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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少年“夫妻” 梁苒扮作女装【1更】

    赵悲雪眯着眼目, 幽幽的闪着寒光,冷声质问:“你说什么?”

    老者迷茫的重复:“老朽说让你扶着主母上车,你家主母怀胎的月份还浅, 受不得半点……”风寒。

    不等老者说完, 赵悲雪打断:“他们并非夫妻。”

    世子郁笙也赶忙点头, 又是点头又是摇头, 点头是因着赵悲雪的话, 自己与天子怎么可能是夫妻,摇头是因着老者的话, 脸颊登时通红一片。

    梁苒:“……”

    梁苒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才好, 眼下的重点是夫妻问题么?便是连菰泽世子也被赵悲雪拐到了沟里去, 难道他们便不奇怪,老者说寡人怀孕的事情?

    梁苒微微蹙眉, 不着痕迹的打开控制面板。

    叮——

    【恭喜完成3.1.0任务:成功怀孕】

    梁苒寻思,寡人终于成功怀孕了, 在没有和赵悲雪做亲密之事的前提下, 仅仅是因着一张几率只有0.00000002%的卡片,便如此怀上了, 这说明什么?

    梁苒眼神不善的瞥斜了一眼赵悲雪,这个赵悲雪果然是个不中用的。年轻气盛如何?血气方刚如何?身子骨强壮又如何?还不是屡试屡败,还不如卡片来得干脆便宜。

    赵悲雪莫名被梁苒冷飕飕的看了一眼,并不知其中是什么意思。

    梁苒打断了赵悲雪和世子郁笙的解释,突然走上前去,伸出柔软的双手, 竟挽住了世子郁笙的手臂。

    世子郁笙一愣, 僵硬在原地, 身子板儿挺得笔直, 整个人变成了一块钢板,还是烧红的钢板。不出意外,被赵悲雪那双无情的狼目狠狠瞪着,几乎千刀万剐,凌迟穿心!

    一滴冷汗从世子郁笙的鬓角流淌而下,滑入他紧扣的衣领之中,不敢动,一丝一毫也不敢动。

    梁苒扬起一抹赧然的微笑,说:“老先生,真是被你看穿了,小女跟随夫君行商,为了方便因而一路都穿着男装,着实令老先生见笑了。”

    这里乃是大宗伯的封地,到处都是他的爪牙,想要避开大宗伯的耳目,最好的法子便是乔装改扮,倘或梁苒扮作女装,绝没有人可以认出他来。

    梁苒干脆将计就计,幸而他生得纤细清秀,便顺势让老者误会下去。

    老者十足善解人意,说:“是了是了,娘子说得对,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女儿家在外行路,的确合该谨慎一些。”

    众人决定一同上路,老者日前被家奴反水,所有金银全都被劫了去,身边的侍从丫鬟也是逃的逃跑的跑,只剩下一些傍身的细软,其中便有一些女服。

    老者拿出包袱:“这里有干净的衣衫,几位若是不嫌弃,去马车上更衣,前面不远便是关卡,若是叫官爷们看到三位如此……恐怕图生盘问。”

    三个人身上都有血迹,这若是到了关卡面前,必然会被盘问,少不得麻烦。梁苒也不希望被人认出来,便点头说:“多谢老先生。”

    老者对世子郁笙说:“你家娘子身子月份还浅,需要十足的关切小心,你陪着他上车更衣罢。”

    世子郁笙满面通红,看得出来他是个正儿八经的君子,也有些许的迂腐,手足无措的立在当地。

    老者催促说:“果真是少年夫妻,还害羞了呢,去罢去罢。”

    世子郁笙没有法子,尴尬的看着梁苒。

    啪!

    赵悲雪的手掌突然伸过来,一把擒住世子郁笙的胳膊,仿佛抓小鸡仔一般,阴鸷的瞪着他,满眼都是警告。

    老者一脸迷茫,这年轻人分明是个伙计,怎么对待主家的态度如此恶劣?

    “咳!”梁苒重重咳嗽了一声,不着痕迹的瞪了赵悲雪一眼,赵悲雪这才满脸写满了不甘心,终于松开手来。

    梁苒笑着打圆场,说:“不满老先生,其实这伙计,是自小便跟在我身边儿的,平日里最是得力,家中本看不起夫君是个小门小户的商贾,因而我这伙计,也是担心与我。”

    “原是如此!”老者笑起来:“依老朽看来,郎君彬彬有礼,一表人才,日后定能得岳丈家青眼的。”

    说罢又去看赵悲雪,点头说:“小伙子倒也是忠心耿耿。”

    梁苒稍微舒出一口气,对世子郁笙柔声说:“夫君,咱们上车去。”

    世子郁笙连连点头,在老者眼里看起来,完全便是一个相敬如宾的好夫君,甚至还有些许的惧内,无伤大雅。

    赵悲雪仍然用那样阴狠的眼神盯着世子郁笙,不过又被梁苒无声的警告了,示意他站在车下不要闹事。

    赵悲雪阴霾的狼目,瞬间变得无助弱小,抿了抿薄薄的唇瓣,可怜兮兮的拿眼睛瞧着梁苒,追随着他的身影,活脱脱一只被遗弃的家犬。

    哗啦——

    马车的帘子轻轻晃动,梁苒与世子郁笙二人上了马车,阻断了老者与赵悲雪的目光。

    进了马车,世子郁笙赶紧松开手,后退了半步,他不会说话,连连对梁苒作揖赔礼。

    梁苒低声说:“世子不必多礼。”

    世子郁笙这才平身。

    梁苒又叮嘱说:“眼下乃是大宗伯的封地,寡人不宜透露身份,扮作女子是最好的法子,还请世子配合一二。”

    世子郁笙自然知晓这其中的危险,他虽不是大梁的本地人,而是归顺而来的降臣,但也清楚大梁内部的党派争斗,如今他们身边只有赵悲雪一个能打,还受了重伤,绝不可能冒险行事,一切必须小心谨慎。

    世子郁笙点头,示意自己听明白了。

    梁苒从包袱里拿出两套衣裳,一套是男子的常服,递给世子郁笙,叫他把染血的衣衫换下来,另外一套则是女子的衣裙,准备自己个儿换上。

    扑簌簌……

    是衣襟褪下的声息,轻飘飘落在马车的车厢地上,世子郁笙连忙回身,背对着梁苒,即使同为男子,世子郁笙也是不该看的不看,一板一眼,规规矩矩。

    梁苒倒是放心,毕竟菰泽世子是个君子,并没有避讳什么,自顾自将女子的衣裙穿好,又对着镜鉴打理了一下鬓发。

    他不会梳女子的发髻,依样画葫芦的挽了两下,松松散散的,倒是别有一番慵懒的风韵。

    老者与赵悲雪在车下等着,也塞给赵悲雪一套衣裳,说:“小伙子,你也换上罢,这荒郊野岭的,应当无人路过。”

    赵悲雪低头一看,是一套仆役的衣裳。

    他出生在北赵的皇宫,便算母族没有实力,也是天生的皇子,哪里穿过这么粗糙的衣裳?不过赵悲雪十足能吃苦,默默的接过来,避开自己的伤口,将衣裳穿好。

    看这模样,他才像是个哑巴,只要不是面对梁苒,对谁都冷冷淡淡,甚至可以说薄情寡义。

    马车的帘子终于再次打起,首先是世子郁笙走下来,他小心翼翼的捧着手,随即一只白皙的手掌从车帘后面钻出来,轻轻落在世子郁笙的掌心之上。

    那手掌柔软纤细,骨节并不分明,看得出来主人是一个养尊处优之人,然后是淡粉色的袖摆,花瓣一般的裙摆,女服的梁苒缓缓步下马车。

    梁苒的皮肤天生白皙,是那种白里透着嫩粉的冷肤色,旁人若是穿着粉嫩,恐怕会有显黑的担忧,偏偏梁苒从未有这样的担心。

    粉嫩的颜色衬托着梁苒的皮肤更加莹润,在昏昏然的晨光下,仿若妙龄的仙子,随着下车的动作,柔软的裙摆微微一荡,犹如桃华盛开,犹似水中涟漪,一直震荡进赵悲雪的心窍。

    赵悲雪定定的看着他,女服并不雍容,裙钗并不金贵,可偏偏一切都恰到好处,难言梁苒的清丽迤逦。

    很快,赵悲雪的脸也红了,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稚嫩”,却像一头稚嫩的恶狼!

    老者笑眯眯的说:“时辰刚刚好,前面的关卡估摸着已经开了,咱们这就启程罢。”

    众人上了车,马车一路粼粼的朝着官道而去,很快便看到前方临时设置的关卡。这里本是没有关卡的,如同老者所言,因着天子出行的缘故,官府特意在这里设下关卡,以防宵小之徒。

    “停车临检!”几个官兵高声大喊。

    老者很是配合的下了车,和善有力的说:“官爷。”

    那官兵似乎认识老者,说:“哎呦,是冯老啊,又出远门儿了?”

    “是啊是啊!”

    官兵惊讶的说:“这……冯老您这是?”

    老者苦涩一笑:“不瞒官爷您说,老朽走背运,路上被家奴反水,劫去了财物,这才落得如此落魄!幸而还有侄子侄媳,还有一位忠心耿耿的仆役相护,这才没有被摧残了这条老命啊!”

    那官兵说:“还有这样的事儿?简直是目无王法了!”

    侄子侄媳说的自然是世子郁笙和梁苒,至于那忠心耿耿的家仆,便是赵悲雪了。

    看得出来,老者也是个有些心思之人,懂得如何变通,给大家都各按了合理的身份,十足便宜通过关卡。

    老者为难的说:“那恶仆席卷了老朽的财帛,连同路引也都给抢走了,这……只剩下老朽一人路引,官爷您看……”

    那官兵挥挥手,说:“冯老的为人,咱们大伙儿都是清楚的,前两年闹灾黄,谁没有承蒙冯老的恩惠?这点子小事儿无妨的,我可以做主放你们过去。”

    “那真真儿太谢谢官爷了!”老者与官兵攀谈,十足熟络,官兵还叮嘱老者归家之后就去报官,绝不能放过那个恶仆,随即便打开了设卡,令他们的马车通行。

    踏踏踏——便在此时,有人小跑过来,低声说:“掌官来了!”

    一骑马匹从旁边而来,一个身着官服的男子骑在马上,大摇大摆的穿行,正好堵住了关卡的道路,令他们的马车无法通过,想必便是大家口中的掌官。

    那掌官是临时关卡的掌事,品阶倒也不大,但偏偏是大宗伯的亲信,因此当地的官员都十足惧怕。

    “怎么回事啊?”掌管懒散的说。

    他正说着,眼睛瞟到马车,正好看到了梁苒半面,只是这么一瞥,眼睛瞬间瞪得浑圆硕大,犹如牛卵子一般,颤巍巍的说:“哎呦,这是谁家的小娘子,如此……如此娇羞动人啊!”

    掌管说着还要伸手去打车帘子。

    啪!

    赵悲雪一把拦住那掌管,冷冷的盯着他。

    “谁?!”掌管怒喝:“胆敢对本官无礼?!”

    老者一打叠上前,赔礼道歉说:“官爷,真真儿是对不住对不住!这是家奴,不懂得礼数,冲撞了官爷,还请官爷见谅。”

    他又说:“这是老朽的侄子与侄媳,小民们正打算过卡。”

    掌官一听,原来是许了人家的小娘子,满脸的不欢心,上下打量着世子郁笙。世子郁笙虽是个文弱的书生,见到掌官如此无礼的目光,还是横身拦在梁苒面前,挡住对方恶臭的视线,稍微作礼。

    “是个哑子?”掌官傲慢的说:“啧啧,这年头,哑子都能娶这般美艳的婆娘了?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这样的福气怎么不落在本官的头上?”

    老者赔笑:“掌官您说笑了。”

    那掌官贼眉鼠眼的盯着梁苒,但显然有公事在身,摆了摆手,不耐烦的说:“作罢走罢。”

    马车骨碌碌的通过关卡,终于走上正轨,便听到掌官的大嗓门在身后高喊着:“天子遇刺,都把招子给本官睁大了,打亮了!务必、仔细盘查,倘或见到可疑的贼子,无需通报,就地格杀勿论!”

    梁苒听着那声音,眯起眼目,心中寻思着,果然是大宗伯,不然这里距离上京那般遥远,若不是大宗伯搞鬼,怎会反应如此快,已经开始大肆搜罗“贼子”了。

    怕是大宗伯想要搜罗的,并非什么贼子,而是寡人本人。梁苒冷笑,他是唯恐寡人死得不透,想要补上两刀呢。

    马车通过关卡,老者也松了一口气,笑呵呵的指着前面:“再往前不远,就是老朽的宅邸了,家中有医者,可以给几位看伤。”

    梁苒应声说:“多谢老先生。”

    “不必谢,不必谢,”老者说:“是老朽要谢谢你们才是呢,倘或不是你们,老朽怕是已经被马匪千刀万剐了!”

    “看,就在前面了。”老者指着前方。

    世子郁笙打起车帘子,往外看去,四周一望无垠,哪里有什么宅邸,倒是有许多绿茵茵的草地,这初春的时节,草坪已然生得如此郁郁葱葱。

    “这草……”梁苒目光一动:“看着倒像是牧草。”

    老者哈哈而笑:“小娘子见多识广,的确是牧草。”

    这绿茵茵的草坪,并非是观赏的草木,也并非是杂草,而是牧草。

    距离近了才看清楚,辽阔的草地被一片篱笆围起来,中间一群骏马急驰狂奔,身姿矫健,目亮膘肥。

    赵悲雪看到什么表情都恹恹的,充斥着一股冷漠厌世感,但当他看到一群骏马之时,平静的眼目终于出现了一些波澜,看得出来,赵悲雪也是爱马之人。

    老者笑说:“这是老朽家中的马场。”

    “马场?”梁苒惊讶的看向老者。

    世子郁笙也睁大了眼目,他虽不会说话,但眼神中尽是诧异。

    越过整片整片的草坪,宽广的马场,一座不亚于萧山离宫般壮阔的宅邸拔地而起,建筑毗连,蔓延起伏,一眼竟望不到尽头。

    老者停下马车,介绍说:“这便是老朽的宅邸。”

    老人家衣衫朴素,孤身驾车在野外,看起来与一个普通的老头儿没什么区别,谁知他竟然拥有一片壮阔的马场,和王宫一般奢华的宅邸。

    梁苒鸦黑色的眸子微微转动,他是活过一辈子的人,拥有这般宏伟的宅邸,必然是巨富之人。大梁物产丰饶,论起巨富的商贾,其实并不少见。

    但若是论起拥有马场,且身家显赫的商贾,那便只有冯老一人了。

    方才那官兵也管老者唤作冯老,梁苒心窍一动,难道这便是大梁首富冯栋?

    冯栋何止是大梁首富,可以说便是算上北赵,算上菰泽,算上周边所有大大小小的国家,冯栋也是首富中的巨富。

    冯栋是爱马之人,拥有一片辽阔的马场,天下骏马无出其右。无论是北赵还是其他国家,都想要与冯栋拉近关系,从他这里购得宝马良驹。

    要知晓,行军打仗,无非拼的人力和物力。有了人口之后,马匹、辎重、粮饷、兵刃变成了大问题,北赵想要并吞菰泽,便是想要独占菰泽的冶铁技术,同时北赵也想要拉拢冯栋,扩充赵军的良驹数量。

    冯栋乃是土生土长的梁人,因而北赵开了再大的高价,冯栋也从未与北赵合作过分毫,他的骏马,一匹也没有卖给赵人,可谓是有风骨,有气节,难得是位为富仁厚的商贾了。

    只可惜……

    梁苒是经历过一辈子之人,因而他知晓。在不久的将来,大宗伯为了强占冯栋的家产与马场,没事找事的给冯栋盖上了反骨的戳子,说冯栋的脑后生着反骨,会危害江山社稷,随随便便将冯栋抓起来,折磨而死。

    冯栋有一独子,天生桀骜不驯,得知父亲惨死,立誓报仇,最后将所有的家产与马匹,全部赠与了北赵。北赵实力大增,大举挥师,从此大梁与北赵的战火再也没有断过。

    梁苒看到冯老,忍不住感叹万千。冯老一生忠烈,原是爱国商贾,却遭此横祸,其实怨不得他的儿子会愤恨大梁,谁将一片忠心喂了狗,会不恨呢?

    “郎主!”一个仆役听到了车辙之声,推门出来查看,瞪大了眼睛,惊喜交加,一路狂跑而出,大喊着:“郎主!真的是您啊郎主!郎主您回来了!没事太好了!没事太好了!”

    冯栋奇怪的道:“你怎知我出了事?”

    冯栋回乡祭祖,在归途上遭到了家奴背叛,卷走财帛。他身边儿一个通风报信的仆役都没有,按理来说家中不应当知晓他出事才对。

    反观这家仆,好似已经提前知晓了冯栋的遭遇。

    那仆役诧异的指着宅内,说:“郎主,刘护院前脚刚到,与少郎主说了您的事儿,刘护院哭成了个泪人儿,少郎主正担心郎主,打算报官剿匪呢?”

    “剿匪?”梁苒奇怪。

    那仆役似乎也注意到了梁苒,眼神中流露出惊叹,暗暗的心惊竟有如此美貌出尘的小娘子,美则美矣,更不显艳俗,反而出落的纤尘不染,清冷矜贵。尤其是那一身的气派,绝对是大家子出来的明珠千金。

    冯栋皱眉说:“你仔细说来。”

    仆役不敢藏着掖着,据实回禀。原早他们一步,也就是一炷香之前,冯宅的护院头领刚刚归来,出门之时分明是他跟在老家主冯栋身边儿,回来却是他一个人。

    仆役绘声绘色的描绘:“刘护院说,车队途中遭遇了马匪抢掠,死伤无数,刘护院虽极力护卫,也抵不过那马匪人多势众,且残忍凶悍,便与郎主您走散了。”

    刘护院拖着一身伤痕回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在地上,正在与冯栋唯一的儿子,也就是冯家的少郎主冯沖禀报呢。

    “哼!”冯栋冷冷一笑:“这个口蜜腹剑的东西!”

    梁苒一听瞬间明白了,之前冯老说他被家奴背叛,想来这个背叛他的家奴,便是刘护院了。而那个刘护院怕是觉得冯老已经死绝在外面儿,再无生路,因而不但没有跑路,反而回到了冯宅,打算继续瞒骗冯老的儿子,在冯沖身上捞一把油水,榨干冯家的财帛。

    梁苒微笑说:“冯老先生先别动怒,这里已然是冯宅,还怕那个贼子翻出天去么?”

    冯栋点点头:“娘子说的正是,叫你们见笑了。”

    家仆导路,引着众人进入冯宅,还未走入正厅,隔着遥遥的抄手回廊,便听到刘护院的大哭声,如丧考妣,浑厚洪亮,生怕旁人听不清似的。

    “呜呜呜呜!哎呦喂——这可怎么办啊!都是奴该死!奴该死!少郎主将家主的安危托付于奴,奴却无力保护家主!都怪那些恶狠的马匪,挨千刀的贼子!竟将家主……家主……”

    堂中还有一年轻男子,大抵二十出头的模样,身材高大,面容健朗,一双剑眉压着明亮的眼目,看起来十足英气,若没有猜错,必然是冯老的独子——冯沖。

    冯沖急得脸面通红:“我父亲在何处出的事?现在便走!你来引路,请官府剿匪!”

    “哎呦!”刘护院一把抱住冯沖的小腿,哭丧说:“少郎主不可啊!”

    “为何不可?”冯沖质问。

    刘护院眼珠子狂转,一看便是找借口,绞尽脑汁说:“那些马匪凶悍的厉害,他们已然害了家主,若是少郎主找上门去,官府……官府的人斗他们不过,马匪岂不是会记恨了少郎主去!奴也是担心少郎主的安危啊!您可是咱们冯家唯一的独苗苗,呜呜呜……奴受了家主临终前的重托,将少郎主与冯家托付给奴,奴怎么能辜负……辜负家主的信任呢?”

    “谁临终前托付你了?”一道苍老,却底气十足的声音传过来。

    堂上的冯沖,并着哭成泪人的刘护院霍然抬头。

    “阿爷!”冯沖是惊喜。

    “家、家主?!”刘护院则是见了鬼一般瞪着眼珠子。

    冯栋走进去,哂笑说:“谁临终?反正老朽身子骨硬朗,可没有这样晦气的遗言!”

    刘护院吓得眼珠子剧烈震动,泪水还挂在脸上,唇色已然青得发紫,哆哆嗦嗦:“家、家……家主,您回……回来了?”

    冯栋说:“是啊,可有些人,不想让老朽回来。”

    冯沖看起来是个急躁之人,可并不是个傻的,眼看着这场面,父亲又是这样的态度,也猜出了十之八九,冷声说:“来人啊!把刘护院拿下!”

    外面站着几个护院,听到少郎主的吩咐,立刻全部冲进来。

    刘护院豁朗站起来,什么泪水,什么悲戚,什么恭敬全然不见了,发狠的冲向冯老,冯沖站在一边早有准备,伸手护住冯老。

    那刘护院似乎忌惮冯沖的功夫,并没有硬碰硬,而是临时改变了策略,想要逃跑。他的目光一溜儿,正好看到了跟随进来的梁苒、赵悲雪和世子郁笙。

    梁苒是个女子装扮,娇弱纤细,犹如弱柳扶风,世子郁笙虽不高壮,可到底是个男子,于是刘护院一脸狠戾,发疯的冲向梁苒,想要挟持梁苒作为人质。

    梁苒端端的站着没动,甚至眼神有些轻蔑的看着他,就在刘护院的手即将碰到梁苒之时,“啊——!!”刘护院突然惨叫起来。

    他的脏手根本没有碰到梁苒,甚至是梁苒的头发丝,咔嚓一声脆响,已然被旁边冲出来的赵悲雪一把拧住,掰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定是断了,看着便疼。

    刘护院失声惨叫,忍耐着剧痛拔身要跑,赵悲雪一个字也没说,甚至没有一丁半点的表情,抬脚一踢搭在门边用来栓门的门闩。

    冯宅的门第高大,正堂恢弘,门闩足足有碗口那般粗壮,实木打造,浑然沉重,赵悲雪似是不怎么用力,门闩发出一声风向,呼——朝着刘护院背心撞去。

    咚!

    一声闷响,刘护院哼也没哼,撞飞出去,跌倒在庭院的天井之中,直接昏厥了过去,更别说逃跑了。

    “好身手!”冯沖惊叹一声,有些诧异的看向赵悲雪。

    冯老对梁苒连连拱手:“多谢娘子出手相助了,老朽又欠娘子一个人情。”

    梁苒一笑:“冯老不必客气。”

    冯沖这才看清楚,一同跟随父亲而来的,还有三个陌生人,其中一个便是身手极好,面容俊美,却一副凶神恶煞,极其不好招惹的赵悲雪。

    另外一个是个温文尔雅的读书人,冯沖生性好动,儿时最是不学无术,一刻都在学堂中坐不住,因而与读书人天生合不来。

    最后一位……则是一个美娇娘。

    冯沖目瞪口呆,他从未见过如此明丽的女子,犹如出水清莲,冷艳而矜贵,单单是让他这般的俗人多看两眼,似乎都是一种亵渎,令人心生愧疚。

    啪!

    就在冯沖发呆之时,冯老一个爆栗子结结实实打过去,恨铁不成钢的说:“看看看,还看!教你的礼数全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

    冯沖揉了揉后脑勺,嘟囔说:“阿爷!都多大了,你还打我,叫这么漂亮的小娘子看了,多丢人啊。”

    “你还知丢人?”冯老翻了一个十足的大白眼。

    冯沖嘿嘿一笑,殷勤的对梁苒说:“小娘子,如何称呼啊?你怎么跟着阿爷回来,哦我知晓了!怕不是给我讨的媳妇?”

    他刚说完,便感觉一股凉飕飕的视线,万箭穿心一般扎在自己个儿身上,朝着视线一看,是那个凶神恶煞的年轻人。

    冯沖有一种错觉,好像下一刻那粗壮的门闩便会打在自己头上一般,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冯老呵斥说:“你这个不成器的啊!人家娘子是成了家的,这便是她夫君!”

    冯老引荐旁边的世子郁笙,毫无意外的,冯老和他的儿子一般,也被赵悲雪狠狠的瞪着,一视同仁。

    “啊……”冯沖失落的心情全都写在脸上,蔫蔫儿的说:“这般美貌的小娘子,竟这么早许了人家,太可惜了。”

    冯老尴尬的转移话题,说:“是了,这一路上仓促,还未请问恩公高姓?”

    世子郁笙连忙看向梁苒,似乎在请示梁苒,正巧他也是个哑子不会说话,也算是方便了。

    梁苒微微一笑,说:“冯老太客气了,家夫姓赵。”

    他这么一说,赵悲雪的目光第一个动了,那里面的灰暗和冰冷急速划开,一脸感动又旁若无人的凝视着梁苒,他若真是狗子,必定上去舔一舔梁苒。

    世子郁笙则是抬起手来,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冯沖则是被梁苒一笑,迷得三魂七魄都去了,一脸痴痴然的傻相,完全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冯老丢人丢得面上无光,偷偷踹了儿子一脚,干笑:“原来是赵郎君,来来,里面请。”

    众人刚要往正堂里走去,便听到咕咚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倒了。走在前面的梁苒只觉得背心一沉,下意识回头,一片阴影压下来,压得他踉跄。

    赵悲雪面色苍白,陡然失去了意识,整个人倾倒下去,因为他一直亦步亦趋的跟随着梁苒,这会子便直接摔在了梁苒身上。

    梁苒摸到了一手温热,是血。

    自从赵悲雪被救活之后,他先是止住了刺客,又是遇到马匪,最后打晕了刘护院,这一路他不曾说过一个疼字,甚至连眉头都没皱过一下,仿佛天生没有痛觉的磐石。

    甚至令所有人有一种错觉,其实赵悲雪的伤势根本就不严重。

    赵悲雪的脸色犹如死人,惨白蜡黄一片,嘴唇泛着干涩的淡紫,安详的闭着眼目。

    梁苒心头一颤,绝不能让赵悲雪出事!虽寡人如今已然怀孕成功,完成了3级任务,可系统说过,寡人会有许多儿子,谁会嫌弃安定朝廷的人才太多呢?

    梁苒用尽全力抱着赵悲雪:“冯老,麻烦请医者前来!”

    *

    赵悲雪沉浸在荒芜的黑暗之中,因为失血过多,吐息艰难,他想醒过来,却无论如何也睁不开眼睛。

    麻木吞噬着他,将他拽入犹如泥沼的噩梦之中……

    下雪了。

    在噩梦中,那是一个寒冬,便像是萧山离宫,遇到梁苒的那个落雪之日。

    天空灰蒙蒙的一片,老天爷落下悲戚的雪花,像是在怜悯每一个天底下的可怜人。只可惜在这片天地之下,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悲哀,吃不饱穿不暖的麻木,让他们无瑕顾忌旁人。

    轰隆隆——

    紫宸殿大门轰然打开,梦中的赵悲雪一身黑色的介胄,头戴簪缨玉冠,腰夸玄铁佩刀,一步一步的走进那象征着大梁天子无上权威的路寝大殿。

    “梁苒……”

    赵悲雪轻轻叨念了一声。

    紫宸殿的正中,黼扆龙座之上,端坐着一个身材纤细却笔挺的男子,男子微微垂着头,黑色的鸦发轻轻散落。

    他的面容与梁苒一般无二,只是不知为何,年岁却比梁苒稍微年长了一些,微微蹙着双眉,不怎么安详的闭合着双目。

    那单薄的身子裹着黑色的龙袍,透露出一个荼蘼的沧桑,与无助……

    “梁苒?”

    赵悲雪大步走过去,轻轻触碰梁苒的面颊。

    凉的,冷的,不带一丝温度,甚至有些……微微的僵硬。

    赵悲雪喉咙一惊,仔细打量起眼前年长一些的梁苒,何止是皮肤冰冷,他的鼻息间甚至没有丝毫的吐息,安安静静的,垂首坐在那里,好似一尊石像。

    “梁苒?梁苒?”赵悲雪伸手去摇梁苒,心底泛起巨大的波涛,那是恐惧的波澜。饶是赵悲雪被君父轻视,被兄弟欺凌,被宫人虐待,他从未如此恐惧过。

    赵悲雪触碰梁苒的手掌,突然转变了方向,像是不由自主,“嗤——”缓慢的一声金鸣,徐徐拔开腰间的佩刀。

    “阿苒,别害怕……”

    “我来陪你了。”

    嗤!!

    佩刀染红了鲜血,毫无停顿,贯穿了赵悲雪的腹部。

    剧痛抵不过麻木,潮水般将赵悲雪吞噬,他再次被黑暗席卷之时,只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幽幽的自言自语。

    ——赵氏悲雪,对上苍起誓,愿用予之性命,换梁苒来生喜乐,绝不背弃。

    绝不背弃。

    绝不……

    背弃……

    “医士,”梁苒看着昏迷不醒的赵悲雪,心事重重的问:“我这家仆情况如何?可有性命之忧?”

    不只是性命,梁苒第一次虽是成功怀孕,往后还要继续指望着他,若是赵悲雪有个三长两短,或者伤势太重不中用,那该如何是好?

    医师回答说:“赵夫人不必担心,别看他伤势严重,但胜在年纪轻,身子骨强壮,若是一般人老夫不敢担保,但夫人您的这位伙计,只需要将养仔细,必不会留下病根儿。”

    梁苒轻轻舒出一口气,点点头:“那便好。”

    冯老叮嘱说:“一定用最好的药。”

    “是是!”医师说:“老夫这就去开药,亲自煎药来。”

    “诶?”冯沖说:“他是不是要醒了?”手指在动,眉心也在动。

    他刚想说,可别扯开了伤口,箭镞的伤势若是撕裂,可有他受的……

    冯沖一句话还没开口,豁朗一声,赵悲雪突然睁开双眼,猛地翻身坐起。

    他的额角、脖颈、手背青筋暴突,双眼冰冷而有神,吐息粗重,完全是一副从噩梦中惊醒的模样。

    赵悲雪目光没有焦急,眸光还是黑压压的一片,却在人群中准确的寻到了梁苒的踪迹。

    “阿苒!”

    赵悲雪沙哑的唤出声,一把抱住梁苒,想起方才泥沼般的噩梦,心窍中没来由的升起一股失而复得的喜悦与焦灼,收紧有力的双臂,将人紧紧锁在怀中,甚至似有若无的,用嘴唇亲吻厮磨梁苒的耳根。

    梁苒被他锁在怀中,被他厮磨的耳根发热,一股股热流窜上头顶,浑身酥软的不成模样。明显感觉到了众人诧异的目光,梁苒连忙用手掌去推赵悲雪,想要摆脱赵悲雪的桎梏,只是他越反抗,赵悲雪反而越不安,死活不肯放手,一声一声的唤着:“阿苒、阿苒。”

    世子郁笙站在一旁,看着“自家夫人”和“家奴伙计”,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笑。

    冯沖目瞪口呆,一头雾水:“……”这到底是谁家娘子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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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消除不良孕反 【“深吻”+孕期进度10%】【2更】

    在冯沖探究的目光下, 梁苒听到叮的一声轻响。

    【恭喜完成3.3.0任务:救下老者,并护送老者归家】

    【恭喜获得3级奖励:国库千万万钱】

    梁苒的目光一动,险些忘了挣扎, 就任由赵悲雪那么抱着, 心中千回百转。上一次奖励兵马二十万, 是菰泽国大军归顺, 那么这一次, 又该如何得到库银呢?

    “阿苒……阿苒……”

    赵悲雪还沉浸在方才的噩梦中,完全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紧紧搂着梁苒不撒手。

    梁苒眼皮狂跳, 干笑说:“他怕是……撒呓挣了。”

    赵悲雪终于是醒过梦来, 这里没有下雪,没有荒凉的紫宸殿, 更加没有梁苒的尸体。

    “嘶……”赵悲雪肩膀上一阵刺疼,疼痛唤醒了他的神志, 下意识伸手捂住肩头, 这才放开了梁苒。

    梁苒立刻退出来,咬住后槽牙, 低声说:“你可清醒一些了?”

    赵悲雪抬头望着梁苒,好像这天底下只剩下他与梁苒两个人。梁苒好端端的,皮肤并不冰凉,身子并不僵硬,会说话、会生气、会瞪着自己。

    赵悲雪狠狠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甚至露出一抹“傻笑”。

    冯沖悄悄挪到冯老身边, 咬耳朵低声说:“阿爷, 这奴人看起来怎么有点……有点痴啊?”

    “啧!”冯老瞪了冯沖一眼, 用手肘拱他,示意不要瞎说旁人的长短,尤其是恩公。

    冯老打岔说:“诸位,今晚老朽在正堂设宴,款待各位对老朽的救命之恩,还请诸位赏光。”

    梁苒眼下的境况,想要离开大宗伯的封地,与扈行部队汇合,全都仰仗冯家了,因此微微一笑,十足亲和的说:“冯老言重了,我们一定会参加的。”

    冯家是大门大户,虽不是什么官宦世家,但家中的积蓄财帛,是许多官宦求之不得的,别说一辈子,便是十辈子也赚不出来这么多钱财。

    听闻冯家的金银堆起来,比国库还要充盈,冯家的绸缎铺平,可以盖住正片江海,尤其是冯家的马匹,甚至比一个国家的军队还要富有。

    冯老让仆役们准备,在冯家的正堂摆宴,因为是招待恩公,宴席的规格非常隆重。

    梁苒三人收拾了一下,便准备去赴宴。

    梁苒叮嘱说:“如今还不易透露寡人的身份,大家行事都小心仔细一些。”

    世子郁笙虽不会说话,却点点头。

    梁苒特意盯着赵悲雪,说:“可听到了?”

    尤其是赵悲雪,动不动就发疯,平日里就是个闷葫芦,也不知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赵悲雪不发疯的时候,也算是个老实而俊美的青年了,乖巧的点点头,活脱脱一只小奶狗,只不过这小奶狗的身材有些高壮。

    三个人整理盥洗之后,由仆役导路,便往正堂前去赴宴。

    冯老站在门口,恭敬的迎接他们,笑着说:“恩公可来了,快快入席。”

    冯沖站在冯老身边,眼珠子好像黏在了梁苒身上,被冯老暗地里踹了一脚,这才醒过神来。

    众人入了席位,冯老举起杯盏说:“诸位,承蒙诸位相护,老朽这才能逃过一劫,顺利归家,不然这条老命,便交代在外面儿了!这一杯是老朽应当敬诸位的。”

    他站起身来,躬身来到三个人面前,作礼说:“多谢赵郎君。”

    世子郁笙平白无故姓了赵,尴尬而腼腆的一笑,彬彬有礼的回礼。

    冯老又对梁苒作礼:“多谢赵娘子。”

    梁苒一笑,同样回礼。

    冯老最后走到赵悲雪面前,愣了一下似乎不知怎么称呼对方,幸而冯老也是见过大风大浪之人,顺口说:“多谢这位义士。”

    赵悲雪可谓是目空一切,除了梁苒谁也看不到,他根本不对冯老回礼,只是淡淡的坐着。

    这个时候冯沖走过来,打破了尴尬的气氛,笑着说:“你的功夫好生俊俏,改日咱们俩比划比划,看看到底谁厉害!”

    赵悲雪淡淡的看了一眼意气风发的冯沖,语气很是平白,干巴巴的说:“你不是我的对手。”

    冯沖:“……”

    冯沖乃是冯家唯一的独苗苗,虽不是官宦君子,但也算得上养尊处优长大的,被多少人上赶着追捧,难免高看了自己一眼,说实在的,他的功夫也就是中游,但一直被下人捧着,心里完全没有点儿数。

    冯沖不服气,招手说:“不行不行,咱们就比试比试!”

    冯老揪住他的耳朵:“比什么比,你这个臭小子,没看恩公还受了伤么,不知道轻重。”

    冯沖揉着耳朵,哎呦哎呦的喊疼,说:“阿爷!我是不是你亲生的,疼死了!”

    “噗嗤……”梁苒看到那父子相处的模样,竟没忍住笑出声来。

    冯沖上一刻还不服气,下一刻竟看呆了眼,梁苒穿着女裙,并没有施粉黛,肤色天生白皙,双眉弯弯如画,脸庞清秀精致,扮作女子一点子也不违和。

    尤其是笑起来,仿若清冷的莲花绽放,虽清冽,却令人心驰神往。

    梁苒笑过之后,连忙告罪说:“是小女失礼了,不过……小女观冯老与少郎主的相处,心中甚是感慨。”

    冯沖说:“你是不是也觉得我阿爷特别凶?动不动便揪我耳朵?若是把耳朵揪成了猪耳朵,往后还如何讨得媳妇?”

    梁苒忍不住又笑起来,虽然冯沖有时候傻呆呆的冲着他傻笑,但其实冯沖为人直爽仗义,没有什么太多的心机,心窍里藏不住事儿,倒是个好相处的。

    梁苒说:“非也,小女倒是觉得,少郎主与冯老感情很好,父子情深。”

    冯沖嫌弃的撇了撇嘴巴。

    梁苒的眸光略微波动,轻轻叹息:“说出来不怕冯老见笑,小女的父亲生前忙碌,小女一年能见到他的光景,不过是家宴的一面,其余便是奢望,头上还有两个哥哥,都想要得到父亲的青眼,小女资质愚钝,就更加不要说什么青眼了……”

    梁苒在做皇子的时候,并不争抢,安安分分,甚至有些太过安静,先皇根本没有多留意梁苒一眼,不然大宗伯也不会抓梁苒来做摆布的傀儡。

    梁苒浅笑一声,笑容有些苦涩:“后来父亲去世了,兄长们也渐行渐远,甚至反目成仇,留下一堆理也理不清楚的烂摊子……因而我才说冯老与少郎主感情真好。”

    冯老听过感慨万千,或许是因为梁苒生得太过美貌,他微微蹙着双眉,低垂着眼帘,眼中满满都是回忆的怅然,怎么能令人不心疼?

    冯老一拍案几,说:“若是赵娘子不嫌弃,老朽便腆着个老脸,收娘子为义女,如何?”

    义女?

    世子郁笙吃了一惊,赵娘子可并非真正的赵娘子,他是大梁天下的共主,冯老虽然有钱有名,可只是一介平头马商,这若是收了天子做“义女”,那还了得?

    世子郁笙不会说话,第一个开口之人竟然是冯沖,冯沖使劲摇手:“不行不行,阿爷你怎么能收娘子为义女呢?”

    “为何不行?”冯老说。

    冯沖一张容光焕发的脸孔扭曲成了褶皱丰富的包子:“若是如此,小娘子起不成了……成了我的妹妹?”

    叮——

    【4级奖励:“迎风生长”卡!】

    梁苒的眼前突然蹦出系统控制面板,只有他一个人可以看到。

    系统之前提到过“迎风生长”卡,说是只要给儿子贴上这种卡片,儿子便会迅速长大,不需等待十几年的光阴岁月,儿子便可以派上用场,早早的为大梁鞠躬尽瘁,开疆扩土,巩固社稷!

    可以说这张卡片非常有用,而且梁苒私以为,系统上一次的“亲嘴儿”卡,可比赵悲雪有用多了。

    “阿嚏……”赵悲雪没来由打了一个喷嚏,捂住自己的肩膀,伤口差点抻裂。

    【4.1.0任务:拜冯栋为义父】

    梁苒方才本有些犹豫,倘或拜冯栋为义父,那么便可以顺理成章的借助冯家的势力,离开大宗伯的封地,与扈行部队汇合,这再便宜也没有了。

    只是梁苒又顾忌自己的身份,他乃是一朝天子,日后有一日身份定然会曝光,到那时候可不好解释。

    在看到系统任务之后,梁苒立刻将犹豫抛在了脑后,他为系统升级,不就是因着想要儿子给大梁江山建功立业么,这张“迎风生长”卡,必须到手。

    梁苒当即站起身来,走到冯老面前,恭恭敬敬的作礼:“苒儿愿意。”

    冯老方才也是一时冲动用事,别说,冯栋的性子其实像极了冯老年轻的时候,都如此意气风发,不知天高地厚。冯老方才听到梁苒的身世,十足不落忍让这样的好孩子受苦,嘴快便提了出来,没成想梁苒真的答应了。

    冯老欢心的扶起梁苒,说:“好好好!哎!好闺女,快别跪着,你身子重,可别伤了,快坐,坐下,慢慢坐。”

    冯沖则是一脸死灰,喃喃自语的说:“完了,仙女变成我妹妹了……”

    冯老欢心不已,仿佛变成了一个话痨,有说不完的话。

    “苒儿,饭菜可合口?”

    “想吃点什么,阿爷吩咐庖厨与你做来。”

    “你现在身子重,可要事事仔细了,不可懈怠分毫!哎呦,老朽要有小外孙了!”

    世子郁笙更是尴尬,保持微笑的嘴唇差点抽筋,冯老不知晓,但是世子郁笙知晓,梁苒是男子啊,男子又怎能可能怀孕呢?

    梁苒生得面相温和,只是平日端着国君架子,显得清冷异常,此时扮作冯老的“闺女”,那气质一下乖巧起来,温声说:“阿爷吩咐庖厨做的,苒儿都喜欢。”

    “好好好!”冯老只有一个儿子,冯沖又是个皮的,不是冯老没见过世面,是他真的没见过这么温柔可人的好孩子,美得一瞬仿佛年轻了十岁,笑起来合不拢嘴:“哈哈哈,还是苒儿懂事,苒儿真真儿是乖巧,你说说若是沖儿也这么懂事儿,老朽便不用白操心了!”

    “阿爷!”冯沖不满的嘟囔:“你夸妹妹就夸,怎么还贬低我呢?”

    冯老像是变脸一般,上一刻对着梁苒温柔和煦,好似一个不会生气的和蔼父亲,下一刻对着冯沖,那脸色瞬间虎起来,凶残的不得了。

    冯老恨铁不成钢的说:“你还说?为父这么大一个马场,你呢?你不学无术,文不能武也不能,不读书便罢了,倒是习武啊,习武也不好,见天儿的捣鼓一些木头破烂儿!”

    冯老是兽医出身,白手起家经营马场,从最先的五匹马,一直经营到如今第一大马场。他一心想要儿子继承衣钵,不求儿子将马场发扬光大,只求儿子不把自己的家产败光,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可谁知晓,冯沖从小那个皮呀,不喜欢文墨,学武也是花把势,对医术也是一窍不通,偏偏喜欢捣腾那些木头。

    冯老好不容易抓到一个贴心的,拉着梁苒吐苦水:“苒儿你可不知,你这个不成器的哥哥啊,唉——气死为父算了!他偏生喜欢捣腾破木头块子,你们进马场时候也看到了,那些篱笆,全都是他一块一块做出来的,哪家正经人做这个活计?你往后是要做木匠,给人家修篱笆么?”

    “修、修篱笆怎么了?”冯沖撇嘴。

    “你还顶嘴?”

    “阿爷说的不对,儿子这是据理力争。”

    梁苒又被他们逗笑了,这父子俩相处得一点子也不拘谨,是梁苒从未曾体会过的。他以前还会奢望,君父哪天会来检查自己的功课,可是后来梁苒发现,这些都很不切合实际,因为他们是天家的父子,注定不会如平常人家一般父慈子孝。

    梁苒笑起来:“阿爷不要动怒,苒儿来的时候见过那些篱笆,别致新奇,马匹在马场中奔跑,宽敞无阻,又意外的结实,阿兄也是好手艺的。”

    “是罢!”冯沖双眼雪亮:“还是妹妹好,妹妹懂我!”

    世子郁笙听说那些篱笆是他做的,睁大眼睛,头一次认真去看那“纨绔公子”,惊讶不已。

    “你这么看着我,”冯沖奇怪:“是什么个意思?”

    世子郁笙抬手比划,冯沖惊喜的说:“你也觉得我很厉害?”

    梁苒挑眉:“阿兄还会手语?”

    冯老说:“他啊,什么都会一些,三天打鱼两天筛网,全是半吊子。”

    梁苒介绍说:“阿爷有所不知,苒儿的这位夫君……”

    唰!

    梁苒说到“夫君”二字,铁板一般的赵悲雪又动了,目光刺过去,犹如冷箭一样狠狠戳着世子郁笙的后脊梁。

    方才无论是父子情深,还是恨铁不成钢,赵悲雪都没有任何反应。梁苒还会感叹一下,君父对自己的冷薄,可赵悲雪并不会感叹这些,因为他从出生开始便死心了,父亲这个词汇,带给他的只有无尽的屈辱与苦痛。

    在这个世上,唯一能牵动他情感的,怕只有梁苒了。

    是了,还有梁苒的“夫君”。

    世子郁笙如坐针毡,不着痕迹的擦汗。

    梁苒继续说:“苒儿的这位夫君,曾经在司空供职,说起来,也是一名木匠呢,兴许与阿兄有些可谈。”

    “司空?”冯沖惊讶:“你还是做官的?你在司空署供职?你是将作?你建过宫殿?你铸过兵器?”

    冯沖一瞬间激动起来,拉住世子郁笙的手,仿佛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司空署什么样子?上京的祖庙是不是真的只有一根基柱支撑?你觉得我的篱笆修得如何?”

    世子郁笙被他牵着手,冯沖好歹是练家子,世子郁笙挣扎不开,只能连连向后仰,险些倒在席位上,尴尬的抿唇而笑,眨眼示意冯沖放开自己,他是用手语说话的,这样子也没办法“开口”。

    冯老揉着额角:“唉——我这个儿子,不成器不成器!往后啊,我这个马场怕是后继无人。”

    他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说:“苒儿你持重又稳当,为父将马场交给你,你可愿意?”

    梁苒一愣,冯家的马场交给寡人?

    那么大的马场,无数的千里良驹,便是普通的马匹也足够扩充一个国家的战力,冯老要全都交给自己?这对于一个国君来说,是多大的诱惑?

    或许别人喜欢美色,可梁苒偏偏一心扑在江山社稷上,那些马匹可比美色的诱惑力大得多!

    梁苒不着痕迹的说:“苒儿不过是阿爷的义儿,这般大的马场,贵重至极,苒儿如何担得起?”

    冯老却说:“倘或换成旁人,为父要将这么大的马场送给他,他早就贪心坏了,哪里有你稳重?苒儿,你再考虑考虑,你阿兄志不在此,为父说得都是当真的。”

    梁苒心窍梆梆狂跳,难道系统所说的国库千万万钱,便是这片马场么?

    马场的确贵重,菰泽国的二十万大军正需要配备精良的辎重,若是能得到这些马匹,大梁便是如虎添翼!

    梁苒垂低眼眸,轻声说:“阿爷的好意,苒儿不敢拒绝,若是阿爷哪一日用得到苒儿,苒儿必定不会推脱。”

    “好好好!”冯老笑起来:“只顾着说话了,菜都冷了,为父叫庖厨重新热来。”

    仆役们鱼贯而入,端着冷掉的膳食加热,很快复又回来。梁苒的面前是一道鱼鲜,是梁苒平日里最喜欢的清淡口味,奈何一加热之后,鱼肉的腥气陡然被激发出来。

    “唔……”梁苒的喉咙一阵痉挛,又是那种反胃的感觉,克制不住的翻滚。

    难道……这便是传说中的孕吐?

    梁苒总听说女子怀孕不易,嗜睡、孕吐、烦躁、盗汗、水肿等等,总之什么样的症状都有,可系统不是说,寡人怀孕不会有不良的孕反么?

    叮——

    系统贴心的跳了出来。

    【温馨提示:完成4.2.0任务,可消除不良孕反~】

    梁苒忍耐着恶心的感觉,静静的等待了一会儿,可偏偏温馨提示之后,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反应了。

    既然完成司4级第二个任务可以消除不良孕反,那任务呢?系统倒是发布任务啊,梁苒现在恨不能一口气做完4级所有任务,让长子瞬息长大成人。

    系统静悄悄,并没有发布任何任务。

    梁苒深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压制下胃中的翻滚,旁边的世子郁笙不知梁苒怀孕了,为了扮演好恩爱夫妻,不让旁人起疑心,便拿起筷箸,夹了一块鱼肉送到梁苒的承槃中。

    梁苒:“……”

    好不容易压制下的反胃之感,如此轻松的再次席卷而来,铺天盖地,甚至比之前还要强烈。

    “唔!”梁苒白皙的天鹅颈快速痉挛,险些直接吐出来。

    啪!

    旁边的赵悲雪伸出筷子,迅捷如电的夹住世子郁笙送来的鱼肉,干脆利索丢进自己口中,然后阴测测的,又瞪了他一眼。

    世子郁笙:“……”

    梁苒因为胃口不佳,吃什么都有些恶心反胃,他等着系统发布任务,来消解这些不良的孕反,可是系统一直静悄悄的,完全没有发布任务的意思。

    随便对付了两口,梁苒实在是食不下咽。

    用膳之后,冯老亲自带着他们去下榻的屋舍。因着梁苒与世子郁笙如今是“夫妻”,正常的夫妻自然是要同房的,再者,如今的梁苒在冯老眼中,还是一个正在怀胎的小娘子,更需要夫君无微不至的照料。

    冯老为梁苒和世子郁笙安排了一间屋舍,又给赵悲雪单独安排了一间屋舍,虽在同一个院落之中,但并非毗连,还隔着一片屋舍。

    赵悲雪的脸色撂下来,自然是不愿意的,冷冷的开口:“我……”

    “咳咳!”不等赵悲雪抗议,梁苒早就知道他必然不老实,使劲咳嗽了两声,眼神颇有些警告的意味盯着他。

    赵悲雪虽不甘心让世子郁笙与梁苒同房,却也没有执拗,乖乖的闭上嘴巴,垂下眼帘,脸上露出一种被抛弃的小狗子表情,委屈、弱小、可怜又无助。

    冯沖热情的说:“你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叫哥哥我便是了。我一看你这夫君,便知道他是个木讷的,若是他笨手笨脚,你也可以唤我来,哎呦……”

    不等冯沖说完,冯老一把揪住他的耳朵:“你这臭小子,还说?人家赵郎君可是在大梁宫司空署供过职的,你呢?你成天捣鼓这些木头玩意,也没见你捣鼓出什么名堂来,还说别人呢?”

    “哎呦,阿爷!阿爷……”冯沖求饶说:“别拽耳朵啊,还还不是因为你不让我搞这些木头名堂,你若是放开了手,让你儿子去闯,我不是早就……哎呦……”

    “还敢犟嘴?”

    “不敢了,阿爷,放手啊,都被你拽成扇风耳了。”

    “正好,给为父下酒。”

    冯老一面骂冯沖,一面歉疚的朝他们笑笑,拽着儿子便离开了。

    梁苒坐在屋舍中,世子郁笙站着,旁边还站着一个浑似石敢当一般的赵悲雪,冯老退出去,眼看着赵悲雪没动静,催促说:“小伙子,走啊,天色晚了,不需要你伺候了,有什么事情,人家赵郎君会张罗的。”

    冯老又来拉赵悲雪,摇头叹气:“这小伙子,对主家是忠心的,唉——只是有点呆,那么木呢。”

    嘭——

    舍门终于关闭,只剩下梁苒与世子郁笙二人。

    世子郁笙赶紧后退了几步,躬身作礼,似乎是在给梁苒赔礼,生怕冲撞了梁苒。

    梁苒微微一笑:“世子不必拘礼,如今寡人在外面,也讲究不得那么多了。”

    世子郁笙点点头,还是恭恭敬敬,一看便是文质彬彬的翩翩君子,他走到软榻边,不愧是个司空出身的手艺人,虽从小便是菰泽太子,一直养尊处优,可不是个娇气的,一点子也不笨手笨脚,三两下将软榻铺好。

    世子郁笙把榻上另外一个头枕与被子抱下来,放在一边的地上,示意自己睡在地上,请梁苒睡在榻上。

    自古不是有句老话儿么,“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梁苒看起来亲和,年纪又轻,仿佛是一个没有阅历,任由大宗伯摆布的傀儡天子。可世子郁笙因为不会说话,似乎天生比旁人多了一个心窍,心里内明的厉害,梁苒并非表气面上看起来那么好拿捏。

    若非如此,梁苒也不会执意拒绝大宗伯,亲自出来迎接二十万大军。

    再者,这一路上,梁苒冷静沉着,能掌大局,放下身段改扮女装,忍旁人所不能忍,这都是大有为之君该具备的品德。

    世子郁笙自觉,自己与君父投奔梁苒,是不会出错的决定,自然要对梁苒恭恭敬敬,忠心以待。

    梁苒见到抱着被褥,几乎靠着门板,夜里风凉,门口难免灌风,便说:“出门在外,也不讲究这些了,世子不防将被褥铺在榻边,也暖和一些。”

    世子郁笙十分感激梁苒,冯宅虽奢华,但毕竟在城外,的确冷了一些。

    世子郁笙点点头,恭敬的作礼之后,抱着自己的被子刚要近前,吱呀——

    屋舍的户牖突然被推开,一股冷风窜进来,世子郁笙连忙后退,险些被窗户拍到了高挺的鼻梁。有人逾窗而来,干脆利索,灵动迅捷,犹如一头融入黑夜的猎豹,又似雄鹰矫健。

    哒,轻轻一声响,稳稳落地。

    并非什么刺客,而是……

    “赵悲雪?”梁苒蹙眉:“你怎么来了?”

    应该问,你怎么又回来了。

    那逾窗而来之人正是赵悲雪,赵悲雪不只是自己来的,他手里还托着两样东西,一只冒着热腾腾蒸汽的精美小豆,一只浅口的承槃。

    小豆是这年头的食器,类似于大肚子的碗,而那承槃不必说了,便是盘子。

    赵悲雪进来,立刻回身关窗,不让冷风窜进来,随即献宝一样,小心翼翼的将小豆和承槃放在桌上,推到梁苒面前。

    “我见你晚膳没用多少,”赵悲雪的嗓音低沉,带着一丝丝的试探:“是不是一路劳累,没有胃口?我在膳房寻了一些口味清淡的吃食,与你端过来,你尝尝?”

    别看赵悲雪冷漠薄情,但其实心思极其细腻,自然,他只对梁苒的事情上心,只对梁苒一个人细腻。

    方才梁苒对鱼食“过敏”,闻不得气味,赵悲雪看在眼中,他并非专门和世子郁笙对着干,才将世子郁笙夹来的鱼肉吃掉,而是见到梁苒蹙眉的样子,知晓他不喜欢那道鱼食。

    赵悲雪的确发现梁苒“胃口不好”,但梁苒是个男子,只是乔装改扮成女子的模样,所以赵悲雪想破脑袋,也不可能发觉梁苒是因为怀孕,且是怀了他的孩子,所以才胃口不好的。

    赵悲雪只当是梁苒身子骨弱,又是坠崖,又是落水,又是刺客,又是马匪,一路奔波所以才会如此没有胃口。

    他方才离开之后,特意去了一趟膳房,膳房中为了款待贵宾,还剩下许多大鱼大肉,山珍海错,赵悲雪看都没看一眼,而是弄了一些米,做了一碗米粥,又夹了一些开胃的小咸菜放在承槃中,给梁苒端过来。

    梁苒看到吃食,下意识挡住鼻子,甚至不敢呼吸,生怕油腥的味道会引起反胃,方才恶心的感觉好不容易压制下去。

    小豆的盖子一掀开,里面装的却是一碗清粥。

    雪白的米粒熬煮的糜烂,粥水又粘稠又浓郁,在昏黄的灯火之下冒着暖融融的蒸汽,一股淡淡的米香,一点子也不霸道,柔和的挥散在空气中。

    咕噜——

    梁苒的肚子竟然叫了起来,这时候才感觉,自己的确饿了。

    赵悲雪冷酷的脸面划开一些微笑:“食一些么?还有开胃的小菜。”

    世子郁笙站在旁边,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为何,总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于是他拱起手来,指了指大门的方向,他本是个哑巴,这下子回避连借口也不需要找。

    于是世子郁笙推开舍门走出去,反手将门带上。

    屋舍中只剩下梁苒和赵悲雪二人,赵悲雪献宝一样将吃粥的小匕递过去,眼神专注的盯着梁苒。

    梁苒接过小匕,试探的舀起一勺米粥,刚凑近嘴唇,赵悲雪便说:“小心烫口,吹一吹。”

    真真儿是婆婆妈妈,梁苒心想,上辈子也没发现北赵的杀神赵悲雪是如此婆婆妈妈之人呢?

    赵悲雪凑过来,给梁苒吹了两下粥水,梁苒将小匕送入口中,果然米香四溢,淡淡的浓香,并不热烈,或许对旁人来说寡淡了一些,但让没有胃口的梁苒吃下去刚刚好。

    赵悲雪拿起旁边的筷箸,夹了一些小咸菜,放在梁苒的小匕之中,说:“吃点咸的,开胃。”

    梁苒都不要动筷子,食一口粥,赵悲雪已然体贴的将咸菜夹起来放在他的小匕上,如此不到一盏茶功夫,梁苒便将粥水全部食了干净,腹中有了底儿,终于觉得好了一些,身上也多了一些气力,不似方才那般无力难受。

    赵悲雪又体贴的将空掉的小豆与承槃收拾起来,他的动作很干脆,轻轻的,也不碰出多大响声,梁苒看着他的背影挑了挑眉,说实在的,眼前的赵悲雪根本不像一个天生的杀神,反而……

    像是一个持家有道的小媳妇。

    梁苒有了力气,便开始研究起系统来。

    系统之中多出了一栏——怀孕进度。

    【怀孕进度:1%】

    进度栏的下方,竟然可以查看孩子的相貌,不只是胎儿的样子,甚至可以预知查看儿子成年之后的长相。

    这张像……梁苒有些子嫌弃,微微压下唇角,怎么生得和赵悲雪那么像?

    赵悲雪是孩子的另外一个父亲,若说孩子与赵悲雪相似,那肯定是会相似的,但梁苒往后还指望着儿子给大梁建功立业,一个生得和北赵皇子那么像的孩子,少不得被人诟病。

    【温馨提示:孩子的容貌可根据宿主的喜好,自行调整哦~】

    详细一栏里,真的有很多选项,例如眼睛位置、嘴巴位置、颧骨位置、外眼角大小、内眼角大小,甚至眸色都可以调整。

    梁苒播了半天,将孩子的样貌按照自己的调整,调整了一个七八分相似。他又记起系统所说,长子可以为梁苒开疆扩土,那便是将才,自然要高大伟岸一些,于是又将孩子的样貌调整的硬朗威严了一些。

    不错……梁苒很满意未来长子的容貌,兼具俊美而英朗。

    怀孕进度条之下,还有一些奇怪的字符。??????+怀孕进度1%??????+怀孕进度5%??????+怀孕进度10%??????+怀孕进度30%

    梁苒眸光转动,什么东西可以增加怀孕进度30?倘或当真如此,岂不是三个来回,长子便可降生?也太过方便了一些。

    【温馨提示:与孩子的另外一个父亲的亲密举动,可加速怀孕进度!请宿主多多尝试吧~】

    “亲密……举动?”梁苒眯起眼睛,原来那些问号全都是未知的亲密举动。

    赵悲雪收拾了承槃,没听清梁苒在说什么,便问:“什么?”

    梁苒的目光从上到下的打量赵悲雪,孩子都怀上了,还怕什么亲密的举动么?为了寡人的大梁江山,寡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过来。”梁苒幽幽的开口。

    赵悲雪极是听话,立刻走过来,站在梁苒的身侧。

    梁苒慢悠悠的抬起手,白皙的手掌微微有些凉意,食指轻轻勾了勾赵悲雪的手指,顺着他的指背摩挲,最后缠住赵悲雪的手掌,与他十指相扣。

    十指连心,酥麻的摩擦感顺着掌心一路窜入赵悲雪的心窍,他的吐息陡然粗重,双眼恶狠狠的盯着梁苒,刚要反握住梁苒不安分的手掌。

    叮——

    【“牵手”+孕期进度1%】

    【当前孕期进度:2%】

    梁苒微笑,原来第一排问号是牵手的意思。

    梁苒在赵悲雪握住自己之前,突然松开了手,无情无义的抽回来。进度1点1点的往上涨,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不够,远远不够。

    赵悲雪低头盯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一时有些迷茫,更有些失落。

    梁苒再次开口:“再近一些。”

    赵悲雪虽然不知他要做什么,但听话的好像一只狗子,再次靠近梁苒一些。因为梁苒是坐着,比赵悲雪矮了许多,赵悲雪便单膝跪下来,虔诚的跪在他的面前,犹如跪拜自己的神明。

    梁苒再次伸出手,但并没有像上次一样与赵悲雪十指相扣,而是用柔荑一般的手臂,从赵悲雪宽阔的肩膀处攀上去,柔软的依偎在他的怀中。

    叮——

    【“拥抱”+孕期进度5%】

    【当前孕期进度:7%】

    果然,拥抱也算是亲密举动。

    梁苒放开赵悲雪,又摸了摸他的脸面。

    系统毫无反应,静悄悄的,进度条还是维持在7%。

    梁苒心想,看来摸脸没有任何效果,他纤细的手指顺着赵悲雪高挺的鼻梁一路下滑,落在赵悲雪薄薄的唇瓣上,那双嘴唇总是紧紧闭合,唇角下压,什么时候看起来都很不欢心,好似天生是一个薄情寡义之人。

    但是在梁苒的手指摩挲他的嘴唇之时,赵悲雪的冷酷再也绷不住,他微微启唇,试探的亲吻梁苒的手指,犹如狼目一般的眼睛,小心翼翼的打量梁苒,看看他会不会不欢心。

    梁苒清秀的面颊上,没有什么不欢心,却也没有什么欢心,他靠近赵悲雪,微微歪头调整了一个额角,主动吻上赵悲雪的嘴唇。

    “嗯……”梁苒轻轻的喘息,赵悲雪似乎再也忍不住,一把回拥住梁苒,将人死死箍在怀中,加深了那道亲吻,攻城略地,发疯的掠夺。

    叮——

    【“深吻”+孕期进度10%】

    【当前孕期进度:17%】

    梁苒被吻的气息凌乱,前三个亲密举动全都解锁了,那么就剩下最后一个亲密举动。梁苒的目光流转,这最后一个亲密举动加分如此之多,说明要比牵手、拥抱、深吻更加亲密无间才对,难道是交#合?

    梁苒的面容露出一丝迟疑,一般人怀上孩子,都要严格控制房事,尤其是怀孕初期,倘或寡人与赵悲雪做那档子事儿,也不知会不会对孩子不利。

    叮——

    【温馨提示:请宿主放心,胎儿本质是孕育在控制面板之中,适度的亲密举动不会对胎儿产生影响,反而会大大缩短孕期长度哦~】

    梁苒松了口气,既然对寡人的儿子没有坏处,只有好处,那么……

    梁苒对上赵悲雪那双凶狠的双眼,赵悲雪此时就像是一头嗜血的狼,但他不是野狼,而是被圈养被驯化的家狼,所以没有主人的首肯,是不得开荤的。

    梁苒的手指从赵悲雪的下巴轻轻下滑,划过脆弱的脖颈,感受到赵悲雪粗重的吞咽,指尖最后落在赵悲雪坚硬的胸膛之上,若有似无的打转。

    淡粉色的唇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意,梁苒悠然的说:“想要寡人么?”

    【作者有话说】

    梁苒:儿子必须像我[裂开][裂开][裂开](努力捏脸ing~)

    赵悲雪:[问号][问号][问号]

    *

    明天1万字更新,握拳[猫爪]

    第27章 牵手一整夜 寡人的儿子明天便可降生【1万字】

    世子郁笙很有眼力见儿, 从屋舍中退出去。主要是他觉得三个人共处一室,自己多半会尴尬。

    世子郁笙的秉性天生比较细腻,因而多少有些察觉, 天子和赵皇子的干系, 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看赵皇子的态度, 那必然是心仪于天子的, 表现的再明显不过了。只是君上……

    饶是世子郁笙这样细腻的心窍, 也看不懂君上对赵悲雪的态度,若即若离, 说是喜爱, 偏偏有些许的淡漠, 说是不喜,可又容忍了赵悲雪那样亲密的举动。

    他想不通, 干脆也就不想了,退出屋舍之后在四周随便走走, 准备等一会儿再回去。

    冯家的宅邸硕大宏伟, 堪比王宫,哪里都好, 唯独有一样,那便是周边的地势窝风,尤其入了夜,冷风嗖嗖的席卷而来,在宅邸与马场之中来回盘旋。

    呼——

    一阵大风吹过,世子郁笙连忙用袖袍挡住脸面, 以免被灰土迷了眼目, 紧跟着是哐当——一声巨响, 好似是什么倒了。

    世子郁笙顺着声音走过去, 便看到一条人影蹲在地上,正在修篱笆,敲敲打打的,一面修一面叹气。

    “唉——怎么又倒了!”

    “这都倒第几次了?”

    “夜风恁的大,全都给吹歪了……”

    是冯家的少郎主冯沖。

    方才那一声巨响,应该便是篱笆被风吹断的声音,冯沖蹲在地上,专心的敲打着篱笆做补丁,这篱笆若是断了一片,改明儿马匹都跑丢了。

    世子郁笙慢慢走过去,冯沖是练家子,立刻便听到了声音,警戒的回头看。

    “怎么是你?赵郎君啊,这不是我妹夫么?”

    赵郎君、妹夫……世子郁笙尴尬的笑笑,姓赵的郎君并非自己,妹夫更是担不起。

    冯沖没个正形儿,打趣说:“你怎么半夜三更的出来了?哦——我知晓了,是不是被娘子赶出来的?你这榆木疙瘩,娶了一个天仙般的夫人,也是,难怪会被赶出来。”

    “我警告你,”冯沖变脸似的,虎起一张英气的脸面,手里还握着锤头,严肃的说:“如今阿苒是我妹妹了,你可要事事顺着她,处处让着她,只许她对不起你,不许你做对不起她的事儿,可听清楚了?”

    世子郁笙:“……”这位冯少郎主的标准,好似不太一样。

    “问你话呢,听清楚没有,大舅子跟你说话,你总得点点头罢?”冯沖咄咄逼人。

    世子郁笙自然无法回答他,也没有点头或者摇头,而是上前一步,从冯沖手中抽出那只锤头。

    “诶,你做什么?”冯沖奇怪:“拿走我的锤头做什么?我还要修篱……”

    不等他说完,世子郁笙握着锤头,分明是那样文质彬彬的模样,左边咚咚敲了两下,右面咚咚敲了两下,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又把锤头交还给冯沖。

    冯沖目瞪口呆,瞠目结舌,张大了嘴巴,这便是传说中的“呆若木鸡”,后知后觉的指着篱笆,结结巴巴的说:“你修、修好了?”

    世子郁笙点点头,用手比划着,他用断掉的篱笆作为楔子,楔住了其他几个篱笆,如此一来就能修补,又能加固,还用手晃了晃,示意风再大也不会断掉。

    “是啊!”冯沖恍然大悟,满脸惊喜:“我怎么没想到要这么修补呢!这太精妙了!”

    冯沖欢心之余,脸色尴尬的说:“好罢,算你这个妹夫还有点可取之处。”

    “阿嚏!”世子郁笙打了一个喷嚏,连忙用袖袍遮掩。

    冯沖说:“天色这么黑了,外面又冷,你赶紧回去罢,便算是惹了阿苒不欢心,你赔礼道歉便是了,真诚一些,夫妻嘛,床头打架床尾和。”

    他说着,将自己的罩衫退下来,披在世子郁笙的肩头,嫌弃的说:“就这单薄的小身板,你可得好好儿练练。”

    世子郁笙连忙作礼,想要将罩衫还给冯沖,冯沖却不在意,挥了挥手里的锤头说:“改明儿我再去请教你这些技艺啊。”

    世子郁笙点点头,朝冯沖微笑了一记,示意可以。

    冯沖的技艺一看便是自学的,学得倒是有模有样,不像是世子郁笙,从小便有宫中顶好的师傅教导于他。世子郁笙觉得,若是稍加点拨,冯沖定然是个好苗子,往后大家还可以一起交流心得。

    冯沖也要回去了,挥手说:“你快回去罢。”

    世子郁笙与冯沖告别之后,披着那件罩衫便往回走去,他的步伐有些犹豫,也不知君上用膳完毕了没有,赵皇子回去了没有,若是再撞见什么尴尬的场面,那实在……

    想到此处,世子郁笙不免红了脸,他的面皮本就薄,这二十年又埋头司空的各种技艺,对于情爱之事知之甚少,实在不敢想,使劲摇了摇头,把那些有的没的从脑海中驱散。

    沙沙……

    是轻微的响动。世子郁笙一愣,迷茫的朝着昏暗看去。

    冯宅很大,但是如今时辰不早了,入夜之后仆役都回去歇息,没有人在外面闲逛,这时候怎么会有人?

    世子郁笙眯起眼目,戒备的顺着声音往前查看,簌簌——果然不是幻听,真的有响动,一条人影鬼鬼祟祟的潜伏在黑暗中。

    “啊……”世子郁笙睁大眼睛,只是发出一个无意义的单音,突然眼前一黑,猛地栽倒在地上。

    哗啦——那将搪风的罩衫,扑簌从世子郁笙的肩头滑落,掉在地上,沾染了灰土……

    *

    牵手可以加1点怀孕进度,拥抱可以加5点怀孕进度,深吻可以加10点怀孕进度,至于交合,可以加高达30点怀孕进度。

    梁苒粗略一算,只需要今天一夜,将怀孕进度刷满也不是问题,那寡人的儿子,岂不是明天便可以出世,什么怀胎十月,甚至怀胎一月都需要。等完成了系统4级任务,寡人的儿子便可以瞬息成长,为大梁建功立业,开疆扩土!

    梁苒心窍中盘算的清楚明白,似乎再也等不及,反而最为焦急的那个人是他一般。

    梁苒对上赵悲雪那双无尽渴求的眼神,微微扬起白皙细腻的下巴,语气之中尽是帝王的傲慢,吩咐说:“亲寡人。”

    赵悲雪得到了应允,哪里有不从的道理,一把抱住梁苒,将人抵在软榻之上,唇齿厮磨,发疯一般攻城略地。梁苒起初还秉承着帝王的傲然,但很快腰肢酸软,一阵阵的酥麻涌上来,他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怀孕的自己,比平日里都要敏感。

    “唔……”梁苒气喘吁吁,浑身的气力全部被抽走,软绵的仰躺在榻上,此时此刻的他,好似一道珍馐佳肴,润白的肤色浮现着薄薄的殷红,女装裙衫微微凌乱,松散的领口暧昧的隐露着线条流畅而光洁的脖颈,好似一只脆弱的天鹅。

    叮——

    【“深吻”+孕期进度10%】

    【当前孕期进度:27%】

    果然,梁苒抽空看了一眼控制面板,怀孕进度又增加了。

    梁苒有些许的不耐烦,这样一点一点十点十点的增加,需要消磨多少时光?不如来点干脆的,他伸手揪住赵悲雪的衣襟,吐息微微凌乱的说:“快些,别磨磨蹭蹭的。”

    赵悲雪的眼神分明赤红充血,充满了渴望,喉结艰难的滚动,似乎在克制着什么,沙哑的开口:“可是……这一路劳顿,你方才还不舒服,我怕你的身子……”

    梁苒险些翻了一个大白眼,他怎么没发现,上辈子的赵悲雪如此温柔体贴?他先是为了不亵渎梁苒,跳入冰冷的湖水中,又是体贴的不将那东西留在梁苒的体内,害得梁苒没能怀孕,如今又怕梁苒的身子吃不消,真真儿是个大、好、人。

    梁苒气极反笑,修长的食指,圆润的指甲轻轻拨弄着自己的领口,浅粉色的领口发出簌簌一声轻响,瞬间松散开来,何止是脖颈,甚至露出梁苒大面积的锁骨,随着吐息轻轻起伏,莹润得没有一丝瑕疵的肌肤经过烛光的照耀,镀上一层暧昧的柔光。

    唰——梁苒的指尖向下,挑开纱制的衣带,女裙再也没有束缚,犹如翩翩蝴蝶,犹似娇香花瓣,层层片片的剥落,软绵绵的松散在锦被上。

    梁苒轻笑:“寡人穿女服好看么?你今日看着寡人的眼神……很不一样。”

    赵悲雪的呼吸陡然粗重起来,好似一头蓄势待发的野狼,他本就嗜血,只是平日里忍耐着本性,梁苒抛出了一点带血的甜头,赵悲雪再也抑制不住,只得乖乖上钩。

    赵悲雪只是靠眼神,好似便要将梁苒吃拆入腹一般,他低下头,灼热的吐息喷洒在梁苒纤细的颈子边,梁苒没来由打了一个颤抖,若不是想要儿子快点出生降世,他绝不会主动招惹这个狂徒。就在二人的唇瓣即将碰在一起之时……

    “不好了!”

    有人大喊着朝梁苒的屋舍跑过来,哐哐哐开始拍门。

    是冯沖的嗓音。幸而舍门落了门闩,不然按照冯沖拍门的手劲儿,必然已经把大门撞开了。

    赵悲雪的眼神突然凌厉,快速离开梁苒,动作迅捷的将梁苒的衣裙整理好,深吸两口气,克制下腹中的躁动,嗓音沙哑的不成样子:“你穿好衣衫,我先去看看。”

    “不好了!阿苒你在么?”

    砰砰砰!

    冯沖着急的拍着门板,吱呀——舍门打开,冯沖险些拍在对方身上,定眼一看……

    “你怎么在这里?”冯沖指着来开门的赵悲雪。

    这里是妹妹和赵郎君的屋舍么?半夜三更的,这脸色很臭的家奴仆役怎么在里面?

    冯沖一直觉得赵悲雪的脸色很臭,看谁都淡淡的,看谁都冷冷的,不知是不是错觉,眼前的脸色只能添一个“更”字。

    赵悲雪如狼一般的眼目盯着冯沖,冷冷的说:“何事?”

    冯沖愣了一下,还是说:“赵郎君出事了!”

    他口中的赵郎君,自然是梁苒的“夫君”世子郁笙了。

    梁苒已然整理好衣袍,衣冠整齐的从屋舍中走出来,问:“赵郎君怎么了?”

    冯沖焦急的说:“他被人袭击了,流了许多血!现在还昏迷着!”

    “什么?”梁苒蹙眉,世子被袭击了,难道是大宗伯派来的刺客?

    说话间,冯宅的仆役将昏迷之中的世子郁笙抬了回来,放在房中的软榻上。

    世子郁笙额角都是血,顺着面颊淌下来,显然是被人袭击了头部,冯沖找来了医师,医师快速清理伤口包扎,这会儿的光景,世子郁笙仿佛是醒了过来。

    “诶,”冯沖惊喜的说:“醒了醒了!”

    果不其然,世子郁笙慢慢睁开双眼,张开嘴,他自然不是要说话,无声的干呕了两下,怕是被打了头,有一些昏眩。

    梁苒蹙眉说:“你没事罢?不要起来。”

    赵悲雪只是说:“是谁袭击你?”

    世子郁笙抬起手,在软榻上划了一个字。

    ——刘。

    “刘?”梁苒奇怪,他还以为是大宗伯派来的刺客,如此看来,世子郁笙想要告诉他的,并不是刺客。

    冯沖则是说:“刘?刘护院?”

    世子郁笙忍耐着眩晕,点点头。

    还真是刘护院。那不就是反水了冯老,还跑回来与冯沖表忠心,拆穿之后被赵悲雪打晕的那个刘护院么?

    刘护院本被关了起来,冯沖打算明日一早便扭送他见官的。哪知刘护院如此狡诈,竟然仗着自己熟悉冯宅的地形,半夜三更想要逃跑,结果撞见了正欲回屋舍的世子郁笙,刘护院怕他招惹来其他人,干脆出手将世子郁笙打晕。

    冯沖呵斥说:“这个刘护院!我定不会放过他!”

    冯老闻讯匆忙赶来,连声说:“幸而赵郎君没有大碍,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对冯沖又说:“你派人去寻刘护院那个混账,务必将人抓回来!”

    “是!”冯沖摩拳擦掌:“放心罢阿爷。”

    冯老又对世子郁笙说:“真是对不住赵郎君,害你受了这样的无妄之灾。”

    世子郁笙摇摇头,他面色苍白的厉害,这一摇头又有些眩晕。

    冯老说:“今日夜深了,赵郎君用了药,赶紧歇息下来,明日若是不好,老朽再令人从镇中请医师前来。”

    冯沖去抓人,冯老吩咐了医师,这才退出了屋舍。

    屋舍中世子郁笙虚弱的躺在软榻上,梁苒坐在一边,赵悲雪则是雕像一般立在一边,紧紧盯着世子郁笙。

    世子郁笙想要起身,梁苒连忙扶住他,说:“去何处?”

    世子郁笙比划了一下,似乎是觉得自己失礼,天子面前,天子还没躺下来,自己却躺了下来。

    梁苒无奈的一笑:“这种时候便不要拘礼了,你受了伤,好生将养罢,今日你便睡软榻。”

    世子郁笙睁大眼睛,似乎在询问,自己睡了软榻,君上睡在何处?

    梁苒指了指软榻,说:“这么大的软榻,你睡里面一侧,寡人睡外面一侧,若是半夜你有事情,寡人也可以照顾于你。”

    他刚说完,世子郁笙还没反应,赵悲雪已然有了反应,立刻说:“不可!”

    梁苒挑眉:“为何不可?”

    赵悲雪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最后像一只弱小的小狗子,紧紧闭上了嘴巴。

    梁苒说:“按照寡人说得做,便这样决定了,世子不必多礼,快些歇息罢。”

    世子郁笙不敢唐突了梁苒,可是他实在太疲惫了,脑袋中眩晕浑噩,睁开眼睛便想吐,实在忍耐不住,混混沌沌的陷入昏睡之中。

    梁苒站在榻边,还为他轻轻的盖上被子,看在赵悲雪眼里,那就更是酸涩委屈的要命。

    赵悲雪攥紧拳头,心里默默的想着,被打了一下头而已,如此娇气,我的肩膀险些被对穿,也没见他这般柔弱。

    相比来说,的确是赵悲雪受伤更加严重,幸而冷箭上没有淬毒,否则赵悲雪此时早已见了阎王爷,哪里还能与世子郁笙争风吃味儿?

    只是赵悲雪身子骨健壮,身上都是自小习武练出来的肌肉;世子郁笙则是一个读书人,文质彬彬的,哪里能与他相提并论?

    梁苒看到赵悲雪那“委屈”“不甘”的眼神,险些被逗笑了,其实梁苒也有些不甘,本打算今日就将怀孕进度刷满,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变故,今日只得作罢了。

    梁苒和衣在软榻的外侧躺下来,软榻很宽阔,他与世子都是身材高挑,却不壮硕之人,因此便算是一起躺在软榻上,中间也留了很大距离,并不会肩膀抵着肩膀,完全是君子之风。

    赵悲雪抱臂站在软榻旁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模样就像一只夜枭。

    梁苒忍不住叹气说:“你便这样站一晚上?”

    赵悲雪“嗯”了一声,说:“我替君上守夜。”

    梁苒说:“你也受了伤,把被子拿走,打个地铺歇息罢。”

    赵悲雪接过梁苒送来的被子,爱惜的抱在怀里,恨不能将被子当成梁苒,狠狠亲两记。摸了又摸,这才爱惜的将被子扑在地上,就扑在软榻下的脚踏子上。

    脚踏子很小,根本不足够赵悲雪那般高大的身量歇息,赵悲雪也不躺下来,便靠坐在脚踏子上,抱臂养神,说是歇息,其实并没有睡死过去。

    梁苒侧目看着他,赵悲雪这个样子,好似蜷缩在主人脚下睡觉的家犬,简直活灵活现。

    眨了眨眼目,梁苒心窍微微一动,世子郁笙在屋舍中,交合是不能的,但应当可以牵手,牵手又不会发出声音,牵手一次是1点进度,少是少了些,若是牵手整整后半夜呢?也足够刷满怀孕进度了罢?

    梁苒想到这里,将手掌从锦被中钻出来,顺着榻牙子垂下去,尽量不发出一点声息,以免吵醒了世子郁笙。

    修剪圆润犹如贝壳的指甲先碰到了赵悲雪,赵悲雪十足机警,立刻睁开双眼,黑亮的眸子在黑夜中闪烁着诧异的光芒,不明所以的看着梁苒。

    梁苒没有睁眼,食指轻轻拨弄了赵悲雪的手指两下,迫使他放松掌心,梁苒柔软的五指像水蛇一样钻过去,握住赵悲雪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赵悲雪:“!”

    赵悲雪无声的睁大眼睛,一双三白的狼目,恨不能睁出“四白”,又是吃惊,又是惊喜的看着梁苒的手掌,想亲一亲梁苒的手指,从他贝壳一般的指尖,一寸寸的亲吻,细细的吻遍他的十指。但赵悲雪又怕打扰了梁苒歇息,只好一遍一遍的深深吐息,克制着自己深沉的欲望。

    叮——

    【“牵手”+孕期进度1%】

    【当前孕期进度:28%】

    叮——

    【“牵手”+孕期进度1%】

    【当前孕期进度:29%】

    叮——

    【“牵手”+孕期进度1%】

    【当前孕期进度:30%】

    梁苒耳畔是系统的提示音,很轻柔,一点子也不刺耳,甚至有些催眠,将梁苒拉入沉沉的睡梦之中。

    梁苒睡了一个好觉,本以为与上辈子的死敌手牵手,兴许会睡不好,哪知晓竟如此好眠。他是被略微杂乱的声音吵醒的,否则还能再睡很久。

    “唔……”梁苒将自己埋在锦被之中,伸了一个懒腰,白皙的面颊轻轻蹭着被子,因为睡意温暖,平日里因为柔弱而缺乏血色的面颊,此时泛着淡淡的殷红。

    梁苒醒过来第一反应便是查看系统控制面板,经过一晚上的牵手,寡人的长子应该降生了罢?

    【当前怀孕进度:36%】

    36?

    梁苒以为自己晨起眼花,揉了揉眼目,是36,又揉了揉眼目,还是36?

    “怎么回事?”梁苒仔细查看系统,将昨夜的提示消息从上到下撸了一遍。

    起初涨势都是正常的,虽然只是1点1点的上涨,但孕期进度一直都在涨,涨到36%之时,系统又发布了新的提示。

    【系统提示:“牵手”亲密行为最高增长值为:10!】

    原来怀孕进度并不能用单一的一种亲密行为一直往上刷,每个亲密行为都有上限,昨夜梁苒堪堪睡着,牵手的亲密值便封顶了。

    梁苒:“……”白白与赵悲雪牵手了一晚上,寡人岂不是亏了?

    赵悲雪今日一早上起来,便“神采奕奕”,好似与往日里不同。还是那样一双冷酷的狼目,狼目里却闪着精光,跃跃欲试的看着梁苒,还时不时凝视着梁苒的手心“傻笑”,一副欲言又止,又无限“娇羞”的模样。

    这样的表情,当真不适合赵悲雪,看起来诡计而清奇。

    梁苒:“……”寡人真的给赵悲雪脸了……

    世子郁笙也被吵醒了过来,他扶着额角坐起身来,这才想起昨日里竟是与天子同床共枕,赶忙起身下榻,恭恭敬敬的作礼告罪。

    “无妨。”梁苒态度亲和,世子郁笙浑身上下就没有生歹意这个心眼儿,说:“世子请起罢。”

    世子郁笙被梁苒亲自扶起来,便撞见赵悲雪幽幽的目光,狠狠的瞪着自己。

    “咳……”世子郁笙立刻打岔,用手比划了几下,示意外面发生了什么?

    梁苒摇头说:“寡人也不知怎么回事,这一大清早的,便如此吵闹。”

    赵悲雪话不多,言简意赅的说:“我去看看。”

    赵悲雪离开屋舍没多久,也就一转瞬的功夫,生怕独留梁苒与世子郁笙在屋舍之内,孤男寡男共处一室,梁苒会挨欺负一般,立刻便折返回来。

    “发生了何事?”梁苒询问,随着舍门打开,更多的吵闹声泄露进来。

    赵悲雪蹙着眉心,说:“是那个刘护院,找回来了。”

    “刘护院?”梁苒挑眉,那个刘护院吃里扒外,欲图陷冯老于死地,冯家正连夜寻他,没成想天才堪堪亮堂起来,刘护院却自己折返回来了,这简直稀奇。

    赵悲雪果然还有后话,说:“刘护院还带了很多官兵,将整个冯宅都围起来了。”

    *

    天色灰蒙蒙的发亮,派出去搜寻刘护院的家丁并没有任何收获,冯沖正准备派人再去寻,哪知就在这个时候……

    “少郎主!少郎主不好了!”

    一个仆役跌跌撞撞跑进来,匆忙回身指着外面:“少郎主,官兵!来了好多好多的官兵!将宅子都围起来了!还有一伙子官兵往马场去了!”

    “官兵?”冯沖奇怪:“我冯家素来不涉及朝廷官场之事,奉公守法,税钱是一个子儿也不少的上交,为何会来如此多的官兵?”

    仆役惊恐的摇头:“小人也不知啊!”

    踏踏踏——随着脚步声,一个手挎佩剑的官兵走进来,身后跟着少说十来个人。

    那官兵十足的眼熟,不正是昨日里在关卡口盘问冯老一行的掌官么?

    冯沖识得当地的官兵,平日里也有些子走动,从未见过这么一号人,显然是空降到地方来的。

    冯沖上前说:“这位官爷,不知我冯家是犯了什么事儿,需要您如此劳师动众?”

    掌官走进来,好似进了自己家的后院,伸手拍了拍大堂上一溜儿的条案、凭几,好似在掂量成色,随即笑起来,满脸的油滑:“天子在出行的途中遭遇了歹人刺客,所以各地州府都要加强戒备。”

    冯沖也听说了,年轻的天子亲自接应菰泽国二十万铁骑大军,在路上却遭遇了变故,因为遇刺的地方距离这里不远,冯家又是大门大户,所以耳目相当灵通。

    冯沖不解:“敢问官爷,这与我们冯家何干?我们冯家可是奉公守法的良民。”

    掌官哈哈一笑,说:“有人检举你们冯家,说你们冯家的马匹出了恶相,仿若中了邪祟,必然是因着这些马匹不祥,天子路经此地,才会遇到刺客袭击的。”

    “什么?”冯沖愣是被他说懵了。

    这一套一套的,都什么跟什么?这掌官自己听起来不会发笑么?有什么前因与后果么?马匹遭了邪祟,所以连累了天子被刺客袭击?

    冯沖好歹也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听到掌官这般胡搅蛮缠,冷笑一声:“这未免太过强词夺理了罢?”

    “你说什么!?”掌官呵斥,把手搭在佩剑上,随时都准备出鞘。

    冯老从内堂趋步小跑出来,他是商贾,最是懂得赔笑,说:“掌官、掌官,您不要动怒,犬子年轻,不懂得规矩。”

    “哼!”掌官冷笑。

    冯老又说:“这个……不知掌官是接到了什么人的检举?”

    这时候有人从堂门口大摇大摆走进来,他恨不能迈着方步,摇头摆尾,若是给他一个绣球,活脱脱就是在舞狮,正是昨日逃跑的刘护院!

    刘护院脸上还带着伤,那是被赵悲雪的门闩打出去,砸在地上磕花的,整个一张大花脸,别提多滑稽可笑。

    刘护院拍着胸口,大言不惭的说:“是我!”

    冯沖气得指着刘护院:“是你这狼心狗肺的庸狗!昨日你伤人潜逃,我们还没扭送你去见官,你自己反倒送上门来了?”

    刘护院立刻后退两步,退到掌官身后,狗仗人势的嘴脸淋漓尽致,谄媚的说:“掌官!掌官!就是他们冯家,我检举,冯家有恶马,是奴亲眼所见,那些马匹凶神恶相,平日里吃人不吐骨头,就是这些恶马方了天子的运势,这才叫天子在路上遭遇了袭击!”

    掌官听着他胡搅蛮缠,竟没有打断,反而说:“那可如何是好?”

    刘护院的表情更加卑微,卑躬屈膝的说:“奴私以为,应当由掌官将他们所有的马匹收缴,集中起来处死!”

    “你说什么?!”冯沖真的怒了,那些马匹都是他辛辛苦苦驯养的,全都是宝马良驹,竟被刘护院如此诋毁。

    “诶——”掌官抬起手来,说:“冯老与少郎主也不必着急,其实还有一个法子,你们也可以……交钱蔽祸不是么?我听说金子有驱邪避灾的本事,你们不妨将家财全都兑换成金子,是不是?”

    冯沖算是听明白了,刘护院是回来报复的,说了这么多杂七杂八没头没脑的,其实刘护院就是给那个掌官,找了一个搜刮银钱的好法子。

    冯沖冷笑:“好啊!好一个掌官,你这便是明抢!”

    掌官撂下脸子,不屑的说:“要么杀马,要么交钱,两条路由你们任选!”

    冯家是经营马场的,如何能杀马?别说这些马匹都是钱财,便算这些马匹一钱不值,冯老和冯沖也不忍心将它们杀害,掌官说了这么多,无非是逼他们交钱,马匹不过是个幌子。

    掌官与他们撕开脸皮,把话挑得如此明白,也不需要再装了,说:“我的耐心有限,你们快些做选择!”

    冯沖气得双手发抖,呵斥说:“来人!”

    冯家没有入朝为官,但门第高深,一家子护院少说也有五百人之多,要知晓整个大梁宫的禁军,拢共也才千人。

    冯沖一声令下,数十个护院涌入大堂,与那些官兵对峙,气氛瞬间凝固,一下子降到冰点之下。

    掌官后退好几步,戒备的看着他们,威胁说:“做什么?都做什么!?你们是民,我们是官,民不与官斗,你们要反了不成?!”

    掌官显然没想到冯家的护院这么多,梗着脖子又说:“我警告你们,我可是当朝大宗伯的干儿子的侄子!大宗伯是我干大父!满朝文武,便是连天子来了,都要敬畏大宗伯三分,凡事看看大宗伯的脸色!”

    “今日大宗伯只是看上了你们家的马,你们家的财帛,你们这等贱民应当欢心才对!还不快快将马匹、财帛点齐,恭恭敬敬的呈上来,否则……哼!明日大宗伯要的便是你们全族上下的脑袋!甚至乃至整个镇子上姓冯之人的脑袋!难不成你们冯家,要整个镇子都跟着遭殃?你可担待的起?!”

    *

    叮——

    随着赵悲雪的话音落地,系统突然出现了提示。

    【4.2.0任务:替冯家出头】

    【温馨提示:完成4.2.0任务,可化解不良孕反,如:嗜睡、烦躁、盗汗、易怒、孕吐等。】

    梁苒一直在等着系统发布4级的第二个任务,昨日里他只是体会到了孕吐这一种孕反,已然极其难受,一点子也不想体会旁的不良孕反。

    如果按照上辈子的发展,冯家被大宗伯刁难,很快便会家破人亡,冯沖黑化,将所有的家资与马匹全都赠与了赵廷,北赵如虎添翼,大梁完全失去分庭抗礼的机会。

    梁苒眯起眼目,他绝不能让冯家出事,无论是为了冯老的搭救之恩,还是为了冯家的马匹与家资,这个任务也算是来的及时。

    梁苒思忖片刻,一张清秀的脸面浓重严肃,沉声说:“随寡人去看看。”

    掌官大言不惭的说完这些,回身走出大堂,大步往马场而去。

    其实掌官也是害怕,厅堂里的护院太多,比他们的数量多出不少,但掌官还带了一批人分部在马场,此时正在抓马,若是能汇合,也能增加不少底气。

    掌官回身便走,大步来到马场,站在团团的官兵之后,底气深厚了不少,腰板子也更加笔直了,扬手说:“把马匹带走,既然冯家交不上金子,就把这些马拉回去杀了!”

    冯沖握紧的骨节嘎巴作响,如不是冯老拦着他,他已经上前去撕烂那个掌官的嘴巴,冯沖用身体挡住那些马匹,双眼赤红充血,愤怒的说:“你们还有王法么!”

    “王法?”掌官哈哈哈大笑:“什么叫王法?大宗伯说的话,才是王法!”

    冯沖从小习武,虽然不算精湛,但显然比那个掌官的武艺高出不少,掌官推了他一把,压根儿没有推动,险些自己摔一个大跟头颜面扫地。

    掌官为了找回面子,气急败坏抽出佩剑,高高举起往冯沖身上砍去,怒吼说:“无知竖子!老子便先砍了你!”

    “沖儿!沖儿!!”冯老吓得想去阻拦,可他年岁大了,根本跑不过去。

    眼看着锐利的剑锋便要落在冯沖身上,当——!!!

    一声金鸣,震耳欲聋。

    掌官握着佩剑的手掌一抖,只觉得掌心虎口发麻,连着整条手臂,一直麻到后脖颈子,手中的佩剑直接被打飞出去,在空中翻了两圈,啪一声落在地上。

    那佩剑从中间断裂,直接分做两段。

    咕噜噜——断剑旁滚着一颗被震碎了边角的小石子儿,方才便是这颗小石子,搭在掌管的剑锋之上。

    掌官不可思议,后知后觉瞪着自己的掌心,惨叫着:“血!!流血了?!”

    他的虎口处从大拇指裂开,鲜血涔涔而下,瞬间染红了官袍。

    刘护院吓得后背发凉,后退好几步躲在掌官身后,他也害怕,却假惺惺的高喊:“谁!是谁?!装神弄鬼,竟敢伤害朝廷命官!你们可知大人是谁?大人可是当朝大宗伯的干……”

    不等他说完,一道冷冰冰的嗓音替刘护院说了下去。

    “孙子。”

    掌官是大宗伯干儿子的侄子,那就是干孙子,没错的。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个身材高大,不到二十岁的年轻男子抱臂而立,冷冷的看着他们。男子面容俊美,犹如天神一般完美,但那双三白眼简直是“败笔”,并不说难看丑陋,而是太过凶神恶煞,犹如一双阴森反顾的狼目,让每一个与之对视之人,都笼罩在死寂与阴霾之下。

    是赵悲雪。

    赵悲雪的手里还握着几颗石子儿,方才的石头便是他扔的,他掂了掂掌心中剩下的小石头,重复说:“是孙子,无错。”

    赵悲雪冷冷的说着,竟是也会说冷笑话。

    “你……你!”掌官疼得挤眉弄眼,连连颤抖,呵斥说:“哪来的竖子?给我……给我杀了他!砍了他!砍掉他的脑瓜子,给老子做酒瓢!”

    赵悲雪似乎笑了,他的唇角挑起一个轻蔑的弧度,幽幽的说:“凭你?也配么。”

    就在赵悲雪说话的空档,踏踏的跫音而起,悠闲轻便,款款而来,掌官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哆嗦着放眼望去,还以为是冯家的“援兵”,哪成想竟是一身着白衣的年轻男子。

    那男子同样不到二十岁的模样,高挑纤细,身段婀娜,尤其是在风中迟行,初春凛冽的凉风撕扯着他宽阔的袖摆,勾勒着男子犹如杨柳一般柔韧的腰身,矜贵清冷之气扑面而来。

    梁苒换上了一身男服,简单的素白,明朗的装束,并不过多坠杂。

    冯沖的愤怒还在脸上挂着,眼睛却睁大,挠了挠后脑勺,对身边的冯老说:“这年轻的郎君,怎么生得那么像阿苒妹妹?”

    梁苒姿仪挺拔而端雅,坦然大方的站在众人瞩目之下,微微扬起瘦削的下巴,那态度不是傲慢孤傲,而是与生俱来的尊贵雍容,浅笑说:“你是大宗伯的干孙子,不识得赵皇子尚且说得过去,那你可识得寡人?”

    “你——你……”掌官日前便见过梁苒,不过是女服的梁苒,如今又见,浑身颤抖好似筛糠。

    梁苒唇瓣轻启,莞尔发问:“不知寡人说的话,是不是王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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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章 喜欢么? 早生早好【1更】【1万字】

    掌官是大宗伯干儿子的侄子, 之前也曾经在上京城中办事儿,后来被大宗伯调配到了此处。所以掌官以前曾经见过梁苒,当时的梁苒并非天子, 还是一个皇子。

    昨日掌官并没有认出梁苒, 只因他穿着女服, 看起来是个明丽又娇羞的小娘子, 时时低垂着头, 怪不得昨日便觉得有些许的眼熟,原来……

    “你……你……”掌官指着梁苒。

    赵悲雪眯了眯眼目, 一双眼睛里闪烁着森然, 快步踏前, 一把握住掌官的手指,咔吧——

    一声脆响, 随即是掌官“啊——”的惨叫声,嘶声力竭, 惊动了一片马匹。

    梁苒亲和一笑:“寡人忘了与你介绍, 这位是北赵的四皇子,堪堪来到大梁做客, 兴许这位大宗伯的孙子不识得,也是情有可原的。”

    冯沖目瞪口呆,赵悲雪一出手就掰了掌官的手指头,不可谓不大胆。

    他迷茫的挠了挠后脑勺,说:“寡人是什么人?”

    冯老用手肘狠狠戳了一下冯沖,自己个儿这个儿子, 平日里看起来精明, 一到关键时刻便是个呆头鹅, 恨铁不成钢的说:“闭嘴罢!你别言语了。”

    冯沖:“……”???

    “啊啊啊啊——”在掌官的惨叫声中, 梁苒悠闲的慢慢踱步,淡淡的说:“什么遇刺?寡人如何不知?寡人途径此地,霍然想起冯老这位故交,因而随性游览一番,怎么便传出遇刺的谣言呢?”

    掌官冷汗涔涔,抱着自己的手掌哆嗦,一个字儿也不敢多说。

    梁苒话锋一转,唇角的笑意瞬间收敛,幽幽的说:“既然没有遇刺,邪祟恶马一说,便是惑乱人心的谣言……怎么,这位大宗伯的孙子,还不离开么?难道要等寡人请你离开?”

    掌官连连颤抖,整个人筛糠一般,且还是筛糠老手,颤抖的频率相当快,看得旁人眼晕不止。但他却硬着头皮不想离开,看得出来,其实不只是掌官想要从冯家头上捞一笔油水,他还是带着大宗伯的指标来的,若是完不成任务,管他是孙子还是干孙子,回去也接不到好脸色。

    “这……这……”

    嗤——

    不等掌官吭吭唧唧的开口,赵悲雪的长刀慢慢出鞘,那金属的摩擦声,仿佛在打磨掌官的头骨,吓得他后脊梁一阵阵掉鸡皮疙瘩。

    梁苒笑起来:“这位赵皇子,天生性子比较急,他如是一个手抖,把你的脑袋瓜子砍了下来,你猜猜看,这是不是民反?别管你的大父是大宗伯,还是天王老子,等找到你的时候,已然是一具尸首分离的尸骨了。”

    “嗬——”掌官吓得连连后退,他如今断了手指,看赵悲雪那个凶神恶煞的模样,扭断他的脖子,与扭断他的手指似乎没什么差别。

    “臣、臣……”掌官屁滚尿流的哆嗦:“臣告退!”

    说罢调头便跑。

    “且慢。”梁苒此时却开口了。

    掌官吓得一个激灵,他真真儿跳了起来,虽然离地面不高,却是肉眼可见的一跳,果然应了那很通俗的话:吓得一跳。

    掌管颤抖的看向梁苒,等待着他的吩咐。

    梁苒没有施舍给掌官任何一个眼神,而是目光慵懒的看向追在掌官身边的刘护院,抬了抬下巴,说:“这位刘护院,难道不是冯家的家奴么?掌官为何将他带走?留下。”

    “大人!!!”刘护院惨叫一声,咕咚跪在掌官面前,抱住他的脚踝求救:“大人,不要丢弃奴啊!大人——”

    掌官如今自顾不暇,他头一次感觉到来自天子的威压,一句话都不敢执拗,捣蒜一般点头:“留下留下!君、君上让你留下,你你、你哪里来的废话!”

    掌官一脚踹开刘护院,撇下他撒丫子便跑。

    掌官逃跑,官兵也跟着离开,刘护院傻了眼,他是因着没有在冯家讨到好处,想要回来报复冯家,哪知竟出现了这样的茬子,简直是踢到了铁板。

    刘护院眼睛一动,便想逃跑,从地上爬起来,发疯的冲出马场。

    嘭——

    “哎呦——”

    刘护院没跑两步,一颗石子嗖的飞窜而来,砸在他的背心之上,刘护院的身体好像断了线的风筝,扑簌一声冲出去,直接撞在马场的篱笆上,那可是冯沖昨夜冒着大风修补好的篱笆。

    “我的篱笆!”冯沖心疼的跑过去,先是查看了一眼篱笆。

    呼——松了口气,好端端的,篱笆经过世子郁笙的改造,别看只是楔了一处木头,竟如此牢固,被刘护院那般庞大的身躯狠狠砸了一记,没有半丝半毫的损伤,屹立不倒,纹丝不动。

    “幸好幸好……”冯沖拍了拍胸口,随即一把揪住刘护院的衣襟,另一手握拳,嘭就是一记,狠狠打在刘护院的面门上,嘴里念念有声。

    “让你害我阿爷!”

    “让你坑害冯家!”

    “吃里扒外,你竟想要整个冯家的命!看我打不死你!”

    冯沖砰砰砰就是几拳,打得刘护院满脸鼻血,飞溅的到处都是,有一滴鼻血划了道抛物线,直接飞溅在梁苒雪白的衣摆之上。

    梁苒素来喜净,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

    赵悲雪十足有眼力,立刻走过去,单膝跪在地上,捧起梁苒的衣摆,用帕子轻轻的为他擦拭衣角,将那血迹擦下去。不过血迹顽固,并不好擦掉,只是稍微浅了一些而已。

    冯老连忙拉扯冯沖,说:“好了!不要再打了。”

    冯沖这才作罢,甩了甩手掌,手背打得生疼,几乎要破皮,红肿成了一片。

    他出了这口气,这才看清楚梁苒,笑起来特别的真诚,说:“阿苒妹妹,你穿男服好生俊美啊,那什么美男子,全都被你比下去了!”

    “咳!!”冯老狠狠咳嗽一声,似乎是被呛着了,又像是嗓子不舒服。

    冯老拉住冯沖,率先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叩头,口中道:“草民拜见……”

    不等他说完,冯沖反而拉住他,一把将人拽了起来,奇怪的说:“阿爷你做什么?不会真的要拜见君上罢?这是阿苒妹妹啊,你不识得了?阿苒妹妹穿个男服,便把您也给唬住了?”

    冯老嫌弃的说:“快住口,不得无礼。”

    随即又对梁苒歉疚的说:“君上宽宏大量,不要与小儿计较,小儿从小娇生惯养,是被草民给宠坏了,而且没见过什么世面,目光短浅,并非有心冒犯君上。”

    “哈哈!”冯沖笑起来:“阿爷!你快别说笑了,一板一眼的,再把我吓着!难道不是阿苒妹妹见到那些官兵欺负咱家,所以扮作男服为咱们出头么?阿苒妹妹难不成真的是当今天子?这家奴仆役难不成真的是北赵皇子?那我还说赵郎君是菰泽的世子呢!”

    世子郁笙不会说话,也不会武艺,方才一直安安静静的站着,存在感很低,也不碍事儿,此时见到冯沖看向自己,礼貌的一笑,微微拱手作礼。

    不得不说,冯沖猜的还挺准确的。

    赵悲雪冷冰的表情难得有些许的变化,向冯沖投过去一个嫌弃的目光,如今这种时候,真不知该夸冯沖聪敏好,还是该叹他迟钝好。

    梁苒说:“兄长猜得不错,这位正是随寡人扈行的菰泽世子。”

    冯沖:“哈哈哈——”

    冯沖笑起来肚子疼,摆手说:“阿苒妹妹你别与哥哥说笑了,你……哎呦!”

    不等他说完,结结实实被冯老踹了一脚。

    冯沖:“……”

    冯沖:“???”

    冯沖:“!!!”

    短暂的沉默划开,迷惑与震惊的表情交叠出现在冯沖的脸面上,好端端一张贵公子的容颜,瞬间变成了地主家的傻儿子。

    冯沖后知后觉的说:“阿爷,阿苒妹妹不会真的是……天子罢?”

    冯老揉着额角:“孽障,快点跪下请罪!”

    咕咚!

    冯沖应声跪下来,并非是他想请罪,而是他突然觉得膝盖无力,酸软的无法支撑他强壮的身子板,一软,顺顺当当的跪在了地上,动作行云流水,无比娴熟。

    冯沖一脸死灰,不争气的打了个磕巴:“拜、拜见天子!”

    冯老再次跪下来:“拜见天子!草民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天子,还请天子见谅。”

    梁苒亲自走过去,双手扶起冯老:“快快请起,是寡人被情势所逼,因而隐瞒了身份,怎么能怪冯老呢?”

    “再者,”梁苒一笑:“冯老救寡人于危难之间,若不是冯老,寡人此时哪里还有性命?冯老乃是寡人的大恩人,不必如此多礼……若是冯老不嫌弃,昨日之事尚且作数。”

    “昨日?”冯沖迷茫:“昨日什么事?”

    梁苒挑眉说:“自然是寡人拜冯老为义父,拜哥哥为兄长之事。”

    日前冯沖只觉得阿苒妹妹温柔又好看,唤起哥哥来甜滋滋的,叫人听了舒坦,今日再听梁苒唤哥哥,舒坦是舒坦的,但是有点腿肚子转筋,险些又跪了。

    “使不得!使不得!”冯老连连摆手:“君上这是折煞草民了!”

    梁苒却说:“这一路上,有赖冯老的多方照顾,寡人才有幸避开刺客,死里逃生,冯老不嫌弃,如此厚待寡人,怎么?如今知晓了寡人的真实身份,反而嫌弃了去不成?”

    “哪里是嫌弃,”冯老说:“寡人一介草民,实在是当不起啊。”

    梁苒说:“冯老人品贵重,有目共睹,今日这一声义父,寡人可是唤定了。”

    冯老心中已然不知是什么滋味儿,他之前只是隐约觉得,这位赵家娘子有些不同,无论是行事的做派,还是说话的言辞,都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只是他没想到,竟然是如此的大门大户。

    冯老家中有钱,可说到底是商贾,大梁顶顶看不起商贾,都是表面对他们恭恭敬敬,背地里却嫌弃的不得了,哪里有梁苒这般亲和的?

    冯老是被梁苒的气度所折服,说:“既然君上都如此说了,老朽若是推辞,倒是显得不恭敬。”

    他顿了顿,面容笃定的说:“那老朽说过的话,亦是作数的。”

    梁苒奇怪,冯老继续说:“老朽昨日说过,想将马场托付给君上,今日亦然算数。不只是马场,还有老朽的全部家资!”

    他这话一出,冯沖大吃一惊,惊讶的看向冯老。

    冯沖只是稍微有些迟钝,但他本人并不傻,遇到今日之事,他心里头也是清楚的。什么恶马,什么邪祟,都是借口罢了,大宗伯看上了他们家的家资与马场,今日派个孙子过来没有成功,改明儿不知又要耍什么手段。

    一句话,冯家是被大宗伯盯上了!

    被大宗伯盯上,就好比被豺狗盯上,是如何也甩不掉的,便算是逃,豺狗也会闻着味儿寻来,死死咬住猎物,不吃到肉绝不松口。

    与其将所有的家财全部拱手让给大宗伯,或者被大宗伯构陷伤害,冯家不得善终,还不如将宝压在当今天子身上,也只有年轻的天子,可以庇佑整个冯家。

    冯老拱手说:“冯家上下全部的家资、马匹、人丁,老朽愿全部献给君上,但凭君上驱使!”

    梁苒眸光闪烁,心窍里翻滚着热浪,原来这便是系统所说的——千万万钱。

    冯家财大气粗,家底丰厚,大宗伯之所以眼馋,正是因着冯家的家财比整个国库还要充盈,千万万钱必然是有的,再加上这些马匹,个个都是宝马良驹,岂能不令人眼红。

    原是如此……这便是系统的3级奖励。

    叮——

    【恭喜完成4.2.0:为冯家出头】

    梁苒亮明身份,顺利帮助冯家出头,赶走了大宗伯的干孙子,完成了系统任务。

    其实梁苒也并非一拍脑袋,便站出来替冯家出头,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一来,这是系统安排的任务,经过这几次升级,梁苒觉得系统虽然有些时候很不靠谱,但并不会害自己,对比复杂的人心来说,系统相对单纯很多,是可以无条件相信的。

    这二来,梁苒进入冯家这一日已经仔细观察过了,冯家的财力不俗,便是连家丁护院的人数也非常之众,大梁宫的禁军拢共才一千人,而冯家的护院足足有五百人,这还不算上家丁仆役。

    要知晓,在古代调遣五十人以上,便需要虎符传令,而这五百人,足足是五十人的十倍之众。

    梁苒考虑过,冯家若是出力,定可保护他的安危,护送他前往与扈行大队汇合。

    因而梁苒这才站出来,一方面完成任务,一方面感动冯家。没成想效果比他预想的还要好,冯家不只是被梁苒感动,冯老师甚至想要将自己全部的身家性命,交托在梁苒手中。

    这般多的钱财、马匹、人丁,说不心动是不可能的,梁苒眯了眯眼睛,说:“寡人如今乃是您老的义子,收下家资与马场也算是合情合理,既然义父已然决定,寡人却之不恭,便不推辞了。”

    冯老连连点头,听说梁苒接下这些,甚至深深的松了一口气。

    梁苒又说:“请义父与哥哥放心,这家资与马场寡人可不是白拿的,日后二位入大梁宫,一同住在宫中,只把大梁宫当做自己个儿的家便是了。”

    冯沖爽快的说:“如此也好,左右我这个人笨的很,也不太会养马,阿爷总是担心我败坏了他的门楣,现在好了!且那个大宗伯,我老早便看他不顺眼了,绝不能便宜了他。”

    梁苒收了这么大的好处,自然要给冯家一些甜头,微笑:“哥哥不是一直喜欢司空的活计么?等进了大梁宫,寡人便将你安排到司空习学,你可愿意?”

    “当真?”冯沖惊喜万分。

    方才他还觉得,梁苒唤自己哥哥,好听是好听,然莫名有点腿肚子转筋的感觉,此时已然飘飘然,什么转筋?只剩下好听了,恨不能多听几声。

    梁苒莞尔:“寡人为何诓你?这位菰泽世子,精通司空与冶金之术,也在司空署任职,往后你们可以多多切磋。”

    冯沖满眼不敢置信,望着世子郁笙的眼睛,恨不能喷出耀眼的光芒,试探的说:“你是菰泽世子?你就是那个菰泽冶铁的第一人?听说你的技艺无人能及!”

    冯沖起初以为世子郁笙是他妹夫,这个妹夫文文弱弱的,做妹夫并不怎么样,但是如果不是妹夫,那可就“太怎么样了”!

    冯沖一步上前,拉住世子郁笙手,激动的手:“我看过你著的书,我的这些把式全都是跟着你的讲稿学的,也没人教我,我就自己胡乱习学,要不然……我拜你为师罢?”

    世子郁笙被他握着手,想要抽出来,偏生力气没有冯沖大,尴尬的笑笑。

    冯老无奈的说:“沖儿!不要冲撞了世子。”

    世子郁笙摇摇头,示意无妨。

    冯沖兴奋的说:“世子,你收我为徒罢?我会跟着你认真钻研,绝不懈怠的,你若不说话,我便当你同意了!”

    世子郁笙哪里能说话,张了张口,发出一个无意义的单音,这下子好了,便宜了冯沖,冯沖笑说:“你答应了?”

    赵悲雪摇了摇头,更加嫌弃冯沖这个地主家的傻儿子,不过转头一想,若是冯沖这个痴心司空之术的呆子天天缠着世子郁笙,那么世子郁笙就不可能在梁苒身边打转儿了。

    于是赵悲雪冷冷的开口,说:“他答应了。”

    “太好了,”冯沖干脆利索的深深作揖:“师父。”

    世子郁笙:“……”

    冯老已然做下决定,将所有的家财全都赠送给梁苒,并且护送梁苒与扈行大部队汇合,便不再耽误,立刻着手准备。

    冯老安排了人手,将家产兑现,能卖的宅子田地都卖一卖,琐碎的细软兑换成金银,又安排了辎车、轺车等等运送物资,准备离开这里。

    不知大宗伯的人什么时候会再找来,因而众人动作非常利索,没有三日,便打算护送梁苒启程。

    今日便是启程的日子。车马已经准备妥当,冯沖过来请他们。

    冯沖热情的说:“君上看看,是准备骑马,还是准备乘车?这若是骑马,家里的好马可多着呢,都是宝马良驹,任由君上挑选。”

    梁苒寻思着,还是坐车的好,虽寡人并非是个娇气之人,骑马也是常有的,但如今寡人身子“不利索”,还怀着长子,就算系统说其实儿子是长在控制面板里的,为了安全起见,梁苒还是准备小心一些。

    他们走出院落,便听到一声嘶鸣,是马匹打响鼻的声音,一道白影冲过来,瞬间飞驰到梁苒身前。

    冯沖吓了一跳,还以为有马匹受惊,别说梁苒是天子,冲撞了天子可是大罪,单单说梁苒是他妹妹,哦不对,是他弟弟,也不能让梁苒受伤。

    冯沖刚想阻拦,赵悲雪反应比他快得多,却没有出手,而是蹙眉说:“这匹马……”

    白马跑到梁苒跟前,看得出来十足雀跃,一直轻轻的跺着马蹄子,一双幽深的眼目深深盯着梁苒,不停的摇头,还低下头来轻轻的蹭梁苒。

    梁苒惊讶的说:“这马好生眼熟,这不是大兄的白马么?”

    梁苒被袭击那日,因为四周有毒烟,大皇兄梁溪将自己的马匹让出来,请梁苒上马先跑,哪知道马匹被人下毒,直接栽在地上口吐白沫。

    梁苒还以为大皇兄的爱马死了,没成想在这里遇见。果然是那匹白马,白马很是灵性,也认出了梁苒,亲昵的蹭着他,像是在撒娇一般。

    冯沖惊讶的说:“怪了,这匹马竟然对你如此亲厚?这马是我捡来的。”

    “捡来的?”梁苒迷惑。

    冯沖点点头:“我出去挖木头,在荒郊野岭捡来的,当时它奄奄一息倒在地上,我便把它捡回去了,也是它命大。不过这马倔的厉害,便算是我,也不叫摸的。”

    梁苒笑起来,很是随意的摸着白马的鬃毛,说:“实不相瞒,这是晋王的爱马,当日寡人受到刺客袭击,是这马拼死送寡人离开,寡人还以为它不在了。”

    梁苒有些许感叹,低下头来,与白马轻轻蹭了蹭面颊,白马更是欢心,又开始小频率跺着马蹄子。

    赵悲雪:“……”

    一匹马,小畜生,竟然与梁苒如此亲密的蹭脸,赵悲雪心想,我都没有与君上如此亲昵。

    赵悲雪凉飕飕的瞪着那匹白马,白马饶是“小畜生”,也是一个有灵性的“小畜生”,似乎发现了赵悲雪如狼一般的目光,转过头来与赵悲雪对视,然后打了一个响鼻,又把脑袋埋在梁苒怀中蹭来蹭去。

    嘎巴——是赵悲雪的拳头在脆响。

    梁苒最后选择了乘车,登上辎车坐好,冯老年岁大了,单独有一辆辎车,其他人则是骑马随行。

    自从完成了4.2.0任务,梁苒果然没有再孕吐。便比如眼下,他们启程颇早,天色才蒙蒙发亮,因为众人还没有用朝食,梁苒便在车上用了早膳。

    他素日里有晕车的毛病,绝不能在车上用食,但若是不吃一些,梁苒怕饿坏了自己的孩子,于是硬着头皮吃了一点。

    没成想吃食下肚,并没有任何孕吐反胃的感觉,系统果然诚不欺寡人,于是梁苒又食了一些,喝了杯茶,神清气爽,一点子也不像是“不利索”的模样。

    用罢了早膳,梁苒慵懒的侧卧在辎车柔软的毯子上,随手打开控制面板,轻轻的拨弄。

    【当前孕期进度:36%】

    梁苒陷入了思索之中,眼下左右无事,不如刷一刷孕期进度,让寡人的长子快快降世。

    他想到此处,抬手打起一点车帘子,还未开口吩咐,赵悲雪一直骑马跟在辎车旁边,寸步不离,立刻看到了他,说:“君上?”

    梁苒勾起唇角浅浅一笑,招手说:“你来参乘。”

    赵悲雪的狼目瞬间亮堂起来,干脆利索的翻身下马,根本不需要骑奴驾士停车,他轻轻一跃,身轻如燕,直接跃上正在行驶的辎车,哗啦一打帘子,矮身钻了进去。

    赵悲雪知晓梁苒身子骨儿弱,受不得风寒,这荒郊野岭的寒气太重,若是冷气钻进辎车便不好了,虽冯家的马车奢华贵重,却是与天子的御辇辒辌车没办法相提并论。

    回身立刻放下车帘子,将车窗车门都掩好,赵悲雪拱手作礼说:“君上寻我,可是有什么……”吩咐。

    不等赵悲雪说完,他剩下的言辞全都被堵回了嗓子里,一双柔软的唇瓣突如其来的贴上,轻轻摩挲,暧昧的挑开赵悲雪的牙关,主动而热情的撩拨,寻求着对方的回应。赵悲雪一愣,是梁苒的吻。

    梁苒柔软的腰肢,纤细苗条,虽看着瘦弱,但意外的十足能藏肉,并不会觉得硌手,反而能激发赵悲雪冲动的欲#望。赵悲雪一把搂住梁苒,将人死死揉在怀中,立刻低下头去反客为主,让那双不断撩拨的唇瓣更加火热,难耐的泄露出紊乱的吐息。

    叮——

    【“深吻”+孕期进度10%】

    【当前孕期进度:46%】

    一吻作罢,最先挑起事端的梁苒已然软绵的不成模样,双眼迷离卧在赵悲雪怀中。赵悲雪方才没有看清楚,如今定眼一看,梁苒这一身的衣装分明是——女服!

    方才梁苒只是打起一点点车帘子,吩咐赵悲雪上车,赵悲雪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原来梁苒竟在旁人不知情的时候,重新换上了女服。

    那身罗裙好似花瓣,轻薄而娇嫩,柔软的布料贴合着梁苒高挑纤细的身材,随着梁苒紊乱的吐息,微微起伏。最让赵悲雪震惊的是,梁苒的女裙只有一件罩裙,竟没有任何贴身的里衣,换句话说,薄薄的女裙之下,他什么也没穿,似雪的肌肤被半透的衣料衬托的影影绰绰。

    赵悲雪的吐息瞬间粗重,眼珠赤红,沙哑的说:“君上你……”

    梁苒低头看了看自己,眼神如常,并没有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值得惊讶之事,甚至抬起手臂,轻轻的抚了抚裙角,令白皙的腿根隐露出更多,微笑说:“寡人这样穿,好看么?”

    赵悲雪没有回答梁苒,而是突然倾身过去,再次吻上梁苒的嘴唇,不由分说攻城略地,用自己的行动告知梁苒这个肯定的答案。

    叮——

    【系统提示:“深吻”亲密值已达到最高!】

    【当前孕期进度:46%】

    亲吻的亲密值竟然也达到上限了,比牵手的次数少很多。

    梁苒看到系统的提示信息,立刻皱眉,毫无留恋,直接无情无义的将赵悲雪推开。

    赵悲雪十足诧异,方才梁苒热情至极,主动亲吻于他,那般炙热令赵悲雪受宠若惊,转瞬之间,赵悲雪便被梁苒推开了,这翻脸的速度,果然比翻书要快的多!

    赵悲雪手足无措的看着梁苒,不知如何才好。

    梁苒改变了策略,既然牵手和深吻都达到了上线,那干脆便拥抱好了。

    他慢慢撑起身子,因为起身动作牵扯到了单薄的衣裙,裙衫的开叉露出更多白润的皮肤,梁苒倾身一点点靠近赵悲雪。

    赵悲雪下意识屏住吐息,向后靠了靠,他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梁苒白嫩的双腿上,好似被滚油烫了一般,眼神跳动,立刻移开,瞥向一边,下意识滚顿两记喉咙,吞咽的非常艰难,还伴随着艰涩的咳嗽声,好似感染了风寒一般。

    “呵呵……”梁苒轻笑,手指点在赵悲雪的肩膀上,指尖顺着划过去,然后是掌心,最后整个人依偎在赵悲雪的怀中,靠在他的耳畔,轻声说:“你还未回答寡人,寡人这样穿,好看么?”

    叮——

    【“拥抱”+孕期进度5%】

    【当前孕期进度:51%】

    赵悲雪的手臂颤抖,掌心炙热,想要触碰梁苒,将他紧紧抱在怀中,可是又怕梁苒不喜欢不同意,只得僵硬在原地,沙哑的说:“好看。”

    梁苒眼看拥抱可以增加孕期进度,干脆随便找了个话题,继续闲扯,轻飘飘的又说:“你喜欢么?”

    “喜欢……”赵悲雪的嗓音更加沙哑,却坦诚。

    叮——

    【“拥抱”+孕期进度5%】

    【当前孕期进度:56%】

    梁苒又是一阵轻笑,他单薄的身子笑得连连打颤,那个上辈子的宿敌,夺取寡人江山的敌国皇帝,竟然说寡人好看,竟然说喜欢寡人,真真儿可笑。

    可是看到赵悲雪被自己顽弄于股掌之间的模样,梁苒心中又十足的欢心,没来由生出一股酣畅淋漓的畅快。

    不止呐,赵悲雪要被寡人利用,赵悲雪的儿子,也要为寡人的江山尽力。

    梁苒的血液沸腾起来,有一种逆流的冲动,吐息发热,轻轻的扫在赵悲雪的耳边,似乎得了趣儿,毕竟行路枯燥,难得有什么趣味儿,打趣说:“你如此喜欢,为何却不直视寡人?”

    “我……”赵悲雪支支吾吾,那个上辈子令人闻风丧胆的杀神,突然变成了一个木讷的痴儿。

    叮——

    【“拥抱”+孕期进度5%】

    【当前孕期进度:61%】

    叮——

    【系统提示:“拥抱”亲密值已达到最高!】

    【当前孕期进度:61%】

    梁苒的笑容终止,轻轻啧了一声,早知这些亲密值只能刷这么点,便不费那劳什子的功夫,直接与赵悲雪交#合了,左右也不是没有与赵悲雪发生过亲密干系,一回生二回熟的事儿。

    如今孕期进度卡在61点,交#合一次可以上升30点,那便是91点,简直是一个不尴不尬的数字,怎么算也必须交#合两次才能完成孕期进度。

    叮——

    【温馨提示:若宿主不主动提升孕期进度,可在完成十月怀胎之后,正常生产哦~】

    十个月?

    梁苒根本等不了那么久,儿子自然是早生早好。

    梁苒眯起眼目,不就是两次交#合么。

    赵悲雪再一次被梁苒推开,第一次是亲吻的时候,第二次是拥抱的时候,明明梁苒前一刻还笑盈盈的,赵悲雪看得出来他打趣自己,但不得不说,赵悲雪喜爱这样的打趣,甘之如饴,不可自拔。

    结果下一刻,梁苒再一次无情无义的将他推开,甚至有些许的嫌弃,简直是翻脸无情。

    赵悲雪陷入无措之中,不知是不是自己做了什么,惹得梁苒不欢心了,或者是自己方才说的话,令梁苒不欢心了。

    “君上?”赵悲雪试探的看向梁苒,那双平日里冰冷冷的眼眸,充斥着小心翼翼,那是对珍宝的爱惜,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

    梁苒上下打量了一眼赵悲雪,微微抿起嘴唇,嘭一声将对方扑倒在软毯之上。赵悲雪反应非常快,他是习武之人,自然不会被梁苒偷袭到,但他还是顺势仰躺在软榻上,伸手搂住梁苒的腰身,以免磕伤梁苒。

    赵悲雪生着薄茧的手掌不小心触碰到梁苒的大腿,凉丝丝滑润润的皮肤令他一惊,下意识抬起手来,啪一声,手掌却被梁苒握住,梁苒牵引着他的手掌,一点点的向下滑去,嗓音柔软,充满了蛊惑,与帝王般的不可违逆,幽幽的说:“停车之前,寡人想要两次……”

    马车粼粼的前行,因为是整个冯家一同上路,护送的队伍犹如长龙一般壮观,无论是山匪,还是刺客,都会远远的望而生畏。

    冯沖骑在马上,他虽生在富贵之家,却是头一次出远门,一刻也闲不住,催马来到世子郁笙身边,兴奋的说:“师父,你什么时候教我一些手艺?”

    “我能与你习学冶铁的技艺么?”

    “改明儿我也可以锻造出举世无双的宝剑?”

    世子郁笙天生是个哑巴,倒是便宜了冯沖,冯沖的嘴巴利索,得得得的说个没完,完全不会冷场与尴尬,听得世子郁笙稍微有些疲累,毕竟他一整年也没有听过这么多言辞,耳朵都要生出茧子了。

    世子郁笙家教极严,秉性持重,十足的有教养,自始至终微笑的听着,时不时点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

    “诶?”冯沖说:“今个儿天色有些阴沉,一会子怕是要下雨,若不然请示一下君上,提前停车驻地休息罢,免得淋了大雨。”

    世子郁笙仰头看了看天色,点点头,同意冯沖的说法,他左右环视,却没与找到赵悲雪的身影。

    冯沖说:“赵皇子哪里去了?无妨,我亲自去请示君上。”

    “啊……”世子郁笙口中只发出一个单音,没能阻拦得住冯沖,冯沖驱马已经来到辎车跟前,扬声说:“君上!看着天色马上要下大雨了,是否提前停车扎营?”

    马车里静悄悄的。

    冯沖挠了挠后脑勺,提高嗓门:“君上!马上要下大雨了,是否提前停车?”

    嘭——

    这次马车轻轻颠簸了一记,分明土路平坦,没有任何石子,骑奴驾士驾车的技艺也相当稳当,但冯沖不会看错,马车的的确确颠簸了一下,而且是狠狠颠簸了一下。

    随即是“唔”!的一声,好似有人在哭,难耐的哭声只是泄露出一瞬,很快归为平静,一切都仿佛是错觉。

    “君上?”冯沖担心的说:“你没事罢?发生了什么?君上?”

    马车再次陷入平静,冯沖愈发的担心,难道是刺客?刺客悄无声息的袭击了君上?君上被劫持了,所以才无法言语?

    想到此处,冯沖伸手去掀车帘子,手掌刚碰到帘子一角。

    啪!

    一只大手从内伸出,动作快极一把按住车帘,没有让冯沖看到里面的光景。

    冯沖吓了一跳:“何人?!”

    一道沙哑低沉的嗓音传来:“是我。”

    冯沖惊讶:“赵皇子?”

    怪不得跟车队伍里看不到赵悲雪,原来是上马车了?仔细一想,君上的确唤赵皇子参乘,但那是早上之事,用过早膳赵皇子便上了辎车,竟这么长时间没有下车?

    赵悲雪的嗓音比平时更加低沉,吐息的尾音微微急促,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沉声说:“君上有令,吩咐扎营。”

    叮——

    【“交#合”+孕期进度30%】

    【当前孕期进度:91%】

    【作者有话说】

    更新来啦[红心]

    今天有2更一共2万字!这是第1更![撒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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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章 一夜七次不是梦 赵悲雪:被偷家了!【2更】【1万字】

    赵悲雪是一头狼。

    梁苒上辈子已经领会到了, 他是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狼,三白反顾,冷血无情。至于这辈子的赵悲雪, 总是顶着一副厌世麻木的青涩面孔, 梁苒让他往东, 他不敢往西, 以至于梁苒差点忘了, 赵悲雪是一头狼。

    幼狼也是野兽……

    梁苒开始后悔方才对他的耳语,那句话仿佛是催化剂, 又像是主人给予狗狗最大的肯定, 以至于那条家犬会错了意。

    梁苒本打算这一路上, 天黑之前刷满孕期进度条,这么都算起来绰绰有余, 哪知他的话瞬间让赵悲雪袒露了野兽吃人的本性。

    梁苒不知是不是因为处于特殊时期的缘故,比往日里都要敏感的多, 他听到外面的马蹄声, 是冯沖靠近了车马,那洪亮的大嗓门, 底气十足,什么时候都如此的热情豪爽。

    “君上!”

    冯沖的嗓音,只隔着一层薄薄的车帘子,清清楚楚的传入辎车之内。

    辎车是有门窗的,可无论是门,还是窗, 都是一层帘子, 搪风是可以搪风, 却不隔音, 甚至经过夕阳的照晒,梁苒能看到冯沖的倒影,映照在薄薄的车帘之上。

    “唔!”梁苒突然惊呼一声,打直白皙细腻的天鹅颈,仿佛一只濒死的天鹅,一双内勾外翘的丹凤眼,平日里游刃有余,或清冷,或和善,此时透露出靡靡的氤氲水色,急促的换气吐息。一只生着薄茧的手掌,捂住梁苒的唇瓣,让他没有发出更多奇怪的声音,赵悲雪的嗓音贴着梁苒的耳畔响起,轻声说:“君上,轻一些,外面会听到。”

    梁苒的鬓发汗湿,晶莹的汗水顺着下颌流畅的线条滚落,他无力的捶打着赵悲雪肌肉张弛的手臂与肩背,拼尽全力,也只能用小猫悲鸣一般的弱小声音,断断续续的说:“快点结束。”

    赵悲雪的眼神却不像是想要结束,沙哑的说:“请君上放心,我会尽力侍奉君上。”

    马蹄声、行路声、还有冯沖洪亮的嗓音交杂在一起,梁苒再难以忍耐,酸软无力席卷上来,好似浪潮,一浪高过一浪,兜头将梁苒淹没,将他拉入疲惫的昏睡之中。

    叮——

    在梁苒陷入昏睡之时,这才隐约看到系统弹出提示,孕期进度终于增加了30点。

    “君上?君上?”

    冯沖奇怪的看着辎车,已然停车了半天,甚至营帐都扎了起来,准备妥当,不知为何君上还是不下车,一直藏在车厢中,也不知在做什么。

    冯沖走过来,朗声说:“君上,营地已经扎好了。”

    辎车中静悄悄,好似没有人在里面一般,冯沖真的太好奇了,干脆伸手过去准备打起车帘。

    哗啦——

    便在此时,车帘子被打了起来,首先是赵悲雪从马车中矮身钻出。

    冯沖赶紧后退两步,紧跟着他又看到了当今天子梁苒,梁苒并不是自己走出辎车的,而是被赵悲雪抱出辎车。

    梁苒面色疲惫,却意外的殷红,沉浸在昏昏然的睡梦之中,他身上裹着一件厚厚的披风,那件披风应该不属于梁苒,因为冯沖曾经在赵悲雪的肩头见过那件披风,朴实无华,唯一的优点便是搪风。

    那件黑色的披风,将梁苒从上到下,包裹的严严密密,甚至不露出一丁点儿脖颈。

    “君上这是怎么了?”冯沖惊讶的询问:“病了?我去找医师过来!”

    “无需。”赵悲雪打断了他的话头,平静的说:“君上只是车马劳顿,一时睡了过去,不必唤医师前来。”

    “这样啊……”冯沖点点头:“营帐已经扎好,那快请君上入营休息罢。”

    赵悲雪没有再说话,他在旁人面前,一向是如此少言寡语,甚至吝啬任何一个表情,一双有力的手臂,稳稳的抱起梁苒,大步往营帐而去。

    “嗯……”梁苒昏睡着,感觉自己在水中飘荡,晃晃悠悠,令他睡不踏实,耳边好似还有一只大老鸪在不停的嘎嘎嘎叫唤,吵得梁苒更是无法入眠。

    他睁开疲惫的双目,迷茫的看向四周,这里……不是辎车之内,好像是营帐。梁苒躺在软榻之上,不远处点着烛火,昏黄的光线下,赵悲雪正在忙碌。

    赵悲雪手中握着一只小盒子,扒开盖子,稍微取了一些桃粉色的药膏在指尖,随即梁苒只觉得隐秘之处一阵清凉,伴随着微微的刺痛,梁苒这才浑然惊醒过来,赵悲雪竟是在给他难以启齿的地方上药。

    梁苒双眼圆睁,好似一只受惊的猫咪,抬腿踢过去,“嘶……”反而牵扯到了羞耻的伤口,自己疼得厉害。

    “小心。”赵悲雪连忙挡住,他与梁苒的目光一撞,又垂头看到梁苒踢过来的脚尖,脸颊没来由的红了个彻底,仿佛一个爱害羞的小狗子,轻声说:“别动,你有点受伤,是我……刚才太着急了,对不住。”

    梁苒根本不想听他这样无意义的道歉,如今天色已经黑了,昏昏然一片,这一整天行露,梁苒连午膳都没用,饿着肚子,不就是想要赵悲雪一口气来两次,刷满孕期进度么?结果赵悲雪做了什么?完全辜负了梁苒的“重任”,别说是两次了,堪堪做完了一次。

    梁苒从不知晓,赵悲雪何时竟如此中用,需要怀孕之时,怎不见他如此尽心尽力?

    想到此节,梁苒如何不气?

    梁苒冷着脸,幽幽的说:“叫你做两次,为何如此不听话?”

    他这话一落地,赵悲雪的面颊更是红润,又是脸红了。

    梁苒:“……”寡人是在夸他么?

    眼下的孕期进度乃是91%,只差9点便可刷满,偏偏其他的亲密方式已经全部达到上限,唯独剩下交#合这一个法子,梁苒虽觉得辛苦,但难道为了这9点,再等十个月么?之前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梁苒是一刻也等不了,干脆一把揪住赵悲雪的衣领,将人猛地拽上软榻。赵悲雪吃了一惊,瞪大眼睛,为了防止压到梁苒,他双手撑着软榻,整个人弓起,好像一只坚固的牢笼,严严密密地的罩着梁苒。

    梁苒眯起黑亮的丹凤眼,忍耐着身子的酸痛与无力,笃定的说:“再来一次,现在。”

    赵悲雪的眼神豁然陷入嗜血的野兽光芒之下,但很快恢复了理智,为难的说:“可是君上方才受伤了,有一点出血,还是……”

    “婆婆妈妈的。”梁苒不满的打断了他的关心,手掌用力一推,赵悲雪不敢与他执拗,怕弄伤了梁苒,便顺着他的力道向后仰去,自己跌在软榻上。梁苒立刻跟上,直接跨上来,反客为主的坐在赵悲雪精瘦又力布满肌肉的腰上,眼神危险的说:“你不愿意?那寡人自己来。”

    赵悲雪的眼眸晦暗不清,里面闪烁着汹涌的波涛,随时都会吞噬他的理智,让他彻底变成一个野兽,吐息愈发的粗重,愈发的紊乱,脖颈上慢慢爬起一突一突的青筋,赵悲雪再难以忍耐,理智啪嚓一声破碎,犹如打碎的琉璃……

    “君上!君上——”

    是冯沖的嗓音。

    梁苒的脸上划过一丝失望,显然这个时候不想被人打扰。赵悲雪反应更快,一把抱住梁苒,用被子严严密密的将他裹起来,要知晓梁苒此时还穿着女服,而且未着里衣,除了赵悲雪自己,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梁苒这幅模样。

    “君上!沖有要紧事需要立刻回禀!”冯沖的嗓音在帐外响起。

    赵悲雪沙哑的说:“等着!”

    冯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赵皇子好似对自己有意见,每次说话的语气都很差。可冯沖没想到自己何时得罪过他。

    梁苒快速换下女服,更衣完毕,又恢复了衣冠楚楚的帝王之相,只不过他如今身子酸软的厉害,实在站不起来,只得坐在席上,这才朗声说:“兄长,请入内罢。”

    冯沖走进来,立时便感觉有人瞪自己,且目光十足不友善,侧头一看,果然是那位赵皇子,何止是不友善,倘或左右无人,冯沖感觉自己很可能被赵皇子暗杀!

    “哥哥,”梁苒唤得很是亲切,面容虽憔悴了一些,却不露出一丁点儿的不妥,询问说:“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对对!”冯沖一打叠点头,说:“方才派出去探路的护院回禀,说是看到了一支军队,他们还举着旗帜!”

    冯沖从怀中掏出一张丝绢,丝绢上是护院绘制的旗帜简图。

    其实在古代,军旗之上大多数绘制的都是徽纹或者图腾一类,而并非书写文字。冯家的护院没有在朝廷中混迹过,所以对这些不是很了解,谨慎的将徽纹绘制下来。

    梁苒一看,面上满是惊喜,说:“这是晋王的旗徽。”

    晋王乃大梁四王之首,不正是梁苒的大皇兄梁溪么?

    梁苒追问:“在何处见到了这支军队?”

    梁溪的队伍就在眼前,岂不是说明寡人很快便可与扈行的大部队汇合,比想象中简单便宜许多。

    晋王的军队,再加上冯家的五百护院,只要两军会师,便再也不需要惧怕大宗伯的诡计了。

    冯沖则是一脸为难,说:“就在前方不远,只是……这支队伍之后,还有人悄悄的跟着他们。”

    梁苒捕捉到了不同寻常,蹙眉说:“什么人?可探查清楚了?”

    冯沖眉头皱的更紧,此时此刻的他,完全卸去了调儿当啷的公子哥气质,严肃的说:“是当地的马匪。”

    马匪!又是马匪!

    据冯沖所说,这附近有一伙马匪,他们自称是山戎的后裔,居住在深山之中,烧杀抢掠什么都干。官府曾经派兵剿匪,但可惜的是,山势连绵,多有山洞,那些马匪狡猾的厉害,只要官兵一到,便躲藏在山洞之中。

    整座山的山洞,少说也有一千,官兵的人数不够多,无法地毯式搜索,马匪便像是油滑的泥鳅,与他们打游击战,抓也抓不干净,久而久之,官府的人也疲沓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冯沖说:“这伙马匪狠辣的厉害,他们是见钱眼开的,怕是想要偷袭晋王的军队,这可如何是好啊!晋王的将士虽兵强马壮,但这附近的地势崎岖,还有大小沼泽,加之外面已然下了大雨,还有起雾的势头,我怕……怕晋王会在马匪手上吃亏!”

    梁苒的眉心紧紧皱在一起,他似乎在思考什么。

    赵悲雪这个“石头人”终于开口了,说:“马匪不过是图财,他们如何敢劫掠官府?”

    他这话一出,冯沖突然愣住了,似乎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马匪虽然凶狠彪悍,但他们的目的不是杀人,而是为了求财。官府派兵围剿之时,马匪也只是躲藏,没有与官兵硬碰硬,这说明他们不想彻底得罪了官府,若是真的惹怒了官家,往后派大兵前来,吃亏的总是他们。

    但眼下有些子反常,这些马匪竟然偷偷跟着一支拥有旗徽的军队,旗徽这东西可不多见,尤其晋王的旗徽是交龙旗,那是除了梁苒这个天子御驾亲征之外,最高等级的旗徽,便算是普通人不识得交龙,也该知晓这支队伍绝不是普通的军队。

    马匪没有理由碰这块硬石头。

    梁苒沉声说:“这些马匪,怕是遭人指使,要对大皇兄不利的……”

    *

    自从那日遭遇刺客袭击,天子失踪之后,秦王梁深便与晋王梁溪一刀两断,独自带了自己的亲卫离开,而梁溪则是带着大部队,继续寻找天子的踪迹。

    天色黑沉沉的,乌云被狂风推搡着,层层叠叠的压将下来,大雨倾盆而下,伴随着浓浓的雾气,将黑暗的荒郊野岭搅得天翻地覆。

    梁溪瞬间被浇了一个透心凉,衣衫湿濡,鬓发滴水,下令说:“迅速扎营!”

    “敬诺,大王!”

    “迅速扎营——”

    传令官快速传令,士兵动作迅捷,整齐有素,快速搭建营帐。

    就在营帐搭建到一半之时,突听“踏踏踏踏”之声,那是马蹄骤响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围剿而来。

    “杀——!!!”呐喊声冲天而起。

    晋王梁溪立刻戒备,一面吩咐迎战,一面说:“什么人?”

    亲随保护着梁溪频频后退,惊恐的说:“大王,好、好像是马匪!”

    “马匪?”梁溪一愣,似乎觉得不符合常理。

    但那些袭击而来的人,的确是马匪。一个个衣衫并不华贵,也没有统一规制,手上的兵器也不像是出自朝廷,反而像是自己打的一般。

    “哈哈哈!今天让老子捞了一个肥的,这油水!”

    马匪仗着是偷袭,晋王的队伍正在扎营,完全没有迎战的准备,又十足熟悉地势,借着大雨与大雾的掩护,杀了一个措手不及,完全占据了上风。

    “杀!!给老子杀!人都砍了,钱全留下!”

    “大王!”亲随大喊:“马匪人多,这里雾气太大,先撤退罢!”

    梁溪一看这势头不对,他也是谨慎之人:“撤退!”

    大军放弃营地,快速向后撤退,但没退出多远,梁溪突然喃喃的说:“不对,这些马匪是在驱赶咱们。”

    “什么?”亲随一时没听懂。

    大军的确在撤退,但因为马匪占据了一面,所以队伍本能绕开马匪的攻击,朝着另外一面撤退,于是便造成了被马匪驱赶的情况。

    他们根本不是撤退,而是钻入了马匪精心设计的圈套。

    “啊——!!”一道惨叫声冲天而起,惊了漆黑的混沌。

    昏暗的杂草中竟然设有兽钳,便是民间最粗糙捕猎用的兽钳,天色太黑,地势又崎岖,士兵们根本无法注意兽钳,一个不慎,腿脚便被狠狠夹住。

    痛呼的声音此起彼伏,梁溪只觉得马匹一顿,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前抛去,咚一声巨响,直接坠下马背,栽倒在泥水之中。

    “嘶……”梁溪摔得七荤八素,眼前一阵阵发黑,有人扶住梁溪,厉声说:“晋王快走,臣来垫后。”

    是虎贲中郎将苏木。

    苏木带着虎贲军阻拦在前面,为晋王争取逃跑的时机,说:“快走!一定要寻回君上!”

    这是一个圈套,精心设计的圈套,梁溪觉得不可是马匪为了劫财设下的圈套,或许背后还有其他人,更大的阴谋。

    苏木带着那点子虎贲军,绝对不是马匪的对手,可若是所有人都栽在这里,还有谁去寻找天子?

    梁溪咬了咬后槽牙,忍着疼痛从泥水中爬起来,再没有一点子犹豫,转头便跑。

    “拦住他!!”

    “一个也不能跑!”

    “都给老子就地砍死!砍死!!”

    梁溪奋力向前冲去,他的喉咙充血,脸面衣襟已经被大雨浇透,却不肯回头,像是没有知觉一般,一心只想逃离这个圈套。

    啪!!

    脚下一绊,梁溪狠狠的栽倒在地上,手腕被扭了一下,掌心搓的生疼,见了血,简直皮开肉绽。他自小便不是习武的料子,身子不说体弱多病,却也不如何健壮,此时他摔在地上,浑身打斗,拼尽全力竟是无法站起来。

    “哈哈哈!在那儿!”

    “竖子,怎么不跑了!”

    “砍了他!”

    马匪生锈的大刀高高举起,迎着暗淡的月色兜头砍下。

    铮——!!

    一声金鸣,有什么东西击中了那把生锈的大刀,马匪惨叫一声,大刀脱手而出。

    梁溪呼呼的喘着粗气,眯起被雨水迷住的眼目,穿透浓浓的雾气去辨认对方,对方也同样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唇角却噙着兴奋的笑意。

    竟然是日前分道扬镳的秦王梁深!

    梁深手持佩剑,身后带着他的精兵亲随,震声说:“来啊,随本王剿匪!”

    精兵发出呐喊之声,黑色潮水一般快速涌上,与马匪缠斗在一起。因为有了梁深的加入,战局突然发生了改变,一时间马匪又落入了下风。

    梁深走过来,站定在梁溪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狼狈不堪的梁溪,面容得意的说:“晋王也有今日,你如此能个儿,想来是不需要我救的。”

    梁溪牟足了力气从地上爬起来,呼呼喘着气说:“不要掉以轻心,这些马匪背后想来有人指使,他们必然还有圈套。”

    “哼。”梁深冷笑一声:“看来晋王还是看我不起,也罢,今日本王便叫你瞧瞧,什么是真本事!”

    他说罢,引剑出鞘,身先士卒的冲向匪群。

    “深儿!”梁溪焦急,想要拉住梁深,但梁深身法极快,根本不给梁溪反应的机会。

    马匪开始后退,眼看便要溃不成军,却在此时战局再次发生了反转,这地方竟然是沼泽,小片小片的沼泽与湖水堆叠,根本分不清楚哪里是土地,哪里是泥沼,加之大雨蒙住了眼目,还有地上的积水在反光,梁深的军队即使身经百战,也一下子慌乱的不成模样。

    反而是马匪,他们熟悉沼泽的地势,快速穿梭。

    梁深只觉得脚下一空,竟然踩住了泥沼,身体瞬间往下陷去,他反应迅捷,长剑插在土块之上,但下陷的力道巨大,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深儿!”梁溪冲过来,一把拉住梁深的胳膊,他掌心里都是血,却顾不得这些,死死拽住,分明没有一点子肌肉,平日里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此时却一股怪力,死也不松手,咬紧嘴唇,唇瓣的血迹瞬间被大雨化开。

    “嗬!!”梁溪拼尽全力,一把将高大的梁深从泥沼中拽出来。

    两个人狠狠跌在地上,还不等他们喘气,梁溪眼眸一聚,一掌推在梁深肩头,锈迹斑斑的大刀瞬间落下,一下砍在梁溪的肩膀上。

    梁溪一声痛呼,跌在地上,鲜血涔涔冒出,即使是大雨也无法冲淡这样刺目的殷红。

    “哥!!”梁深下意识喊出声。

    马匪已经蜂拥而至,将他们团团包围,得意的哄笑:“哈哈哈!今天可真是好日子,一下子抓到两个!都给老子宰了,好回去拿赏钱!”

    赏钱?

    梁溪与梁深的目光同时一动,这马匪显然说漏了嘴,他们果然不只是劫财,而是受人指使,背后定然有人。

    “且慢!”梁琛断喝一声。

    他好歹是曾经征战沙场的将军,这点子威严还是有的,马匪瞬间被唬住,下意识停手,大刀悬在梁溪头顶,并没有劈下来。

    梁深的吐息急促,汗水伴随着雨水顺着额角滑落,沙哑的说:“谁派你们来的?你们可知我是谁?本王乃当朝秦王,天子的亲兄长!”

    “哈哈哈!”马匪只是笑,笑容十足的不屑,啐了一口说:“小子,砍的就是你!”

    梁深眼神深沉,说:“你们不过图财,本王有的是财帛!指使你的人给了你们多少财币,本王双倍与你!”

    马匪的眼神贪婪,但不信任:“你的口气倒是不小啊?”

    梁深突然说:“本王体谅你们也不容易,这样罢,你把这个人的脑袋砍下来,他是晋王,你应当可以拿回去交差,便放了本王,本王照样将双倍的财帛奉上,如此一来,你便可以拿到三份财帛,这笔买卖不算亏本,何乐而不为?”

    说不心动是不可能的,马匪的眼神与方才大不相同,上下审视着浑身染血的梁溪,好似在打量一块肥美的大肉。

    “无耻小人!!”梁溪的亲随也顾不得谁是王爷,谁是仆役了,破口大骂:“秦王你的心窍,是被狗叼了去不成?!我们大王为了救你,身受重伤,你却做了什么?在这里与贼子讨价还价?!”

    梁溪的目光,隔着浓重的雨帘与雾气望过去,深深的看向自己的亲弟弟梁深,二人的眼神撞在一起,梁深非但没有回避,甚至也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眯了眯眼睛。

    梁溪捂住自己的伤口,减缓伤口渗血,镇定的开口说:“他说的无错,本王乃当朝晋王,天子的亲大哥,天下四王之首,所以你们觉得,本王的财帛,难道不比他这个秦王要多么?他能给你们的,本王大可以双倍、三倍,甚至十倍的送与你们。”

    马匪左看一眼梁溪,右看一眼梁深,似乎在思考,到底是留谁一命更有油水可捞。

    梁深立刻叫价:“区区十倍!本王亦可以加钱,二十倍!只要你们肯杀了他,放了本王,日后本王也少不得你们的好处!”

    “好好好!”马匪沉浸在喜悦之中,抚掌大笑起来,似乎已经遇见了二十倍的财帛有多么壮观,必然堆得像山一样高,绵延的像河流一样宽广。

    马匪催促说:“继续!继续叫价啊!左右老子今日必须砍一个脑袋带回去交差,剩下一个脑袋,便看谁叫价高,谁便可以保全在脖子上!”

    “快,他出二十倍,你呢?”

    梁溪和梁深明显是在拖延时机,梁溪深深地看了一眼梁深,突然冷笑起来,他本就生得一副孤傲的气质,冷冷开口说:“凭你们,也配拥有本王的财帛?本王忽然一个子儿也不想送给你们了。”

    梁深一惊,拼命给梁溪打眼色,可是梁溪根本不去看他。

    马匪立时被激怒,呵斥说:“小白脸,你说什么!?”

    梁溪抬起脖颈,眼神冰冷充满嘲讽:“欺善怕恶,搜刮民脂,手染孩童与妇孺的鲜血,你们也配做人?本王的财币,宁肯丢进梁水,也绝不让你们得到分毫。”

    “啊!”马匪气得跺脚,举起大刀快速劈下,怒吼着:“去死罢!!”

    梁深的吐息凝滞,当——一声剧烈的金鸣,冷箭撕开雨帘,将黑夜一分为二,箭镞狠狠击打在刀刃之上,马匪的长刀脱手而出,直冲天际,抛了一个尖儿,嗤一声歪歪斜斜的插在土地上。

    而那个举刀的马匪,因为巨大的力道,身体踉跄了好几下,咕咚坐倒在地,一脸的呆滞,竟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何事。

    其余的马匪回头看向夜色深处,其中有人惊恐的大喊:“是你!?”

    那黑夜之中,拔身而立站着一个年轻男子,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分明是一张青涩稚嫩的俊颜,却早已经受过世间的洗礼,目光阴鸷冰冷,蕴藏着沧桑与厌世。

    是赵悲雪。

    赵悲雪手执长弓,还保持着放出箭矢的动作,目光比冷箭还要冰冷,幽幽的凝视着那群马匪,轻蔑的说:“冤家路窄。”

    原来这些马匪竟然是熟人,可不就是打劫冯老的那伙人?当时被赵悲雪打得丢盔卸甲屁滚尿流,没想到这么快便卷土重来,其中好几个人识得赵悲雪,一眼就辨认出了他。

    “真是热闹。”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带着浅浅的笑意,那笑声犹如三月春风,瞬间将冰冷的雨水化开,动听悦耳不亚于黄鹂啼鸣。

    梁苒一身黑色的朝袍,闲庭信步负手而来,冯沖站在他身后,为他擎着油伞,梁苒的衣角是一丁点儿也没有被打湿。

    梁苒的笑容扩大了:“寡人喜欢热闹。”

    冯沖匆忙来禀,先行探路的护院发现了一支军队,但有马匪偷偷跟随着他们,梁苒便知晓这些马匪不同寻常,或许是受了指使,而眼下这个状况看来,不想让梁苒,或者扈行队伍好看的,无非便是大宗伯了。

    梁苒身子虽然酸痛,但现在不是娇气的时候,立刻带着冯家的护院赶去,也是因着梁深与梁溪恰到好处的拖延时机,梁苒这才及时赶到。

    方才梁溪突然改口,便是看到了藏在暗处的赵悲雪。赵悲雪的箭镞在混沌的月色下,故意晃了一下月光,正好照在梁溪的眼目上,梁溪为人细腻,一下子便发现了端倪,当即配合起来。

    梁苒挥了挥手,不怎么在意的说:“留活口。”

    赵悲雪立刻将佩刀拔出,带着护院冲上,简直便是一只合格的猎犬,根本不需要主人多言。

    四周陷入混乱的缠斗之中,马匪慌了神儿,那些被押解的虎贲军立刻挣脱,与冯家的护院里应外合,一起包抄马匪。马匪方才只是占据了熟悉地势这一个优点,转瞬落了下风,士气退去,哪里还有人敢应战,全都调头便跑。

    “别!别跑!!”

    “回来!”马匪头子大声呼喝。可他们毕竟不是军队,没有森严的规制,没有严明的纪律,只是一盘散沙,上不得台面的匪徒罢了,论起逃跑,没有人比他们更利索。

    赵悲雪一把揪住马匪头子的衣领,马匪头子惨叫着,咚一声被狠狠甩在地上,赵悲雪跟上,一脚踏在他的胸口,马匪头子面色血红,犹如半熟的猪肝,根本喘不过气来,更别说逃跑了。

    “君上,我……”赵悲雪抓住了头目,刚想转头朝梁苒“邀功”,一句话还未说出,眼神登时沉了下来。

    有人焦急的跑到梁苒身边,无比激动的说:“君上!君上无事,实在太好了!”

    是虎贲中郎将苏木,梁苒的青梅竹马!

    苏木与梁苒分别多日,一直寻不到他的踪迹,心中焦急万分,不敢往坏的方面设想,可梁苒天生身子骨弱,没有武艺傍身,苏木真的很担心他会遭遇什么。

    苏木毕竟还是个青年,阅历尚少,虽平日里一板一眼,但大多是为了维持虎贲中郎将的威严,而故作冷漠罢了。此时的他再也伪装不下去,一时忘了规矩,紧紧拉着梁苒的手,又是庆幸,又是后怕。

    赵悲雪:“……”

    赵悲雪忙着在前面冲锋陷阵,哪想到一回头,竟被偷了家。

    当!赵悲雪干脆一踢,踹在马匪头目的后脑上,将人打晕,大踏步走回来,合着剑鞘的佩刀挑开苏木僭越的手掌,高大的身躯硬生生的插在苏木与梁苒中间,目光幽幽的瞪着苏木。

    世子郁笙站在一边,安静的举着雨伞,不由笑了笑,竟还有些庆幸。终于与大部队汇合了,如此一来,被赵皇子瞪的人,应当不是自己,而变成了苏小将军了罢?

    叮——

    系统再次跳了出来,只展示在梁苒一个人面前。

    【4.3.0任务:打消梁溪与梁深兄弟二人之间的隔阂】

    【系统提示:完成4.3.0任务,可随机抽取一张卡片呦~】

    梁苒挑了挑眉,不由想到了系统之前赠送的“亲嘴儿卡”,名字虽庸俗了一些,但效果却是极好的,比那个不中用的赵悲雪有用多了,想来这张卡片,也必然是好用的物件儿。

    梁苒的目光微微流转,落在兄长梁溪与梁深之间,唇角缓缓的挑起一抹笑意。

    梁苒长得温柔,没有任何攻击性,但其实心肠“很坏”,他有许多缺德的主意,只因着上辈子为了做一位端正的君王,所以梁苒多方克制着自己的本性,重活一世,梁苒决定不再压抑自己,随心而行。

    梁苒的笑意莫名令人毛悚骨然,好似哪方要遭难一般,赵悲雪看在眼中,却是一种痴痴然,只觉得好看的入骨,怎么样也看不够。

    梁苒回头有事情吩咐赵悲雪,一顺便对上了赵悲雪“露骨”的眼神,那目光好似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将自己扒光一般。

    梁苒:“……”孟浪。

    梁苒咳嗽一声,对赵悲雪招了招手,赵悲雪立刻“屁颠屁颠”的上前,微微低头附耳倾听。梁苒耳语两句,赵悲雪点点头,示意自己听清了,他不问为什么,也不问干什么,只管去做便是了。

    “啊呀。”梁苒发出一声略微有些浮夸的惊叹,跑过去扶住大皇兄梁溪:“义父!您懂得医术,快来看看晋王的伤势!”

    方才为了推开梁深,梁溪的肩膀被砍中,鲜血淋漓,皮开肉绽。

    冯老跑过来,匆忙检查伤口,随即狠狠松了一口气,说:“没有……”

    梁苒急促的打断:“没有救了?”

    冯老:“……”没有……伤到要害。

    梁苒故意提高了声音,令每一个在场之人都能听到:“当真没有救了?”

    冯老:“……”???

    秦王梁深还在整理自己狼狈的衣袍,听到梁苒的声音,动作一顿,震惊的回头看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赵悲雪按照梁苒刚才吩咐的,出手如电,一下按在梁溪的后脖颈上,梁溪“唔”了一声,一个字都说不出,直接昏迷了过去,软塌塌的倒在梁苒怀中。

    “大皇兄!大皇兄!”梁苒惊呼,梁溪的身量比他还要高一些,他根本抱不住梁溪。

    梁深一步冲过来,将梁溪接在怀中,满脸的不敢置信,嗓音颤抖:“怎么……怎么回事?!刚才不是好好儿的!?为何没救了?你仔细再看看,再看看!!”

    冯老被梁深吼了,也是一头雾水,没救又不是老朽说的……

    赵悲雪抱臂站在一旁,冷冷的呼应说:“怕是失血过多,救不过来了。”

    “不、不会……不会的!”梁深颤抖的将梁溪抱紧,他脸上的雨水更多了,分明雨势已然转小,可脸上的水珠却越来越多。

    “哥!哥你醒醒!你看看我啊!是我,是深儿!”梁深无错而慌张,分明身材高大,英武雄气,此时却哭成了一个委屈的小孩子,毫无章法,断断续续的说:“哥……哥你醒醒!”

    梁深的哭声沙哑,幽深,回荡在昏暗的夜空,便是连最后的月色也为之暗淡,四周的士兵,无论是虎贲军,还是秦王亲卫,亦或者是冯家的护院,都默默的垂着头,眼中充满了悲伤。

    冯沖举着油伞,不由抬起手来蹭了蹭眼角,世子郁笙惊讶的看向他,真真切切的看到了冯沖眼角的反光水珠,乃是泪水。

    冯沖哽咽说:“阿爷,若不然您再看看。”

    冯老:“……”

    世子郁笙无奈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其实他方才看到梁苒与赵悲雪耳语了,世子的秉性十足细腻,因而有些许察觉,但他是个哑子,根本无法宽慰地主家的傻儿子冯沖,只能将一块手帕递过去,示意他擦擦眼泪。

    梁深将浑身染血的梁溪拥在怀中,不厌其烦的摇晃:“谁叫你死了!!谁叫你死了……你活过来,你看看我啊,你看看深儿……”

    “咳……”

    昏迷中的梁溪,突然发出一声轻微的嘤咛,竟是被梁深给摇醒了,他迷茫的睁开双眼,虚弱无力的呢喃着:“深儿?你……怎么哭了?”

    “你……”梁深的哭声戛然而止,瞪着一双虎目:“你没死!?”

    梁苒莞尔一笑,毫无诚意的说;“啊呀,看来大皇兄吉人自有天相,没有死透,命不该绝。”

    叮——

    【恭喜完成任务4.3.0:打消梁溪与梁深兄弟二人之间的隔阂】

    【系统提示:请宿主抽取额外卡片~】

    无数张卡片一字排开不停旋转,梁苒不着痕迹的微微颔首,卡片突然停顿,其中一张卡片被快速抽出,展现在梁苒面前。

    【获得额外卡片:“神交卡”一张!】

    【还在为体力透支腰酸背疼而苦恼嘛!神交卡让你拥有梦中交#合的极致体验,夜夜笙歌一夜七次不是梦,第二天照样神清气爽,做合格的大梁(牛马!划掉划掉)打工人!】

    【作者有话说】

    2更来啦![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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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新时间改到早上9点钟!这样方便大家早起摸鱼的时候看[捂脸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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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 寡人的长子 【当前孕期进度:100%】【1.5万字】

    梁苒:“……”神什么?

    叮——

    【温馨提示:神交卡~】

    系统当真是体贴了。

    梁苒本以为身为天子, 又是重生而来的天子,自己应当见多识广才对,没有什么能让他如此惊讶的, 结果系统的卡片真真儿是长见识。

    先是“亲嘴儿卡”, 又是“神交卡”、“迎风生长卡”, 梁苒想象不到, 之后还会有多么稀奇古怪的卡片。

    但不得不说, 这张“神交卡”简直是雪中送炭,梁苒这一路又是逃难, 又是奔波, 就算孕期没有不良反应, 可是经过这一次马车交#合,还是觉得疲惫的厉害, 身子酸软,体力透支, 若是叫他再与赵悲雪那头年轻力壮的野狼来一次, 实在太勉强了。

    有了“神交卡”,便可以在梦中交#合, 并不拖累梁苒的身体,又能完成最后的孕期进度,简直是一举两得。

    梁苒满意的点点头,这张卡片虽古怪了一些,但胜在实惠便利。

    “你……”梁深瞪着苏醒过来的梁溪:“你没事?你装的?”

    梁溪是被梁深从昏迷中生生摇醒的,此时还头晕脑胀, 失血的无力感席卷着全身, 他根本听不懂梁深在说什么, 迷茫的说:“什么?”

    “还装傻!”梁深气不过, 还以为是梁溪在装死,除了如此心机,如此伪善的梁溪,谁还会做这种无耻下流之事?

    梁深一把推开梁溪,气怒的说:“我便不该信你!”

    梁溪被他一推,本就头晕目眩,登时跌倒在地上,突然一动不动了,似乎是昏死过去,但又有些迷离的意识,连一根手指头也抬不起来。

    “喂?”梁深不确定的说:“别再装死了。”

    梁溪没有动静,便歪在泥泞的土地上。

    梁苒慢条斯理儿的说:“二哥,大皇兄这次怕是真的要没气儿了,如何是好?”

    “怎么、怎么会?”梁深瞬间紧张起来:“他刚才还好好儿的。”

    他虽这么说,立刻单膝跪在地上,将梁溪一把打横抱起来,大喊着:“扎营!把随行的军医叫来!快!还愣着做什么?!”

    亲随被吓了一跳,一打叠的应声,快速去叫军医。

    梁苒的队伍与扈行队伍成功会师,大家聚集在一起,在附近寻了一片平坦开阔的土地,扎起营帐,立起行辕。

    梁深抱着梁溪一路冲入帐中,将他放在软榻上,梁溪的意识迷迷瞪瞪,说清楚不清楚,说迷糊却还有些意识,他的眼目转动很慢,但眸光始终追随着梁深,似乎有些惊讶,一向痛恨自己的弟弟,竟如此担心自己。

    “军医怎么还没到!”梁深呵斥。

    军医匆忙跑进来,给梁溪诊脉,查看伤口,舒出一口气说:“请秦王放心,晋王没有伤到要害,只因失血过多,身子过于虚弱,日后好生将养,便不会落下病根。”

    梁深狠狠的松出一口气,虎着脸说:“还等什么?快点包扎。”

    于是站在一边,话痨般的叮嘱说:“轻点,动作都轻一点,那么重做什么?没看到晋王疼了么?”

    军医:“……”

    军医首先要止血,必须压住伤口,促使血液凝固,不用力怎么能成?秦王黑着脸掠阵,吓得军医畏首畏尾,做这个也是错,做那个也是错,都不敢动弹了。

    冯沖擦干了眼泪,低声埋怨冯老说:“阿爷,你是平日里总给马匹看病,不会给人瞧病了么?人家晋王分明没有伤到要害,被你一说,都没命了。”

    冯老:“???”你确定是老朽说的么?

    冯沖根本没想到,他那“温柔可人”“善解人意”“毫无杀伤力”的“阿苒妹妹”竟然会骗人,而且骗得如此利索,他压根儿没有怀疑,自然而然把这个庸医的帽子,盖在了自己老爹头上。

    军医给梁溪止血,包扎完毕,狠狠松了一口气,擦着额头上的热汗,赶紧作礼退下去,实在是受不了晋王的叨念了。他也是军中的老人儿,军中的老军医了,从不知主子秦王,是个如此嘴碎话多之人,简直要命……

    梁溪脸色煞白,嘴唇泛紫,但好歹保住了性命,已然脱离危险,虚弱的道:“为兄没事了,深儿不必担心。”

    梁深一听,整个人像是一只炸毛的大狗子,板着脸瞪着眼睛:“谁担心于你?我只是怕你死了,你的那些个亲随,又要随便往本王的头上泼脏水,本王可担待不起那么大的罪名!”

    “哼……”梁深抱臂,抬步便要走:“既然没事,本王先行离开了。”

    梁苒突然抬起手,拦住了想要“逃窜”的梁深,微笑说:“二哥,去何处啊?”

    梁深说:“君上,既然晋王无事,臣便不打扰了。”

    “那可不行。”梁苒笑眯眯的,笑得一脸无害,眼中却擒着谋算的光芒。

    系统方才提示了,4.3.0任务已经完成,这说明其实大哥与二哥之间的隔阂已经打破了,但二哥的表现十足别扭,似乎并不打算主动下这个台阶,这哪里可以?梁苒决定,趁热打铁。

    梁深长久以来,一直受大宗伯挑唆,与亲兄长梁溪离心,为了报复梁溪,甚至不惜站在大宗伯那一头,被大宗伯利用。梁苒决定打破这个局面,让梁深从大宗伯身边离开,如此一来,大宗伯的势力必然会遭到巨大的打击,何乐不为?

    梁苒微笑:“二哥,大皇兄可是为了救你才受伤的,如今他虽脱离了危险,可是伤在肩膀伤在手臂,时时都需要旁人来照顾,你不留下来照顾,谁来留下来照顾?”

    “什么?”梁深指着自己的鼻子:“让臣照顾他?”

    梁深一脸嫌弃,还狠狠的瞪了梁溪一眼。

    梁溪虚弱的开口说:“君上,臣无需照顾,还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梁苒走过去,梆梆两掌拍在梁溪背上,虽他手臂纤细,本没有太大的力道,但是对付一个病号,根本不需要力道,简直恰到好处。

    “唔!”梁溪疼的住了口,随即“咳咳咳”的咳嗽起来,咳嗽又牵动了伤口,脸色扭曲苍白。

    “啊呀,”梁苒的表情略微有些浮夸,可是他生得端正俊美,便是稍微浮夸,也并不觉得如何,反而透露着一股真诚,蹙眉说:“大皇兄你怎么了?是感染了风邪么?受伤之时最忌讳染上风寒,一着不慎,伤口怕是要恶化的。”

    随着他的咳嗽,梁深的神情紧张起来,看起来很是不耐烦,其实内地里担心的不得了,说:“真是麻烦,都是平日你不动弹,受一点子小伤,便如此娇气,罢了……”

    梁深终于妥协:“本王留下来照顾你,免得旁人再说本王是白眼狼,不识好歹。”

    梁苒点点头,满意的说:“那就劳烦二哥了。”

    梁深:“……”不知为何,总觉得自己乖乖钻进了圈套。

    众人从梁溪的营帐中退出来,苏木替梁苒打起帐帘子,梁苒刚离开,帐帘子发出哗啦一声,苏木身体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梁苒一把扶住苏木的手臂,上下打量说:“你受伤了?”

    苏木的脸色略微惨白,虽没有梁溪受伤那么严重,但刚才缠斗的局面混乱,的确也受了一些轻伤。

    苏木注意到了梁苒扶着自己的手臂,惨白的面颊竟慢慢红润起来,连忙恭敬的说:“多谢君上关怀,只是小伤,别让污血冲撞了君上。”

    苏木身上有血,还未退下蹭脏的衣袍,梁苒却不在意,毕竟在他心里,苏木除了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之外,还是他最为信任,最为忠实的臣子。苏木一直守着大梁的江山,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梁苒一点子也不嫌弃,说:“还管什么血污?你受伤了,为何不说?若是寡人没有发现,你又要自己忍着,你凡事都好,就是这点子不好。”

    赵悲雪跟在一边,眼看着梁苒亲切的扶着苏木,梁苒可是有洁癖,喜爱洁净之人,此时也不怕血迹,看得赵悲雪的胃中蒸腾起一股酸意,酸水沸腾,犹如火山喷发。

    “嘶!”赵悲雪突然捂住自己的肩膀,他的声音有些浮夸,却没有梁苒那种真诚,也不恰到好处,反而显得用力过猛,但凡长眼睛,生了耳朵的人,都能发现赵悲雪是为故意引起梁苒注意,才这般“嚎叫”的。

    梁苒撩起眼皮,淡淡的看了一眼赵悲雪,说:“怎么?”

    赵悲雪更是浮夸的捂着自己的肩膀,一双狼目变成了眼尾耷拉的小狗眼,可怜兮兮,沙哑的说:“肩膀疼,许是……箭伤又撕开了。”

    梁苒险些翻一个大白眼,若不是为了维系自己天子的威严,他真的要对赵悲雪翻白眼,无论是赵悲雪的言辞,还是赵悲雪的表情,全都写着——假惺惺!

    看在往后还需要赵悲雪生孩子的份儿上,梁苒耐着性子说:“来人,叫医士给赵皇子看看伤口。”

    说罢,亲自扶着苏木转身便走,叮嘱说:“慢些走,小心撕裂了伤口,回去寡人叫医士给你看看。”

    赵悲雪:“……”

    赵悲雪一脸委屈,抿了抿薄薄的嘴唇,眼睁睁看着梁苒扶着苏木离开,背影越走越远,将自己丢在原地。此时倘若梁苒回头,便会看到一个形如弃犬的北赵皇子……

    嘭——

    一声钝响从背后传来,梁苒下意识回头,便看到高大挺拔的赵悲雪,突然一头栽在地上,然后一动不动了。

    “啊呀!”旁边的内监大喊着:“不好了!赵皇子昏倒了!赵皇子昏倒了!”

    梁苒真的没忍住,对天翻了一个大白眼,赵悲雪这个人怎么回事,旁人伤口疼,他也要伤口疼,竟还真的演上了,倒在地上不起来,他是三岁的孩童么,大人不给买糖葫芦,便躺在地上打滚儿?

    梁苒终于放开了苏木,走到赵悲雪面前,用雪白的靴子轻轻踹了踹赵悲雪,说:“起来,你想躺到什么时候?丢不丢人?”

    赵悲雪没有反应,仍然静静的躺着。

    梁苒奇怪,低头一看,自己的靴子尖儿竟然染上了一抹嫣红,那红色仿佛是……

    “血?”

    他快速蹲下来查看赵悲雪,赵悲雪的伤口真的撕裂了,血迹一点点渗透出来,染红了衣衫,面色也慢慢变得苍白而憔悴。

    梁苒大吃一惊,赵悲雪竟不是装的?不过仔细一想也对,赵悲雪受的箭伤,绝对要比苏木严重,只是这一路上,赵悲雪好像不知疼痛,没有感觉一般,箭镞嵌在肉中,照样跟着他去救冯老,一路跋山涉水。

    又比如方才,赵悲雪的伤口明明在肩膀上,他却拉满了硬弓,射箭救下晋王梁溪,百步穿杨例无虚发,只因为那是梁苒吩咐的。

    想来便是那时候,硬弓撕裂了伤口,但赵悲雪什么也没说,一声也不吭,照样亲自俘虏了马匪头子,一直忍着伤痛。

    若不是刚才嫉妒苏木能得到梁苒的关心,或许赵悲雪还是不会喊疼,他仿佛天生不会喊疼,只把一切的痛苦自己偷偷咽下去,从来不叫旁人知晓。

    赵悲雪的身子便算年轻,便算强壮,也抵不住这样的消耗,加之他嫉妒苏木,心跳过快,血行加速,流血便更是多,真的一时气不过,昏厥了过去。

    梁苒连忙道:“来人!医士!”

    冯沖就在跟前,幸亏也是他身材高大,别看他是地主家的傻儿子,有的时候缺根筋,但体魄还是好的,将赵悲雪背起来,一路跑进营帐。

    赵悲雪的伤口果然又撕裂了,冯老在医士赶到之前,给他紧急做了处理,否则那流血的势头,非要将血液流干不成。

    众人一通忙碌下来,梁苒分明只是在旁边看着,竟出了一手心的冷汗。

    不是为了旁的,正是因为赵悲雪是他儿子的另外一个父亲,眼下梁苒只怀了长子,根据系统所说,还有其他好几个儿子,都能帮助梁苒振兴大梁,若是赵悲雪死了,梁苒哪里去生这么多儿子?

    “咳……”赵悲雪慢慢睁开眼目,眼神难得有些迷茫,此时他的眼目根本不像是一头厌世的狼,而像是年轻又迷茫的小狗子。

    不等他开口,梁苒走到软榻边,蹙着眉心冷斥:“你是痴子么?伤口撕裂了没有感觉?流了那么多血,也不知开口?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赵悲雪是否年轻力壮,这对于孩子来说很重要,梁苒也不希望孩子的另外一个父亲,是个病怏怏的残废,多少会多孩子有些影响,必须杜绝这样的隐患。

    “你……”赵悲雪张了张嘴唇,痴痴然的看着梁苒,虚弱的说:“你是在关心我么?”

    梁苒:“……”寡人这是在骂你。

    但说成是关心,也无不可。

    梁苒打定主意要拉拢赵悲雪,让他从此弃了北赵,为大梁而活,于是放软了嗓音,轻轻握住赵悲雪的手,说:“寡人自然关心你,这一路上,你为了救寡人才身受重伤,方才是寡人心急了,才会口不择言的怪罪于你,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头去。”

    赵悲雪立刻反握住梁苒的双手,一双眸子亮堂堂的,好似刀锋迎着烈日的光芒,摇头说:“我不会往心里去的,我知晓君上是关心我。”

    梁苒:“……”那你的感觉还挺不准的。

    梁苒有些不自在,毕竟赵悲雪是他上辈子的死敌,梁苒可以和死敌生孩子,那是因为儿子是大梁的希望,可是他并不想和死敌亲密无间的牵手,这没有必要。

    梁苒不着痕迹的抽出手来,转移话题说:“汤药好了,趁热饮下罢。”说着亲自端给赵悲雪。

    赵悲雪接过来,一双眼目慢慢染上红色,还有水光在里面闪烁。

    哭了?又哭了?梁苒眨了眨眼睛,生怕自己看错了,还真是哭了,寡人怎么不知,叱咤沙场的赵悲雪,竟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哭包儿?

    赵悲雪明显是被梁苒感动哭了,梁苒挑了挑眉,干脆趁热打铁,在软榻的牙子上坐下来,轻柔的说:“怎么哭了?是伤口太疼了?还是药味太苦了?”

    柔荑一般的双手,轻轻捧起赵悲雪的面颊,纤细的指尖为他擦拭掉眼泪,极是温柔的说:“改明儿寡人让内监去买些干果子来,与你饮药的时候一起食,便不会那么苦了。今日先乖乖的饮了,好不好?”

    赵悲雪深深的看着梁苒,眼神几乎痴迷,仿若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深渊,无法自拔,甚至甘之如饴。

    梁苒的笑容慢慢扩大,便是如此,他要做的便是如此,一点点潜移默化的腐蚀赵悲雪,驯化赵悲雪,让赵悲雪成为寡人一个人的狗。

    “唔……”梁苒的笑容戛然而止,因为赵悲雪他“不讲武德”,痴痴然的看着,突然倾身而来,直接吻在了梁苒的唇瓣上,吐息粗重,像野兽一样厮磨,将自己所有的欲#望发泄在那软嫩可口的双唇之间。

    梁苒还端着药碗,一不小心便会洒出来,他挣扎的有所顾虑,反而给了赵悲雪可乘之机,赵悲雪拥着他,加深了厮磨,不断的掠夺。

    叮——

    【“深吻”亲密值已达到上限】

    【当前孕期进度:91%】

    叮——

    【“深吻”亲密值已达到上限】

    【当前孕期进度:91%】

    梁苒自然知晓,深吻这个亲密举动已经刷到了上限,不能再通过亲吻来增加孕期进度。况且这也是梁苒预料之外的,这完全是个失误,梁苒只是想要尽力感动赵悲雪,没想撩拨他,但在赵悲雪的眼中看来,梁苒方才的举动,方才的言辞,简直媚到骨子里,令他热血沸腾。

    梁苒一只手端着药碗,一只手抵着赵悲雪强壮有力的胸肌,随着对方粗重的吐息,肌肉起起伏伏,炙热滚烫几乎透出衣衫,灼烧了梁苒的手掌,他不断的捶打,但因为被亲吻抽干了力道,在赵悲雪看来反而像是一只撒娇的小猫。

    系统这时候不断的温馨提示,便显得不那么聪明了!

    一吻作罢,梁苒几乎端不住药碗,赵悲雪顺势接过,干脆利索的一仰头,便将汤药全部饮尽,甚至把最后浓稠的药根儿都喝了干净,毕竟这是梁苒给他的药,一滴也不能剩下。

    梁苒气喘吁吁,恢复了好久,将那股绵软的感觉压下,上辈子他无心风月,将所有的心思全都放在大梁的政务之上,根本没有那方面的经验。而他的身子却异常的敏感,经过几次的交#欢,已然知晓什么叫做食髓知味,不停的,轻轻的战栗着。

    梁苒推开赵悲雪,略微有些踉跄的站起身来,他根本不需要这样的食髓知味,和赵悲雪发生干系,不过是为了生下有利于大梁的儿子罢了,其余再没有旁的。

    梁苒收敛了笑意,背过身去,又恢复了冷淡,说:“你歇息罢,寡人还要去亲自审问那些马匪。”

    赵悲雪迷茫的看向梁苒,他敏锐的察觉到,梁苒好像不喜欢他的亲吻,可明明在那之前,梁苒还主动亲吻了自己。

    赵悲雪实在猜不透,不明白梁苒为何忽冷忽热,忽然近在直尺,忽而拒人千里之外。

    赵悲雪看着梁苒离开的背影,爱惜的摩挲着怀中那只空掉的药碗,犹如抚摸一件珍宝……

    梁苒从营帐离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扑面而来的冷风吹散从小腹翻腾而起的燥热,摇了摇头,将乱七八糟的思绪晃出去,大踏步往牢营而去。

    马匪全部被押解在专门的牢营之中,叩着枷锁,带着镣铐。

    梁苒走进去,幽幽的扫视了一眼众人。

    “呸!!小白脸!”马匪头子叫嚣:“快放了我们!你可知我们背后是谁?!说出来吓死你们!”

    “哦?”梁苒微微一笑:“是啊,你们背后数是谁,说出来。”

    “我们背后——”马匪头子刚要开口,眼珠子动了动:“呸!小白脸,你是想骗老子出卖东主?!老子在道儿上混,也是有讲究的,绝不出卖东主,你便死了这条心罢!”

    梁苒似乎被他逗笑了,幽幽的说:“是么?那你不说出你背后的东主是谁,寡人如何知晓,是你的东主权势更大,还是寡人权势更大?”

    “寡人是什么东西!?”马匪头子一脸不屑:“这小白脸,说话阴里阴气的,我呸!”

    哧——

    苏木拔出佩剑,呵斥说:“放肆!胆敢对天子无礼?”

    马匪头子一愣,喃喃自语:“天子?什么天子?”

    梁苒微笑起来:“天子,自然便是寡人,你听好了,寡人乃是大梁的共主!”

    马匪头子的眼珠子急速收缩,嘴唇哆嗦起来:“你你你……你是天子?”

    “无错。”梁苒一振黑色的袖袍:“正是寡人。”

    马匪头子筛糠一样颤抖,连带着枷锁也发出卡拉卡拉的声音。

    梁苒心情甚佳,温柔一笑:“那么你现在说说看,到底是你背后的东主权势大,还是寡人权势大?”

    马匪头子已然吓得说不出话来,脸色苍白,只顾着筛糠。

    梁苒说:“怎么?如今你还是不肯说背后之人,到底是谁么?”

    马匪头子深吸了两口气,突然梗着脖子说:“你当老子是痴子对不对!?老子是什么也不会说的!我若不说,东主还能来救我,我若是说了,便只剩下死路一条,难不成你放了我?!”

    “呵呵……”梁苒愉悦的笑起来,似乎马匪头子的言辞取悦了他,说:“寡人的确不会饶了你。”

    马匪头子脸色一凛:“果然如此!老子说不说都是死,若是不说,还拼有一线希望,老子为何要说!呸!小皇帝,死了这条心罢!你毛儿长齐了么,回家窝在婆娘肚皮上生孩子去罢!”

    苏木听他说的污秽,气不过,刚要动手教训那口出狂言的马匪。

    嗤——

    梁苒已经快速出手,握住苏木的佩剑,啪一声脆响,用剑背狠狠抽了马匪一个大嘴巴。

    “啊啊啊——”马匪惨叫着,长剑坚硬,可比用手扇耳光疼的多。

    梁苒冷冷的说:“寡人生不生孩子,与你何干?”

    马匪张嘴哇的一口吐出了什么东西,染着血黏糊糊,竟然是一颗牙!他的牙齿被梁苒打断了。

    梁苒又说:“你说得对,说不说你都是死路一条,可你不知的是,死路也分很多种,你若是不说,寡人多的是法子,叫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来人!”

    “请君上吩咐。”

    梁苒对苏木耳语了几句话,苏木点点头,立刻退出营帐。

    梁苒背身要走,招了招手:“将这些马匪押到武场之上。”

    “做什么!?做什么!”马匪头子高声大喊:“放开我!放开老子!!老子是吓大的,狗屁的小皇帝!老子不怕你——”

    一行马匪被押解到营地的空场之上,苏木已经按照梁苒的吩咐,在空场上支起了奇怪的装置,是一个巨大的火焰,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世子郁笙上前,无声的给梁苒作礼。

    梁苒轻飘飘的说:“世子,尝听人说你的锻造技术无人能及,天下无人可以与你同日而语,但寡人一直无缘得见,今日倒是有一个好的契机。”

    他瞥斜了那些马匪一眼,又说:“不如趁此,请世子为诸位展示一下菰泽的绝技,如何?”

    世子郁笙拱手,他是个哑巴,自然也不会去问梁苒的意图,动作优雅娴熟的走到那些古怪物件之前,挽起袖袍,开始敲敲打打。

    冯沖兴奋的跑过来,他也是第一次见识真正的锻造,说:“师父,我来帮你罢!”

    世子郁笙点点头,指了指火焰,示意冯沖帮忙添柴火,让火势更加旺盛一些。

    这边生火,打铁,马匪们起初害怕的筛糠,渐渐的放松下来,已然疲沓了,也不觉得如何恐惧,马匪头子甚至打了一个哈欠,露出他的大豁牙,吊儿郎当的说:“小皇帝,你这是要做什么?装神弄鬼的!”

    “别急,”梁苒幽幽的说:“心急可不好。”

    他转过身来,目光在那些马匪身上一个一个划过,分明是温柔的眉眼,可偏偏眼神中冷淡而冰凉,令人毛骨悚然。

    梁苒慢悠悠的说:“寡人听说,这锻造神兵利刃,并非是一件容易之事。因为神兵利刃与普通的兵刃大不相同,需要极高的火势来锻造,可偏偏火焰的温度,是有定数的。”

    梁苒说的无错,冶铁是需要高温的,但是在古代,没有现代的高科技,所以火焰的温度会受到阻碍,加之铁块之中掺杂了很多杂质,那么冶炼起来便更加不如人意。

    所以想要锻造出好的兵刃,第一个要务便是尽可能的提高火焰的温度,越高越好。

    梁苒继续说:“这自古以来,神兵利刃都要祭炉,你们可知,祭炉为何意?”

    祭炉,便是字面上的意思,用活物投入冶炼的炉火中,敬告天地,祈求达到更好的效果。

    这听起来好似是封建迷信一般,其实中间也有用科学可以解释的地方。古代的炉火温度有限,想要提高温度,便要加入油脂,无论是牛羊,或者其他牲畜,都会带有油脂,活物在焚烧之时,一定程度会激发炉火的温度,达到“祭炉”的效果。

    梁苒笑眯眯的说:“这世上流传着一种传说,据说用活物来祭炉,远远比不上用活人来祭炉的效果好,你们看看,这天下名剑,哪一个不是用活人的鲜血锻造而成?”

    他抬起纤细的手指,圆润的指尖虚空划过,从那些马匪身上一个个掠过:“寡人便用你们来祭炉,将你们一个一个投入炉火之中,放心,你们的魂魄将化身剑灵,再也不是人人诟病的马匪,多好啊。”

    马匪们狠狠打了一个哆嗦,大雨分明已经停歇,可他们的额角却像是落雨一样流下涔涔的冷汗。

    马匪头子呵斥:“黄毛小儿,你休想唬我!老子、老子是吓大的!”

    他虽这么说着,却莫名打了一个磕巴。

    梁苒收敛了所有的笑意,言简意赅的说:“祭炉。”

    “是!”

    虎贲军随手抓了一个马匪,拖拽着他往炉火而去。

    “不要——不要!!”

    “救我!大哥救我!”

    “不要用我祭炉!我什么也不知啊!!”

    炉火滚烫,噼噼啪啪的沸腾着,炙热的温度让马匪刚流完冷汗,又开始流下热汗,额角热出了油水,噼啪一声掉入火焰之中,火焰瞬间被激发,仿佛海怪的爪子,蓦然钻出炉子,火星飞溅在马匪脸上。

    “啊啊啊啊——!!”马匪被烫的嘶声力竭惨叫。

    他的一张脸被炉火映照的通红,却透露着一股绝望的惨白,明明暗暗之下,是紧缩的瞳孔,说不出来的怕人。

    梁苒微笑:“看来你们这些马匪,也不怎么如何讲究?你这个做大哥的,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兄弟祭炉,如此无动于衷。”

    马匪头子被马匪的惨叫所感染,眸子里都是跳跃的火光,却咬紧牙关,结结巴巴的说:“我……我们兄弟都是硬、硬骨头!绝不会多说一个字!”

    梁苒一笑,说:“是么?说得如此冠冕堂皇,那意思还不是要抛弃你的兄弟?”

    他转头对被压在炉火边的马匪微微蹙眉,深深叹息,说:“寡人也着实可怜于你,可惜了,谁叫你跟了这样的头领?也只能说是你自己个儿识人不明,若是转世投了胎,必然要擦亮招子,别再犯糊涂了。”

    罢了,梁苒面无表情,毫无一丝怜悯的说:“投进炉火。”

    “不——不!!”马匪惨叫连连,他的声音钢针一般穿透众人的耳膜,大叫着:“我知晓!我知晓!!!”

    梁苒抬起手来,不需要他多话,虎贲军停了下来,保持着将马匪举在半空,即将投入炉火的动作。

    马匪头子立刻否认:“他不知晓!只有我知晓东主是谁,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知晓!”

    “不不不!”马匪一连串摇头,脑袋几乎变成了拨浪鼓,汗水噼噼啪啪掉入炉火,颤抖的说:“我我我、我当真知晓!大、大哥见东主的时候,我……我偷看到的!”

    “什么!?”马匪头子是万没有料到的,但他还是抱有一丝侥幸。

    梁苒只说了一个字:“讲。”

    马匪毫无保留,迫不及待的说:“具体叫什么名儿,我并不知晓,但我听他自称是……是大宗伯的孙子!”

    大宗伯的孙子?

    还真是冤家路窄,梁苒的嘴角划开凉丝丝的笑容,他们在冯宅便遇到了一个自称大宗伯干孙子的人,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马匪背后的东主,怕就是他了。

    “胡说!”马匪头子激动的否认:“你胡说八道!胡说八道!你、你根本就是瞎编的,瞎编的!东主根本、根本不是……”

    梁苒一脸玩味:“既然你家东主不是大宗伯的孙子,你为何如此紧张?”

    马匪头子脸色惨白,哆嗦的说:“我、我,我……”

    他我了三声,愣是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梁苒眼下更加笃定,那马匪说的是真的,背地里坑害他们的黑手,果然是大宗伯的孙子。

    梁苒动了动手指,虎贲军将马匪从半空放下来,马匪咕咚一声瘫软在地上,吓得翻白眼,已然是一滩烂泥,哆哆嗦嗦飘出一股腥臊的味道,竟被吓得失禁了!

    梁苒嫌弃的蹙眉,吩咐说:“押解起来。”

    “是!”苏木拱手。

    梁苒侧目看向马匪头子,幽幽的说:“至于他——”

    马匪头子后脊梁的汗毛瞬间张开,一阵阵的打颤,梁苒分明生得迤逦清秀,那一双眼目却像是毒蛇般,透露着危险。

    “既然他这么不老实,谁知会不会逃跑,往后与背后的东主对峙,也用不上双腿。”梁苒淡淡的说:“断了他的双腿。”

    苏木一个磕巴也不打,拱手说:“敬诺,君上。”

    “不——不……”马匪头子这个时候知晓怕了,害怕自己没有了利用价值,会被梁苒丢弃,连声大喊:“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不要……”

    不等他说完,求饶的嗓音已经变成了惨叫。

    梁苒没有回头,施施然的越过那些马匪,往回走去,他的背影清冷而绝然,仿佛一个冷酷无情的君王。梁苒知晓,这些马匪并非什么义士善茬儿,平日里没少坑害百姓,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上一次险些害了冯老的性命,在梁苒看不到的背后,又不知沾染了多少鲜血,害了多少百姓民家破人亡,若是放过他们,才是真正的冷酷……

    梁苒离开营帐,亲自去审问马匪,赵悲雪老老实实的呆在帐中养伤。

    嘟!

    他将空掉的药碗放在条案上,低垂的眼眸慢慢抬起,那双忠诚的小狗眼已经变回了素来的冷漠与厌世,黑暗的眸子,仿佛漆黑的炼狱,幽深而阴鸷。

    赵悲雪低沉的开口:“出来罢。”

    沙沙……

    是轻微的响动声,与此同时两个黑衣人打起帐帘子,从外面矮身入内。

    那两个黑衣人跪在地上,拱手说:“拜见主上!”

    其中一个黑衣人焦急的说:“主上,身子为重啊!便算是为了取信于大梁的人主,也不必以性命相搏罢?”

    另外一个稳重一些的黑衣人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多说。

    赵悲雪的目光没有投注过去,而是凝视着那空掉的药碗,幽幽的说:“谁说我是为了取信于他,才这样做的?”

    黑衣人迷茫的说:“主上?”

    赵悲雪却没有解释过多,而是转变了话题,面无表情的问:“梁氏大宗伯那面,如何了?”

    稳重一些的黑衣人回禀说:“卑职一直派人暗中盯住梁氏大宗伯,他们果然有所异动。”

    其实赵悲雪与梁苒落难之时,赵悲雪暗中培养的势力就在附近,只不过赵悲雪没有让他们贸然出手,只是暗中跟随在他们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赵悲雪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黑衣人说:“大宗伯很快得到了梁主遇刺的消息,好似早有准备,他们盯上了菰泽的兵马,以天子遇刺失踪为借口,准备派人去接应菰泽的二十万大军。”

    梁苒遇刺,距离上京那么远,飞马也要好几日的路程,更不要说还是跑个来回,大宗伯却在短短几日之内得到了消息,甚至安排人手,准备接应菰泽大军,这说明什么?

    赵悲雪冷笑一声:“大宗伯果然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他思索片刻,问:“大宗伯派了什么人去接应菰泽大军?”

    第一个黑衣人立刻说:“回禀主上,听说是他一个干儿子的孙子,最近调任在这附近,做地方的掌官。”

    黑衣人这么一说,赵悲雪立刻便会意,不正是在冯家见到的那个孙子么?

    他也是挺忙的,先是帮助大宗伯构陷冯家,从冯家身上咔嗤油水,如今又要去接应菰泽的兵马。想来那个孙子如此着急的搜刮财币,也是为了接应大军,要知晓二十万铁骑,别说接回来,就是这一路上也是需要吃饭使钱的,依照大宗伯那个一毛不拔的性子,绝对要把钱财从其他地方捞回来。

    赵悲雪说:“大宗伯是个草包,他派遣的人,同样也是个草包。”

    第一个黑衣人说:“主上只要一句话,卑职这就去杀了那人,管他是谁的亲孙子,还是干孙子!”

    赵悲雪却抬起手,说:“不可。”

    “为何?”黑衣人奇怪,若是按照主子往日里的性子,想杀谁便杀谁,何必隐忍克制?

    赵悲雪却说:“大宗伯的势力在北梁盘根错节,倘或贸然杀了他的人,大宗伯一定会借机对梁苒发难。”

    大宗伯一定不管是谁杀了干孙子,通通扣在梁苒的头上,届时梁苒百口莫辩,大宗伯就会挑拨朝局,再架空天子的实权,对梁苒十足不利。

    赵悲雪自从来了梁地之后,渐渐也将朝廷内外摸了一个透彻,大宗伯之所以那么专横跋扈,不是因为他一个人厉害,而是因为他背后的宗族厉害。

    大宗伯出身世家,他的家族乃是大梁第一贵胄,当年跟随大梁的开国皇帝南征北战,立下赫赫功劳,可说是战功卓著,为后世打下了如此坚实的基础。

    别看大宗伯只是伯爵,没有封侯,没有封王,但他的实权,比任何一个侯爵和王爷还要巨大。

    黑衣人更加不解,主子说的这是什么意思?杀了大宗伯的干孙子,大宗伯会借机对大梁的年轻天子发难,岂不是正好儿?叫他们北梁内部乱去罢,这对于主子是好事儿啊!

    赵悲雪沉思之后说:“你们暗中盯着这支队伍,不要打草惊蛇,不要让他们发现,然……亦不能叫他们好过,拖垮他们的脚程。”

    黑衣人虽然不解,但没有任何违逆,立刻恭敬的说:“是,主上。”

    赵悲雪目光一动,挥手说:“有人来了,你们且去。”

    “是。”

    黑衣人身形迅捷,快如闪电,瞬间掠出营帐,悄无声息的消失在黑夜之中。

    赵悲雪整理衣襟,翻身上榻,将被子盖上,轻轻闭合双目,装作沉睡酣然的模样。

    哗啦——

    是帐帘子打起的声音。

    踏踏踏……

    是轻微的跫音。

    有人走入漆黑的营帐,是梁苒。

    梁苒离开之时让赵悲雪好生歇息,还以为他如此粘人,会执拗的跟在自己身边,哪知赵悲雪当真老老实实的歇息。

    卧在榻上,仿佛熟睡了,双眉舒展,面色虽然缺乏血色,但意外的安详,沉浸在酣梦之中。

    “看来……”梁苒自言自语的说:“受伤是真的严重。”

    梁苒走到软榻边,静静的凝视着赵悲雪,这一路上赵悲雪从来不喊苦,也不叫累,梁苒叫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多余一个字儿也不说,若不是突然晕倒,旁人还以为他受的只是皮外伤。

    倒是好用。梁苒心中思忖,不得不说,的确是条好狗,身强体壮,武艺了得,又忠心耿耿,只可惜……那方面不中用,生个孩子三番两次怀不上。

    一想到这里,梁苒眯了眯眼睛。

    他处理完马匪之时,已然是深夜,本打算回去安歇的,却想起了那张“神交卡”。孕期进度只差9点便可以刷满,长子即将降世。若叫梁苒此时与赵悲雪交#合,其实多少有些勉强,但有了这张“神交卡”则不然。

    梁苒打算趁着今夜,将卡片使用,刷满最后的孕期进度。

    梁苒一直没说话,他也没有任何动作,眼皮轻轻一撩,系统面板自动打开,随着他的目光,背包中唯一一张卡片“神交卡”弹出。

    【是否使用‘神交卡’?】

    【是】【否】

    梁苒的目光在【是】上略作停顿。

    叮——

    【“神交卡”生效!】

    【生效对象:赵悲雪】

    赵悲雪躺在软榻之上,他在假寐,尽量放缓吐息,让呼吸显得绵长,这对于一个习武之人来说,再平常不过,十足简单便宜。

    经过漫长的等待,梁苒只是站着,也不说话,也不动作,赵悲雪唯一能听到的,便是他的吐息声,从起初的平静,变的略微有些急促,那是……兴奋的急促。

    一股困倦,毫无征兆的席卷而来,好像浪潮,将赵悲雪一点点吞噬,即使他的定力十足,仍然被拉下万丈深渊,跌入一个神奇的梦境之中。

    卡片生效之后,梁苒也感觉困意袭来,他的身子微微打晃,头重脚轻,眼皮酸重,强撑着身子,摇摇晃晃倒在榻上,枕着赵悲雪的胸膛沉沉的睡了过去……

    是梦。

    梁苒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这里是梦境,有一种不同于真实的虚无缥缈。

    嗖——

    是冷风,咧咧的北风,夹杂着寒气席卷而来。

    “好冷……”梁苒缩了缩肩膀。

    既然是梦境,又如何会感觉寒冷,五官是如此的灵敏。

    “敬告天地——”

    “拜——”

    嘹亮的嗓音从远处传来,透入梁苒的耳朵,将梁苒缥缈的思绪牵引回来。

    他穿着黑色的龙袍,头戴着象征着天子尊贵的冕旒,腰夸佩剑,衬托的整个人高挑而坚韧。梁苒发现,自己穿着祭祀的朝服,这是天子最隆重,最尊贵,最繁琐的服饰。

    恍然抬头,梁苒站在高高的筑台之上,那筑台高耸,几乎入了云端,四周是绵延而下的阶梯,正方形的筑台,供奉着条案、香烛,以及食鼎祭器。

    从筑台往下望去,台下跪拜着密密麻麻的臣子,他们以头抢地,行大礼。

    筑台的中轴以东,是大梁臣子的服饰,筑台的中轴以西,竟然是北赵臣子的服饰。

    梁苒瞬间记起来,他梦到的场景,正是大梁与北赵会盟和谈的场面。

    大梁与北赵曾有一次和谈,双方的首脑会盟在一个商定的地点,订立盟约。可是那一次,北赵的皇帝根本没有赴约,而是派出了在国中不受宠的四皇子前来会盟。

    上辈子的梁苒被北赵皇帝放了鸽子,气得大病一场,会盟自然也是无疾而终,双方不欢而散。

    而那个不受宠,不受重视的北赵皇子,正是赵悲雪。

    梁苒抬起头来,果然看到高耸的筑台之上,除了自己还有旁人,是赵悲雪!

    赵悲雪的年岁大抵二十出头,比这辈子现实中的赵悲雪要老成一些,褪去了青涩的稚嫩,更甚冷酷,更甚阴鸷,不曾改变的,是那如狼一般的眼目。

    赵悲雪一身黑色的介胄加身,英武的铠甲衬托着挺拔高大的身材,无形的压迫感不断弥漫。

    梁苒再看到赵悲雪,心窍急促的跳动了好几下,眯起眼目,暗自戒备。他实在不知系统是什么意思,明明使用的是“神交卡”,系统却把他带回上辈子的会盟大典。

    “歃血为盟——”

    “饮——”

    筑台之上,只有梁苒与赵悲雪二人,他们分别是大梁的最高权威,与北赵的特使。筑台之下,双方臣子恭敬的拜在地上,等待着繁冗的榜文咏颂。

    梁苒下意识端起歃血为盟的耳杯。早在春秋战国年间,歃血为盟乃是用牛血祭告天地,因为古人觉得牛这种生灵高贵而通灵,经过漫长的演变,歃血为盟变成了饮酒的祭祀仪式。

    梁苒将盛满了酒酿的耳杯放在唇边,正欲饮下酒水,站在他身边的赵悲雪已然仰起头来,十足豪爽的将酒酿一饮而尽。

    啪!他将耳杯随手扔在筑台的地上,大踏步朝着梁苒走来。

    梁苒一惊,下意识的后退半步,手指绞紧自己的黑袍,不知赵悲雪要做什么。

    “唔!”梁苒惊呼一声,鸦黑的眼眸睁得浑圆,竟是被赵悲雪一把抱在怀中,冰冷却柔软的嘴唇覆上,急切的厮磨,将甘甜醇厚的酒浆渡来。

    梁苒几乎被呛到,下意识启唇,酒水顺着唇缝嘀嘀滑落,这举动简直方便了赵悲雪的攻城略地,立刻顶开梁苒的牙关长驱直入,疯狂掠夺。

    那柔软的触觉,与冷酷的样貌完全不一样,是赵悲雪的唇瓣,梁苒有过几次与赵悲雪接吻的经验,自然十分熟悉,无论是梦中的赵悲雪,还是现实中的赵悲雪,简直一模一样。

    梁苒心惊,这里可是会盟的祭祀大典,台下跪的都是两国的臣子,赵悲雪这是疯了么,竟做出这样癫狂的举动,若是被发现,梁苒这个一国之君的脸面往哪里放?

    梁苒不停的推拒捶打着赵悲雪的肩膀,但那高壮的身躯本就结实,如今还穿着坚固的铠甲,梁苒的举动仿佛是一只顽抗的小猫,毫无威胁性。

    “放……放开……”梁苒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断断续续,紊乱的尾音打着抖:“你疯了!这般多的人!”

    赵悲雪执拗的不肯放开他,轻声说:“嘘——小心被他们听到。”

    果然,梁苒背后一凛,下意识的压低了嗓音。

    幸而筑台高耸,台上只有他们二人,其余人等均跪在地上,认真聆听着那冗长的颂文。

    赵悲雪低声说:“他们不会发现,我轻一些。”

    什么?梁苒没听清赵悲雪在说什么疯话,但是下一刻,一抹冰凉顺着他黑色庄严的朝袍钻进来,那是赵悲雪的手,带着铠甲的凉意,犹如情人的缠绵,不断的摩挲。

    “你……”梁苒震惊的睁大眼睛,来不及多说,赵悲雪已然挽住他的腿弯,将人一把抱起,令梁苒的后背抵在摆满隆重祭品的条案之上。繁杂的黑色龙袍垂下,绣满龙纹的宽大衣摆遮掩了梁苒的羞耻,可遮不住他频频的战栗。

    “你这狂徒!”梁苒几乎是咬牙切齿:“竟在这里……”

    竟在会盟大典上,竟在庄严的祭台之上,文武百官跪在台下,但凡有一个人抬起头来,便会目睹这荒唐的一切!

    赵悲雪轻轻蹭着他的耳垂,沙哑的说:“无妨,这般高,他们看不见……你看,天阴了。”

    果然,如同赵悲雪所说,天色渐渐暗淡下来,乌云遮挡了日光,仿佛暧昧的帷幔,让本就高耸的祭台,变得更加迷蒙不可视。

    赵悲雪说:“你入不想让他们看到,便紧紧靠在我怀中。”

    梁苒咬牙切齿,谁要靠在这个狂徒的怀中?他怎么上辈子没发现,其实赵悲雪是个无赖呢?

    又或者是梦境的缘故,这一切都太过荒唐了。

    梦……

    梁苒恍然,这里是梦境啊,本就是荒唐的,寡人进入梦境,不正是为了与赵悲雪交#合,刷满最后9点的孕期进度么?绝不能了浪费了这张卡片。

    梁苒的表情发生了改变,他抿了抿嘴唇,主动伸手攀住赵悲雪的肩背,让自己更舒服一些,贴着赵悲雪的耳畔,轻声说:“条案太硬了,抱着寡人。”

    赵悲雪的吐息陡然粗重,显然受不得梁苒半丝撩拨,双眼赤红充血,好似一头随时会发狂食人的野狼。

    “呵呵……”梁苒被他的表情逗笑了,果然无论是梦境里的赵悲雪,还是现实里的赵悲雪,都如此的禁不起撩拨,这倒是令梁苒莫名舒心。

    梁苒徐徐的呵出一口热气,幽幽的说:“取悦寡人。”

    台下,冗长的颂文渐渐接近尾声。

    “凡我会盟,重归于好——”

    “拜——”

    叮——

    【“神交卡”+孕期进度30%】

    【当前孕期进度:100%】

    赵悲雪做了一个好梦,梦中他代表北赵参加会盟,虽这个会盟并不被北赵的皇帝所重视,但赵悲雪仍然十足欢心。

    他欢心,因着马上便可以见到梁苒。

    那个令他日思夜想,铭刻在心窍之上,朝朝暮暮,都不曾忘记之人。

    他们在筑台之上,阴云之下,抵死缠绵。梁苒攀着他的脖颈,呜咽、哭泣、叹息,唯独没有推开他,甚至紧紧拥着他,亲密的仿佛隔世的爱侣。

    只可惜,梦境实在太短了,天色蒙蒙发亮,初春的第一缕阳光从营帐的缝隙泄露进来,倾洒在赵悲雪的眼皮之上,将他从香甜的美梦中唤醒。

    赵悲雪睁开眼睛,稍微有些迷茫,我怎么睡着了?昨夜……分明只是假寐,却不知怎么的莫名睡了过去。

    他的目光一动,怀里有人,一个身着龙袍的年轻男子,亲昵的枕着他的胸口,是梁苒,与梦境中一般无二的侧颜,甚至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花。

    “嗯……”梁苒是听到系统的提示音才醒过来的,一睁开眼睛,便对上了赵悲雪炙热的眸光。

    赵悲雪的眼神火热,充满了野兽对肉#欲的渴望,一脸跃跃欲试盯着他,似乎有些分不清楚梦境和现实,迫不及待的吻上梁苒的唇瓣,想要继续那梦中的欢愉。

    梁苒眼疾手快,一把抵住赵悲雪结实的胸肌,撇头错过去,没有让他吻在自己唇上,不过赵悲雪热乎乎的吐息还是倾洒在他的颈间,在那细细的天鹅颈旁边逡巡厮磨,寻找着时机。

    梁苒下意识看了一眼系统面板,“神交卡”已经使用完毕,果然如同系统宣传的那般,一切都在睡梦中完毕,梁苒的身子并没有任何的酸痛,亦没有任何的不适,甚至经过一晚上酣畅淋漓的歇息,之前的酸涩疲惫一扫而空,气力恢复了不少,比往日都要精神。

    果然,孕期进度已经满了。

    那么……

    梁苒思忖着,寡人的长子即将降世。

    会以什么样子降生?难道需要寡人亲自生么?可是寡人的小腹并未隆起,没有一点子的改变,这要如何生?

    梁苒上辈子不思情欲,一心扑在朝政之上,根本没有子嗣,更不要提自己生孩子了,完全是陌生之事,毫无经验可谈。

    别说是梁苒,放眼天底下,男人生子也不多见,除了话本与传说,哪里能找到一个先河?

    就在梁苒百思不得其解之时,一阵疼痛突如其来,从梁苒的小腹窜起。

    “唔!”梁苒的汗水涔涔而下,瞬间打湿了鬓角,顺着光滑的下巴滑落。

    赵悲雪正回味着美梦,突然察觉到梁苒的不对劲儿,忙扶住他说:“你怎么了?”

    梁苒张开口,只剩下断断续续的痛呼,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汗水已然浸透了整洁的衣领。

    “君上?哪里不舒服?”赵悲雪急切的说:“我去请冯老来!”

    疼,梁苒只觉得腹疼难忍,说不出来的怪异。

    叮——

    【系统提示:您的长子即将降生】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1万5千字的大肥章[撒花]

    明天仍然是早上9点更新~打滚求多多的评论多多的营养液~[红心][红心][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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