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两人之间经历过更为亲密的时刻,但苏暗还是不争气地红了耳朵,就连颈间都迅速蹿上一抹绯色。
刚才在周倾和黎逍游面前说得有多信誓旦旦,此时在黎青禾面前就有多羞耻。
对自己的真实情感羞于启齿几乎是刻在国人骨子里的毛病,苏暗也不例外。
甚至因为这么多年她表达感情总是真假参半,所以当她真正去表达的时候,总是格外难以启齿。
可黎青禾根本不会轻易放过她,凑得更近,那双冷冷清清的眼动也不动地盯着她看,像是要把她的魂都吸走一样。
黎青禾像个旋涡。苏暗想。
苏暗禁不住她这样看,伸手轻轻推了她一下,黎青禾却预判到了她的动作,恰好抓住了她的手腕。
泛着凉意的指腹在她腕间摩挲,苏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黎青禾却靠近她,依偎在她怀里,是很亲昵的姿势。
虽然在包厢里,没人看见,苏暗的身体还是僵了下。
可在这一瞬,她有种能为怀里的人遮风挡雨一辈子的感觉。
黎青禾不矮,有一米六六,只比她矮几厘米,依偎在她怀里并没有小鸟依人的巨大体型差,可她就这样轻轻地靠着,就像是找到了能够让人停泊的港湾。
黎青禾的脑袋埋在她肩膀里,苏暗想调整一下她的姿势,总觉得这样黎青禾会呼吸困难。
但黎青禾微微摇头:“我靠一会儿,别推开我。”
她声音很闷,跟坐跳楼机一样,几分钟前还在高处,现在便急速下坠,落到谷底。
又沉又闷的声音让人听起来难过。
苏暗犹豫片刻,缓缓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我怕你呼吸不过来。”苏暗温声说。
黎青禾闷声道:“没事,这样舒服。”
当事人都这样说了,苏暗自然不能再做什么,安静让她靠着。
良久,苏暗的思绪都神游到九霄云外,甚至开始考虑周倾刚才那个关于孩子的问题,心想果然是古板守旧的一家。
从前不理会黎青禾灵魂的出口,如今又关心起黎青禾的后代。
苏暗偶尔会思考人类生存繁衍的意义是什么?
但没有思考出答案。
在她看来,人类生存繁衍源于最原始的欲望,这就意味着子女不必为其承担责任,可是很多人都把自己人生过得一团糟的原因归咎到子女身上。
分明就是自己选了一条不归路。
苏暗不懂,不理解,却又跟这些人说不明白。
这也是她不跟武明媚争执的原因,说不清楚。
每个人都有自己思考问题的方式,她活明白自己就行了,最怕自己也糊涂。
但这件事她不知道黎青禾怎么想,反正先答应下来。
跟黎青禾养孩子这事儿她没有太多想法,养或不养都行,但她不喜欢小孩。
不过也可能喜欢自己的小孩。
苏暗正想着,就听见黎青禾闷声喊她:“苏暗。”
“嗯?”苏暗回过神,把那些散乱的思绪都收整回来,手落在黎青禾的腰上。
真细啊。
苏暗开始想,等她到明州以后要做些什么才能把黎青禾养得胖一些。
黎青禾埋在她怀里说:“我很高兴。”
苏暗一怔:“为什么?”
黎青禾看不见她,有些话顺其自然地说出来:“我以为你会放弃我的。”
苏暗的心一沉,就像被什么东西敲击了一下似的,钝痛。
“没有。”苏暗否认。
但她否认的是结果,并非是过程。
事实就是苏暗在面临这种选择时,通常会选择最“合适”的方式。
黎青禾嗯了声:“我知道。”
苏暗的手一下一下落在黎青禾腰上,想给她更多安全感。
“所以我很高兴,你来了。”黎青禾说:“不管是明州,还是云雾,你都来找我了。”
苏暗顿了下,温声道:“这是应该的。我们在谈恋爱,黎青禾,不一样了。”
黎青禾忽地仰起头,眼睛却红红的,跟只小兔子一样。
还是只高冷的小兔子。
“有什么不一样?”黎青禾问:“难道确认关系你就会更爱我?”
苏暗抿了下唇:“因果倒置。是因为更爱你,我们才确认的关系。”
“可我们七年没见哎。”黎青禾说。
苏暗看着她,抬手擦过她的脸颊,这张脸贯穿了她从记事起的大半人生。
“我没忘记过你。”苏暗温声道。
四目相对,黎青禾的眼角忽然掉下一滴泪。
“滴答——”
苏暗仿佛听到了眼泪落地的声音,就像是下雨了。
苏暗的指腹划过她的泪,感觉有点灼手,微微叹出一口气,“怎么哭了?”
黎青禾脑袋重新埋进她怀里,久久不语。
可苏暗好像懂了。
黎青禾这人啊,最是心软,最是吃软不吃硬。
从那时就是。
她不就是拿准了这点,当初才那样肆无忌惮地靠近黎青禾的嘛。
可是过去太久,她们都有些忘了。
曾经她们也很亲密无间,曾经她们住在同一屋檐下,睡同一张床。
她们建立了深刻的情谊,友达以上恋爱未满。
她们是彼此最特殊的存在。
苏暗轻轻拍着她的背,过了会儿才哑着声音低声喊:“黎青禾。”
黎青禾吸了下鼻子,还没完全调整好自己的情绪,鼻音还有些重:“嗯?”
“我是不是没说过一句话。”苏暗说。
黎青禾想抬头看她,苏暗的手却压着她的头,怕被黎青禾看见自己红了的眼眶,也怕黎青禾看着就没了勇气。
黎青禾察觉到她的力道,不大高兴地挣扎了一下,但没挣开就不再动了,闷声问:“什么?”
苏暗轻呼出一口气说:“我爱你。”
没有任何玩笑戏谑的成分,也不是荷尔蒙的催动下情绪上头随口说出的一句。
是苏暗经过深思熟虑后,鼓足勇气的剖白。
这句话说出口后,苏暗有几秒没听见黎青禾的呼吸声。
隔了好一会儿,就像是老旧的齿轮缓缓开始转动,黎青禾的呼吸才慢慢出现。
可是苏暗感觉自己肩膀被眼泪打湿了。
黎青禾的眼泪很罕见,苏暗很少见她哭。
倔强的人就连哭都得仰着头,当初被黎逍游打了黎青禾*都没哭,但现在黎青禾在她怀里无声的苦,听得她心都揪在了一起。
苏暗开玩笑似地打趣:“怎么跟你告白都要哭啊。你这辈子没被人告白过吗?”
黎青禾捏着她的衣服,过了好一会儿才闷声道:“这辈子跟我告白的人能从明州排到巴黎。”
苏暗笑:“还是一如既往有魅力。”
“但我没听过你的。”黎青禾的声音哑得不行,就连说话也是极力控制着不让自己发出哭腔,“我喜欢听。”
苏暗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拍着她的背。
黎青禾说:“再说一次,苏暗。”
就像是要跟她确认什么一样。
苏暗已经不好意思再说了,可黎青禾的呼吸声仍旧像是在哭,呼与吸间隔几十秒。
苏暗咬了下自己的舌头,又软声说了一遍:“黎青禾,我爱你。”
这一遍更加笃定了。
黎青禾低低地嗯了声:“我知道。”
房间里安静地落下一根针都听得清楚,苏暗清晰地听到黎青禾说:“苏暗,我只爱你。”
心里顿时像被什么东西缓慢填满。
……
黎青禾从未想过能在苏暗的嘴里听见“我爱你”这三个字。
还是如此虔诚的语气。
黎青禾无比庆幸自己没有听苏暗的,让她跟自己爸妈单独交谈。
在外边听筒里实时听苏暗跟她爸妈说那些话的时候,黎青禾就在想,果然,这么多年只有苏暗能明白她,会站在她的角度为她据理力争。
黎青禾其实无所谓的,她爸妈不接受也没关系,她会自己离开家。
黎逍游摔她的手机,她也不在意。
因为生气、失望这些情绪,早在前些年经历了无数次,麻木了。
黎青禾懒得跟她们争论,她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
但苏暗不同,她会愧疚,会不安,所以黎青禾让苏暗去做。
撞南墙了自然知道回头。
黎青禾也没想到,苏暗竟真能把周倾和黎逍游的态度松动,这就算是个好信号。
即便如此,黎青禾也没多高兴。
听见苏暗那句告白,她心里酸酸涩涩,就像吃了一整颗柠檬。
黎青禾虽然嘴上跟李碧怡说苏暗肯定爱我,最爱我,特别爱我,说得那么坚定,但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也不是每一次都能骗过自己。
但大多数时候她骗自己也骗的很好,不然活不成这样。
可真听见苏暗这么说了,却又觉得不可置信。
等第二遍才消化了这个信息。
黎青禾偎在苏暗怀里调整了好一会儿,才让情绪勉强恢复。
一时间,包厢里的气氛有些奇怪,苏暗让黎青禾点菜,黎青禾睨她一眼,苏暗迅速别过脸。
真跟青春期和Crush告白了的小女生一样,忸怩不安。
黎青禾随便点了几道菜,两人享用了这个包厢。
等吃完从包厢里出来,刚好是傍晚,夕阳洒在她们身上,拉出了很长的影子。
苏暗牵着黎青禾的手沿街散步,谁都没说话,却又感觉很舒服。
苏暗从未有一刻比此时更安心。
路过超市时,黎青禾进去买了两根雪糕,递给苏暗一根,就像是高中时并肩走过放学的那段路。
但这种自由而散漫的状态是那时不曾有的。
那时的苏暗脑子里总有很多事,现在也有,但她扭头看向黎青禾,就觉得身边会有人跟她一起面对,一下子就不害怕了。
苏暗想,在云雾看见她的时候,黎青禾一定也是这种感觉吧。
苏暗咬着雪糕,佯装不经意地问起明州发生的事,黎青禾无所谓地回答:“小孩子胡闹,也就傻子当真。”
一句话骂了好多人。
但苏暗很有耐心,还是从黎青禾口中听到了她视角的版本。
来之前苏暗看到的所有帖子都在说黎青禾私生活不检点,还猥/亵女学生,她们画室里有几个人都说曾经被她猥/亵过,所以导致多名家长抵制黎青禾留在未盈机构。
机构当然是最会甩锅的,巴不得赶紧推人出去顶罪,几个家长去机构闹一闹,机构那边领导就让黎青禾去给家长们道歉。
黎青禾自然不会道歉,又没做错,凭什么道歉?
网上很多所谓爆料出来的照片都是浑水摸鱼,但遇上了这种事,舆论稍微发酵,就连明州几个很大的新闻媒体都报道了这件事,机构怕声誉受损,让黎青禾赔罪了事。
黎青禾不干,直接玩起了消失。
换句话说,黎青禾把他们炒了。但这事儿落在黎逍游和周倾眼中,就是这件事害黎青禾丢了工作。
黎医生摔黎青禾手机的时候,黎青禾刚跟苏暗打完电话。
但这些黎青禾都不想跟苏暗提,她面无表情地用手里的雪糕碰了碰苏暗手里的,“干雪糕。”
苏暗:“……”
“不害怕吗?要是以后一直没工作怎么办?”苏暗问。
黎青禾说:“那就休息。总归饿不死。”
苏暗见她想得开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又问起爷爷的病情,黎青禾语气淡淡:“我有时候都在想,我爷是为了救我于水火。”
苏暗:“嗯?此话怎讲?”
黎青禾:“我刚出事儿,正是被人集火的时候,我爷出了事,大家的注意力就到他身上了。你看,黎医生和周局长哪有空管我啊。”
苏暗:“……”
黎青禾平静道:“从小我爷爷就疼我。”
苏暗又跟她干了下雪糕:“希望爷爷早日平安。”
黎青禾微顿,而后沉声道:“应该不可能。希望他早点脱离痛苦吧。”
第102章 告白42
黎青禾的嘴跟开了光似的,傍晚跟苏暗说过“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凌晨就接到黎慕白打来的电话。
爷爷终究还是没熬过去,生命结束于这个末夏的凌晨。
机器发出“滴——”的长响,急救室的灯亮起不到十分钟便熄灭。
一个人的一生便这样结束了。
苏暗陪黎青禾一起去的医院,路上黎青禾一直没什么表情,等到了医院,黎慕白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眼睛和鼻子都红得不行。
哭声此起彼伏,其中数黎慕白声音大。
反观黎青禾,倒像是真相信爷爷去了好地方似的,一滴眼泪都没掉。
苏暗一直都在观察黎青禾,还给她递了纸,让她装样子也装一装,但黎青禾拿过纸揣进了兜里,仍旧平静地看着病床上灯枯油尽的老人。
这个夜晚注定是无眠夜。
苏暗经历过同样的事,比起其他同龄的小辈来,算是张弛有度,游刃有余。
还能在一旁“提点”身为大人的黎逍游和周倾。
但这并未让黎逍游和周倾对她另眼相待,两人总是目光复杂地看着苏暗,似乎对她来这里有意见。
可即便如此,也没说什么。
黎青禾的意思是,都忙成这样了,谁还有空管我们?
只不过黎青禾的原话是:“我就说我爷爷最疼我,连死都在给我创造机会。”
苏暗一个没有孝心的听了黎青禾这话都觉得是大逆不道,捂住了她的嘴。
黎青禾便不说了。
之后的流程一切从简,等到周一上午黎青禾才忽然想起问苏暗:“你不回去上班吗?”
苏暗温声道:“请了年假。”
事实上,她不止在周末给上司发邮件请了年假,还询问了调任去明州的事。
幸好,领导说上次她在巡查组领导面前的表现太卓越,这个位置迟迟没有定下人选,如果她愿意的话再合适不过。
苏暗应承了下来,还说等年假休完以后回去细谈待遇。
她现在不止要养自己一个人,还得为黎青禾托着点底,所以不能再跟以前一样佛系。
领导顺带还八卦了她一下为什么突然改变心思,也都被苏暗搪塞了过去。
苏暗在这边专心陪黎青禾,其实也没什么好陪的,两人之间有黎慕白这个灯泡在,再加上其他杂七杂八的事儿很多,一整天下来也说不到几句话。
黎青禾脸上也是肉眼可见的疲惫,等晚上回了酒店,两人洗了澡躺在床上,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话。
苏暗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安慰无用,黎青禾也不是需要安慰的人。
等一会儿,苏暗会把黎青禾抱紧,她们就安安静静地抱着睡觉。
日子是在无数细碎的小事里翻过的,就算是大事也会变成一件件细碎的小事。
就像黎青禾出现在新闻的头版头条,很快也被会其他的社会新闻压过。
不出一周,已经没有人再讨论这件事了。
就像黎青禾的爷爷去世,丧事从简,从医院到殡仪馆再到老家县城里的摆宴,相熟的亲戚来了吊唁。
不到三天走完了所有流程。
丧事办完以后,一家人又聚在一起商量奶奶的归宿。
所有人都不放心奶奶独自在家生活,怕像爷爷那样出事,但奶奶是个挺倔的老太太,看起来慈眉善目,态度却坚决,坚持要在家中生活。
苏暗也跟着混在这个大家族里,站在角落听他们争来吵去。
最后还是老太太拍了板,“我哪儿也不去,就在我自己家。你们乐意来看就看我几眼,不乐意就别来。”
老爷子去世,老太太说话仍旧硬气。
撂了一屋子的人独自回了房间,大家面面相觑,又开始指挥黎青禾跟黎慕白两个小辈去说服老太太。
黎慕白有些松动,却看向黎青禾。
孰料黎青禾淡淡地扫过在场所有人:“奶奶拒绝你们不够明显吗?为什么非要逼着她听你们的呢?”
有一瞬间,房间里鸦雀无声。
但没一会儿,大家的火力都对准了黎青禾。
“我们都是为了奶奶好!你这是怎么说话?”
“奶奶一个人在家要是摔了碰了怎么办?”
“让你去劝奶奶,你倒好!把我们所有人都骂了!”
“黎青禾你说话怎么不过脑子?!”
“……”
黎青禾倒是无所谓,跟没听见似的,但人群里忽然有道稚嫩的声音说:“姑姑,不如你留下来陪祖祖,反正你被开除了也不用回家。”
说话的是黎青禾表哥的女儿,年纪还很小,正是换牙的时候,说话的时候门牙漏风,但还是一字不漏地说了出来。
小孩儿挺聪明的,也不知道是听哪个大人说的这些,几乎是一字不差地叨咕出来了。
此话一出,黎青禾的叔叔惊了:“青禾被开除?什么时候的事儿?”
小孩儿的嘴已经被捂住了,不敢再说。
黎青禾皱着眉,斜睨了那小孩以及她身边的大人一眼,黎慕白也扯她爸袖子,但架不住有人想看黎逍游和周倾的笑话,阴阳怪气地嘲讽了一句:“还不是因为她不检点。”
话一出口,黎慕白便吼道:“我忍你很久了!刘雪瑞你能不能闭嘴。”
刘雪瑞是她们姑姑的小儿子,因为处处都不如她们,还经常被拿来比较,所以三人差几岁也不在一起玩。
黎慕白更是从小就跟他不对付。
“他不懂事。”黎青禾的姑姑说:“慕白和青禾,你俩别跟他计较,他口无遮拦的。”
“这有啥不能说的。”刘雪瑞更加肆无忌惮,无视了他妈的眼神,也不管他妈怎么扯他的袖子,仍旧道:“不就是同性恋吗?她跟她旁边那个这几天都那么明显了,天天黏在一起,跟泡泡糖一样。
不是我说你,黎青禾你收敛着点。要是姥姥知道你这样,非得被你气得下去找姥爷不可。”
刘雪瑞看热闹不嫌事大,嘴跟个烂筛子一样,丝毫不顾及黎逍游和周倾的脸色。
两人都已经快要无地自容了。
相反,黎青禾听到他这话以后冷了脸,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抬手一个抱枕就扔了过去,直直砸在还没反应过来的刘雪瑞脸上。
“你嘴怎么跟屁股一样。”黎青禾说:“净放屁,臭不可闻。”
黎慕白在一旁:“就是。”
这个家里从一件事吵到了另一件事,苏暗在一旁听着看着,已经感觉到疲惫。
也是因为人多,你一句我一句,跟到了打折促销的菜市场一样。
来来回回这些话,听得苏暗都腻了。
但刘雪瑞那几句话成功让大家注意到了站在角落的苏暗,更多是一种对同性恋的好奇与打量。
“真的啊?”黎青禾的小表姐问。
她们平时都不熟,黎青禾也就跟黎慕白关系好点,剩下的因为常年不聚在一起,一年见不到两次面,所以连联系方式都没有。
黎青禾反问:“真的假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黎逍游厉声道:“黎青禾!”
隐隐带着威胁,那目光冷得很。
黎青禾却耸耸肩,“不愿意听,我走就是了。”
说完拉着苏暗就要走,无视了所有人或震惊或不解的眼神。
但走了没两步,里间卧室的门被推开,老太太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谁说我会被气死?我可没你们那么封建愚朽,少拿我来当挡箭牌。”
老太太走出来,扫过在场众人,又看向黎青禾和苏暗,“你俩到我房间来。”
所有人:“?”
……
等进了奶奶房间,苏暗才感觉世界稍安静了些,没有那么多复杂的眼神,也没有杂七杂八的声音。
奶奶看向她俩握紧的手,淡淡地问了声,“好多久了?”
“没多久。”黎青禾回答:“几个月。”
自小就在奶奶身边长大的黎青禾,说话语气更随意一些,就算奶奶刚说了那样的话,她语气也并未松动,仍旧保持一丝警惕。
奶奶又看苏暗,问:“你喜欢我们家小禾苗什么?”
苏暗微怔,不疾不徐地回答:“也不知道具体喜欢什么,但跟她在一起很安心。好像哪里都喜欢。”
苏暗回答得真诚,奶奶沉默片刻,拿出一对镯子递给黎青禾,“这俩是一对。以前我母亲留给我的,给我跟我姐一人一个,但没等到我姐结婚,她就意外去世了,等我结婚的时候,我母亲就把这对镯子都给了我。”
奶奶原本打算把这对镯子留给黎青禾跟黎慕白的,却没想到出了这档子事。
“你俩拿着吧。”奶奶慈爱地看向黎青禾:“不管别人怎么说,我都站在你这边,小禾苗。”
黎青禾撇了下嘴,问:“您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奶奶嗔笑道:“你们小孩这点事都藏不住的,你对谁这么好过啊?不过我是看了新闻才知道的,小禾苗,我相信你没做那些事,因为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知道你的人品。但人不知道呀,你这一生还有很长,遇事逃避,逃来逃去要逃到哪里呢?”
黎青禾抿唇,很认真地听她讲,忽而叹了口气,“可我嫌烦,奶奶。”
她不理解地说:“明明是别人冤枉我,却还要我去赔罪道歉解释,这很麻烦。”
奶奶耐心地开解她:“人活着本身就是在解决麻烦,你没做就告诉她们没做,至于别人信不信那是他们的事,但你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
黎青禾松软了态度,温声道:“我知道了。”
……
奶奶给的一对玉镯子看上去水头极好,跟古董似的。
一戴上似乎就在告诉所有人——我们可是有人支持的。
几人离开明州前,黎逍游还曾去找老太太理论,似是怪怨老太太惯着黎青禾。
当时家里只剩下了她们这四个,其他人都已经各自回家。
苏暗跟黎青禾坐在客厅里,听房间里黎逍游拿着墨守成规的那一套跟奶奶据理力争,最后却只换来奶奶轻飘飘的一句,“你把她当个人吗?”
奶奶声音并不大,但房间里太安静,所以隔着房门也能听清。
奶奶说,“你们忙,生下来就不管她。后来管了,隔三差五就要她按照你们的想法去做,她是个人,不是你们的附属品。你们养她的目的是什么?要我说,当初就不该生。”
苏暗捏了捏黎青禾的手,忽然觉得奶奶这脾性跟黎青禾有些像。
苏暗低声跟黎青禾嘀咕,黎青禾笑,“你这倒反天罡。是我跟奶奶像。”
苏暗:“口误。”
房间里阴云密布,她俩倒在客厅里岁月静好。
苏暗还给黎青禾剥了个橘子吃。
黎逍游怒气冲冲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黎青禾正吃橘子,酸得倒牙,给她吃得龇牙咧嘴。
“你俩怎么回去?”周倾倒是更冷静,站在那儿问她俩。
黎青禾平静道:“坐车吧。我在奶奶家再待一天。”
周倾看了眼苏暗,“你呢?”
“我跟她一起。”苏暗说。
周倾又问:“你不回去上班?”
苏暗温声道:“我请了年假。”
周倾彻底没什么好说的,只叮嘱她们回程的时候路上小心。
等周倾和黎逍游一走,黎青禾就在客厅里喊:“奶奶,你可太棒了!”
奶奶从卧室里出来时眼眶泛红,黎青禾上前扶着她,调侃道:“干嘛呀?被欺负啦?”
奶奶摇头,拉起她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久久无言。
这场景一时间看得苏暗五味杂陈。
既为黎青禾开心又有些失落,她的人生里总是没什么亲缘关系,唯一会为她出头的长辈也在她还没长大的时候便离世。
当时苏暗年幼,还不懂那是一种怎样弥足珍贵的感情。
当懂了的时候却为时已晚。
奶奶拉着黎青禾的手说:“小禾苗受委屈了。”
黎青禾别过脸,红着眼眶笑道:“可没谁能欺负我,我不委屈。”
她们在云雾多留了一天,晚上两人带着奶奶去吃了顿火锅。
奶奶并没有苏暗想象中的消沉,在席间反倒从容又温和地跟两人说话,苏暗和黎青禾也一唱一和地应答。
等第二天她们离开云雾时,奶奶又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黎青禾,说是爷爷留给她的,数额不多,但应个急总是可以。
黎青禾哑然,无奈地笑:“奶奶,我看起来很穷吗?”
“在我们这你总是没长大。”奶奶说:“要是你爸还说什么,就回我这来。再多的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两个人平安快乐就行。”
交代完黎青禾,奶奶又看向苏暗,“小苏,你可得好好对我们家小禾苗,不然她爷爷做鬼都不放过你。”
黎青禾拍了下额头,“奶奶,你这话挺吓人的。”
苏暗却笑得轻松,“知道了,我会的。”
“没礼貌。”奶奶轻嗤一声,“以后跟着禾苗叫我就行。我也活不了太久,要是你对她不好,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黎青禾拍她胳膊,“呸呸呸,你长命百岁。”
这种话题黎青禾自己说了无数次,但从奶奶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她又讳莫如深,特怕变成真的。
苏暗也跟着道:“是啊,您会长命百岁的,奶奶。”
苏暗喊完以后就被奶奶塞了个红包,一怔:“这是什么?”
“改口钱。”奶奶说:“放心,你俩办婚礼的时候我会再给一次的。”
等两人在回程的动车上,黎青禾才给苏暗解释,这是云雾这边的习俗,新媳妇或者新姑爷上门都会给红包的。
奶奶虽然不知道该称呼苏暗是新媳妇还是新姑爷,但作为长辈给小辈塞红包那是理所应当的。
苏暗翻了下红包,有整一千。
挺大一红包,她顿时又觉得礼数不够,毕竟她上门时都没拎一千块的东西。
苏暗把红包暗戳戳塞给黎青禾,黎青禾斜睨她一眼,“干嘛?”
苏暗温声道:“上交。”
第103章 告白43
黎青禾当然没要苏暗递过来的红包,“奶奶给你的,你留着。”
苏暗低头看着红包,忽然说了声抱歉。
黎青禾转过脸看她,表情不解。
“你拿不到我家里的红包。”苏暗说:“我没有像奶奶那样的家人。”
“这有什么好抱歉的。”黎青禾把她耳边的碎发掖到耳后,动作亲昵又自然,“又不是你的错。再说,我又不是为了红包才跟你在一起。”
两人回到明州就打车回黎青禾租的房子,在电梯里两人还有说有笑的,等一出电梯门,看见眼前的景象便笑不出来了。
在黎青禾不在家的这段时间,不知道是谁在她家门口贴了大字——无耻!下流!
门上也被泼了漆,红的白的混杂在一起,刺眼。
门口还有小盒子,苏暗走过去踢了一脚,原本就虚盖着的盒子被翻开,有好几只死了的老鼠,还有很多小虫子在空中飞来晃去,气味顿时变得难闻。
炎炎夏日,这些东西也不知道放了多久。
苏暗没想到黎青禾这件事还引来了这么大的后续,这已经对黎青禾的人身安全带来了影响。
肯定是不能忍的,所以苏暗当机立断选择了报警。
警察来了以后查看监控,很快就确定了来犯事的人,是几个黄毛小混混。
黎青禾跟着一起去看监控,警方问她认不认识这些人,黎青禾盯着一张脸看了好一会儿,皱眉道:“见过一个。”
为首那个指挥着往她家门上泼油漆的是夏桃的哥哥。
夏桃就是她那个刺头学生,黎青禾和苏暗的照片也是她发到网上的,那些性骚扰、猥/亵的帖子也有她的加成。
通过监控确定了人以后,苏暗便着手联系律师了。
黎青禾坐在警察局走廊的长椅上,双眼无神,发了好一会儿呆。
苏暗坐到她身边,给她递了杯冰镇饮料,温声安慰:“不要为没做过的事儿难过。”
“没有。”黎青禾拧瓶盖,手心出了汗,有点滑,拧不开,又把瓶子还给苏暗,苏暗拧开以后才递给她,黎青禾咕嘟喝了一口,情绪稍稍平静才道:“我只是在想,要不把这事儿揭过算了。”
苏暗一怔:“这不像你的作风。”
黎青禾顿了下,“夏桃还小,叛逆的青春期,我一当老师的,想着给她个机会。”
说完以后黎青禾也觉得自己这话有点太“善良”了,要知道她从来都不是什么滥好心的人。
几秒后黎青禾兀自笑了,拍了下额头:“也是上了年纪,不由自主会为别人考虑了。”
要放在以前,黎青禾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喊上姜顺就去对方家里泼油漆了。
时间在往前走,她也在慢慢变化。
从学生变成老师,带过夏桃一阵,也会考虑夏桃的未来。
但这事儿确实踩在她雷区。
黎青禾思虑再三,还是不想做任人揉捏的软包子。
奶奶说得对,不能一直逃避下去。
黎青禾问苏暗认不认识有名的律师,苏暗刚好收到奚草的回复:【找舒叶,她最擅长。】
苏暗:【?】
奚草:【你俩不是有联系方式吗?】
苏暗见奚草这么坦荡,问:【你俩复合了?】
奚草干脆利落地回了条语音:“怎么可能?我这是实事求是,她是知名的民事诉讼律师,就算分手我也不能抹黑她的业务水平。”
苏暗却道:【我把她的联系方式删了。】
奚草先发了串数字过来,11位,刚好是舒叶的手机号。
而后发来十秒的语音,苏暗点开就听见奚草笑吟吟地说:“哎呦小蒜,我都不知道你这么在意我感受呢。呜呜呜呜我原谅你那天把我扔在纹身店了。咋样啊?要给你女朋友找律师了吗?”
“嗯。”苏暗回复:“谢谢。”
听到她客气又正经的回答,奚草立马打了电话过来,苏暗看着坐在一旁发呆出神的黎青禾,犹豫了下还是挂断。
不知道奚草又要说什么不正经的话。
结果奚草锲而不舍地打,还不间断地给她发信息:【接!】
苏暗无奈,只好接起来:“什么事儿?”
“我就是跟你说,这事儿闹挺大的。现在看起来风平浪静了,但我听我妈说,机构那边天天都有人过去举牌子抵制,还要求你女朋友出面道歉。”奚草说:“告吧,不然这屎盆子戴在头上永无宁日。”
苏暗听到她说这些松了口气,“嗯,我知道。”
奚草又质问:“为什么不接我电话?跟女朋友在一起怕被我知道啊?”
苏暗无语:“你这话很容易让人想歪。”
“不然呢?你怎么一直不接。”奚草说:“我到现在还没见过你女朋友呢!”
苏暗:“……”
奚草说完正经事以后又开始满嘴跑火车,苏暗听了会儿敷衍回答,奚草也觉得没劲儿,让她赶紧去处理,等这事儿结束以后一起约饭。
电话挂断,黎青禾低声问:“你朋友?”
“嗯。”苏暗把舒叶的那串号码复制保存,“宜城大学法学院高材生,明州人,刚考了明州中级人民法院的岗,好像是法官助理吧,之前一直在宜城那边的法院里当书记员。女朋友……不是,前女友是很厉害的律师。”
三言两语就把奚草的信息抖落完了。
黎青禾忽然想起来,“是之前李碧怡去你家见到的人?”
当时李碧怡还误会苏暗脚踏两只船来着,给她打电话的时候语气格外好笑。
想到这,黎青禾忽然笑了。
也就过去几个月,但像过去了几年似的。
苏暗感觉莫名其妙,问:“你笑什么?”
黎青禾摇摇头,回答得更莫名其妙,“没什么,就是感觉时间很神奇。”
苏暗:“嗯?”
“有时候感觉过得很快,但有时候又却感觉过得很慢。”黎青禾说。
那七年里,黎青禾并未有过这样的感受,似乎每一天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的。
她一直在重复地过着同一天,所以并不煎熬。
除了那些情绪突然袭击的夜晚,但这些时刻经历得多了,身体似乎会建立起保护机制,把她整个人包裹起来。
时间长了,她就觉得那些日子如同流光一般短暂。
可最近总在经历不同的事情,开始有节点将时间划分开,所以会显得过了很久。
苏暗温声道:“比如呢?”
“没什么比如。”黎青禾不想说,催她去联系律师。
苏暗也没走,就坐在她身边给舒叶打电话,直接开了免提。
舒叶接到苏暗的电话也很意外,但涉及到专业范畴,她很快就拿出了专业的应对态度。
舒叶在宜城那边的律所任职,却也干脆地接了苏暗这个案子,了解事情经过后便给出了专业的处理意见,得知黎青禾不准备和解后,她便提出发律师函以及整理证据起诉的建议。
对于她的方案,黎青禾基本认同。
等挂断电话已经是半小时后的事了,跟舒叶的电话聊天就像是一场酣畅淋漓、直击灵魂的采访。
其实从那件事发生后,再加上爷爷突然去世,黎青禾的思绪是有点乱的。
可舒叶能直击痛点,每一个问题都很关键,轻而易举把她凌乱的思绪整理好。
挂断电话后,黎青禾不由自主地夸赞道:“是个很有魅力的人。”
苏暗嗯了声,自然而然地闲聊起了她跟奚草之间的那些事。
苏暗不太喜欢跟人去说自己的朋友,或者说她就不是个喜欢跟别人分享故事的人,但此时她总想说点什么来安抚黎青禾。
她能感觉得到,此时的黎青禾有些躁动。
这种躁动来源于不安,对这整件事的不安,从看见家门上出现油漆,门口盒子里的死老鼠,以及来公安局看监控的那一刻。
黎青禾都不似之前那般淡定。
此时就需要一个能把她稳下来的人,苏暗却显得气定神闲,游刃有余。
苏暗是从奚草认识舒叶,猛追舒叶时就见证了这段感情,甚至她俩谈了以后,舒叶跟奚草一起请她吃了饭。
那时很流行这样一个仪式,奚草带着刚做完兼职的苏暗去赴约,已经工作了的舒叶画着精致的妆容,大眼睛,高鼻梁,大波浪,既有分寸又妥帖。
苏暗无意识地叙述,却让她想起了很早之前的事,忽然就有些唏嘘。
等聊完她们的相爱日常,又提及她们的分手,黎青禾闻言询问:“为什么分手?”
“奚草说是出轨,具体的我没问。”苏暗说:“反正已经分了。”
两人闲聊得差不多了,警方那边也逮到了人。
黎青禾不愿意和解,也没有见夏桃的哥哥,得知几人因为损害他人财物,威胁恐吓罪名被扣押十五天,便跟苏暗从公安局出来了。
在回家路上,黎青禾遇见了夏桃。
仍旧是倔强不服输,又带着厌恶的眼神,黎青禾跟她对视一眼,冷漠地往前走了。
家门口那些东西不可能一直放着,黎青禾打开家门,苏暗去打水拿着布擦,结果发现擦不起来,干脆叫了人来换门。
不过换之前都拍照留存了证据。
好一番折腾后,两人才坐在家里休息。
舒叶那边的工作效率很高,晚上就出了律师函和公告,苏暗建议黎青禾把这些上传到她的社交账号上。
苏暗给黎青禾拍摄剪辑的视频也已经完成,只是还没有上传。
这件事又给了苏暗一些思考,所以她重新剪辑了一下,多*加了一段黎青禾的自我介绍。
苏暗剪的视频很专业,原本那些在黎青禾手下很平常的东西经由她的拍摄顿时变得高级起来。
黎青禾用的是新建账号,发了苏暗给她剪辑的那个视频。
又在几分钟后,在自己原来的账号里发了一条律师函。
苏暗要将黎青禾打造成专业的短视频创作者,就要让这个账号看起来专业,那内容垂直就是必要的。
所以苏暗在帮着经营黎青禾账号时出现了一个想法,一个大号一个小号。
一条发作品一条发日常。
两条视频相继发出后,苏暗又花几万块买了推流。
当然,这事儿黎青禾不知道。
第二天早上醒来,黎青禾一打开自己的账号,消息页面99+。
两个账号截然不同的画风,发律师函那条视频的评论里褒贬不一,有人在支持她,也有人在谩骂。
但在她那条创作的视频里,几乎是清一色的夸赞和鼓励。
不约而同的是,两个账号涨粉数量都很夸张。
黎青禾不敢相信自己做了这么多年都平平无奇的账号,就这样在一夜之间被苏暗做起来了。
苏暗几乎一夜没睡,她一直在写黎青禾两个账号的未来计划,以保证她在失去老师这份工作后还能有生存的能力。
看到涨粉这么多,悬着的心落下去不少。
她买的推流,涨粉能力比她预想得多,尤其是在创作的那条视频里,单条视频一夜之间为黎青禾涨粉上万,这还没有到视频推广最多的时候。
这应该是得益于黎青禾的美貌,毕竟有很多人在夸:[这么貌美还这么有才华!不要命啦!]
而小号,也就是准备分享日常的那个账号,一晚上也涨了五千多粉,有挺多人关注黎青禾那件事的。
黎青禾正面回应,也就重新将这件事的热度拉了起来。
而舒叶也连夜来到明州,身为黎青禾的律师,正式以诽谤罪起诉了她的学生夏桃,也就是谣言的缔造者,以危害人身安全罪、损害私人财物罪起诉了夏桃的哥哥夏志鑫。
都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但黎青禾觉得有些事不能忍。
周倾是在晚上玩手机时刷到黎青禾视频的,先看见时只觉得开头出现的那副彩绘很惊艳,精美绝伦,可以称之为伟大的艺术品。
当然,周倾也是在知道黎青禾还在接人体彩绘的活以后才去网上搜索的。
慢慢了解这个行业,最开始觉得不正经,后来见网上很多人都对这个感兴趣,就跟化妆一样,只不过是多了些艺术创作的成分。
如今她都能刷到这么优秀的博主了,结果再往下看,创作者出镜,是黎青禾。
只不过她第一次看到这么认真专注的黎青禾,在她的印象里,黎青禾一直都是那副懒懒散散,冷漠桀骜的模样。
尽管这几年她态度变好许多,但猝不及防地又给家里扔了颗大雷——跟苏暗恋爱。
这简直是对她的世界观造成了冲击。
可是苏暗说的那番话又让她动摇,动容,再加上黎青禾奶奶也那样说,还对苏暗和黎青禾的事儿公然表示支持。
她心情十分复杂。
这条视频的配音她很快也听了出来,是苏暗的声音。
第一句就是:“十五岁那年,我说我想学画,所有人都不同意。”
视频镜头里黎青禾专注画画,在一个空白的人体模型上勾勒出轮廓,那些大胆又新卫潮流的设计在她的笔下都混杂出了独特的风格。
苏暗的声音却在娓娓道来讲一个女孩对画画的热爱与追逐。
娓娓道来,却跟画面相辅相成。
最终光影恰到好处地打在黎青禾和画的身上,像是电影里的镜头。
运镜太过于巧妙,以致于让周倾像看了一场高级电影。
很快她又意识到,这是黎青禾的视频。
是苏暗帮她拍的,透过这条视频,周倾仿佛看到了沉浸在画画世界里的黎青禾。
忽然想起来黎青禾十五岁那年,趴在桌上拿着画笔,也是这样心无旁骛。
只不过她跟黎逍游都觉得,那不是一条正经的路。
正经的路该是什么样呢?
在她们的认知里,考公从政、学医学法或是学建筑、计算机,就是艺术这条路走不通。
所以她忽略了黎青禾的天赋。
如果不是当初黎青禾高考第一年考得太差,她也不会妥协让黎青禾去学美术复读。
谁知后来黎青禾还考上了明大。
也是让她和黎逍游松了一口气。
但现在透过视频再看,黎青禾是真的很有天赋呢。
那天在云雾,老太太的话也让她如梦初醒,当初她跟黎逍游工作忙碌,对黎青禾忽视许久,等她们把黎青禾接回家时,已经过了能好好沟通的年纪。
当时大家都说外边桃李满天下,家里结苦瓜,周倾也觉得是自己家里的真实写照。
如今上了年纪才知道反思,也或许是这个家已经变得岌岌可危,黎青禾不愿意跟她们联系,很少回家,沟通和交流更是没有,能坐下来一起平和地吃顿饭都算是很不错了。
周倾忽然有些后悔,她把视频拿给黎逍游看。
黎逍游仍在气头上,对老太太说他的那些话并不认同,也无法理解黎青禾喜欢女生这件事。
在这方面,他迂腐陈旧,就像是块烂了的木头。
黎逍游淡淡扫了一眼便扭过脸:“我还是无法接受。”
“你没发现吗?”周倾继续欣赏那条视频,不疾不徐道:“我们接不接受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黎逍游冷声道:“什么事实?”
“她跟苏暗在一起。”周倾说:“反对得越厉害,她越要做。”
“那就这样同意?那些异样的眼光和别人的”唾沫星子能把她淹死。”黎逍游说:“她还小,没想过未来。”
“也可能想过了。反正她不会跟我们说。”周倾忽地叹了口气:“我有些累了,黎医生。”
“什么意思?”黎逍游问。
周倾说:“你妈妈说得对,咱俩就不是一对合格的父母,也没真的教过黎青禾什么,到了这个地步,唯一能做的也只有支持她了吧。”
黎逍游不解:“我们支持她去同性恋?”
“那只是学术上的定义。”周倾说:“往小了说,她只是喜欢了一个人而已。”
周倾在网上搜了一些东西后,慢慢接受了黎青禾跟苏暗的事,主要是思来想去,觉得再反对下去只会让她们跟黎青禾的关系更加恶化。
还不如就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这四个字一出来,黎逍游顿时就炸了,“其他事我都能顺其自然,唯独这件事不行!这可是婚姻大事!”
“那怎么样?你还要包办婚姻啊。”周倾问。
黎逍游:“……”
最终两人也没商讨出个答案。
周倾觉得黎逍游倔,越老越倔,黎逍游觉得周倾越来越溺爱孩子,越老越溺爱。
两人都对彼此处理这件事的态度不满,满腹怒气地去睡觉。
……
苏暗在明州又待了三天,几乎每天跟舒叶见一面。
舒叶确实专业,游刃有余地处理了黎青禾这边的所有事,不仅是跟造谣者那边,还处理了未盈艺术机构那边不作为的情况。
专业律师上门去谈,既让黎青禾正当顺利地离职,还要到了离职赔偿金。
拿到赔偿金的那一刻,苏暗对舒叶的业务能力有了新的认知。
果然,人们说在出现法律问题的那一刻,最不能省的就是律师费。
苏暗在请舒叶之前没有问过她的费用,也没有签合同,只隐约从奚草那边知道她的收费很高。
苏暗一心只想找到靠谱的律师,做好了要付一大笔的准备,孰料舒叶只让她报销了出差的费用。
苏暗觉得这样不合适,舒叶却道:“要真觉得还不行,就请我吃顿饭吧,吃你们明州最有特色的。”
苏暗还是给舒叶包了个红包,也请舒叶吃了饭。
是她跟黎青禾一起请的舒叶,舒叶坐在席间,眉眼间都是成熟女人的风韵。
三十二岁的女人,事业有成,颜值身材俱佳,举手投足都尽显魅力。
只是这情形让苏暗想起当年舒叶和奚草请她吃饭,如今舒叶坐在了她和黎青禾对面。
苏暗刻意没有去提及奚草,但舒叶的话题拐了又绕,还是绕到了奚草身上。
提及奚草的近况,舒叶的语气都有些眷恋,苏暗也大方回答,反正在跟舒叶吃饭前,她已经问过奚草。
奚草说的特潇洒,“随便说,不行还可以再夸大点,让她知道我过得特别特别好就行。”
舒叶得知奚草过得还不错,垂下眉眼温声道:“那就好。”
苏暗便没多说,只是当舒叶中途去上卫生间时,她的包不小心从椅子上掉了下来,黎青禾坐得离她那个位置更近,立刻起身去帮她捡包。
包里的东西也掉了一些出来,一堆文件里夹着一张刺眼的红色请柬。
是婚礼请柬,新娘舒叶,新郎赵春晖。
黎青禾一愣,几秒后当做无事发生把东西放回到舒叶包里。
只是在跟舒叶聚餐结束后,苏暗问那张请柬是谁的,为什么黎青禾当时的表情那么古怪。
黎青禾皱着眉,想了好一会儿才说:“她不是喜欢女生吗?为什么突然要跟男的结婚?”
苏暗沉默片刻,“不知道。”
但这个问题很快得到了答案,在离开明州要回宜城前,苏暗跟奚草约了一顿饭。
约的刚好是晚上,奚草一头狼尾,穿着白衬衫,发尾还漂染了一抹蓝,帅得不行。
刚在姜顺酒吧坐下,奚草就点了杯酒,动作娴熟。
等酒喝多了,奚草一边捏着酒杯一边咬牙道:“他祖宗的!舒叶是不是有病啊!她结婚竟然给我递请帖!!!我都想去她婚礼上砍人!”
第104章 告白44
从奚草醉酒后的吐槽抱怨中,苏暗才还原了事情的具体经过。
起因是奚草在舒叶的手机里发现了跟一个男人的聊天记录,他们在商量婚礼的相关事宜。
奚草没怀疑,还以为是舒叶在跟客户聊天。
说白了,律师也是服务业,也会遇到一些奇葩的客户。
可是后来奚草发现舒叶的手机密码改了,她们相恋这么多年,手机对彼此都是公开的,有时奚草还会拿舒叶的手机买东西,点外卖,就为了看哪家平台送的券多。
这才让奚草警觉,终于在一天,奚草听见舒叶在书房里跟人打电话说:“我已经同意你们结婚的要求了,还要怎么样?孩子我是不可能生的。”
这让奚草如遭雷劈。
但奚草并没有推门进去质问,反而平静地开始搜查证据。
她先破解了舒叶的密码,恋爱这么多年,舒叶常用的密码无非就几种,趁舒叶洗澡的时候,奚草试了三次就解开了。
她找到了备注名为“赵春晖”的人,可是舒叶跟他的微信聊天记录都被删掉了。
奚草又翻看了舒叶跟她爸妈的聊天记录。
终于实锤,舒叶就是要结婚了,跟这个名为赵春晖的男人。
果然没有一个人能从相恋多年的女友手机里笑着走出来。
奚草更甚,哭着走出来的。
那天她先是发懵,后来开始哭,哭得嗓子哑了,哭累了又睡着,等睡醒来以后继续懵,消化了两天才恢复。
然后就发消息跟舒叶说了分手,开始收拾东西,喊苏暗帮自己搬家。
却没想到,舒叶现在竟然连婚礼请柬都递到了她手上。
“她还是人吗?!”奚草喝多了以后声嘶力竭地喊:“她还把我当个人吗?!啊?!!”
跟只土拨鼠一样,在嘈杂的酒吧里大喊。
躁动的音乐鼓点盖过了她的声音,苏暗跟她碰杯,“那就忘了吧。”
奚草又说:“她说她是形婚,那男的是个Gay,我靠!精神出轨也是出轨啊!我真的太恶心了,你知道吗?我恶心到在家里吐了两天,吃什么吐什么。”
奚草在这边跟苏暗吐槽和舒叶之间那些糟心烂事,另一边黎青禾跟姜顺、李碧怡,还有姜顺老婆坐在一起闲聊。
姜顺看着苏暗和奚草,凑到黎青禾耳边说:“黎姐,这你不吃醋啊?她俩挨那么近。”
黎青禾斜睨他一眼:“你没朋友?”
姜顺笑吟吟地,“我朋友都是男的,她能吃什么醋?”
黎青禾抿了下唇,又看向孙奕,想骂他又忍回去。
反倒是孙奕翻了个白眼,“那你跟黎姐我就要吃醋了?”
“哎?我跟黎姐多少年的发小了,这还吃什么醋?”姜顺又说。
黎青禾没忍住,“不会说话就闭嘴,不然我想扇你。”
姜顺又嗷嗷叫:“黎姐!我就不能说苏暗的事儿呗。我算是发现了,每次我一说她,你就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黎青禾喝了口酒。
姜顺还不高兴:“咋?有了对象就不要发小了呗。”
黎青禾抬手就扇在他肩膀上,“你一天天脑子里在想什么破东西。一直说苏暗这样那样,你但凡换位思考一下呢?我成天说孙奕不好,你能忍?”
黎青禾语气不耐烦,但还挺耐心的,“就算是好朋友也得有个度,明白吗?你还当你三岁穿着开裆裤玩泥巴呢?说话做事前多考虑一下,有些话我不爱听。”
姜顺被训了,蔫巴得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
黎青禾跟李碧怡就坐在那儿喝酒,两人也不怎么说话。
等喝了点以后,黎青禾才低声问李碧怡:“你是不是跟苏暗见过?”
“嗯。”李碧怡没否认。
“跟她说了点什么?”黎青禾又问。
李碧怡微顿,反问:“你会生气吗?”
黎青禾:“……”
“说来听听。”黎青禾说:“她最近对我的态度不太对劲。”
“是好还是坏?”李碧怡问。
黎青禾挑了下眉:“好坏参半。”
苏暗对黎青禾好,黎青禾当然高兴。
但苏暗的眼神里有另一种情绪,黎青禾对别的事儿感知或许不明确,但在苏暗身上,她的观察力真不是一般的好。
她连她眼里的情绪都会去猜测。
跟以前不一样了。
这让黎青禾稍有些不安,可她又很沉溺在苏暗的温柔里。
只不过这温柔像陷阱。
“我说了些你以前的事。”李碧怡说:“你们之间总不能一直都对彼此空白的七年讳莫如深。我想,你有多爱她应该让她知道。”
黎青禾眉头微蹙,没同意也没否认。
沉默了好一会儿,黎青禾说:“她知道也没什么用,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李碧怡找她碰杯,“这不是加深了你俩的感情吗?”
这一点黎青禾倒是无法否认,但她确实挺介怀苏暗眼里那一抹名为愧疚的情绪。
对黎青禾来说,爱就是爱,夹杂着其他因素就不完美了。
不过对象是苏暗的话,黎青禾也能忍。
但黎青禾很快就没时间想这事儿了。
苏暗年假结束,回到宜城,而她这边的事儿也被房东知道,房东给她发信息让她尽快搬走。
正好她的租房合同也就到这个月底,房东说什么也不租给她。
哪怕苏暗已经给换了新的门。
黎青禾在这种事儿上向来好说话,同意了房东的要求后开始准备搬家。
其实黎逍游跟周倾前年给她买了房,在明州新拓展的经济开发区,新楼盘,只不过是期房。
前两年经济下行,很多楼盘烂尾,原定于去年交房的房子今年都还没封顶。
现在黎青禾根本不指望那套房了。
就算现在交了房,估计也不会给她。
黎青禾没有了固定工作,准备换个小区,在周边看了一圈也没看到合适的房子。
她几乎每天都跟着中介去看房,连看了几十套,都没一套合眼缘的,看到中介都嫌累了,带着她去看第三十多套的时候,话里话外都是埋怨。
黎青禾没把这话放心上,给他买了瓶冰镇饮料,淡淡道:“我要找个住得久点的。”
最后只能把目光放在另一个区,也换了一个中介。
黎青禾实在不喜欢老小区和回迁房的氛围,小区里除了老头老太围在小区里闲唠,就是外边公园有广场舞声。
太热闹的黎青禾看不上,太冷清的黎青禾嫌不方便。
有还不错的小区,但价格又太贵。
一来二去,一周她都没找到合适的房子。
周六早上苏暗又飞来明州,跟黎青禾一起看房。
黎青禾看见她心里挺高兴,但面上仍旧淡淡的:“你怎么又来了?”
苏暗温声回答:“来看看我们之后要一起住的房子。”
黎青禾并未听懂她话里的深层含义,本能认为是苏暗休息时过来住的。
两人在中介的带领下走了好一段路,也看了两套房,并不让人满意。
趁中介去打电话的功夫,黎青禾坐在一边跟苏暗商量:“要不,我去宜城吧。跟你住一起还能省房租。”
苏暗缓缓摇头:“不用。”
黎青禾顿时不悦,却没表达,只是脸有些冷,过了会儿才说:“那你又不可能来明州。难道我们要一直这样异地?”
苏暗侧过头看着她,窗边吹进来舒爽的风,不自觉已经入秋了。
苏暗抬手将她耳边的碎发掖到耳后,动作温柔又缱绻。
黎青禾的话被打断了下,身子往后侧了下,然后又接上,“你每个月飞明州的机票钱都够一个月房租。”
“比房租多。”苏暗说:“这个月我来回飞了两次,四千多。我一个月房租才两千多。”
黎青禾抿唇:“心疼了?”
苏暗摇头,缓缓道:“我的意思是,一直异地恋确实不是办法。”
“那不就得了。”黎青禾接过她的话,“我联系搬家公司,把东西搬你那儿去算了。放心,我不会白住,房租水电咱们AA。”
顿了下,黎青禾又改口道:“或者我全出也行。”
苏暗看她这副认真严肃的模样,终于说了实话:“我调任到明州了。公司里刚好有个运营岗,从总部到分公司,我这周已经完成了工作交接,最迟下周就会来明州上任。”
黎青禾一怔,花了好一会儿才消化她说的这个消息。
片刻后,黎青禾问:“你们分公司在哪儿?”
“离这边不远。”苏暗说:“而且我有车,所以我们能选择的范围挺大的。”
得知苏暗要回明州,黎青禾的心情飘飘然的,就连跟中介说话的态度都好了不少。
只不过对房子更吹毛求疵起来。
一想到两个人要住在同一个空间里,里边会摆满两个人的东西,心里就觉得满足。
这种精神上的丰裕无法与人言明,却又让人喜悦。
苏暗倒是需求明确,而且放宽了预算。
在知名开发商公司下的楼盘租了套三室一厅的精装修房子,房租高达四千五。
但这个房租在苏暗的承受范围内,主要是走进那套房子的时候,苏暗喜欢它的采光,格局,关键是两个次卧很适合做她的书房和黎青禾的工作间。
都不算太小,而且采光都挺好。
定了这一套后她们很快就让中介约房东签合同。
押一付三,合同一式两份,迅速走完了这套流程,一个双休就过去了。
周日晚上苏暗飞回宜城,回去前收到一条银行发来的短信,收到一笔大额转账——两千万。
苏暗也没想到武明媚和苏盛会这么痛快,她原本准备好的鱼死网破方案并未拿出来。
但周四那天晚上,武明媚给她发信息让她回家吃饭。
苏暗一回去就被两个小孩缠着玩捉迷藏,她心累却很尽职尽责。
玩完以后武明媚把她喊到书房,问她往后准备怎么办?有没有打算创业。
苏暗诚实道:“就这样挺好的,我不喜欢创业。”
武明媚顿了下又问:“如果我不给你这两千万,你准备怎么做?舆论战?”
苏暗抿了下唇,“这是最便捷的办法。”
武明媚了然,忽然温声询问:“你这些年是不是很恨我们?”
“谈不上。”苏暗轻声说:“我释然了。”
有的人注定六亲缘浅,注定半生飘零。
苏暗就是这种人,她甚至还庆幸武明媚和苏盛当年南下创业成功了,否则她都不可能狮子大开口要一笔钱。
苏暗挺能为自己的烂生活往好处想的。
武明媚沉默许久,给她提了条件,离开宜城生活,但每年要回来三次,中秋、国庆、春节,一家人要聚在一起吃团圆饭。
分明是除苏暗之外的和美一家人,苏暗也不知道强行加她进来有什么意义。
但这事儿对她来说没那么难办,所以欣然同意。
武明媚又加了一条——回家的时候要带黎青禾一起回来。
这倒让苏暗诧异,她以为武明媚会非常反对她跟黎青禾的事。
想过武明媚会用这两千万让她跟黎青禾分手,却没想过武明媚竟然让她带黎青禾回家吃饭。
武明媚却笑了:“很意外吗?”
苏暗如实点头:“为什么?”
“年纪大了,开始心软了。”武明媚说:“再说这也不是太难让人理解的事儿。前段时间我跟你爸还去参加了一场婚礼,是时总家的女儿,那婚礼排场办得不是一般的大。”
苏暗又问:“爸爸那边……也同意吗?”
武明媚说:“我会说服她的。前提是,你说服了我。”
苏暗嗯了声,没有戳破。
大抵是权衡利弊之后,发现没必要跟她置这个气。
公司即将上市,面临着市值翻番,身家也水涨船高的境地,为了这两千万跟她闹一场大众喜闻乐见的豪门弃女大戏,属实是亏。
武明媚不愧是眼光独到,能从浮沉商海里把公司做起来的人,能屈能伸。
这两千万也就算是买断了。
苏暗收到这两千万可没矫情,也没有其他的想法,反过来给黎青禾转了一百万。
备注:恋爱时自愿赠予,分手也不必返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