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沉默半晌,季卿对司机说:“你可以走了。”


    在司机开口前,他补充,“大哥会同意,别让我说第二遍。”


    声音不疾不徐。


    司机却被其中的寒意冻得心脏停跳一瞬。


    他在季家做了二十年司机,形形色色的人见了许多,那些气势骇人的总裁也见了不少。从未见过如季卿一般,漂亮又危险。


    好似他不答应,下一秒利剑就能刺进他的胸膛。


    “好。”司机低低应了声。


    等人走后,季卿倚靠着木质栏杆。


    他的面前是一个老旧的秋千,包裹在铁链子上的漆面被时光弄得斑驳,深褐色的铁锈附着而上,隐隐约约传来类似于潮湿地下室的泥土气味。


    季卿有些恍惚,久远的记忆破土而出,迫不及待地昭示存在感。


    一双带着薄茧的手,牵着他在花园里漫步,又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在秋千上。


    “卿卿,乖一点好不好,哥哥会保护你,别去和那些人打架。”


    秋千架开始规律又小幅度地晃动。


    视野里颜色浓艳的鲜花开始摇摆。


    季卿听见自己说:“不要,季沐思该被揍。”


    记忆如潮水般褪去。季卿回神,才发现窗边已经不见大哥季严俞的身影。


    他挪动久站有些僵硬的双腿,抬脚走回别墅,在季严俞的房门前停顿一秒,又转身往三楼的书房走去。


    这个书房季家人很少来。只有季老爷子来老宅小住时,才会在里面写字画画打发时间。


    以至于里面的作画工具完整。


    季卿取了两小杯水放在桌前,把做旧过的生宣平铺在桌面。


    一时间,静谧的空间只有毛笔尖拂过纸张的轻微沙沙声。


    笔走龙蛇下,风景画渐渐成型。


    白雪皑皑的山顶,凛冽的风呼啸而过,翠绿藤蔓编织成的秋千随风飘荡,打在飘落的雪花上,猛地散开。


    最后归于一片沉寂。


    季卿收手,琥珀色的眸子长久地凝视画作里生活了一千年的地方。


    片刻后换了一支小一号的毛笔,落下署名。


    笃笃——


    敲门声。


    他动作极快地抽出另一张干净的生宣,右手一挥盖在刚完成不久的作品上,“进来。”


    房门打开,李管家走了进来,“二少,孔家少爷孔知智拜访,他在主客厅等您。”


    顿了顿,他又道:“孔家虽然比不上季家和席家这些老牌家族,但在新贵里排得上名号,二少收着点脾气。”


    季卿无所谓点头,扫了一遍记忆,试图找出和孔知智有关的画面。


    数秒后一无所获。


    “嗯。”他冷淡地应了声,离开书房,又在房门关上前,对书桌旁的李管家道:“桌上的东西别碰。”


    李管家准备收拾书桌的手顿住了,尴尬地悬在半空。


    直到脚步声走远,一阵风从半开的窗户灌进来,卷起轻薄的生宣,在空中晃荡一下,又簌簌落下。


    他低头一看,藏在空白生宣下的画作,因为突如其来的意外完完全全地呈现在眼前。


    笔触细腻,用色大胆而和谐,冷色调下的那抹绿色藏着浓重的生机,令人豁然开朗。


    李管家呼吸一滞。


    他跟在季家老爷子身边将近三十多年,对国画早就耳濡目染,鉴赏能力不亚于市面上的专家,却仍旧因为这幅画作有短暂的失神。


    谁画的?


    这么厉害?


    是季卿吗?


    他的眼睛急忙往右下角去找署名。


    是‘玄清’。


    李管家舒了一口气。


    果真不是季卿。


    那位鉴赏能力为零,不知人间疾苦的少爷又怎么会有立意深刻的画作。


    应该是老爷子赏画后,忘记收走。


    他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准备之后问一问季老爷子。又把吹开的生宣重新盖在上面,而后离开书房。


    与此同时。


    季卿没有第一时间去主客厅见孔知智,而是去了厨房。


    国画消耗了他大部分的精力。


    奇怪的饥饿感卷土重来。


    他敲了敲厨房的玻璃推门,等门内两位女士转头,才道:“姐姐,我需要一碗海鲜面,少盐少油。”


    两人一怔,耳畔传来的声音清冽沉稳,像是淡雅的水墨画,徐徐展开,悄无声息地吸引走全部的思绪。


    令人目眩神迷。


    择菜的女佣盯着那张清冷又勾人的漂亮脸蛋,看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好……好的。”


    等人走后,才敢大口呼吸。


    “他,他叫我姐姐唉。”


    一旁的同事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子,从冰箱里的养鲜舱拿出保存的活海鲜,“张欣,一句姐姐就把你骗走了?你忘记他推三少下楼的事情,好歹是同一个父亲,二少怎么能这么狠心。说句不好听的就是恶毒。”


    择菜的手一顿,张欣微微垂下脑袋,想着那天躲在储藏室摸鱼听到的响动。


    除了手机里传来的firstblood的机器播报音,她并没有听到任何重物落地的声音。


    “别这样说,没有人亲眼看到二少推三少下楼。”


    同事嗤笑,“这都不需要亲眼看见吧,三少温和又善良,平日里我们受伤他都紧张得很。而二少这种欺负人的事情平时又没少做。”


    空间有些安静。


    张欣咬唇,想辩解几句,又找不出反驳的话。


    她在犹豫那晚的事情,要不要讲出来。


    “不是,那晚我没听到……”


    声音戛然而止,李管家推开了厨房的门,瞪了一眼两人,“管好自己的嘴,工作不想要了?在这乱说什么。主家的事不要随便议论,高工资白拿的?”


    他注意到同事准备做饭的动作,问,“给谁煮面?”


    同事白了一眼,没好气道:“给二少呢,说要吃海鲜面,才十点钟吃什么面添什么乱。”


    李管家诧异,想起了早上七人份早餐,被季沐思和季洪峰两人吃完的场景。


    饿鬼投胎呀。


    一口吃得都不给季卿留。


    还蛐蛐他没准备食物。


    李管家叹气,他缓了好一会儿,才编辑信息,把手机里的照片发给老爷子。


    【先生,这幅画要帮您收起来吗?】


    又转头道:“给二少多下点面。”


    怪可怜的,一早上没吃。


    另一边。


    季卿来到了会客的主客厅,视线穿过木质茶几上甘黄色的月季,认出对方就是昨晚被他推了一下肩膀的,季沐思的拥护者。


    他在沙发上落座,“季沐思让你来的?”


    孔知智一怔,下意识回想起季沐思揪着他衣袖的模样。


    少年仰着头,一双璀璨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眼中氤氲着若有似无的水雾,看起来柔软又可怜。


    “知智,你会帮我的对不对?我也不想的,我也想好好和哥哥相处,但是二哥不喜欢我,他推我下楼,我的手、我的脚都好痛。”


    信任和哀求让孔知智心中的正义感急速膨胀,他在心中默念,‘我会帮你的。’


    他抬眼对上季卿,“不是,是我看不惯你的所作所为,你不配做沐沐的哥哥。不要把你的那套行为模式放在沐沐的身上,他善良胆小,做不出找人欺负你的事情。”


    顿了顿,他补充,“你该和沐沐道歉,推他下楼和在生日宴会上欺负人,都是你不对。”


    季卿挑眉,微微前倾身体,打量孔知智。


    得益于努力拼搏一代们,花开富贵的审美,孔知智容貌还算大气,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宽松卫衣,脚上蹬着一双时尚球鞋。


    二十多岁青年的正义感绷紧了他的嘴角,又因为良好家世的托底,潇洒肆意的眉眼多了几分清澈愚蠢。


    季卿问:“你还在上大学?”


    孔知智一愣,被这过于跳跃的话题钉在原地。


    又在片刻后想起来有关‘清澈愚蠢的大学生’的有关讨论。


    季卿在骂他。


    孔知智双颊涨得通红,正打算发作,一抬头就对上了季卿小幅度上翘的嘴角。


    暖阳穿过拱形的大面积通透窗户,在飘散空中的细小颗粒间逡巡,温和的光影落在季卿瓷□□致的皮肉上,又顺着线条流畅的下颌,钻进浅棕色的卫衣领口,隐没在黑暗中。


    漂亮又勾人。


    孔知智失神地盯着季卿胸前垂落的两根卫衣绳。


    从前的季卿是这样的吗?


    不是的。


    自从季卿救了席沉衍后,浑身的恶意与算计不再遮掩。


    他几乎每天都能在季沐思口中知晓,季卿对弟弟的辱骂和欺凌。


    他也亲眼见过季卿对流浪动物的拳打脚踢。


    这样恶毒且自私的人,即使有着一眼难忘的容貌,也让他厌恶和唾弃。


    可是现在的季卿,脸依旧是那张脸,气质却是全变。


    漂亮清冷,又在露出笑容时,眉眼间的暖意烫得人心中发颤。


    一个人真的能在短时间变化这么大吗?


    孔知智下意识地捂住了肩膀,昨晚被重力推到的肩膀,仿佛有热气蒸腾,烧得他喉间发干发紧。


    又在瞬息间被清冷的雪松香气浸润,紧紧攥住喉咙。


    好香——


    怎么会这么香——


    “回神。”季卿皱眉,瞥了眼孔知智按在肩膀上的手,“肩膀疼?”


    昨晚推孔知智的那一下,虽重,却也不至于痛这么久。


    脆皮体质?


    孔知智有些慌乱,他压下心中的思绪,舔了舔因为干燥而起皮的唇瓣。


    “不疼。别以为勾引我,就能掩盖你欺负沐沐这件事。”


    季卿:……


    他就穿个书,短短两年,大学生思维变得这么跳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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