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死亡公寓11

    池殊调头就跑。


    脚下的走廊却仿佛永远到不了尽头,狭窄的空间内只余下他剧烈的喘息与脚步声。


    身体逼近极限,呼吸间弥漫的都是血腥味,大腿的肌肉已经在打颤,随时都有可能因体力不支而倒下。


    一整天未进食的后遗症在此刻涌了上来。


    池殊的眼前一阵阵地发黑,阴影自他视线的边缘往中央扩散,耳膜好似被什么给罩住,将一切声音与他隔绝,唯有擂鼓的心跳在他的颅骨下发出轰鸣。


    忽然间,他发现那道本应消失的黑影正站在走廊的末端,无声注视着他。


    林妄微笑着,仿佛看一只自投罗网的猎物,冰冷恐怖的气息越来越近。


    他竟然正在向对方直直跑去。


    池殊瞳孔微缩。


    到底是什么时候……


    这里的空间……已经彻底被扭曲了。


    不管他怎么跑,最终都会被抓住。


    一股恶寒的感觉自心底蹿上咽喉,脚步已经沉重得厉害,每往前一步都仿佛在透支生命。


    白色的墙面上,影子汇聚成的触手几乎触上青年的身体,贪婪地翻涌着,就欲绞上他的脖颈,将他化作自己的一部分。


    四方墙壁仿佛一座密不透风的牢笼,把脆弱的猎物围困其间,猎手就守在陷阱的尽头,男人的脸上带着扭曲的玩味,欣赏着对方苦苦挣扎、狼狈不堪的模样。


    强烈的窒息感袭来的那一瞬间,池殊打开背包,对[可燃十字架]选择了使用。


    银灰色的十字架出现在他的手中,顶端凭空亮起一团黑色的火焰,边缘是纸白色,刹那间,庞大的阴影就被驱逐。


    密密麻麻的触手犹如碰到了什么令其恐惧的事物,肉眼可见的萎缩,一点点往回退去。


    光辉的边缘,林妄的脸被照得时明时暗,像被某种规则束缚,他站在原地,双目猩红。


    “池池,你就这么想离开我?”


    “因为江宇?还是夏明?我哪里比不过他们?为什么?池殊,你告诉我为什么——?”


    林妄死死盯着他,原本平静的面容出现了裂纹,几近癫狂地从口中吐出混乱的字句。


    池殊咬了咬牙,没吭声。


    我可去你的吧。


    一个个的全想噶了他。


    他都快对“为什么”这三个字ptsd了。


    池殊站在原地,一手撑着膝盖,一手牢牢抓着十字架,肩膀颤抖,弯腰剧烈喘息。


    汗湿的发丝掩住他苍白的面容,他的视野因低血糖而看不见任何东西,毫无血色的指尖打着颤。


    片刻,池殊勉强直起身来,眯眼看到扭曲的走廊已然恢复了正常,他正在漆黑的楼道口旁,尽头的黑影仍在静静凝视着他。


    楼道牌上的数字6刺了一下他的眼。


    从始至终,他都被困在六楼,没有离开。


    手里的十字架已经燃烧得仅剩四分之三。


    池殊逼着自己迈开步伐,一鼓作气往上跑去,直到达天台的那扇大门前,他腿一软险些往前栽倒,确认林妄没有跟上来后,将只剩一半的十字架收回了背包。


    他费劲地拉开了沉重锈蚀的铁门。


    心跳一点点平息下来后,回想起那个诡异的黑影与扭曲的空间,池殊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好征兆。


    这意味着林妄身下的怪物对这座大楼的掌控能力变得更强了。


    这一次他靠道具可以勉强逃生,但下次再遇见的时候呢?


    十字架是消耗品,一旦用尽,他根本无处可逃,只能任其宰割。


    或许……他真的只剩下那个选择了。


    让不属于这世间的“彼界之物”降临,以自身为代价祈求对方的帮助,但最终到底会带来什么,那个结果无可预测,谁也不知道。


    池殊打着手电,在一片漆黑中摸索着向前,凭着记忆来到之前发现大片血渍的地方。


    卷轴上的文字在他的脑海中浮现,一个个深奥晦涩的图案闪过他的眼前,与地上涂抹开的血迹隐隐重合了。


    池殊的记性很好,虽说没有到过目不忘的地步,但只要他刻意去记忆,基本上能将事物的全貌在短时复刻下来。


    正凝神比对着,一道粗重的呼吸突然贴着他的后脑勺响起。


    不寒而栗的感觉沿着尾椎直窜上天灵盖,条件反射地,池殊矮身就地一滚,伴着迅疾的风声,猩红的斧刃直劈到他上一秒所站的地方。


    看到对方的那一瞬间,他瞳孔微缩。


    正是江宇。


    与此同时,主播间飘过一串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乐呵声。


    【好家伙,总算是找上门来了。】


    【我还在想这位被利用完后去哪了,原来早在这蹲点等主播了。】


    【我赌主播会再骗他一次。】


    【人家又不是傻的,那模样恨不得把主播给吃了。】


    ……


    男人身形高大,正立在池殊的身前,脖子以上的部位被黑暗吞没,借着手电淡白的光晕,能看出对方此刻形容无比狼狈,残破的衣衫下满是狰狞的伤口,斑驳的血迹干涸成暗褐色。


    看来在与林妄的交战中,他也伤得不清。


    池殊站起身来,对上那双闪烁着狂热与愤怒的视线,不着痕迹地后退了半步。


    完辣。


    “终于……找到你了……池池……”


    江宇一步步朝他走了过来。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汗湿发丝下的眼睛布满血丝,如同失去理智的野兽。


    “不是说好等我的吗?……你为什么不等我?”


    “你果然又在欺骗我……”


    一声声怀着恨意的质问从他的嘴中吐出,江宇的嗓音无比嘶哑,犹如粗粝的石块磨过声带,艰难地吐出破碎的字句。


    “你说过……等……我……”


    下一刻,沉重的斧头被举起,刀刃折射出猩红的光,直直朝池殊劈来。


    他连忙往旁边一闪,血腥味的刃风堪堪擦过他的肩膀,带过一阵刺痛的冷意。


    天台很空旷,几乎没有躲藏的地方,周遭黑暗浓郁,但池殊手中的灯光无疑彻底暴露了他所在的位置,武力值上的巨大差距令他毫无还手之力。


    没有片刻喘息的时间,迅猛的攻击再一次袭来,这次瞄准的是脖子。


    寒意令他脆弱的皮肤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池殊本就体力不支,此刻躲得更为艰难。


    他以一个狼狈的姿势滚到地上,隔着单薄的衣料,肘部狠狠擦过地面,传来一阵火燎的疼痛。


    江宇的视线犹如野兽,滚烫地舔舐过青年的身体,带着疯狂的恨意与偏执,他感到自己被欺骗,燃烧的愤怒完全吞噬掉所剩无几的理智。


    当下这种居高临下的俯视姿势更令他产生了莫大的掌控感,对方毫无反抗之力倒在地上的模样就犹如一只任其宰割的小兽。


    柔弱的姿态将他内心的施虐欲彻底激发出来。


    他迫不及待想要用鲜红的斧刃劈开对方脆弱、不堪一击的躯体,欣赏青年跪在自己身前哭喊求饶的模样,一刀又一刀,将他身上美丽的皮囊剥下,触碰他的骨骼,吮吸他的血液,抚摸他的心脏,尝遍他的内脏,而后他们骨血交融,永不分离。


    一想到这些,江宇的呼吸忍不住变得粗重起来。


    毫无征兆地,他听见地上的青年发出一声笑。


    那笑声无疑是突兀的,尤其是在这般受制于人、走投无路的弱势地位下。


    青年唇角扬起,勾出一个轻蔑的弧度,眸底有恶意的光芒在闪烁。


    那张开合的薄唇咬字很好听,吐出的字句却极尽冷嘲与讥讽,让人有种狠狠将它撕碎的欲望。


    “现在才反应过来我在骗你么?亲爱的,你真是愚蠢。”


    “像你这种丧心病狂的疯子,道德沦丧的败类,你觉得你配得到别人的爱吗?一想到和你呼吸同一片空气都让我感到恶心,从始至终,我喜欢的就是你的钱而已。你以为你自残就能获得我的注意了?真恶心。那你怎么不去死呢?用死亡来向我证明,你爱我。”


    直播间:【哇哦,主播摊牌了,不演了。】


    青年面上带笑,颇具迷惑性的面容令人难以想象那张嘴吐出的话语是多么恶毒与刻薄,江宇浑身颤抖着,双眼已经变得猩红。


    他死死盯着池殊,后者眼中的冰冷的蔑视令他愤怒与痛苦交织,却又很快被一种极端的狂喜给取代。


    江宇想象着青年因承受不住虐待而跪地哀声求饶的样子。


    他一定不会让对方很快死去,而是要他在□□的折磨中一点点崩溃,再也忍受不住漫长的摧残,最终垂下那高傲的头颅,露出温顺惹人爱怜的表情,吐出刻薄字句的小嘴成为服侍他的玩具,身体的每一处都为了迎合他作出柔顺的姿态……


    他抓着斧头的手颤抖着,呼吸愈发粗重。


    注意到对方因兴奋而起的反应,池殊道:“真贱啊。”


    面容苍白的青年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凌乱的衣衫,他敛下眉眼笑意,投来的目光淡漠得近乎冷酷。


    “你真让我感到恶心。”


    江宇仿佛终于再也无法忍受,愤怒地大吼一声,举起斧头便朝他冲来。


    近身攻击下,池殊吃力地躲过了他的前几次袭击,动作肉眼可见地变得缓慢,男人狂笑着,几近疯癫,满是鲜血的狰狞面容近在咫尺。


    他双眼赤红,唇角高高咧起,自喉腔的深处涌出怪笑。


    又是迅猛的一击,池殊已然被逼到墙角,退无可退。


    一切可躲藏的空间都被堵死,黑暗中,江宇的笑容愈加癫狂。


    斧刃携着浓郁的血腥气,下一秒就欲劈进他的肩头,破开脆弱的肌理,骨骼碎裂,血花迸溅。


    青年似乎即将迎来惨死的结局。


    近在咫尺的距离,对上那双毫不掩饰闪烁着欲望与疯狂的鲜红眼眸,池殊竟是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他用口型无声道:


    “结束了。”


    来不及思索对方的意图,江宇的动作在那一瞬定在原地。


    他抓着斧头的手指仿佛不甘般颤抖着,却再也无法寸进分毫,因错愕而怒睁的猩红眼球几近破眶而出。


    他似乎想转过头去,但僵硬的脖子只能折出一个极小的弧度,江宇张开嘴,从胸腔的深处发出嗬嗬的怪响,肩膀颤抖,喷出几朵黑色的血沫。


    一道惨白的人影正立在江宇的身后。


    夏明的手穿过他的胸膛,结着尸斑的五指间正抓着一颗犹在跳动的心脏,尖利的指甲陷入血肉平滑的表面,只听噗嗤一声,它就变成了一朵肉沫四溅的血花。


    粘稠的血线顺着指尖滑到地上。


    江宇的喉间发出悲鸣的惨叫。


    噗嗤。


    又是一下血肉被贯穿的声音,他的腹腔被开了一个洞,鲜红的肠子伴着血流出来。


    他愤怒地把夏明的手从自己的身体里拔出,转身开始对付他。


    寂静的黑暗中,响起了接连不断的血肉迸溅的声音。


    池殊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又挪,蹲在墙角,愉快地观赏着一人一鬼的打戏,就差拿把瓜子在嘴里磕了。


    精彩。


    就是容易被误伤。


    最终,江宇千疮百孔的身躯轰然往后倒了下去。


    他的手中仍死死抓着那把猩红的斧头,脸上的神色不甘与痛苦交织,大睁的双眼永久地注视着无边的黑暗。


    隔着江宇的尸体,夏明站在池殊的身前,他的身躯已经变得几乎透明,仿佛随时要消散似的,一双遍布血肉、猩红淋漓的手垂在身前,漆黑的目珠死死盯着他。


    他往池殊的方向挪动了几步,唇瓣颤抖,仿佛想要说什么,却在下一秒,身躯崩裂,彻底溶解在黑暗里。


    池殊松了口气。


    太好了。


    同归于尽。


    大团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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