医院急诊科离了你是不是都不能转啊?”

    但说归说,周倾自己忙起来也不怎么着家。

    黎青禾似乎已经习惯了家里这种冷冷清清的生活,偶尔看见大家都在还会吓一跳。

    不过她也不说,平淡地吃饭、睡觉,跟苏暗一起上下学。

    也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她们就从一起放学变成了一起上下学。

    每天都一起出门,基本上都是苏暗等黎青禾。

    到了冬天,黎青禾更嗜睡,通常都是迷迷糊糊的出门,被冷风一吹才会清醒。

    苏暗会在出门前给她灌个热水袋,塞进她口袋里。

    黎青禾默默收了暖手,没办法,到了冬天,她手冷得就像冰块。

    一场雪过后,二中就开始筹办元旦文艺晚会了,文艺委员开始找同学出节目。

    这种事苏暗向来是不参与的,没什么艺术细胞。

    但没想到,陈臻老师单独跟她说:“是这样的,咱们高一年级纪钟玉同学要表演古筝,校长希望你也能出个节目,到时候会邀请教育局的领导前来观看,展现出咱们学校的风貌,现在素质教育,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嘛。”

    苏暗:“……”

    “有纪钟玉就够了吧。”苏暗婉拒。

    陈臻老师眼巴巴地看着她,被一个成年人以这种目光看着,苏暗只能叹口气:“我吹拉弹唱跳,每一样都很差。”

    “陈诗情会跳舞,你让她带着你练个节目,跟丁雨晗报一下。”陈臻一锤定音。

    丁雨晗就是她们班的文艺委员。

    苏暗有些丧气地回到班里,陈诗情凑过来问怎么了。

    “有什么能快速学会的舞蹈吗?”苏暗问:“陈老师让咱们一起上台表演。”

    陈诗情顿了下,“有倒是有,怕你不愿意。”

    “什么?”

    “《TroubleMarker》。”-

    临近元旦晚会,黎青禾这个校文艺部的闲职开始有了事干。

    当时她刚入学,被姜顺和学姐连哄带骗地加入了校文艺部。

    每年就两件大事,一件是组建校篮球比赛的啦啦队,一件是排演元旦晚会的节目。

    今年各班的节目单送到校文艺部,黎青禾负责整理高二的,姜顺整理高一的,黎青禾正在选定节目初选的名单,姜顺就突兀地拍了下桌子。

    安静的教室里被他这一巴掌拍的,差点把黎青禾魂吓飞,抬起头没好气地骂道:“你有病啊。”

    姜顺不恼,拿了张A4纸凑过来,“黎姐,我咋不知道咱们小苏暗还有这一手呢。”

    “什么?”黎青禾没理会他贱兮兮的笑,看向他手上的节目表——

    「高一三班:

    苏暗陈诗情双人舞《TroubleMarker》

    丁雨晗林娟白琦钱腾飞乐队表演《海阔天空》」

    黎青禾捏着纸的指腹不经意多用了几分力,等那张纸再回到姜顺手里时,已然有些皱了。

    第26章 限定25

    《TroubleMarker》是经典双人舞,分男女位,陈诗情让苏暗跳男位。

    苏暗在舞蹈方面没有天赋,哪怕陈诗情重新编舞,给她简化了动作,她仍旧跳得稀碎。

    手脚不协调、同手同脚、抬起手忘记脚、踮了脚忘记手,更别提还有扭胯等高难度动作。

    尽管这些动作在陈诗情做来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甚至这舞都属于不容易出错的类型。

    动感的节奏鼓点会让人忽略掉动作的瑕疵,力道大可以说性感,力道小可以说慵懒,就像是被氛围感包装的帅哥美女,只要气氛烘托到位,其余的自会有人脑补。

    但苏暗并不是随便敷衍的性格。

    既然要做就要做好,所以苦练了一天,课间都用来练习这支舞,苏暗手脚都有点发酸,却像是一只即将围城的丧尸。

    这让她感到挫败。

    直到放学她仍旧没从练舞的阴影里走出来,从学校走出来时看起来垂头丧气的。

    天气渐冷,她和黎青禾坐同一班公交车。

    黎青禾比她更早到公交站,上车时自顾自走到了她平时坐的位置,苏暗抬头看向她,黎青禾表情冷冷地扫过她的脸,戴上耳机扭向窗外。

    不过几站路,苏暗先下车等黎青禾。

    下车后她甚至还练习了一下动作,虽然她没看见,但也觉得难看。

    跟陈诗情那种轻盈和自信完全不同。

    黎青禾又不跟她说话了,一副爱搭不理的架势,下车后并未喊她就径直往前走,苏暗一抬头发现她已经走出了十几米远,立刻拔腿往前跑了几步,跟黎青禾并肩而行。

    “遇到不开心的事了吗?”片刻后,苏暗斟酌着问。

    回家的路上灯光昏黄,把她们并肩的影子拉得很长。

    黎青禾没说话,扯了扯背包带,拉开楼门优先进入,苏暗动作慢半拍,黎青禾一直拉着门,直到她进来才松手。

    电梯前,苏暗抬眼看了好几次黎青禾,但黎青禾表情都很冷淡,没什么反应。

    到这种情况,苏暗其实就不应该问了。

    反正黎青禾也不会说,再问也只会招烦。

    但苏暗这段时间都没惹过黎青禾,尤其早上出门时她俩还挺好,她把灌好的热水袋塞进黎青禾兜里时,手指不经意划过黎青禾冰冷的指尖,黎青禾问她:“你没给自己灌一个?”

    “我不冷。”苏暗说。

    黎青禾反手握住了她的手,确实温暖,在这冷飕飕的天气里,跟个小火炉似的。

    黎青禾轻飘飘地说:“羡慕啊。”

    这才松开了她的手,苏暗把手揣回校服兜里时,掌心还有薄汗。

    苏暗觉得她们之间关心更亲近了,所以进入电梯后又问道:“你晚上吃饭了吗?”

    从别的话题旁敲侧击引入,要是黎青禾再不回答,那她就不自讨没趣了。

    黎青禾声音清冷,嗓子像是腊月寒天的雪,“没吃。”

    “要不要吃点什么?”苏暗又问。

    黎青禾:“不饿。”

    冷淡的语气让苏暗一瞬间回到刚来黎家的时候,她站在黎青禾右边,余光能看到黎青禾紧抿的唇,不悦的眼。

    看上去像在生气。

    生谁的气呢?

    苏暗不敢再问了,她退回到自己的安全界域,保持着尴尬的气氛回了家。

    只是晚上苏暗在房间里对着陈诗情给她发的视频练舞,练到身上汗津津的,推开门看见黎青禾从浴室里出来,发尾被水沾湿,身上还带着湿漉漉的水汽。

    四目相对,苏暗下意识整理了下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温声跟她打招呼:“姐姐。”

    “你跳舞?”黎青禾挑了下眉,明知故问。

    苏暗嗯了声:“老师让我参加元旦晚会的表演。”

    “一个人跳?”黎青禾又问。

    “跟我同桌陈诗情。”苏暗不知道黎青禾怎么突然对这些感兴趣,回来时还不愿意跟她说话,这会儿倒又问起她的情况,但苏暗没多想,乖巧答了。

    “跳什么?”黎青禾用毛巾擦着微湿的发尾,佯装不在意地问。

    “一个双人舞。”苏暗说。

    “废话。”黎青禾轻嗤:“两个人还能跳三人舞?”

    苏暗:“……”

    苏暗又回答:“《TroubleMarker》,去年很火的一个舞。”

    韩流传入国内,文化交融的同时又被大幅冲击,韩娱男女团以非常强势的姿态闯入国内,掀起了一股追星热。

    而这首歌一经发布就席卷了国内外各大榜单,尤其这支双人舞,就连苏暗这个不太关心娱乐文化的都听过这首歌。

    “哦。”黎青禾垂下眼,没再问了。

    “我不会跳。”苏暗主动说:“她教我。”

    黎青禾淡淡地扫过她的脸,“你们关系挺好的嘛。”

    听起来很平淡的一句话,但不知为何,搭配着她的表情就有种阴阳怪气的意思。

    但她说完以后就回房间了,就是门关得比平时有点响。

    留下苏暗在浴室门口不明所以。

    黎青禾的脸就像是三月的天气,阴晴不定的。

    认识的时间久了,苏暗也就摸索出了一点规律,没有过多去管她的意思,除了第二天早上给她买了个豆沙馅的包子外,没其他举动。

    苏暗照旧做自己的事,练舞太难,以至于让她没时间去做卷子,只能堆积到晚上来做,不小心就会做到十二点。

    这段时间苏暗干脆不去晨跑了,皇天不负苦心人,她再也不是丧尸围城的笨蛋了,跟着鼓点跳起来也算有模有样。

    ……

    到了筛选节目这天,苏暗晚上都没吃饭,抽空在教室里做了一套数学卷子,平时会写的解题步骤都被她省略,颇有种跟时间赛跑的紧迫感。

    晚自习,所有报了节目的同学去大教室表演,由校文艺部的人评分筛选。

    元旦晚会一共两个小时,并不是所有节目都能上台。

    苏暗班里都出的是唱跳类,还有的班里有相声、小品,甚至七班有个女生耍杂技,看上去有模有样的。

    苏暗没想到小小二中卧虎藏龙,这话让陈诗情听见顿时笑了:“那可不,二中每年都是文体开花的,艺术生占十分之一,剩下的走正经高考,清北毕业生都有五六个。就像你跟纪钟玉这样的变态学霸,二中每年都有好几个。”

    陈诗情对二中的了解比苏暗多,甚至今天表演的同学有她的初中同学。

    聊着聊着陈诗情才想起来问:“你初中在哪个学校呀?”

    苏暗顿了下:“海乐初中部。”

    陈诗情哽了几秒,不可置信地问:“所以你说你在海乐初中考了个中考状元?!”

    苏暗点头:“是吧。”

    陈诗情人傻了,盯着她啧啧称奇,“你是不是从来都没上过补习班?”

    苏暗再次点头。

    初三那年,院长会给她补课,但那时院长身体已经不太好了,偶尔苏暗还得照顾院长。

    那时苏暗睡得很少,日子也过的混混沌沌的,大部分时间都泡在题海里,各个省市中考真题她刷了不下五遍,属于看到题有时不会做但本能知道答案的那种。

    “太厉害了。”陈诗情钦佩地说:“你学的一定很辛苦吧。”

    苏暗笑笑:“还好。”

    辛苦谈不上,她只知道这条路她必须走,坚定不移、一往无前的走。

    可这路漫漫,似乎没有尽头。

    幸好,她又走到了这里。

    苏暗垂下眼,所有波涛滚动的情绪都被她收好,唯有陈诗情坐在她旁边低声道:“你以后一定能考清北。苏暗,你会拥有一个很光明的未来。”

    苏暗淡淡的:“借你吉言。”

    陈诗情总是擅长把那些只会出现在热血动漫番或小说里的话,以一种鼓励的姿态说出来,且不让人觉得尴尬。

    两人的节目排在后边,等待的过程有些无聊,苏暗除了跟陈诗情聊天外就是拿出英语小册子背单词。

    但陈诗情非常沉浸看节目,时不时就会找苏暗聊天。

    尤其今天黎青禾也在这个教室里,作为校文艺部的副部长审节目,二郎腿翘起来,看上去随性又慵懒,随机迷死一个陈诗情。

    所以陈诗情凑过来找苏暗聊的话题也包括黎青禾。

    黎青禾多漂亮,多酷,声音多好听,陈诗情就像是黎青禾最忠诚的信徒,疯狂为黎青禾摇旗呐喊,冲锋陷阵。

    苏暗听着心底短暂起波澜,又将波澜平复。

    于她而言,喜欢没那么重要,好前程才重要。

    而她远大的前程里,无法包含黎青禾。

    所以这喜欢只能短暂地出现,平静地埋葬在她的青春里。

    只是她偶尔抬起眼,能看见黎青禾扫过来的目光,带着不悦。

    看起来挺不高兴的……不过她最近一直不高兴,每天都很少跟苏暗说话。

    但苏暗的忙碌掩盖了失落。

    ……

    黎青禾手上的节目单成了她作画的草稿,随意又凌乱地画着几条线,看上去心情很糟糕。

    姜顺看得正兴起,凑过来看黎青禾的评价,“哦豁,黎姐你这玩呢?”

    黎青禾低头,“怎么了?”

    姜顺说:“好好审节目,今年的汇演我爸和你妈都来看的。”

    “那你不上去舞一曲?”黎青禾损他:“前两天社会摇挺好的。”

    姜顺:“……你是想永久失去我这个发小吧。”

    闲聊几句,姜顺又朝她挤眉弄眼,“咱们小苏暗跟陈诗情关系挺好啊,坐一起就没断过说话,我看她平时话挺少的,看来还是得同龄人才能有话题。”

    黎青禾:“你是老得快死了吗?”

    姜顺:“……”

    两句话姜顺就听出来他黎姐不高兴,不再自讨没趣,揶揄了句:“黎姐,你这小嘴最近跟抹了百草枯一样,我听两句都觉得肝纤维化了。”

    黎青禾乜他一眼,继续审节目。

    姜顺说得没错,从落座以后苏暗跟陈诗情的话就没停过,两人说说笑笑好不热闹,平时苏暗跟她从来没这么多话。

    黎青禾不高兴。

    她讨厌自己的所有物被别人侵占,跟别人亲近,可偏偏这个所有物还不自觉。

    轮到了苏暗和陈诗情的双人舞,苏暗脱掉了校服外套,戴了个金色链条眼睛框,穿着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白衬衫,蓝白色条纹领带,看上去长发随意绑着,实际上要比她平时单调的高马尾好很多。

    她和陈诗情一站在那儿就起了范。

    伴奏响起,围观的其他同学顿时就有人起哄,甚至还有人吹口哨。

    陈诗情的每一个动作都做得很到位,甚至因为暗恋的黎青禾坐在评委席,比平时练习更努力。

    且还不忘记配合苏暗,苏暗的水平跟陈诗情天差地别,但她也不算拉垮,尤其苏暗的服装是一大亮点,让大家光顾着看她的颜值了,倒忽略了她的舞步。

    一曲终了,围观者起哄鼓掌,陈诗情拉着苏暗鞠躬致谢。

    但黎青禾的表情更难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苏暗看,苏暗不经意间跟她对上视线,在她那黏腻稠密的眼神里看到了三个字——占有欲。

    第27章 限定26

    忽然福至心灵,苏暗好像知道黎青禾这段时间为什么不跟她说话了。

    可苏暗又不确定。

    黎青禾对她的态度一直都挺捉摸不定的,万一是她自作多情呢?

    面对黎青禾不悦的眉眼,苏暗笑意更浓,清浅的笑带着谨慎与讨好,看起来乖巧可爱。

    黎青禾别过眼去。

    ……

    负责审节目的一共五个人,黎青禾把自己的表交过去,就在那安静地听了。

    等部长问她意见的时候,她才出声:“今年舞蹈节目有点多,质量参差不齐的,把跳得一般的刷了吧,起码能刷掉三个。”

    “你的意见呢?”部长问:“刷哪个?”

    “三班那个双人舞,五班的古典舞,高二四班的街舞。”黎青禾想也不想地回答:“都有可替代的节目。”

    部长闻言愣住,扭头看向姜顺:“姜顺,你觉得呢?”

    “我跟黎姐差不多。”姜顺说:“但我觉得三班那个可以留着,两女生跳《TroubleMarker》多好看啊,而且陈诗情跳得挺好的。”

    “好看吗?”黎青禾面无表情评价:“低俗。”

    “那是性感好吧?”姜顺说:“黎姐,你怎么一点都也不支持小苏暗?”

    “学生就要有学生的样子,要那么性感做什么?”黎青禾冷声道。

    姜顺:“……”

    姜顺无语的给她竖大拇指,“姐,你是我的姐,这么封建的话怎么能从你嘴里说出来呢?”

    黎青禾斜睨他一眼,垂下头不说话。

    部长这时开口了:“真是可惜了。你俩说的意见没法完全采纳,高一那两个节目是领导点名要留的,这俩都是高一的学霸,年级第一,清北预备役,咱还真不能删,至于那个街舞,可以考虑减掉。”

    他们商量节目单商量到很晚,等结束学校已经空了。

    黎青禾跟姜顺并肩往学校外走,走了几步姜顺忽地想起来:“你这么晚跟苏暗说了没?”

    黎青禾脚步一顿,“她应该知道。”

    “那她万一等你呢?”姜顺说:“你骑车了没?”

    “骑了。”黎青禾说:“她估计早就坐公交走了,再不济还有陈诗情送她,两人关系好着呢。”

    最后那句从她嘴里说出来带着点儿烦躁。

    姜顺都跟她认识多少年了,听这话音就知道黎青禾不高兴,笑着调侃道:“怎么?真把人当你妹妹,发现被人抢了吃醋啊?”

    黎青禾头都没抬,声音闷闷地骂:“滚。”

    姜顺当然没滚,笑嘻嘻地跟在她身后,“黎姐,不是我说你,都这么多年了你这股劲儿还没变,以后谈了男朋友可怎么办?男朋友跟别的女孩说句话你都得踹他两脚,哪个男的能受得住你这脾气?”

    “受不了就滚,又没让他受。”黎青禾说完顿了几秒:“我为什么非得找男朋友?就一个人不行么?”

    “行倒是行。”姜顺说:“但我以后肯定要交女朋友啊,到时候咱俩就不会天天黏在一起了,我得跟我女朋友黏一起,但你放心哈黎姐,你叫我肯定是随叫随到的。可是你经常一个人,我怕你孤独。”

    “你谈恋爱又不是要死。”黎青禾没好气地说:“等你死的时候再托孤吧。”

    姜顺:“……”

    他黎姐的嘴真是一如既往地不让人失望,看着漂亮,就是条有毒的美女蛇。

    两人一路骑到外边,姜顺忽地刹车,看向巷子里站在路灯下的人,吹了声口哨:“小苏暗。”

    黎青禾闻言一愣,扭头看过去,就见苏暗穿着紫蓝拼接色的冬季校服站在路灯下,有细碎的雪粒子在光线下飞舞,她手里还拿着一本很小的册子,听见姜*顺的喊声后抬起头侧过脸,表情有些木然。

    但在看见姜顺身后的黎青禾后,嘴角微勾。

    黎青禾的电瓶车停在她身边:“你没回?”

    “在等你。”苏暗说:“一起回。”

    姜顺在那儿问:“用不用我送你们啊?太晚了。”

    “不用。”黎青禾拒绝:“我走大路回。”

    姜顺跟她挥手:“那我先走了,你们路上慢点,回去以后给我发个消息。”

    不得不说,姜顺的社会性要比黎青禾好得多,同样学习差,姜顺就呼朋引伴有一堆好友,黎青禾总形单影只的。

    等他走远,苏暗才收起小册子上了黎青禾的车,天气太冷,她把手缩了一半在袖子里,但露出来的部分被冻得通红。

    黎青禾冷声道:“等了那么久没等到就该自己回了。”

    周遭很安静,只有偶尔汽车驶过的地面摩擦声,转瞬即逝。

    苏暗声音很轻,“我知道你还在学校,总能等到的。”

    苏暗不想让黎青禾继续生气了,两人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总要搞好关系。

    黎青禾也不知道苏暗是真傻还是假傻,但看着她这样儿心里怪不是滋味的,语气凌厉:“那你也应该去便利店待着,或者回学校找我,在外边冻感冒算谁的?到时候我又得挨顿批。”

    “不会,我身体很好。”苏暗说。

    黎青禾骑车的速度都放缓许多,清瘦的身影却尽力抵挡着侵袭而来的寒风,把苏暗紧紧地护在了身后。

    凛冽寒风像是要把人的皮肤割裂那般,冷得人说话都张不开嘴,就这么沉默着回到楼栋,站在电梯口时苏暗试探着问:“姐姐,我们的节目通过了吗?”

    “嗯。”黎青禾的气莫名消了几分,看见苏暗等她时那副可怜模样,她心软了,“通过了。”

    “你很想跳吗?”黎青禾又问。

    苏暗摇头:“是学校领导让的,我讨厌死了。”

    “那你就拒绝。”黎青禾说:“没人教过你怎么拒绝吗?”

    苏暗抿唇:“参加表演也会加综合分,对评定奖学金有帮助。”

    黎青禾顿住,“行吧。那你今天穿的衬衫是谁的?”

    无法阻止,黎青禾干脆问了些其他的事儿,这才知道今天表演时苏暗穿的、戴的都是陈诗情准备的。

    黎青禾皱了皱眉,“哦。”

    回到家以后,苏暗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黎青禾就抱臂倚在墙边,手里还拎着个衣服袋,苏暗一边擦着头发一边问:“你要洗澡吗?”

    “不。”黎青禾目光掠过她莹润的眼睛,挺立的鼻梁,红润的薄唇,最终落在她白皙的锁骨上,过于清瘦的姑娘,锁骨处接了一颗水珠,看上去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黎青禾把手里的袋子扔给她:“穿别人的衣服是怎么回事儿,家里又不是没有。”

    “以后缺衣服跟我说。”黎青禾扫过她身上简朴的睡衣,“我给你买,但……”

    苏暗有些懵地接过袋子,用澄澈的眼神看着黎青禾。

    黎青禾的话在喉咙里滚了个圆,用很平静的语气说道:“你穿别人的,就死定了。”

    说完以后就像高傲的孔雀公主,转身潇洒回了房间。

    苏暗回房间将袋子里的东西倒出来,有一件白衬衫,浅色牛仔裤,很时尚的那种款式,领带有两条,一条蓝白相间的条纹领带,一条红蓝相间的斜纹领带,都很搭她的衣服。

    衣服里还夹带着一张纸条——[你戴链条眼镜不好看,框架的也不好看,又没近视戴什么眼镜,到那天会化妆的。]

    照旧是熟悉的龙飞凤舞字体。

    苏暗在房间里盯着这些东西好一会儿,才默默挂回到衣柜里。

    黎青禾虽然说话不好听,但……很心软嘛。

    第二天早上,苏暗在门口发现了一双新的白色耐克运动鞋,她还以为是黎青禾新买的鞋,小心翼翼地放到一旁,接过黎青禾背着书包从房间里出来,看见她的动作后漫不经心道:“这鞋我穿着有点小,你试试合不合适。”

    苏暗讶异地看着她,黎青禾皱着眉:“快点试,要迟到了。”

    刚好是苏暗的鞋码,穿着很合适。

    黎青禾见状,推着她往外走,苏暗却说要换回自己的旧鞋子,黎青禾拎起那双鞋就扔进了垃圾桶。

    苏暗目光惊惶,立刻去翻垃圾桶,黎青禾在一旁抱臂冷声道:“一双已经都快烂了的鞋,你至于吗?”

    苏暗头都不回地吼道:“这对我很重要!”

    她声音甚至都有些哽咽,最后从垃圾桶里翻找出了鞋,苏暗站在路边深呼吸了几口气平复心情。

    黎青禾已经走了。

    大小姐怎么能受得了这种委屈?

    又给她新衣服,又给她买鞋,结果还被吼了?

    黎青禾迎着冷风骑电动车,脸比这风还冷,想起自己昨晚在衣柜里疯狂翻找的行为,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骂自己:“黎青禾你就是贱的。”

    非要给苏暗买东西。

    ……

    苏暗也没想到两人刚修复好的关系,又在瞬息之间变得糟糕。

    这天晚上,黎青禾在看见苏暗从学校出来后,骑着电瓶车在她视线里消失,没载她。

    姜顺路过看见笑了声,“小苏暗,你怎么得罪黎姐了啊?她今儿不高兴了一天。”

    苏暗心情也不好,没理他,姜顺一个漂移闪到她身旁:“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苏暗拒绝了姜顺,去坐公交。

    今天的公交车上一如既往的嘈杂,苏暗多次看向之前黎青禾坐的那个位置,心里沉坠坠的不是滋味。

    站在黎青禾的角度,是她太不识好歹了。

    苏暗独自回到家,看见黎青禾的鞋摆得随意,她换鞋的时候顺带将黎青禾的鞋摆正。

    黎青禾房间的门缝下透露出微暗的灯光,估计只开了个台灯。

    苏暗站在她门口纠结许久,正要抬手敲门,门忽然开了。

    黎青禾早就听到了她回来的动静,家里这么安静,但凡有耳朵的都能听见苏暗站在自己门外了。

    所以才不是她关注苏暗。

    是苏暗太明显了。

    黎青禾冷着脸,“有事?”

    “姐姐。”苏暗的半张脸被埋在阴影里,语气沉稳:“我想跟你聊聊。”

    “聊什么?”黎青禾问。

    话音刚落,门再次响起,是周倾和黎逍游回来了。

    黎青禾蓦地抓住苏暗的手腕,一把将她拽进房间,然后关上门,顺带关了灯。

    苏暗整个人被黎青禾抵在门上,两人呼出的热气交缠在一起。

    室外天光洒入房间,借着那单薄的光影,苏暗能看到黎青禾漂亮的眉眼,就连发梢都很好看。

    黎青禾压低声音道:“进来说。等会儿被她们知道又有得烦。”

    她说话的气息很热,弄得苏暗颈间有些发痒,苏暗不动声色地往远处挪了挪。

    黎青禾这才看到她握着的纤细手腕,顿时像触电了一般松开,往后退了半步,目光扫过苏暗的脸。

    在晦暗中,苏暗的美有些凌厉,她没有装笑没有扮乖,看着更顺眼一点。

    等周倾和黎逍游都回了房间,黎青禾才重新出声:“说吧,聊什么?”

    苏暗顿住:“不开灯?”

    “不喜欢。”黎青禾说。

    房间气氛有些低沉,过了会儿苏暗才开口:“我今天不该吼你,对不起。”

    黎青禾一怔,没想到苏暗会这么痛快的道歉,反观她,就算知道这事儿她也有错,但要是谁让她道歉,那她肯定不会做。

    可苏暗不是,她痛快又利索地跟自己道歉,还很诚恳。

    倒让黎青禾有点内疚了。

    黎青禾知道自己的占有欲有点强,控制欲也有点强,即便是对着自己的父母,她也是这样。

    所以她提醒过苏暗,别靠近她。

    一旦被她划进自己的领地,成为她的所有物,那就要接受她的控制欲和占有欲。

    是苏暗主动走进来的。

    但当她刚展现出一点时,苏暗就表现出了反抗,黎青禾自然不高兴。

    可如今,苏暗又来跟她道歉,黎青禾轻飘飘道:“知道了。”

    “那双鞋是院长去世前买给我的。”苏暗说:“她临走前最关心的人就是我,所以才会央求阿姨把我带回来。”

    黎青禾倒是第一次知道这其中的故事,之前周倾只跟她说是帮高中同学的忙。

    而她的高中同学恰好是孤儿院的院长。

    黎青禾问:“她是你妈妈吗?”

    苏暗微顿,沉声道:“我是弃婴,真正意义上的弃婴。院长捡了我,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也是我的母亲。”

    黎青禾:“……”

    这个话题属实有点沉重,她们之间除了黎青禾单方面的针锋相对,就是两人之间平淡无奇的日常相处,从来没聊过这些事。

    对于苏暗来说,这些事她不喜欢提,也从没跟人说过。

    就连陈诗情也不知道。

    对黎青禾来说,她就不关心苏暗的过去,反正她是个外来的侵略者,抢了她的家,还抢了她的书房。

    可是陡然提起,一时间两人都有点沉默。

    “弃婴……你会想找你的亲生父母吗?”黎青禾绞尽脑汁想到一个问题。

    苏暗嘴唇微翘:“生物学上的父母没有必要寻找,是他们不要我的,我也不想要他们。”

    黎青禾对她说话的语气变得温和许多,苏暗觉得这事儿就没白说。

    苏暗不喜欢提及孤儿院的过去,没必要,但如果要拉同情分的时候,她也不介意把这些事说出来。

    甚至都不需要经过文学加工,只说事实就会让人可怜。

    触及到黎青禾有些怜悯的眼神,苏暗对着她浅笑:“我没事的,都习惯了。”

    沉默片刻后,黎青禾忽地逼近苏暗,语气冷冷:“这种手段,你对多少人用过?”

    房间内的气氛急转直下,苏暗那双澄澈的眼睛无辜地看着黎青禾,笑意更甚:“姐姐,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我说,卖惨装可怜这套,你跟多少人用过?”黎青禾的鼻尖几乎都快贴在她鼻尖上,以一种对峙的姿态说道:“苏暗,你没必要跟我装,我不会可怜你,也不会同情你,这套对我没用。”

    苏暗及时后撤,声音平静,“那真是可惜了。”

    她站起来,语气沉稳地说:“我也不是很想要姐姐的同情和可怜,相比之下,姐姐的喜欢更重要一点。”

    “喜欢?”黎青禾挑了下眉:“你说的是爱情那种喜欢?还是友情?亲情?”

    苏暗没来得及回答,就听黎青禾声音慵懒,随性道:“我敢给,你敢要吗?苏暗。”

    黑暗之中,苏暗只能依稀辨认她的轮廓,光影落在她的发丝上,漂亮,但危险。

    苏暗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淡淡花香味,就像是让人心花怒放的春天,却又带着几分诱人的檀香,苏暗的喉咙轻轻滚动。

    良久,她温声问:“有什么代价吗?”

    “代价可大了。”黎青禾轻笑:“我会对你很坏、很坏、很坏。”

    苏暗也跟着笑,有种四两拨千斤的劲儿,“那姐姐可以给,我承受得住。”

    第28章 限定27

    当时的苏暗天真以为,不过是些中二少女为了立坏女孩人设的说辞。

    能有多坏呢?

    黎青禾真的是个很好的人了。

    总比那些面上说一套,背地做一套的大人好得多。

    没被社会污染过的未成年,心性始终是纯善的,尤其黎青禾家境殷实,那些坏的、恶的都不会扑上来。

    世界总是对有权有钱的人更优待些呢。

    退一万步说,再坏,又能坏得过她吗?

    苏暗就连这一句都是半真半假的,她只是想让黎青禾放下敌意,好好相处。

    喜欢这事儿,她不敢想的。

    苏暗见多了形形色色的人,对于坏的承受力很强。

    毕竟当她来到这世上第一天,对她最坏的就是她的父母。

    可使苏暗没想到,黎青禾的坏竟真让她无法承载。

    当下苏暗用这种话来获得黎青禾的好感,不知道有没有用,黎青禾看向她的眼神很深邃。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苏暗正想说些什么来打破这满室寂静,敲门声陡然响起。

    随之传来周倾的声音:“睡了吗?青青,我买了夜宵,要不要吃?”

    而另一边,黎逍游敲了苏暗的房门,“苏暗,来吃夜宵。”

    家里难得有这么温情的时刻,黎青禾推开门,跟周倾对上视线:“买了什么?”

    周倾看见坐在黎青禾床边发怔的苏暗,愣了几秒才回过神:“苏暗也在你房间啊。”

    “嗯。”黎青禾说:“说了会话。”

    苏暗从黎青禾房间出来,周倾看向她的眼神仍旧很复杂,友善中又带着些不可思议。

    要知道,黎青禾上高一之后就严禁她和黎逍游进入她的房间,但今天黎青禾竟然让苏暗进去了,还放任苏暗坐在她的床上。

    这真是可喜可贺的一件事。

    等回了房间,周倾还跟黎逍游说:“青青看起来不近人情,其实对苏暗很好。”

    “苏暗性格很好,对青禾的脾气。”黎逍游说:“同龄人再怎么样也比咱们之间交流好些,我只希望苏暗能带动青禾学习,不然她考那几个分,一年以后读大专都费劲儿。”

    “确实。”

    提起成绩,就是周倾的一块心病了。

    她可是真正的“桃李满天下,家中结苦瓜”,成天在各个会上宣讲如何正确引导、教育青少年,再一看自己家里这位,没法说。

    “早知道,当初让她自己选择了。”周倾说:“文科也挺好的,她文科成绩要比理科好点。”

    “你指的是12分的地理和28分的历史吗?”黎逍游心梗,“学理科起码选择多一些。”

    在半年前,家里就因为黎青禾的文理分科问题吵过架。

    最后是黎逍游力排众议,督促黎青禾选了理科,事实就是黎青禾的文理成绩一样烂。

    用黎逍游的话说,要不是有一个在教育局上班的妈,黎青禾早就在中考的时候被二中刷下去了。

    如今,黎青禾的成绩仍旧烂得没眼看,周倾和黎逍游也没给她开过家长会,甚至每次考试后的卷子签名,周倾都不愿意在上边签自己的名字,让黎逍游签。

    “你是人大毕业,我是医科大毕业。”黎逍游仍旧不愿相信他们的独女黎青禾只能考这点分,“咱们两个高考都六百多分,怎么青禾就只能考一两百?”

    “行了,难得早点回家。”周倾开始卸妆,“说这些事晚上还要不要睡觉了?”

    黎逍游:“……”

    两人不约而同叹口气,谁都没再开口。

    ……

    冬日白雪簌簌覆在教学楼外的松柏树上,盖上了那层冷调的绿,将整个世界都染成茫茫白色。

    元旦落雪,各班先展开了一场扫雪活动。

    陈诗情把自己戴的红色毛线手套分了一只给苏暗,扫了会雪以后,看见有人打起了雪仗,刚扫干净的地面又被砸上了一层雪。

    校园里响起值日生的骂声,还有打雪仗玩乐的嬉闹声,朝气蓬勃。

    经过半个月的练习,苏暗算是驯化了自己的四肢,起码能跳得有模有样了。

    元旦晚会在晚上七点半开始,但外边纷纷飞雪,校园内又时不时有乐器声、音乐声传来,学生们兴奋得哪有心思上课?

    有些老师干脆直接将课变成了自习。

    苏暗跟陈诗情排练两遍后就回了教室,哪怕是大家都兴冲冲地聊天,玩闹时,她在嘈杂的环境里仍旧安静地做着试卷。

    手里这套卷子是陈诗情的,据说是她妈妈从某个数学名师手里买来的,价值不菲。

    陈诗情见她感兴趣就说要送给她,苏暗没要。

    陈诗情撇嘴:“我看了一眼,都是难度upupup的题,给我做也是浪费。”

    “只要学到了就不会浪费。”苏暗说:“后边有答案解析。”

    苏暗没有白嫖的习惯,但很想做一下这套题,所以跟陈诗情商量,她先借用做一遍,不会在卷子上留下痕迹,到时陈诗情再做,遇到不会的她会给她解答。

    陈诗情听完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她:“苏暗,你是天使吗?”

    苏暗:“……”

    陈诗情当然很乐意将卷子借给苏暗,还说自己之前买了很多课外辅导书,有些都压箱底了,不如找出来给苏暗做。

    苏暗没有拒绝她的好意。

    所以最近的闲暇时间,苏暗都在抽空做这些题,期中考试数学最后一题没能解出来让苏暗有些挫败,为了不让期末考试出现这种情况,她只能多一些。

    这套题出得确实精妙,一道题要拐几个弯,不仅锻炼数学能力,更锻炼逻辑思维。

    苏暗对它爱不释手,就连到了元旦晚会的后台,她手里也捧着这份卷子,在脑子里演算。

    苏暗今天穿了黎青禾给她的白衬衫,头发披散下来,刚刚及肩的头发乌黑又顺滑,可能跟用了黎青禾昂贵的卡诗洗发水和护发素,并涂抹了护发精油有关,发丝都显得明亮。

    黎青禾的白衬衫版型很好看,陈诗情看见苏暗穿上以后,凑过来小心翼翼地问:“这就是黎青禾的衣服吗?”

    “嗯。”苏暗说。

    陈诗情眼睛亮晶晶的:“我能摸一摸吗?”

    苏暗:“……”

    在得到苏暗的允许后,陈诗情伸手拽着衣服下摆的一角摩挲,“呜呜呜,黎青禾眼光真好,我太羡慕你了苏暗。”

    苏暗闷声不语。

    陈诗情今天化了妆,粉底液遮住了她脸上的痘痘,妆容放大了她五官的优点,看上去也是个清秀的小美女。

    相比之下,苏暗的妆就很淡了,即便如此,也难以遮掩她眉眼间的英气。

    他们的节目排在中间,直到候场,苏暗才恋恋不舍地放下卷子,准备上场。

    舞台上灯光很亮,而台下很暗,苏暗只能看到第一排的观众。

    周倾赫然坐在偏中间的位置。

    音乐响起,苏暗随着鼓点打起了响指。

    排练时什么样,在舞台上就表演成了什么样,并没有比平时多好,但也没有失误。

    这已经算是很好的结果。

    黎青禾坐在台下看她们的舞蹈,眉眼冷冷,心里很不舒服。

    看到一半她就离开了大礼堂,一推开门,寒风夹杂着雪粒子扑面而来。

    黎青禾挑了个没人的地方,伸手在树上抓了一把雪,捏成雪团。

    雪把她的手冻红,她也毫不在意。

    ……

    表演结束,苏暗就松了口气。

    她也无心看后边的演出,跟陈诗情打了声招呼就回教室继续做卷子。

    陈诗情还想凑热闹看演出,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表示知道。

    苏暗背着书包往教学楼走,很多班里都熄了灯,只有高三那栋楼所有灯都亮着。

    听家教老师覃晶说,高三真的很苦,苦到很多人都熬不下去。

    苏暗穿过纷扬白雪看那一盏盏亮起的灯光,走向教室的路更坚定了。

    班级里没人在,苏暗回到座位铺开题继续做,聚精会神的,根本没察觉到有人走进来。

    黎青禾站的位置离苏暗班不远,等她在地上滚了好几个拳头大的雪团后,抬起头就看见她们班的灯亮了。

    不知为何,应该是独属于女生的第六感,黎青禾觉得是苏暗回了班。

    随手拎起一个雪团走过来,发现自己直觉准得可怕。

    黎青禾站在门口盯着苏暗看,校园内很安静,甚至黎青禾跟苏暗隔了三步远,还能听见苏暗笔尖划过纸页的刷刷声。

    她似乎真的很爱学习。

    不管是在人看得见的地方,还是看不见的地方,她总在做题。

    进入到温暖的室外,黎青禾手中的雪团子有点化了,开始往下滴水。

    滴答、滴答、滴答。

    沙沙、沙沙、沙沙。

    竟意外地构成了一副和谐的曲调。

    几分钟后,苏暗遇到解不出的题,紧皱眉头,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有些重,划到最后竟勾破了那张草稿纸。

    黎青禾那冷淡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内响起:“从A点到bc画条辅助线试试。”

    苏暗猛地抬起头,就看见黎青禾通红的手中握着一个滴水的雪球,眼神很淡,却不冷漠。

    “你不冷吗?”苏暗盯着她的手看。

    黎青禾回望她,那澄澈无辜的眼神,蓝白条纹的领带,略带英气的眉眼,还有似有若无的香味,都是为另一个人准备过的。

    苏暗身上只会有舒肤佳的味道。

    而她的护发精油不是这个味。

    所以那香味只会是陈诗情身上的。

    黎青禾不喜欢。

    黎青禾微挑了下眉:“我想做件事。”

    “什么?”苏暗问。

    话音刚落,黎青禾倏地凑近她,后颈猛然传来一阵凉意。

    那冰冷的雪球滚过她的后颈,雪水沿着她的隆椎滑入背脊,就像是两条蜿蜒的河流。

    冻得她一个瑟缩。

    苏暗不解地看向黎青禾,黎青禾又把雪球拿走,那冰凉的手覆在苏暗的后颈,“冷不冷?”

    苏暗:“……”

    苏暗低下头继续做题,听黎青禾的画了条辅助线,虽然有些困难,但还是解出来了。

    “你怎么知道要画辅助线?”苏暗问。

    “前几天老师课上讲了。”黎青禾说:“我无聊听了一耳朵。”

    她的手还覆在苏暗后颈,但苏暗像没感觉一样。

    黎青禾眼神暗了暗,没意思,将手缩了回去。

    “这是高二的压轴题,苏暗,你至于把自己逼这么紧么?”黎青禾漫不经心地说。

    苏暗没有回答,只是说:“再等我会儿,我快写完了。”

    说完就投入到了试卷里。

    黎青禾看着她做题,没一会儿直接坐在她旁边的位置上,这桌子布置得很有少女心,粉色笔袋,精致的书皮,就连桌上都贴着粉色桌纸,左上角还有期末考试倒计时,贴着便利贴备忘录。

    其中有一项写的是,帮苏暗找课外辅导书和试卷。

    黎青禾眉头微蹙,不动声色地瞟了苏暗好几眼,发现她极为爱护那本试卷。

    几秒后,黎青禾问:“那卷子是陈诗情的?”

    “嗯。”苏暗抽空回答她,“写完了要还的。”

    黎青禾淡淡地哦了声,没再说话,等待是一件无聊又漫长的事,但黎青禾听着苏暗写字的沙沙声觉得很治愈,后来干脆趴在桌子上等。

    迷迷糊糊、朦朦胧胧之间,感觉苏暗凑近了她,眼前光线被遮挡。

    等再睁开眼时,苏暗已经在做英语卷了。

    黎青禾揉了揉眼睛坐直,捂着嘴巴打了个呵欠,声音还有初睡醒的沙哑,“你写完了?”

    她身上盖着件高一的校服,一看就是苏暗的。

    苏暗摇头:“没,写累了换一个。”

    黎青禾:“……”

    已经九点多,元旦汇演也快结束了。

    黎青禾把苏暗的校服还给她,“走吧,回家。”

    “我们坐公交?”苏暗问。

    “嗯。”黎青禾的语调懒洋洋的。

    这次,苏暗跟黎青禾一起站在公交站牌处等公交,上车后,黎青禾自然找到她平时坐的位置,苏暗犹豫几秒坐到了她旁边。

    黎青禾的手还有点红,苏暗温声道:“下次玩雪的时候记得戴手套,你这样会生冻疮的。”

    黎青禾想也不想地回答:“你给我买?”

    苏暗轻轻地嗯了声:“好。”

    黎青禾:“……”

    她没想到苏暗会答应得这么痛快,顿了几秒后靠在窗边,轻飘飘地说:“逗你玩的,不用你买。”

    苏暗淡淡地哦了声。

    黎青禾又有点不高兴,“你就真的不买了?”

    苏暗抿唇:“会买的。”

    黎青禾:“不用你买。”

    苏暗看向她:“你想要还是不想要?”

    黎青禾轻嗤一声:“等你以后赚了钱给我买,就当是我冬天载着你去学校的报酬。”

    苏暗闻言笑了:“要等这么久吗?”

    “还好吧。”黎青禾说:“高中三年,大学四年,就算再读个研究生也才三年,一共十年。离我死还早。”

    苏暗:“……”

    跟黎青禾一起呆久了,苏暗发现黎青禾无论想什么事,维度都特别广。

    时间是以生死为单位的,距离是以南北极和赤道划分的。

    很奇妙,很奇怪,但很可爱。

    “好吧。”苏暗说:“那我会送你的。”

    ……

    北方人下雪是从来不打伞的,人的温度会融化落在身上的雪。

    哪怕是下大雪,从雪里回去身上裹一层快变成雪人,也不打伞。

    这似乎是独属于北方人的倔强。

    雪不似雨,落在身上黏腻腻,反倒有层轻薄感。

    所以苏暗没那么讨厌雪。

    她们在风雪交杂的天气并肩而行,一直等进了楼门才扑簌簌抖落身上的雪,苏暗抖完看向黎青禾,她的头发上还有一层。

    清冷的白色和她冷淡的眉眼十分相称。

    在黎青禾抬头的瞬间,苏暗迅速收回自己的眼神。

    第二天早上去上学的时候,皑皑白雪仍未融化,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

    今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年更冷。

    苏暗出门时,黎青禾拎了一袋子东西给她,“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至于还问人借。”

    仍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语调。

    等苏暗去了教室才翻开那袋子,里边装的全是高一的教辅资料以及试卷,各类试卷都有,上边全都写着龙飞凤舞三个大字:黎青禾。

    但也仅限于那三个字,其余地方一片空白。

    第29章 限定28

    黎青禾家里多的就是没做完的试卷。

    黎逍游和周倾对她的学习抱有极高的期待和极大的热忱,尤其周倾,每年的各校模拟卷她都能弄到,拿来给黎青禾做。

    黎青禾从来不做。

    但也不会给别人,她会在封面写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压箱底。

    苏暗打开的时候就连陈诗情都震惊了,“怎么有这么多啊?黎青禾从来都不做吗?”

    问完以后怔了几秒,而后意识到她要是做了,估计就不会考那么点分了,于是尴尬地抿抿唇,“这些都给你了吗?”

    陈诗情也给苏暗拿了几本过来,但跟黎青禾那些比起来就是九牛一毛。

    “嗯。”苏暗说:“她写不完。”

    这掩护不如不打,但苏暗还是在陈诗情面前给足了黎青禾面子。

    陈诗情看着上边龙飞凤舞的“黎青禾”三字,羡慕得不行,伸手摸了又摸,小心翼翼地问:“这么多你写不完吧?能不能……给我一本?”

    “挑本你最不喜欢的就行。”陈诗情低声说:“我留着当传家宝。”

    苏暗:“……”

    想到黎青禾的脾气,苏暗缓缓摇头:“她的东西不能随便给出去,不然她会生气。”

    陈诗情有些失落,“好吧。”

    被拒绝之后,陈诗情也没跟苏暗闹龃龉,甚至没有一点意见。

    在这方面,苏暗总觉得陈诗情真的是很善良的一个人,对于黎青禾一直都是极有分寸的暗恋,而对苏暗,从来都是进退有度。

    这种事要是放在苏暗自己身上,说不准真的会悄悄记一笔。

    毕竟苏暗有那么多,而她平时对苏暗又那么好。

    但陈诗情没有,她仍旧跟苏暗很要好,就当作从来都没提起过这件事。

    晚上放学后,苏暗跟黎青禾一起回家,一到家,苏暗就拿出个空白的歌词本和钢笔来,“姐姐,能帮我个忙吗?”

    黎青禾看着她,“什么?”

    “写个名字。”苏暗把笔递给她,“再写句祝福吧。”

    黎青禾皱眉,“搞什么鬼?”

    苏暗朝她笑笑:“陈诗情很崇拜你,她后天生日,我想让你写句祝福送给她。”

    黎青禾:“……”

    “我有什么好崇拜的?”黎青禾听着都无语,“这又是你什么把戏吗?”

    “没有。”苏暗说:“她是真的觉得你很好。”

    “我们都不认识。”黎青禾说:“她为什么会觉得我好?”

    苏暗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但陈诗情每次提起黎青禾,眼里的澎湃都不是假的。

    苏暗难得交朋友,尽管最初是假意,但时间久了,自然也混了几分真情。

    陈诗情平时对她好,所以她也想回馈一下。

    歌词本和钢笔是她早就买好的,从上周陈诗情就一直在念叨这周要过生日了,苏暗就去买了礼物。

    学生时代的礼物总是最简单的,水晶球、旋转八音盒、玩偶,大多是一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苏暗送的总是最实用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苏暗说:“你就当帮我个忙。”

    “该不会是你崇拜我,所以用她的名义来找我要签名?”黎青禾问。

    苏暗:“……”

    黎青禾嘴里碎碎念着,“我凭什么帮你?有什么好处?”

    手里已经开始写起了字,初中毕业写同学录的时候,黎青禾写得最快最流利。

    [陈诗情:

    生日快乐,永远幸福

    学习进步,前程远大

    黎青禾]

    仍旧是那龙飞凤舞的字体*,写完以后合上本子却没给苏暗,“你欠我一次,苏暗。”

    苏暗闻言点头,“嗯,需要用什么来还呢?”

    黎青禾:“没想好。”

    她们就站在客厅橙黄色的灯光下,你来我往地对话,黎青禾格外松弛,看上去心情不错。

    苏暗乖巧地站在她对面,满脸笑意。

    “那我给你补课吧。”苏暗说:“数学、英语、物理,我都学到了高二的部分。”

    黎青禾:“……”

    一个“滚”字就那么卡在黎青禾喉咙,翻了个白眼后没跟她说话,把本子扔给她以后就回房间了。

    ……

    陈诗情生日那天,苏暗把黎青禾签了名的本和笔送给她。

    陈诗情拆开礼物后感动到用狗狗眼看向苏暗,“呜呜呜,苏暗你太好了,你真的是天使吧!”

    苏暗闻言不由得好笑:“只是一个签名而已,这么喜欢吗?”

    “当然啦。”陈诗情说:“这可是我女神的签名,还有她专门写给我的祝福。”

    苏暗忽地问:“你对她是追星吗?”

    陈诗情一顿:“这你倒问住我了。”

    陈诗情想了许久也没答案,但她就是说喜欢。

    这种喜欢无关其他,纯粹是少女时期心动的萌芽。

    并未想过真的在一起,这种情感都不被世俗所容。

    那时还流行着一些博客文章,有博主跟家人出柜,结果被家人认为是病,送去医院,还有的逼着他们结婚,最后竟是把人逼死了……

    偶有这种新闻出现,但并未造成大范围传播,只有关注的人才会看见。

    所以陈诗情想得很开,就当作是少女时期盛大又隐秘的一场梦。

    至于以后会喜欢男生还是女生,那就再说咯。

    陈诗情把自己的想法告诉苏暗,苏暗听后给她竖大拇指:“厉害。”

    ……

    下雪不冷化雪冷,寒冬腊月,气温一天比一天低,但临近期末考了,大家学习的热情倒是一天比一天高涨。

    苏暗更是开启了战斗机模式,黎青禾给她的那些试卷她都按照难易程度归了类,扫一眼就知道答案的题不做,有些题知道解法也就忽略不做,只做那些难的。

    九门课的作业和复习试题压下来,就像是一座大山,把苏暗都压得沉默了。

    每天晚上放学,苏暗都像是被妖怪吸干了精气一样,一言不发地跟黎青禾回家。

    黎青禾多看她几眼也得不到回应,再一看就发现苏暗站在电梯里快睡着了。

    整个人摇摇晃晃的。

    黎青禾无奈,晚上回去以后就把她的书包收了,“早点睡觉。”

    隔了一天,苏暗回到房间发现床头放了安神的熏香,味道很好闻。

    是黎青禾放的。

    苏暗点着熏香,难得睡了个好觉,第二天满分复活,继续斗志昂扬地看书做题。

    日历一页页撕过,小年前一周,二中迎来了期末考。

    跟期中考试相似的流程,苏暗经历过一次就显得更有条不紊了,稀奇的是,她跟纪钟玉仍旧一个考场。

    不过一个在头,一个在尾。

    苏暗扫过他的脸,挺清秀的一个男孩子,但身高不高,看上去只有170左右。

    两天时间结束了所有的考试,寒假作业是早就布置好的,一考完试大家就跟撒了欢似的,学校里热闹非凡。

    二中似乎总是热闹的,除了那栋高三楼。

    那栋高三楼里常年死气沉沉,偶尔在学校里看到他们的身影,也是步履匆匆。

    陈诗情见苏暗看着高三教学楼,凑近了问:“想什么呢?”

    “高三生看起来很累。”苏暗说。

    陈诗情耸了耸肩:“是挺累。但咱们学校最累的地方在那里。”

    陈诗情指着另一栋小楼,只有两层,“那里是两个复读班,基本都是冲刺重本的学生,那的怨气能养出两个邪剑仙。”

    苏暗眼神茫然,也不知在想什么。

    期末考试结束后,苏暗也迎来了短暂的轻松。

    放假第一天,她早起去晨跑,跑完以后买早餐,而黎青禾还在睡懒觉,苏暗把早餐放在桌上,换了衣服就去了最近的书店。

    书店里新进了一批书,她去得早能占个好位置。

    在书店里泡一天,换着看了很多书,临近傍晚,踩着夕阳回家。

    黎青禾并不在家。

    放假以后她们的作息就错开了,苏暗睡得也更早一些。

    期末批阅试卷的效率比期中考试快,不到三天成绩就发在了班级群里。

    苏暗仍旧是第一。

    但她更关心谁是年级第一。

    这关乎着她明年的奖学金。

    正想着,陈诗情这个内部情报员就在小窗给她发来了信息:【你是年级第一!!苏暗!你太牛了!】

    说着发了个年级总排名给她。

    「苏暗9921

    纪钟玉9852

    柳莹莹9573

    ……

    陈诗情79399」

    陈诗情进了年级前一百,高兴得给苏暗发了很多表情包。

    苏暗也替她高兴。

    知道成绩后,苏暗开心了一阵,但没过两天她发现自己感冒了。

    当她拿着杯子去客厅接水时,咳了两声,黎青禾房间的门打开,“你生病了?”

    黎青禾正打着游戏呢,问她的时候语气也很淡。

    苏暗嗓子有些干涩,“有点感冒。”

    没一会儿,黎青禾从房间里翻出一包药扔在餐桌上,“冲一个吃,别传染我。”

    苏暗:“……”

    苏暗冲着药吃了,就准备回房间捂着被子睡一觉。

    以往她都是这么做的,但没想到越睡越冷,冷到她在梦里都发抖。

    黎青禾听见苏暗咳了一天,给她扔了药以后就再没见苏暗从房间里出来,临近傍晚,苏暗还没出门,黎青禾敲了敲门,没人应。

    不会是昏迷了吧?

    黎青禾拧开门,下一秒没忍住就爆出一句:“我去。”

    苏暗房间的暖气坏了,而且已经坏了两天,她房间里冷得像个冰窖。

    黎青禾把苏暗晃醒,苏暗嘴唇发白地看着她,“怎么了?”

    “你是傻子吗?”黎青禾皱着眉骂道:“房间这么冷,你没感觉?”

    苏暗吸了吸鼻子:“有点。”

    “那你不说?”黎青禾无语。

    她家暖气一直都很热,所以家里盖的被子都是夏被,苏暗裹着轻薄的夏被冷到发抖。

    “过两天就好了。”苏暗说。

    黎青禾:“……”

    黎青禾无语地看了她好几秒,最终跪坐在她床上把她扶起来:“去我房间睡。”

    第30章 限定29

    苏暗小时候体质不好,隔三差五生病,为此院长没少在这方面下功夫。

    每到换季,苏暗总是最先病倒的那个。

    但苏暗讨厌生病,所以她开始跑步锻炼,遇到不喜欢的饭也多吃几口,慢慢地,她不再那么容易生病了。

    却没想到,来黎家的第一个冬天,她生病了。

    苏暗整个人迷迷瞪瞪的,几乎是被黎青禾半推半扶地去了她房间。

    跟她那个狭小的空间完全不同,落日余晖落在飘窗上,眯着眼看去,夕阳就像一颗刚腌好的咸蛋黄。

    温度上升,但苏暗仍旧很冷,瑟缩蜷在黎青禾床上。

    黎青禾盯着她看了会儿,利落从医药箱里拿出水银体温计,让她夹在腋下。

    可苏暗动作迟缓,黎青禾没了耐心,直接抬起她胳膊,手从她睡衣领口钻入,塞进腋下。

    黎青禾的手凉惯了,哪怕是在暖气房里也还是冷,猛地将手伸进去,就像个冰块一样,把苏暗冷得不轻,但苏暗也只是皱着眉哼唧几声,等适应了体温计的温度,已经又乖巧地躺在那一动不动。

    黎青禾的手感知不出她发不发烧,便用额头试了试。

    额头紧贴着额头,苏暗的额头比她的要宽些,苏暗的眉毛有些硬,刺在她眼皮上,黎青禾怔了几秒。

    而后像触电般往后退,坐在床边惊魂未定。

    就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房间里很安静,黎青禾感觉自己的脸颊迅速升温,有些热了。

    侧过脸看向苏暗,苏暗抱臂缩在被子里,看上去很没安全感,没了平时那讨好乖巧的笑,看上去是挺凌厉的一张脸。

    就是脸颊红彤彤的,嘴唇却苍白,看着可怜。

    黎青禾莫名地就升起一股无名火。

    等时间到了,黎青禾去拿苏暗腋下的体温计,但手要伸进去时犹豫几秒,转身去厨房把水龙头拧到最大,用热水把手洗热了,这才擦干净重新回到房间。

    热水洗在冷手上的感觉并不舒服,指关节有种被泡大的疼痛。

    黎青禾的手变热了,这才伸手去取体温计。

    38度2,不出所料地发烧了。

    黎青禾先拿手机给黎逍游发了条消息:【什么时候回来?】

    黎逍游没回。

    她们家的人总是这样,需要她们的时候总是不在。

    就连消息都不回。

    黎青禾把手机扔到一边,找了退烧药,又接了温水,把苏暗从睡梦中叫醒,扶着她喝了退烧药。

    又踩着凳子在最上边的柜子里拿出家里最厚的被子,叠了两层盖在苏暗身上。

    夕阳落下,路灯亮起,苏暗也睡熟了,唯独黎青禾坐在椅子上发呆,偶尔看向躺在床上的苏暗,觉得她又蠢又笨,学霸又怎么样?连自己发烧了都不知道。

    但又觉得她挺可怜的。

    连暖气坏了,感冒到发烧也不敢说。

    黎逍游终于回了她的消息:【怎么了?】

    距离黎青禾给他发消息已经过去了一个半小时,黎青禾没了任何要跟他们算账的想法,那些因为照顾苏暗而升起的所有怨言,在这一个多小时里,慢慢平复了。

    反正他们也不会听的,说了又有什么用呢?

    黎青禾垂下眼回复:【没事。】

    黎逍游就没再问了。

    一直到晚上九点,周倾先回来,没几分钟,黎逍游也回来了。

    黎青禾听着他们开关门的声音,以及小声的交谈声,似乎要找苏暗说什么事,周倾去敲苏暗房间的门。

    连着敲了三次,黎青禾才打开自己房门走出去,面容冷冷,脸色有些阴沉:“做什么?”

    “找苏暗。”周倾说:“你看见她了吗?”

    黎青禾扯了扯唇,侧过身子让她看:“在我房间。”

    “啊?”周倾怔了几秒,看着盖了两床被子还搭了薄毯的苏暗,“发生了什么事?”

    “问得还挺及时。”黎青禾讥讽道,“怎么不等她死了再问?”

    周倾:“……”

    黎逍游闻言插嘴道:“她生病了?最近降温,我们科室来看流行病的人还挺多的。”

    黎青禾抬眼瞟他,“我跟你们说过吧,不要带人回来,你们根本没有时间去管,为什么非要带?带回来又不管?就算是路边捡条小猫小狗也该问一问,可你们呢?”

    本就凉薄的声线带着质问,听着特刺耳。

    黎青禾就那么站着,脸色冷得能凝成霜,“她房间暖气坏两天了,你们知道么?”

    周倾和黎逍游面面相觑。

    沉默几秒后,黎逍游先安抚跟吃了炸/药的黎青禾,“来,我先看看苏暗的情况,要是严重脱水得送医院打点滴的。”

    黎青禾低哼一声:“我给她喂了感冒冲剂和退烧药,现在体温降下去了,应该不用去医院。”

    黎逍游还是给苏暗做了个简单的检查,问题确实不大,睡一晚应该就好了。

    苏暗迷糊之间就听见黎青禾在跟她父母争执,怨气很大。

    似乎跟她有关。

    苏暗想听,但脑子昏昏沉沉的。

    迷糊间,她听见黎青禾说:“能怎么办?把她丢出去让她睡沙发?”

    之后的对话苏暗就没印象了,她又一次混沌地睡了过去。

    黎逍游说找了物业,但现在太晚,物业那边的维修工已经休息,就算要修也只能等明天。

    周倾就提出让黎青禾跟苏暗晚上一起睡,说完后又问:“行么?”

    这便有了黎青禾那没好气的一句话。

    周倾听着她的话也有些冒火,“爸爸妈妈也不是故意的,你非要这么说话伤人么?”

    黎青禾看向他们,“不然呢?我要夸夸你们吗?”

    黎逍游皱眉冷声道:“青禾,不能这么跟妈妈说话。”

    “可你们做的一点都不像爸爸妈妈。”黎青禾抱臂跟他们对峙,“我以为你们做好了要再照顾一个人的准备,没想到你们是准备让她自生自灭。你们真的配当父母吗?”

    “捡条流浪狗之前都得思考一下有没有养的能力吧。”黎青禾心头那股火越燃越盛,但周倾和黎逍游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她也不再刺激他们,冷着脸关上了门。

    ……

    黎青禾临睡前,苏暗仍旧睡得不太安稳,烧并未完全退。

    黎青禾一上床,身边就跟躺了个火炉似的,她倒是挺舒服,就是苏暗难受。

    犹豫片刻,黎青禾翻身下床,从浴室里找出脸盆清洗后,又找了个条新毛巾,端着温水回了房间。

    毛巾沾湿,一遍遍擦在苏暗的脸上、颈间、胳膊、腰上。

    足足擦了半小时才停下。

    倒掉水后又在保温杯里接了杯热水放在苏暗那边的床头,忙完一切才重新上床。

    这忙碌的一天按理来说该很快就能入睡,但因为身边多睡了一个人,黎青禾闭上眼都能听到她沉重的呼吸声。

    因为感冒,鼻腔内微堵,每一次呼吸都很用力。

    再加上黎青禾的床是一米八的,平时她都一个人睡,所以睡相不太好,突然要把自己的大床给别人分一半,她有些不习惯。

    可这些纷乱的思绪只是在她脑子里转了一圈,最终她还是伸手摸摸苏暗的额头。

    结果苏暗沉睡着,身体熨烫,猛然触及到冷源,乖巧又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

    黎青禾掌心的触感有所变化,关了灯的房间里,只有从窗帘缝隙处折射进来的微光,能看见苏暗亲昵的动作。

    似是很喜欢她这样的碰触。

    黎青禾顿了下,没收回手,就这么睡觉了。

    翌日早上六点,苏暗的生物钟准时醒来,懵了几秒后才意识到这是黎青禾的房间。

    因为黎青禾就睡在她身边,四仰八叉的。

    很难想象出平时高冷淡漠的黎青禾,睡着了是这种姿势,一条腿还在她腿上架着。

    而且黎青禾房间热,她睡觉都穿短袖短裤,光滑的腿就那么叠在她腿上,肌肤与肌肤无缝碰触,那一块肌肤格外热。

    苏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烧已经退了。

    熟料她手刚放下,还没睁开眼的黎青禾就伸手搭在她额头上,凉得苏暗瑟缩了下。

    下一秒,苏暗把她的手塞进了被子里。

    被子里还是很温暖的。

    感冒冲剂的影响还在,苏暗清醒没多久又昏睡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时,黎青禾已经换好家居服坐在书桌边了,拿着一支铅笔不知在做什么,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冬日冷阳照进房间,给黎青禾的背影笼上一层薄光,看着很迷人。

    苏暗摸到自己睡衣兜里的手机,悄悄拿出来打开相机,一连拍了几张。

    似是察觉到动静,黎青禾蓦地回头,苏暗把手机拿下来装作发消息。

    “醒了?”黎青禾淡淡地问了声。

    “嗯。”苏暗应了声,嗓子却像是被石子磨过,有些沙哑。

    黎青禾从抽屉里翻出药,喊她起床洗漱吃饭,然后再吃药。

    她理所当然地安排好了一切,听起来语气冷冷的,但从这语气里,苏暗竟感受到几分关心。

    苏暗把手机收好,起床去洗漱。

    今天的早餐是周倾专门为苏暗做的营养餐,苏暗因为感冒丧失了味觉,看着卖相极佳的饭菜却味同嚼蜡。

    等吃完饭,黎青禾又给她冲了药放在她面前,杯子“咚”地撞在桌上,就像是经历了一场事故。

    “我可以自己冲的。”苏暗说。

    黎青禾斜睨她一眼:“刚退烧就开始作死是吧?”

    苏暗:“……”

    “谢谢姐姐。”苏暗见风使舵,朝她笑了下。

    “不用谢我。”黎青禾进厨房洗碗,“我只是怕被你传染。”

    临近中午,物业派来的维修人员才上门,说是管道出了问题,需要更换新的配件,但因为房子太多年了,所以配件有些难找,需要找厂家重新定制发货。

    就跟是约好了似的,他们这个小区不止一家在今年出了同样的问题。

    所以物业已经在定制了,只不过到货还得两天,一家家挨着修也得三到四天。

    苏暗听到这个答案后有些失落,但客客气气地送走了维修师傅。

    等她转身回去时,黎青禾已经把她的书包和枕头拎走,直接扔进了自己房间。

    苏暗一怔:“做什么?”

    “难不成你还回那个冷得要死的房间睡?”黎青禾没好气地说:“想死不如直接从楼上跳下去,不用找这么委婉的办法。”

    苏暗忽地笑了,她吸了吸鼻子走到黎青禾旁边:“姐姐,你生气了吗?”

    “生气?”黎青禾反问:“我为什么生气?”

    “我抢了你的地方。”苏暗说:“占用你的空间。那……”

    苏暗指了指她的房间,“是你的私人空间。”

    是黎青禾曾三令五申强调过,不准被人踏足的私人空间。

    “所以呢?”黎青禾眯了眯眼,语气不善:“你想炫耀能踏入我的私人空间?”

    “不是。”苏暗垂下头,低声道:“我知道是姐姐可怜我。”

    黎青禾:“……”

    那熟悉的语气又回来了。

    听起来可怜兮兮,摆出那副可怜模样,但……始终都有一种狡黠的味道。

    就像是狐狸藏不住的尾巴。

    “你能别在我面前说这种话么?”黎青禾说:“明知道我不会信。”

    苏暗拉长语调哦了声,再抬起头已然是带着笑的眼睛,她带着几分促狭看向黎青禾:“那姐姐也不用在我面前说那种话,我也不会信。”

    黎青禾:“……”

    就这么被摆了一道。

    “我知道姐姐关心我的。”苏暗说:“姐姐对我很好。”

    昨晚她短暂地行过几分钟,那时黎青禾正在给她擦腰,用物理降温的方式帮她退烧。

    苏暗害怕尴尬,就装作没醒来。

    可她的知觉在那瞬被无限放大,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

    她想,黎青禾真好啊。

    黎青禾听着她的话表情有些僵硬,但很快冷着脸催促道:“病没好就继续休息,说这么多话浪费口水。”

    苏暗不语,只是低声笑,笑得黎青禾乜了她好几眼。

    苏暗走进房间看到她桌上的画稿,线条很流畅,画得也很好看。

    “你在画漫画吗?”苏暗问。

    黎青禾闻言立马把桌上的画稿团起来扔进垃圾桶:“随便画画。”

    “很好看。”苏暗说:“你很有天赋,准备以后走艺考吗?”

    苏暗还在脑子里短暂地盘算了一下国内的美术院校,以及她们的文化课分数线,只要黎青禾稍微努力一下,上大学还是不成问题的。

    孰料黎青禾却笑了:“你这话要是让我爸妈听见,估计等会儿就把你赶出去了。”

    “嗯?”苏暗不解:“什么意思?”

    黎青禾却没跟她解释,只是坐在椅子里,身上莫名多了股忧愁。

    就像是徐志摩诗里描述出的,淡淡的少女的忧伤。

    苏暗没再问,铺开试卷重新做起来。

    隔了好久,黎青禾忽然出声问:“你这么努力学习,是想做什么呢?”

    苏暗微顿:“只是,想过得好一点。”

    “那你会离开明州吗?”黎青禾又问。

    苏暗沉默了,良久,她沉声道:“或许吧。”

    后来,她真的离开了明州,而黎青禾却留在了这座四季分明的城市。

    这座让她又爱又恨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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