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 天还未亮,裴令就回了一趟自己的住处,拿了户口本过来。
一觉睡醒,晏晞冷静了不少。
出发前, 她看了眼阴云密布的天气, 忍不住萌生出了几分退意。
“好像要下雨了, 不然……我们明天再去吧?”
裴令却没给她犹豫的机会,以“明天要进组没时间”为理由,干脆利落地带着她去了民政局。
行至半路, 大雨倾盆而下。
这样的天气, 来领证的人很少, 他们又是第一个到的, 所以很快就办完了手续。
顺利得超乎想象。
领完证出来, 晏晞看着手里的结婚证, 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不过,即便如此,当她抬眼看向陪在身侧的裴令时,还是感觉到了久违的喜悦, 心底仿佛照进了一点春光。
她想——
无论如何, 她总算抓住了他, 以后,她不会是一个人了。
两人一起回到医院,晏闻的状态突然好转了许多,神思清醒,甚至能够坐起来喝水进食。
晏晞激动不已, 趁着这个机会把和裴令领证的事告诉了他。
本以为晏闻会很高兴, 谁知他却愣了好一会儿。
他看向面前的两人, 似乎有话想说,但最后又咽了回去,什么都没说。
当天晚上,裴令就被经纪人狂轰滥炸的电话给叫走了。
等他离开,晏闻才悄悄问晏晞:“晞晞,你和阿令是真心结婚的吗?”
晏晞正拿了热毛巾在替他擦手,闻言眼神闪烁了下,笑道:“当然是啊。”
“是就好……”见她脸上带着笑,晏闻稍稍放了心,“爸爸不希望,你是为了让我安心才这么着急结婚,哪怕这个人是阿令。”
晏晞垂下眼睫,默然不语,其实她也觉得自己这件事做得有些冲动,但事已至此,也没法再更改。
“你还想出国吗?”过了一会儿,晏闻忽然又问。
晏晞手上动作顿了下,抬起头。
“还是,你想留在国内……跟阿令一样进娱乐圈拍戏?”
在原本的人生规划里,晏晞是有出国留学的打算的,只是没想到会突然遇到这么多变故。
见她不说话,晏闻叹了口气,重新担忧起来:“晞晞,你才二十岁,以后的路还很长,要学着好好照顾自己……”
胸口疼痛难忍,他闭上眼缓和了一会儿,才艰难地继续。”不管将来你想做什么,想画画,或者想去拍戏,都可以……”
“天高海阔,我的女儿应该是自由的……”
晏晞握着他枯瘦的手,伏在病床边,泣不成声。
两天后的黄昏,晏闻在病床上与世长辞。
落日西沉,带走人间最后一缕余晖。
晏晞依照他生前所愿,没有大办丧礼,简单处理了后事,将他和母亲葬在同一个地方。
……-
这便是她和裴令那段婚姻的由来,冲动、突然,仿佛随意开的一个玩笑。
或许,也正因为如此,才注定了后来的惨淡收场。
时隔五年,晏晞躺在床上,想着过往,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拉高被子,合上眼,强迫自己入睡。
窗外,雨声渐渐停了下来。
……-
三月九号,《盗骨》正式开机。
当天,不少媒体都到场了,官博也放出了主演们的定妆照,热搜又是一片血雨腥风。
因为年龄跨度太大,剧组专门找了两个小演员过来饰演男女主的少年时期,少年组和成年组分开拍摄。
第一天,晏晞和裴令只拍了几场比较日常的戏,都是些零散片段,发生在长宁公主和苏衍相伴的那十年间,没什么剧情,主要用来剪回忆杀。
午后天光湛湛,永国皇宫的花园里,苏衍与长宁对坐弈棋。棋盘上黑白分明,苏衍抬手落子,许下承诺:“只要臣在一日,必护公主平安无虞。”
第二天,两人才开始进入主线剧情的拍摄。
第一场戏就是长宁与苏衍在班师回朝的途中遭遇刺杀的剧情。
刺杀发生的时候,两人正同乘一辆马车,行驶在山道上。
突然间马车翻倒,一群训练有素的杀手从山林间冲了出来。
打戏向来比较难拍,再加上马车戏,就更难拍了,统共不到十分钟的戏,折腾了将近两个小时才拍好。
最后,苏衍替长宁挡了一箭,正中后背,陷入昏迷。
这场戏结束,差不多十一点半,大家暂时吃饭休息,下午换场地拍驿馆内的戏份。
苏衍中的箭上染了奇毒,长宁寻来附近所有名医,悬赏万金,都没能研究出解毒的方法,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没了气息。
临终前,苏衍拼着最后一丝气力,替她谋划了一个引君入瓮的局,除掉刺杀她的幕后黑手。
第三天仍旧是打戏,长宁忍着悲痛,按照苏衍留下的计谋,以他的“尸身”为诱饵,引出藏在暗处的敌人,一网打尽。
连拍两天打戏,晏晞骨头都差点散了。
相较而言,裴令就要轻松多了,接下来几场戏,他都不用背台词,只需要安静地躺着扮演“尸体”。
第四天下午,终于演到长宁赈济灾民,苏衍以“陆恒”的身份出场那一段。
天色氤氲,冷风中传来阵阵哀哭声,衣衫褴褛的难民们排着队聚集在城外的施粥棚前,手里捧着破旧的碗,面容沧桑而麻木。
晏晞认真视察两圈,确认没什么纰漏,坐上马车准备离开,突然被人拦住去路。
随行的护卫们立刻将人押到了车架前,男子穿着一件破旧的青色布袍,木簪半挽住凌乱的乌发,低着脑袋,看不清脸。
侍女撩起车帘,晏晞微微蹙眉:“什么事?”
青衣男子抬起头,露出一张熟悉的脸,眉眼清隽。
晏晞瞳孔一震:“苏衍?”
裴令饰演的“陆恒”一身狼狈,跪倒在她面前:“草民陆恒,参见公主殿下。”
“陆恒……”
晏晞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很快恢复平静,盯着他那张脸。
“你拦下本宫车驾,是有冤屈要诉?”
裴令抬眼,和她对视:“听闻公主殿下知人善任,在下斗胆,想求一处栖身之所。”
晏晞端坐在马车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如云的乌鬓边斜簪一支步摇,雍容华贵。
“你想留在我身边?”
——话音刚落,镜头外沈澜突然喊了声“卡”。
沈澜:“小晞,你的气势不够,得再强势一点,压住裴老师。”
晏晞:“……”
这就是跟熟人对戏的弊端了,气势这一方面,她几乎就没碾压过他。
裴令看他一眼,从地上站起来。
沈澜上前和晏晞分析:“他现在不是苏衍,是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可能对你有所图谋,你不能用对待苏衍的态度去对待他。你现在对他,更多的应该是怀疑和戒备。”
晏晞点点头:“我知道了。”
苏衍跟在长宁身边十年,是臣子也是恋人,跟突然冒出来“陆恒”自然不一样。
沈澜退到镜头外:“好了,再来一遍吧。”
裴令走回刚刚的位置,再次屈膝跪下。
“……”
晏晞突然有种占了他便宜的感觉,赶忙调整好状态,重新开始拍摄。
这回没再NG,很顺利就过了。
拍完这场戏,两人转到另一个片场,换衣服补妆,继续拍下一场。
今天晏晞的戏排得非常满,白天的戏拍完,晚上还有两场比较重要的夜戏。
此时剧中的背景是严冬腊月,要拍雪景。
虽然这两天倒春寒气温骤降,但也没有下雪的征兆,剧组只能弄了些人工降雪。
第一场戏是晏晞和蔺淮言的对手戏,蔺淮言饰演的小皇帝羽翼丰满,想收回长宁手中的兵权,于是以婚姻之事试探。
蔺淮言第一次演这种心思深沉的少年君王,不太能把握好情绪,NG了几次才通过。
下戏后,蔺淮言忍不住吐槽自己的角色:“这个弟弟也太没良心了,长公主对他这么好,一手扶他上位,他居然忘恩负义!”
晏晞抬眼道:“最是无情帝王家,姐姐哪有皇位重要?”
蔺淮言一脸的少年气:“所以长公主为什么不把他踢下来,自己上位?”
祝菀菀在一旁接过话:“那你就没什么戏份了,一集就可以下线了。”
众人噗嗤一乐,都笑了起来,晏晞也忍俊不禁。
她抬眼朝裴令望去,却见他仍旧神色淡淡,似乎丝毫没有融入到剧组欢乐的氛围中。
休息了一会儿,开始进入下一场戏的拍摄。
雪夜清寒,宫门次第打开,马车驶过长街,停在公主府的别院外。
侍女撑开朱红纸伞,晏晞从车上下来,拢了拢身上披的裘衣,抬步往里走。
莹白雪地里脚印步步往前,偶尔伴随着枯枝被踩断的细微声响。
镜头跟着她一路转入别院内,切换到里面的场景。
回廊深长,只孤零零点了一盏宫灯,宫灯下,红泥小火正暖,酒香氤氲绵长。
裴令换了一身月白色的衣袍,坐在小案前温酒。
“你倒是好雅兴。”晏晞止步于廊前,乌发如瀑,织锦裘衣上沾染些许雪沫。
“公主深夜出宫,可是为了联姻之事?”裴令微垂着眼,从容不迫地扶袖添水。
晏晞缓步迈上石阶,在他对面坐下:“既然你已经知晓,可有应对之策?”
水汽沾湿了眉眼,裴令的语调愈发轻缓:“若单单只是要选一位驸马,倒也好办,可陛下的意思……恐怕是想借此收了公主的兵权。”
晏晞垂眸,长长睫羽掩住莫测幽光:“兵权,本宫可以交出,但婚事,本宫绝不会同意。”
陆恒微讶:“公主征战多年,竟甘心将一切拱手相让?”
晏晞一声轻笑:“只要永国国泰民安,天下海晏河清,这兵权,给他又何妨?”
“公主胸襟,非常人能及。”裴令敛了情绪,垂眸斟酒,修长手指衬着瓷器,愈发显得光洁如玉,动作亦是风雅如画,完全不似穷困潦倒之辈。
晏晞看着他,眼底闪过一丝异色:“倘若本宫说,想往昭国,你可有办法?”
斟酒的动作一顿,裴令抬眼:“公主去昭国做什么?”
晏晞顿了顿,迎上他的目光:“你可知道,苏衍?”
裴令微微一笑:“公子苏衍,昔年公主身边第一人,当世无双,焉能不知?”
晏晞望向渺远的夜空,眸子里沉沉一片,隔了片刻,方缓缓开口:“他说,平生遗恨不能白骨归乡,我想送他回去。”
世人眼中冷漠无情高高在上的长公主,此时却流露出了一丝脆弱与哀伤。
裴令将斟好的一杯酒递给她,温声承诺:“承蒙公主信任,必不负所托。”
镜头拉远,沈澜高声喊了“卡”。
今天最后一场戏终于落幕,晏晞松了口气,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指。
裴令起身,顺道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两人走下回廊,正要去化妆间换衣服,沈澜忽然又过来叫住了他们。
“有几个镜头要补一下,你们再等等。”
布置一场雪景不容易,自然要充分利用,两人于是转身去了房间里面休息等候。
此时已经过了十点,晏晞捧着潇潇给她倒的热茶,耷拉着眼皮,哈欠连连。
裴令朝她投过目光:“很累?”
晏晞笑了笑 :“还好。”
这几天她一直连轴转,都没怎么休息过,昨晚还失了眠,难免有点撑不住。
可能是困得脑子混沌,她看着他冷峻的侧脸,想起先前的事,忽然忍不住低声问:“你心情不好吗?”
裴令抬眸,似乎不明白她的意思。
晏晞:“我看你一直绷着脸,大家开玩笑,你也不笑。”
屋内只有他们两个人,裴令静静看着她,没有回答,眸子幽深。
对上他的眼神,晏晞清醒了些,感觉自己实在是管得太宽,他笑不笑用得着她关心吗?
她垂下眼睫,低头抿了口茶,生硬地转移话题:“对了,你明天是不是请了假不在剧组?”
裴令看她片刻,才“嗯”了声:“明天电影节,要出席颁奖典礼。”
晏晞闻言双眼一亮:“你又拿影帝了吗?”
裴令淡淡道:“还不知道。”
晏晞眼中光彩熠熠,显得比他还要激动:“你那部电影我看了,演得很好,拿影帝肯定没问题的。”
裴令看着她,眼神里慢慢多了一丝异色,似乎想说:你又去看我的电影。
“……”
晏晞脸上的笑意淡了淡,变得尴尬起来,慌忙找理由解释:“我过年没什么事,朋友刚好有两张票,就拉着我一起去看了……”
顿了顿,又补充:“而且那几天也就这部电影口碑好一些。”
裴令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眼神越发深邃了。
“……”
晏晞头皮发麻,恨不得把刚刚说的话都咽回去。
好好的,她提这个干什么?
她掩饰性地又喝了一口茶,牢牢闭住嘴巴,没再瞎找什么话题。
屋内陷入沉默,两人安静地坐着。
这样的画面从外面看,倒像是剧中的场景。
片刻后,裴令收回了目光,唇角却勾起一点轻浅的弧度。
作者有话说:
最近状态实在太差了,卑微爬走……
第四十二章
隔天一早, 裴令便离开了剧组,赶赴电影节。
晚上,颁奖典礼开始,晏晞趁着吃饭休息的空档, 看了会儿现场直播。
果然如她所预料的那样, 裴令再次拿下了影帝奖杯。
颁奖台上, 男人一身黑色正装,手握奖杯,脸上带着微微笑意, 光华满身, 耀眼夺目。
晏晞看着看着, 忍不住有些怔神。
明明前一晚还在伸手可及的地方, 这一刻隔着屏幕, 仿佛又变得遥远陌生。
“姐, 你也在看颁奖典礼啊?”潇潇突然拿着手机探头凑了过来。
晏晞回神,见裴令已经说完获奖感言下台,不动声色地关掉了直播。
潇潇在旁边坐下,托着下巴犯起了花痴:“裴老师今晚真的好帅啊, 简直帅出了新高度……要是哪天你们能一起领奖就好了……”
晏晞没应她的话, 喝了口水, 拿过搁在一旁的剧本起身。
潇潇:“沈导不是说八点过去吗?时间还没到呢。”
“我去找他们对一下台词。”
说完,晏晞便拿着剧本离开,去找蔺淮言和祝菀菀。
谁知他们也在看直播,还热情地招呼她坐下一起看。
晏晞:“……”
……-
电影节过后,天气渐渐回暖, 春光明媚, 取景地周边的花林竞相盛放, 美不胜收。
而随着剧情的推进,长宁和苏衍终于迎来了大婚。
两国联姻,阵仗自然要比寻常婚礼盛大,男女主的婚服和造型都是精心设计过的。晏晞换上嫁衣后,潇潇一边打量一边连连赞叹:“姐,你这套造型真漂亮,剧播的时候肯定能出圈。”
晏晞没有说话,握着团扇扇柄,看向不远处正在整理发冠的裴令。
这已经是他们第二次在戏里举行婚礼,当初他们匆忙结婚,别说婚礼,连婚纱照都没拍过一张,想不到现在拍戏,倒是办了一次又一次。
不过这回婚礼结束后,两人不用再拍床戏,因为根据剧情发展,新婚当夜,长宁并未留在新房,而是让侍女假扮自己,然后偷偷离开了苏珏的府邸。
当然,苏衍也没那么容易蒙骗,他虽然失去了原本的记忆,但智商还在,所以很快就识破了长宁的障眼法,抓回了她。
圆月当空,廊下宫灯胧明,侍从跪了一地。
苏衍抓住长宁的手腕,怒气冲冲将她拽进新房,甩到了床边。
他冷眼看着她:“新婚之夜,你为了一个死人弃我而去,就不怕我昭告天下,对你永国举兵?”
长宁捂着受伤的肩膀,避开他的视线,抿了抿唇:“你不会。”
相处几个月,长宁对他的性子已经摸了个大概,他虽然不是苏衍,但也并非嗜杀之人,不会想看到战火绵延生灵涂炭。
“不会?”苏衍面上升腾起怒意,一步一步逼近,手撑在床沿,俯身直视她双眼,“你说得对,我是不会昭告天下,可我会将他挫骨扬灰!”
长宁脸色倏变:“你敢?”
苏衍冷笑一声:“你试试我敢不敢?”
他靠得太近,长宁被迫仰起脸。
“没想到,你也有这么恼羞成怒的时候。难不成,你当真想娶我?”长宁看着他,唇角慢慢勾出一个讥诮弧度,“那还真是可笑,你我之间,不过相互利用,你早该心知肚明才是。”
这话一出,苏衍面上怒意更甚,他捏住她削瘦的肩膀,恨不得将她脸上的虚假面具撕开:“相互利用……这就是你心里一直想的?”
长宁被他捏住伤处,痛得皱了皱眉,却仍强撑着不肯服软,紧抿住唇,别过脸不哼声。
“好……”
苏衍怒极反笑,松开了她:“既然这样,那你就好好记住你现在的身份。这里是昭国,不是永国,没有什么高高在上的长公主,以后安分守己当好你的九王妃,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踏出这后院半步!”
镜头外,沈澜突然喊了“卡”。
两人暂停。
沈澜皱眉道:“对峙的情绪还不够激烈,张力也不够,裴老师,你试试将小晞推倒在床上,动作可以再过火一点……”
听见“推倒在床上”几个字,晏晞忍不住朝裴令那边看了一眼,没想到折腾来折腾去,最后还是避不开“床戏”。
沈澜没有讲得太细致,让他们适当自由发挥。
两人酝酿好情绪,重新开拍。
“Action!”
打板声敲下,裴令拽住晏晞的手腕,狠狠将她甩到床边。
开始的台词和动作基本不变,只是情绪更加激烈,到长宁戳破两人的婚姻真是相互利用那一句时,裴令猛地用力,将人按倒在床上。
帐幔投下重重虚影,他一手按着她的肩,一手毫不留情地卡住她的下巴,逼迫她仰起脸。
“相互利用?”
晏晞蹙起眉头,尝试着挣了挣,非但没能挣开,反倒被压得更紧,发髻也散了。
“这就是你心里一直想的?”
裴令俯身看着她,眼底涌起怒火。
她脸上还是精心打扮过的新娘妆容,嫣红的唇,面若桃花,额间绘着精致的花钿。
裴令眸色微沉,捏住她的下巴,猛地低头吻下。
唇被男人温热的气息封住,晏晞不由懵了下。
剧本这一段原来是没有写吻戏的,不过这种情境下,晏晞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很自然就被他带着入了戏。
她别过脸避开他的亲吻,抬手去推他。
“苏珏……”
手腕被顺势扣住,压在枕边,裴令稍稍拉开一点距离,直视她愠怒的眸子。
他扣着她,没再有其他冒犯的举动,眼神却冷漠至极。
“既然这样,那就好好记住你现在的身份。这里是昭国,不是永国,没有什么高高在上的长公主,以后安分守己当好你的九王妃,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踏出这后院半步!”
说完,他松开了她,冷着脸下床,拂袖离开房间。
晏晞终于得到自由,平复了下呼吸,慢慢撑着床坐起来,看向他离开的方向,眼神复杂。
“卡!”
这一回,沈澜总算露出了满意的神情,“这条过了!”
晏晞松了口气,从床上下来,裴令也返回屋内。
沈澜一边回放着刚才的拍摄内容,一边冲两人笑道:“最后这段强吻戏加得不错,情绪很到位。”
晏晞和裴令对视一眼,有些微的不自在,总感觉唇上还残留着刚刚的温热触感。
最后一场夜戏拍完,差不多快十点。
晏晞换了衣服,坐车回酒店时,肚子突然饿得难受,手脚也有点发软。
今天戏排得满,她忙着琢磨剧情,晚饭几乎就没吃什么东西。
她转过头,问坐在后座的潇潇:“有糖吗?”
“我找找。”潇潇低头扒拉半天,从包里扒拉出一粒薄荷糖递过去。
晏晞接过,撕开包装纸,将糖含在嘴里。
潇潇见她脸色不太好,问道:“姐,你肚子饿了吗?要不要给你点个外卖?”
晏晞摇摇头:“不用了。”
裴令就坐在旁边,闻言看了她一眼。
潇潇又扒拉出一小袋饼干,欣喜地递过去:“姐,还有袋饼干。”
晏晞看着那饼干就没了食欲,有气无力道:“我不想吃,先放着吧。”
转脸对上裴令看过来的眼神,她微微一顿,以为他也饿了,于是礼貌地问了句:“你要吃吗?”
裴令收回目光:“不用。”
晏晞没再多问,闭上眼眯了一会儿。
回到酒店房间后,晏晞在沙发上坐下,不愿意动弹。
潇潇替她倒了一杯热水,又把那袋被嫌弃的饼干放在茶几上,说道:“姐,你要是实在肚子饿,就把饼干吃了吧。”
晏晞端过水杯,胡乱嗯了声。
“那你早点睡,我回房间了。”潇潇说完就离开了。
晏晞喝了两口水,感觉舒服了点,正准备收拾衣服去洗澡,扔在一旁的手机突然亮了亮,一条新消息跳了出来。
覃落霜:【大明星,睡了吗?】
晏晞回复她:【还没,怎么了?】
覃落霜:【过几天我休年假,去探你的班行不行?】
晏晞:【可以倒是可以,不过最近戏排得满,我估计请不了假陪你。】
覃落霜:【没关系,不用你陪,最近天气不错,我就是想出去走走,顺便看下你。】
晏晞:【那你来吧,到时候我让助理去接你。】
覃落霜顿了下,又问:【裴令在剧组吗?我去能见到他吧?】
晏晞:【……】
晏晞:【你到底是来看我的,还是来看他的?】
覃落霜:【看你,顺道见一下他嘛!】
覃落霜:【说起来我还没见过他真人呢,让我近距离感受一下盛世美颜,看看是不是滤镜作用。】
晏晞:【……等你来了再说。】
和覃落霜胡扯了几句,晏晞放下手机,刚起身,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
晏晞以为是潇潇去而复返,趿拉着拖鞋过去开门。
结果门一开,出现在眼前的竟然是裴令。
晏晞愣了下,这么晚了,还要聊剧本吗?
这人也太敬业了点,不愧是娱乐圈劳模典范。
玄关处的灯光偏浅,将她的脸庞衬得有些清淡,裴令看着她,问道:“准备睡了?”
“还没。”晏晞拉开门,让他进屋,“是要聊明天的剧本吗?”
裴令走到茶几旁,掠了眼上面放的剧本,开口却是无关的事:“你是就这样出去,还是换件衣服?”
晏晞一脸懵:“去哪里?”
裴令:“吃夜宵。”
晏晞:“?”
晏晞弄明白了他过来的原因,笑了笑:“这么晚了,还是算了吧,我也不是很饿。”
话音刚落,肚子突然“咕咕”叫了起来。
“……”
晏晞僵住,抬起眼,对上裴令瞥过来的意味深长的眼神。
“……”
空气凝滞,晏晞充分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现场打脸,她尴尬地笑笑,硬着头皮继续找理由:“我这里还有饼干……”
话未完,肚子又响了一声。
晏晞:“……”
毁灭吧。
裴令牵了牵唇角,并未给她拒绝的机会,抬起腕表看了眼时间,说:“我在外面等你。”
语毕,他直接出了房间,留下晏晞一个人。
晏晞看了看门口,纠结片刻,最终还是没能抵挡住诱惑,选择了去换衣服。
毕竟,她是真的饿。
几分钟后,晏晞从房间里出来。
裴令倚着墙,抬头看见她的模样,目光顿了下。
晏晞换了套十分低调不起眼的衣服,戴着口罩和帽子,帽檐压得很低,只差没拿块黑布把自己裹起来。
即便这样,她还是不放心,将口罩拉下来一点,小声问:“我这样应该不会被人认出来吧?”
裴令:“……”
“走吧。”裴令没理会她的问题,转身往电梯方向走。
刚迈出一步,胳膊突然被拽住,晏晞看着他那张帅得一眼就能让人认出的脸,皱眉道:“你就这么出去吗?不戴个口罩?”
裴令顿足,转头看着她。
晏晞估摸着他大概是不想回房拿口罩,于是道:“我这里有新口罩,拿一个给你。”
说完她便重新刷卡进屋,拿了个纯黑色的新口罩出来,递给他。
裴令瞥她一眼,接过口罩戴上。
晏晞这才稍稍放了心,跟着他往前走。
进了电梯,晏晞看了看眼前长身玉立的人,又忍不住有些担忧。
口罩是戴上了,可这侧脸轮廓,眉毛眼睛,还有这身形气质,实在很难让人不注意。
电梯停在一楼,两人一前一后出去。
晏晞环顾一圈,想到什么,又拽了拽裴令的衣袖:“你先出去,把车开到路边,给我发个消息,我再过去。”
“……”
裴令瞥向她,似乎对她十分无语,不过最后还是按照她的要求先出去了。
晏晞走到休息区坐下,隔着落地玻璃看向外面。
过了一会儿,手机上跳出裴令发来的消息,晏晞这才快步出了酒店。
……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三章
夜幕下, 灯火星星点点,拂过的风带着一丝凉意。
裴令将车停在了酒店外的花坛旁边,晏晞走过去,拉开副驾的车门, 前后左右看了看, 确定周边没有人才弯腰上去。
坐好之后, 她也没有把口罩和帽子摘掉,只是将口罩往下拉了拉,让自己呼吸顺畅一些。
“你出来的时候没撞上什么人吧?”她不放心地问。
裴令单手搭着方向盘, 露出半截清瘦的腕骨, 偏头看她:“就这么怕被人看见?”
晏晞立马道:“当然怕了。这么晚了, 我们还一起出去吃夜宵, 要是让人拍到了, 肯定又是头版头条, 到时候解释都解释不清。”
她说着扯过安全带,低头扣好。
一绺碎发从帽子里漏出来,落在她颊边。
裴令的神色淡了些,没再说什么, 收回视线, 发动车子缓缓驶入车道。
光影从玻璃窗上掠过, 晏晞看了看前面的路标,扭脸问他:“去哪儿吃?”
裴令:“你想吃什么?”
晏晞早就饿得手脚发软,也没什么特别的要求,说道:“我都行,你决定吧。”
裴令看向前方, 专心开车。
约莫二十多分钟后, 裴令带着她到了一家看起来有些老旧的烧烤店外, 店门口立着一块招牌,灯光昏黄,满满的烟火气。
虽然环境一般,但晏晞倒是挺喜欢这样的地方,很有吃宵夜的那种氛围,而且,越是不起眼,他们也越不容易被认出来,可以少很多麻烦。
晏晞将口罩往上拉了拉,跟着裴令一起进入店内,烧烤的香味扑面而来。
这个时间点,店里的人很少,只稀稀拉拉坐了三四个人。晏晞和裴令没有专门要包厢,一路往里,找了个光线晦暗的角落坐下。
座位旁边有放置东西的矮墙,可以很好地遮挡视线。
落座后,裴令顺手就要摘掉口罩,被晏晞阻止:“先别摘,等会儿再摘。”
裴令看她一眼,停下了动作。
很快,服务员将两人点的菜送过来,晏晞怕被认出,全程低着脑袋,没和对方交流。
服务员忙碌到现在,显然也累麻木了,压根没有过多注意两人,上完菜就离开了。
晏晞这才放下心来,将口罩摘下收起。
裴令跟着摘了口罩,挽起衬衫衣袖,取过肉串搁在烧烤炉子上,他似乎完全不担心会被曝光,神态举止始终从容淡定。
炭火无声无息地燃着,热浪往上翻涌,灼烤着皮肤。
小小的一方空间,昏暗而安静,像是隔绝了外界,晏晞看着坐在对面的人,突然有种置身梦中的不真实感。
从前,他们也常这样坐着一起吃饭,只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时光悄然流逝,回忆总会在某个相似的瞬间猝不及防触动心弦。
晏晞的目光顺着他的眉眼往下移,无意识地落在他的手上,干净修长的指骨,骨节分明,肤色冷白。
哪怕是在这样的场景里,他给她的感觉仍是清冷的,仿佛冬夜里堆在枝头的雪。
看一眼,雪就落在了心底。
大概是察觉到她的目光,裴令忽然抬眼朝她看来。
他把晏晞的眼神理解成了饿到受不了,问道:“店里有粥,要不要给你点一份?”
晏晞摇摇头:“不用了,我吃不了那么多,点了浪费。”
她收回目光,将自己烤的一串香菇翻了个面。
炉子上的烤肉发出细微的滋滋声,香气渐渐飘散开来。
不一会儿,最先放上去的肉串都烤好了,裴令取下其中两串,将竹签上的肉剔到白瓷碟子里。
晏晞也将自己的香菇串拿了下来,刚吃了一口,裴令就将剔好的烤肉放到了她面前。
晏晞微怔了下。
他这个人虽然性子冷,但却一向很会照顾人,每次跟他一起出门,她几乎什么都不用操心。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都没变过。
“谢谢。”晏晞低声道了谢,拿起筷子尝了一块肉。
刚开始,她还有点罪恶感,提醒自己烤肉热量太高,不能多吃,可架不住肚子饿,很快便放飞自我了。
反正都已经出来吃夜宵了,还想那么多干什么?
随着烧烤下肚,晏晞整个人都活了过来,这几天在戏里积攒的压抑情绪也一扫而空。
为了避免气氛沉闷,她决定找个话题聊一聊。
思来想去,只有聊拍戏相关的事比较安全,不容易尴尬,还可以交流一下表演经验。
于是她问裴令:“明天的剧本你看过了吗?”
裴令抬起眼,说:“看了一半。”
在光影的映衬下,他的瞳色比平时浅了些,有种温柔通透的感觉,像浸在月色里。
晏晞眼底不自觉染上笑意:“我也只看了一半,第一场是和霍老师的戏……”
她拿了一串新的烤串,顿了顿,又说:“我觉得沈导好像比较喜欢让我们自由发挥,你以前跟他合作电影的时候,他也这样吗?”
裴令道:“电影和电视剧的风格不太一样……”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外间夜色越来越深。
吃到后面,晏晞感觉有点腻,端起茶杯喝了两口茶。
裴令也没再吃了,取过湿毛巾,仔细擦着手。
晏晞看了眼时间,抬头道:“快十二点了,你还吃吗?不吃了的话我们回去吧。”
“走吧。”裴令应了声,擦干净手,将口罩重新戴上。
晏晞拿起手机,本来想付账,却发现裴令已经抢在她前面付了。
晏晞也没多纠结,将手机放回包里,戴上了口罩和帽子,反正离杀青时间还远,有机会回请他就是。
烧烤店旁边没有停车位,所以裴令将车停在了对面一个露天的停车场内。
从店里出来,两人穿过马路往右拐。
月色清凉,春夜的风温柔拂过,仿佛恋人多情的手。
四下里静悄悄的,空气中飘来不知名的花香,晏晞走在裴令身侧,看着天幕上高悬的月亮,内心无比平静。
进组已经一个多月,她就没像今晚这样放松过,甚至……这几年都很少有这样的时刻。
仿佛一切的烦恼都不存在了。
老旧的路灯晕开黯淡的光,影子投在脚下。
两人并肩慢悠悠走着,从背后看去,像是牵手同行。
快到停车的地方时,不远处突然走过来一对小情侣,男孩搂着女孩的肩膀,正说着什么。
晏晞一惊,赶忙转过身,面向裴令,裴令顺势抬手揽住她,将她按在怀中。
熟悉的气息钻入鼻间,晏晞靠在他肩头,隐约听到了心口不规律的跳动声。
她不敢乱动,抓着他的衣摆,手指微微蜷起,连呼吸都放轻了。
过了一会儿,晏晞小声问:“人走了没有?”
裴令揽着她,扫了眼空无一人的四周,说:“还没有。”
晏晞有点无语,这么久了还不走,难道要在这里过夜吗?
她没敢抬头看,只能继续靠着裴令。
额头抵在他凸起的肩骨上,暖热的体温透过布料传过来。
夜似乎更静了。
又过了一会儿,晏晞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没听到说话声,再次小声问道:“现在走了吗?”
她一边问一边小心翼翼抬起眼,朝旁边望去。
那对小情侣已然没了踪影,晏晞又看向另一边,也空荡荡的。
裴令这时才松开她,面不改色道:“刚走。”
晏晞丝毫没怀疑他在撒谎,松了一大口气,从他怀里退出来:“总算是走了。”
原本想着这么晚了不会碰到人,没想到还是差点被发现。
幸好她反应够快。
“我们快走吧。”晏晞环顾一圈,没敢再慢悠悠晃荡,加快了脚步。
裴令跟在她身后,看着夜色下她纤细的背影,眼底隐约闪过一丝笑意。
上车后,晏晞有点儿犯困,靠着座椅眯了一会儿。
裴令安静地开着车,眼角余光偶尔掠一眼她藏在阴影处的侧颜。
到酒店楼下,夜已经深了。
两人一起下车,乘电梯上楼。
楼道里空荡荡的,半点声响也无,地毯绵延向深处,灯光冷冷清清地照着。
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晏晞停下脚步,犹豫了下,转过头,冲裴令笑着说了句:“晚安。”
裴令看着她的眼睛,也轻声回了句:“晚安。”
晏晞最后看他一眼,推门进屋。
关上门的刹那,人像是骤然回到了真实世界里,晏晞怔了一秒,将门反锁,收拾衣服去洗澡。
洗完澡,已经是凌晨一点多,晏晞上床躺下,很快便沉沉睡去。
恍惚中,她又一次梦到了从前。
她和裴令牵着手,走在回家的路上,眉眼间笑意盈满。
当时月色清明,一如此夜。
……-
第二天早起,晏晞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摸过手机翻看热搜,确认没有她和裴令半夜偷偷出去吃夜宵的照片爆出,才放下心来。
又是一天的忙碌。
当晚,晏晞迎来这部剧里她和裴令的第一场亲密戏——
新婚之夜的争执过后,苏衍将长宁软禁在了府中,无论干什么都有人跟着。长宁终于意识到在别人的地盘硬碰硬并非明智之举,于是决定向他求和。她放低姿态,主动让人去请苏衍回房,想借亲近他的机会从他那里拿到出入宫廷的令牌,然而苏衍却似乎没有跟她和好的意思,迟迟未至。
长宁从黄昏等到天黑,心中怅惘,只能自斟自酌,打发时间。
这段剧情长宁是酒醉的状态,为了更好地入戏,找到感觉,晏晞特地让人拿了一小瓶葡萄酒过来,替换掉了原本用来充当“酒”的纯净水。
夜幕落下,宫灯亮起,苏衍终于踏着月色前来。
廊前海棠花开满枝桠,被衣袖无意拂落一瓣,他从花树前走过,抬步入屋。
镜头转到晏晞,她正独自坐在窗边饮酒,双颊泛开红晕,已经有了明显的醉意。
听见声响,她抬起头,看向眼前男人。
灯光映出姣好的面容,她穿一袭绯色的裙,就那样坐着,如云的乌鬓边簪了一朵红色海棠,衬得容颜明艳,不可逼视。
裴令负手而立,平静地看着她,眼底没有一丝波澜:“你今日请我过来,又想算计什么?”
晏晞拿起搁在一旁的酒壶,扶袖斟了一杯酒,递向他:“那晚的事,是我不对,向你赔罪。”
裴令没动,眸色深沉,显然不信她会主动认错示好。
见他不肯接,晏晞放下杯子,轻笑了一声:“既然不信我,又何必过来?”
她的笑里带了一丝自嘲,裴令眸光微动,看她片刻,最终还是走上前,掀起衣摆,在她对面坐下。
晏晞重新端起酒盏,递给他,这回裴令没再拒绝,抬手接了过来。
晏晞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双手执杯敬他,给足了诚意。
裴令盯着她的眼睛,和她对峙了两秒,才喝下自己手里的酒。
他没说话,等着她先开口。
“你我终归是夫妻,你难道想一直这样猜忌防备下去?”晏晞按照剧本说出台词。
“夫妻?”裴令牵动唇角,哂笑一声,嘲讽意味极浓,“原来你还知道,我们是夫妻?”
屋内烛火轻跳了一下,晏晞看着他,突然伸手去碰他的眉眼,神情恍惚。
裴令一把抓住她纤细的手指,轻蹙起眉。
晏晞眼底闪过一丝淡淡的哀伤。
“有时候,我觉得你跟他很像,有时候又觉得不像。”她笑了笑,烛火映照下眼波潋滟,“他从来,不会这样跟我说话。”
裴令抓着她的手,说:“你醉了。”
晏晞没有反驳,仍旧弯唇笑着,她抬起长睫,看向他,眸底映着昏黄灯光,眼尾泛开一点旖旎的红,仿佛三月夭桃。
烛火盈盈,两人无声对视着。
静默中,晏晞鬓边簪的那朵海棠花忽然松落,从他手背上擦过,跌在桌案上。
原定的剧本里是没有海棠花落这一幕的,沈澜觉得这巧合的一幕很有感觉,赶紧加了个花的特写镜头。
根据剧情设定,这个时候苏衍已经隐隐有了恢复记忆的征兆,脑中时不时会闪回一些模糊片段,因此对着眼前难得示弱的长宁,他不受控制地心软了。
在他晃神间,眼前人忽然倾身吻了上来。
唇瓣相贴的刹那,晏晞不由自主地紧张了一下,想要退开重来。
裴令却没给她机会,直接抬手扣住她后腰,反客为主,像从前一样引导着她。
温热的气息侵入唇齿间,久违的感觉如潮水般涌来,让人分不清是戏里还是戏外。
晏晞像是真的醉了,本能地回应着,纤白的手指攀在他肩头。
……
作者有话说:
甜甜的一章~
第四十四章
“卡!”
镜头外响起沈澜的声音。
两人同时停下, 分开来,然而气息却似乎仍纠缠着,藕断丝连。
晏晞不确定自己刚刚的紧张有没有影响到整场戏,转头问沈澜:“过了吗?”
沈澜一边回放镜头一边说:“过了, 这段拍得不错, 等会儿再补个两个镜头就可以了。”
晏晞一愣:这就过了?
转念一想, 这个时候长宁还不知道眼前人就是苏衍,是怀着目的亲近他,紧张和躲闪恰巧符合人物的正常反应。
晏晞起身, 结果可能是酒喝过头了, 脑子真有些晕, 摇晃了一下。
裴令及时伸手, 扶住了她。
沈澜投过视线:“真醉了?”
晏晞摇摇头, 在裴令搀扶下站稳, 抬眸看了他一眼。
这一对视,立刻想起刚刚的吻戏画面,晏晞心头一跳,赶忙敛了视线, 看向别处。
裴令却似乎丝毫不受影响, 仍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甚至还让人倒了杯热茶过来,递给她:“喝杯茶缓缓。”
“……”
晏晞看着他,突然很想问,你的人生难道就没有过尴尬的时候吗?
随后,沈澜让两人补了个在床上的镜头, 今晚的戏就算结束了。
两人卸了妆, 坐车回酒店。
路上, 晏晞想起覃落霜要来探班的事,问他:“你最近这几天,有别的通告吗?”
裴令偏头看她,眼底有探究之色。
晏晞怕他多想,又补充道:“我就是随便问问,不方便说就算了。”
裴令看她两眼,没有回答,晏晞以为他不愿意说,也就没再多问。
谁知,回到酒店,手机上突然跳出一条消息,裴令直接将他最近半个月的行程表发了过来。
晏晞:“……”-
三天后的下午,覃落霜当真来了剧组这边探班。
到片场后,她和晏晞聊了两句就开始四处张望:“裴令呢?你不是说他今天在吗?怎么没见到他人?”
晏晞抱着她送的百合花,往身后看了眼,说:“他还有一场戏,等会儿才能结束。”
覃落霜满脸期待:“终于要见到真人了,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有多帅。”
晏晞笑了笑:“我先去换衣服。”
回到化妆间,晏晞进更衣室换了日常的衣服,又让妆造师将头上繁复的发型给拆了。
覃落霜靠在梳妆台前,看着她整理东西,问道:“你今晚不用拍夜戏?”
“不用,今晚休息。”晏晞收拾齐整,将手机放入包里,“走吧,我们去吃饭。”
覃落霜跟着她往外走,口中道:“裴令什么时候拍完?我今天晚上还能见到他吗?”
晏晞刚想说没关系去酒店见也是一样,裴令就出现在了视线中。
他还是戏里的装扮,一身玄色衣袍,袖口和肩领处都绣有云纹,玉冠束发,眉目冷隽,俨然清贵公子的模样。
看见两人,他脚下顿了顿。
晏晞微微一笑,和往常一样打了声招呼:“裴老师。”
裴令面色温和,随口问:“去吃饭?”
晏晞嗯了声,向他介绍:“这是我朋友,覃落霜。”
覃落霜看着眼前人,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帅得发光,抑制住内心的激动,说道:“裴老师,您好。”
裴令颔了下首,态度礼貌:“你好。”
他将目光转回晏晞身上,晏晞却没多停留,冲他笑了下,拉着覃落霜离开:“走吧。”
覃落霜一边走一边不停回头看,搂着晏晞的胳膊连连感慨:“我现在相信了,裴令真是神颜,难怪当初你会栽在他身上,被他迷得神魂颠倒……”
吃完晚饭,晏晞陪覃落霜逛了逛夜景,然后才回酒店。
到酒店门口时,忽然撞上了小祁,小祁将一袋东西递给晏晞,看起来有点着急:“小晞姐,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个带上去给令哥?”
晏晞伸手接过袋子,微笑应道:“好。”
小祁道了谢,匆匆离开。
晏晞低头看了看袋子里面的东西,有一盒消炎药,还有消肿化瘀的药膏,以及一些棉签之类的东西。
——裴令受伤了吗?
晏晞蹙了蹙眉。
上楼后,她将自己的房卡给覃落霜,让她先进去,然后拎着袋子走到隔壁房间外,敲了敲门。
很快,裴令过来开了门,看见她,眸光微顿了下。
他已经换下了剧里的衣服,现在是日常的穿着,休闲衬衫配长裤,干净清爽,透着几分少年气质。
“你助理让我带给你的。”晏晞将装着药的袋子递给他。
裴令伸手接过。
晏晞忍了忍,没忍住,还是问了句:“你没事吧?”
裴令抬眸看她,淡淡道:“一点擦伤,不要紧。”
今天他拍了两场打戏,估计就是那时候受的伤,晏晞知道自己应该离开了,可脑子却不受控制,又多问了句:“要帮忙吗?”
裴令深深看她两秒,打开门,侧身让她进了屋。
进屋后,晏晞跟着他在沙发上坐下,问道:“你伤到哪里了?”
裴令抬起左臂,将衣袖卷至手肘处,露出外侧的一道擦伤,血迹已经结痂,呈深红色。
晏晞看着那道伤,蹙了蹙眉,拿棉签沾了碘酒,替他消毒,然后再小心帮他上药。
她低着眉眼,神情专注,纤长的睫毛微微翘起,像两把小扇子。
灯光落下,给她镀上一层柔软辉泽。
裴令看着她,幽深的眼底闪过一丝漪澜。
涂完伤药,晏晞抬起头,叮嘱道:“你小心点,尽量别沾到水。”
见没其他事了,她起身出去,回到自己房间。
刚进屋,就撞上覃落霜揶揄的眼神,她躺在沙发上,笑得意味深长:“你这送个东西,还送得挺久的。”
晏晞随口扯了个理由:“我们聊了下明天的剧本。”
“真的吗?”覃落霜满脸写着不信。
“……”
晏晞没理会她,去卫生间洗了个手。
等她出来,覃落霜趴在沙发靠背上,忍不住问:“哎,说起来,你们俩当初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在一起又分了?还是你单方面追他后来放弃了?”
晏晞拿过茶几上的剧本,在一旁坐下。
就在覃落霜以为她又要转移话题或是干脆不回答时,忽然听到一句:“在一起过。”
语气很淡,像是早已释怀。
可低垂的眼睫下,眸色却深浓如墨。
“真在一起过啊?”听了这话,覃落霜立马激动地坐起来,“那后来怎么又分了?”
晏晞翻开剧本,没哼声。
覃落霜观察着她的神情,开始胡乱猜测:“是不是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渣了你?”
“……”晏晞瞥她一眼,有些无奈,“和平分手,没谁对不起谁。”
看他们现在这友好相处的状态,倒确实像是和平分手。
覃落霜还想再问,被晏晞挡了回去:“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去洗澡吧,我看会儿剧本。”
在路上奔波了半天,覃落霜确实有点累,见她不想说,也没再继续追问,起身去收拾衣服。
晏晞垂眸看着手里的剧本,眼底闪过一丝怅惘。
隔天下午,覃落霜便离开了剧组,晏晞没能抽出时间陪她,只能跟她约好杀青后再聚。
……-
四月芳菲谢尽,夏天悄无声息到来,天气一日比一日炎热。
转眼到了六月下旬,《盗骨》的拍摄接近尾声。
接连几天的艳阳高照之后,终于落了一场雨。
骤雨急急而过,天边架起一道绚丽彩虹,晏晞拍完下午最后一场戏,回到休息区,发现工作人员搬了好几箱荔枝在给大家分发。
不用问,肯定又是裴令让人订的。
换了部戏,裴令爱请客的习惯仍旧没变,入夏以来,剧组的水果几乎没断过,有时候晏晞甚至怀疑,他要是片酬低一点,会不会拍一部戏还要倒贴钱。
晏晞先去更衣室换了衣服,出来时潇潇已经拎了串荔枝在等她:“姐,快来吃荔枝。”
晏晞走过去,随手拿了一颗,在化妆台前坐下。
潇潇一边吃着荔枝一边感慨:“跟裴老师拍戏真的太幸福了……”
晏晞看她一脸幸福满足的样子,不由莞尔。
潇潇忽然道:“姐,你和裴老师拍完这部,继续三搭吧?”
晏晞:“……”
二搭就已经绯闻满天飞,还三搭?
正说着,潇潇突然双眼一亮,对着晏晞身后露出一个灿烂如向日葵般的笑容:“裴老师。”
晏晞闻声转头,只见裴令正朝这边走来,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潇潇刚才说的话。
他走到晏晞面前,停下脚步,潇潇估摸着两人有话要说,非常有眼色地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潇潇走后,裴令单手插兜,看着她,冷不丁道:“你想三搭?”
“……”
他果然听见了。
晏晞一阵尴尬,慌忙解释:“她就是随口说说,你别当真。”
裴令未置可否,后腰斜倚着桌沿,扫了眼旁边放的荔枝,还有翻开的一份剧本。
晏晞坐在椅子上,比他矮一截,无端弱了几分气势,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剧本,顺势问了句:“晚上对剧本吗?”
裴令将目光转回她脸上:“我明天请了假,不在剧组,等会儿就走。”
晏晞闻言疑惑:“明天不是你生日吗?”
沈澜早就通知了明天下午放假半天,晚上替他庆祝。
裴令道:“上午有个通告,下午赶回来。”
话音刚落,小祁突然过来了,看了两人一眼,催促道:“令哥,该走了,再耽搁就赶不上飞机了。”
裴令抬起腕表看了眼时间,冲晏晞道:“我先走了,有事打电话给我。”
说完,他没再多聊,和小祁一起离开。
晏晞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怔了怔神。
晚上没有夜戏要拍,晏晞早早回了酒店休息。
翌日上午,裴令不在,沈澜将两人的戏份推后,让晏晞先拍其他戏份。
统共三场戏,中间没出什么状况,不到十一点就拍完了。
天气炎热,晏晞出了一身汗,背上黏黏糊糊的,打算先回酒店洗个澡。
她换下戏服,将头发扎起来,走到外面的阴凉处,等接她的车开过来。
潇潇跟在她身旁,拿出手机看了眼,忽然惊呼道:“姐!”
晏晞闻声转头:“怎么了?”
潇潇:“裴老师有女朋友了,还被人拍到了……”
晏晞脑中一嗡,瞬间愣住。
“你看,刚刚爆出来的。”潇潇直接把手机递到她面前,“这次好像是真的……”
晏晞接过手机,顿了一下,然后才低头去看。
映入眼帘的,是某营销号半个小时前发出的一张动图:
动图背景在机场,裴令戴着口罩从通道里出来,一个年轻女孩走在他身侧,亲昵地挽着他的胳膊,女孩戴着遮阳帽,没有拍到正脸,只隐隐露了半个下巴,轮廓姣好,勉强可以看出是个漂亮小姑娘。
毫无意外,热搜已经爆了:
【卧槽!!!这次是实锤了吧?】
【我看令粉们这次怎么洗[狗头]】
【一觉醒来房子塌了[裂开][裂开][裂开]】
【不愧是令神,生日当天送粉丝一份惊天大礼包,内娱独一份666】
【srds,这也算不上塌房吧?裴令都快三十岁了,早转型成功了,谈个恋爱不是很正常吗?】
【本令粉没觉得塌房谢谢,令哥生日快乐!】
【没觉得+1,祝福哥哥,哥哥生日快乐!】
【心碎的只有灵犀女孩[裂开]】
【呜呜呜我的灵犀夫妇……就这么be了吗?TVT】
【不,我不相信,灵犀夫妇才是真的!!!】
【点开图之前我还以为是晏晞呢,居然不是?那他跟晏晞又是怎么回事?】
【他和晏晞之前那么暧昧,我不信没点什么[狗头]】
【脑残CP粉能不能不要到处ky了?都有大病吧?】
【抱走晞宝,只是合作关系,勿cue……】
……
作者有话说:
上章结尾加了1000字,因为大部分是戏中戏,就补在了上一章,不用再买,小可爱们可以回去看一下~
想了想还是解释一下:这半个月一直在忙去医院的事,出了很多糟心的状况,好不容易解决完,前两天眼睛突然痒,我用水洗了一下,结果就发炎了,又红又肿TVT,再加上卡文写了很多版废稿,所以一直没更……
真的很抱歉,大家可以留评,我发红包补钱给你们~
第四十五章
热搜上各方混战, 吵得天翻地覆,晏晞盯着手机,脑子里一团浆糊。
她心里清楚,她和裴令已经分开五年, 他找新的女朋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当初分开的时候, 她就想过会有这样一天, 可真到这一刻,还是忍不住觉得难过,心口阵阵抽痛, 人仿佛溺在水中, 喘不过气来。
潇潇凑过来问:“姐, 这回应该是真的吧?”
晏晞没接这话, 将手机还给她。
潇潇以为她是默认, 哭丧着脸, 一副塌房人的模样:“他怎么突然就有女朋友了呢……”
晏晞仍旧没接话,也没有去拿自己的手机,沉默地抬眼看向远处。
视线却无法聚焦,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 被日光灼烤得失了真。
潇潇感觉她的反应太过于平静, 不由奇怪:“姐, 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恰巧这时车子过来了,晏晞没回她,向前两步,拉开车门,弯腰上了车。
潇潇跟着上了车, 坐好后, 她看了眼晏晞, 见她神色恹恹,以为她是太累了,便没再多问,低头继续看热搜评论。
评论里,已经有不少人在扒跟裴令在一起的这位小姑娘是谁。
晏晞则继续沉默,侧过脸看着车窗外。
时值正午,烈日当空,光晕强烈,随着车子驶入街道,她感觉头更晕了,胸口窒闷,有种想吐的感觉。
她眯起眼,正准备睡一会儿,潇潇忽然又凑过来小声问:“姐,裴老师是不是有个妹妹啊?”
晏晞重新睁眼,偏过头。
潇潇一边看手机一边道:“我看到有人出来辟谣,说这不是裴老师的女朋友,是他妹妹……裴老师有妹妹吗?”
晏晞眸光微闪了下,裴令是有个妹妹,比他小几岁,随母姓,叫洛明韶。
裴令出道以来,鲜少在人前提及自己的私生活,不仅感情成谜,身世家庭也成谜,即便是多年老粉,也未必知道他有一个妹妹。
晏晞想到什么,拿出自己的手机,找出刚刚看过的那张动图,又放大仔细看了两遍,脸色渐渐变得缓和。
没等她回答,潇潇忽又激动道:“姐,裴老师那边辟谣了,真是他妹妹。”
辟谣微博是裴令工作室发的,一张裴令和洛明韶的背影合照,配文言简意赅:兄妹小聚[花]
热搜再次沸腾了:
【???搞半天又是假的?】
【救命这哥能不能真谈个恋爱?我真的麻了……】
【呜呜呜好羡慕,我也想有个令哥这样的哥哥……】
【啊啊啊灵犀女孩又活过来了!!!】
【啊啊啊我的CP没有be!姐妹们磕起来!!!】
【灵犀夫妇就是最配的!!!】
……
潇潇扬起脸笑得跟朵花儿一样:“雨停了天晴了,我觉得我又行了。”
晏晞看着手机上的消息,也不自觉弯起了唇角——
回到酒店,晏晞让潇潇先去休息,自己收拾衣服,进了浴室洗澡。
擦干头发,她从浴室出来,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晏晞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过去开门。
打开门,只见裴令站在外面,身上穿的仍是机场那件白衬衫,他个子高,挡住了眼前视线。
晏晞以为他要等下午三四点才能回来,不由愣了下:“你回来了?”
话音刚落,一张笑脸突然从他身后冒出,伴随着清脆的女声:“嫂子,好久不见!”
晏晞又是一愣。
出现在眼前的正是刚上过热搜的洛明韶,她的眉眼与裴令有几分相似,面容明艳俏丽,笑起来格外生动,如清晨带露的玫瑰。
见她发愣,洛明韶歪了歪脑袋:“嫂子,你是不是认不出我了?”
晏晞回过神,笑道:“确实差点没认出来。”
晏晞上次见她的时候,她还在念高中,这会儿都五年多过去了,自然变化不少。
洛明韶笑嘻嘻道:“嫂子你倒是没怎么变,还和以前一样。”
晏晞回了个笑,拉开门,让两人进来。
进屋后,晏晞拿杯子给两人倒了水,洛明韶接过喝了一口,问道:“嫂子,你吃午饭没?”
晏晞摇头:“还没。”
潇潇倒是给她买了饭,但她没什么胃口,就先去洗澡了。
洛明韶道:“那正好,我和我哥也没吃,你跟我们一起吧?”
晏晞闻言朝裴令看去,男人站在桌子前,神色淡淡,没有发表意见。
洛明韶看了看两人,放下杯子,故作不高兴:“嫂子,我们都这么久没见了,你连陪我吃顿饭都不肯吗?”
她一口一个嫂子,晏晞有点儿尴尬,看了裴令一眼,小声道:“我现在已经不是你嫂子了,你还是叫我的名字吧。”
声音虽小,但裴令还是听见了,他单手插兜,也瞥了她一眼,神色未明。
洛明韶察觉到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笑笑道:“我叫习惯了,一时忘了改。”
晏晞以前虽然跟她相处时间不多,但关系还可以,不好拒绝她的邀约,于是道:“我去换件衣服。”
她走到衣橱前,从里面挑了条米白色的裙子,进了卫生间。
洛明韶看着她进去,转过头,轻声问裴令:“都这么久了,你还没把人追回来呢?”她挑了下眉,带了点幸灾乐祸的意味,“要不要我帮你?”
裴令看向窗外,没搭理她。
洛明韶撇了下嘴,到时候可别来求她。
少时,晏晞换好衣服,又简单化了个淡妆,戴上口罩和帽子,跟着两人出门。
为了避免被偷拍,她刻意避开裴令,全程和洛明韶走在一起。
下楼后,裴令当司机开车,晏晞和洛明韶坐在后排聊天。
洛明韶这几年一直在国外留学,前两天刚拿到毕业证结束学业,特地赶在今天回国,给裴令过生日。
烈日炎炎,几乎要将路面烤化,约莫一个小时后,车子穿过林荫道,进入一座山清水秀的庄园内。
夏日林木葱茏,满眼绿意盎然,三人下车往里,跟随侍者进了餐厅。
订的包厢在三楼,环境雅致,视野极佳,落地窗正对着不远处的湖泊,阳光照耀下碧波荡漾,碎光闪烁。
落座后,三人点了餐。吃饭过程中,仍旧是洛明韶和晏晞在聊天,裴令默默坐在一旁,几乎没怎么开口,只偶尔搭一两句话。
吃完饭,服务生送了一个生日蛋糕过来。
洛明韶帮忙插了蜡烛,将蛋糕推到裴令面前,笑盈盈道:“哥,生日快乐!”
晏晞看向他,也跟着说了句:“生日快乐。”
裴令对上她投过来的目光,轻轻牵了下唇角。
她上次这样面对面给他过生日,已经是五年前了。
洛明韶对着烛火催促道:“来,许个愿吧。”
裴令可能是觉得这举动太幼稚,没有闭眼许愿,直接吹灭了蜡烛,然后拿过刀,准备分蛋糕。
“……”洛明韶有点无语,“好不容易给你过个生日,你就不能配合一下吗?”
裴令没管她,切下一小块蛋糕,递给晏晞。
晏晞接过,道了谢。
裴令又给洛明韶切了一小块,最后才给自己切。
三人刚吃过午饭,吃不下多少甜食,蛋糕一人尝了两口就没再吃了。
洛明韶看了一眼外面的大太阳,忽然扭脸问晏晞:“晞晞姐,你今天下午还要回片场吗?”
晏晞摇摇头:“不用。”
洛明韶高兴道:“那正好,这边有游泳池,天气这么热,待会儿我们去游泳吧?”
晏晞已经有很久没游过泳了,见她兴致勃勃,便笑着应道:“好啊。”
三人又坐了一会儿,离开包厢,去旁边专门游泳的区域。
到休息间后,洛明韶看了眼手机,对晏晞道:“晞晞姐,你先进去,我回个消息。”
晏晞没多想,将私人物品放入储存柜,拿着泳衣进了女更衣室。
等她换好泳衣出来,一抬头,迎面就撞上了裴令。
他已经脱下了原本的衣服,只穿一条黑色泳裤,上身光裸,宽肩窄腰,腹肌块垒分明,流畅的线条没入裤腰内。
画面冲击力太强,晏晞呼吸一滞,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视线不知道该落在哪里,她抿了抿唇,强迫自己别开眼,故作镇定地看向另一个更衣室:“明韶还没出来吗?”
裴令淡淡道:“她不太舒服,去房间里休息了,等会儿再过来。”
“……”
晏晞有些傻眼,那岂不是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她怎么了?要紧吗?”
“倒时差,睡一觉就好了,不用管她。”
裴令说着,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晏晞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登时更紧张了,下意识并拢双腿,脚趾蜷起,脊背也挺得笔直。
她此时将头发扎了起来,露出弧度优美的脖颈,肩骨白皙精致,如凝霜雪。
裴令顺着她的肩颈往下,扫过她纤细的腰肢,还有笔直修长的双腿,眸光微动了下,很快收回视线,转身朝游泳池走去。
这会儿再逃跑已经来不及,晏晞只能跟着过去。
走到游泳池边,裴令没等她,径直跳入水中,往前游去。
晏晞站在池边,看着水里他矫健的身姿,暗暗给自己打气,他都这么坦然自若了,她也可以做到。
晏晞深吸一口气,踩着台阶下水,往另一个方向游去。
水是温凉的,随着动作不断漾动,晏晞游到尽头,攀着水池边缘站起来。
她抹了下脸上的水,正准备扭头看看裴令在哪儿,身后突然响起破水而出的响动。
熟悉的气息逼近,晏晞转过身,险些撞上男人光裸的胸膛。
她一惊,下意识往后避退,后背紧贴着池壁。
裴令顺势又往前走了一步,修长有力的臂膀撑在她身侧。
距离瞬间拉得更近,晏晞惊愣抬头,仰起脸看他。
裴令的头发已经全湿了,沾水后的五官越发显得深邃,睫羽纤长,下颌线干净利落,有透亮的水珠顺着滴落。
现在的他比起五年前更加成熟,也更加有力量感,每一寸肌肉都散发着危险气息。
属于成熟男人的气息。
作者有话说:
洛明韶:哥,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我来晚啦!眼睛这两天才好一点TVT
祝考试的小可爱一切顺利!-
第四十六章
晏晞喉间一紧, 还想再退,可惜退无可退,只能紧张地抵着池壁,恨不能将自己嵌进里面。
偌大的游泳池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空气沉闷, 弥漫着潮湿的热意。
裴令单手撑着池沿, 低头看着她,漆黑的眸底映出她慌乱的模样:“我有这么可怕?”
低沉的嗓音落下,晏晞越发紧张了, 后背被水池边缘硌得发疼。
她深吸一口气, 梗着脖子假装镇定:“谁让你突然冒出来?吓我一跳。”
裴令看着她湿漉的眼睫和眸子, 迟迟没有退开, 这个距离和姿势, 仿佛将她半圈在怀中。
水在腰间起伏, 轻轻撞击着皮肤,晏晞感觉呼吸困难,背上起了细小的鸡皮疙瘩,仿佛有蚂蚁爬过, 腿也开始发软。
她忽然有些后悔, 为什么要答应明韶过来游泳, 随便找个理由拒绝不就好了?
再这么对着他,晏晞觉得自己可能会缺氧窒息,于是侧过身,避开他往一旁游去。
裴令也没阻拦,闲闲靠着池壁, 看着她露于水面外的蝴蝶骨, 唇角慢慢浮起一点笑意。
等她游出一段距离, 他才跟着游了过去。
一时间,游泳池里除了水声,再没有其他声音。
过了一会儿,晏晞游到另一个地方,重新攀着泳池边缘站起来。
水从肩头洗过,她正要松一口气,扭头却发现,裴令又跟了过来。
晏晞:“……?”
游泳池这么大,你老跟着我做什么?
转念一想,就他们两个人,各玩各的,好像更尴尬。
是她太过敏感了。
晏晞背过身,靠在泳池边,看着他从水中出来,清隽的眉眼,宽肩窄腰,身材比例完美。
这回晏晞没有像先前那样紧张,不过视线在掠及他不着寸缕的胸膛时,还是有些微的不自在。
湿漉的碎发黏在颊边,她抬手拢了下,收回目光,掩饰性地看向身前的水面。
水光粼粼,底下纤细的双腿白得晃眼。
裴令走到她身侧,和她一样转过身背靠着池壁,修长的右手随意搭在池边,跟她的手只隔了一点距离,稍微动一下就能碰触到。
漾动的水面渐渐变得平静,他偏过头,看向她。
他的目光有如实质,像是要戳破她的伪装,晏晞被看得一阵心慌,可又不好再逃开,只能随口扯了个话题打破沉默:“晚上明韶也跟我们一起去剧组吗?”
裴令看着她白净的侧脸,语气温和:“不去,她晚上八点半的机票,回家。”
这句话说完,晏晞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在水里绷直脚尖,百无聊赖地往前踢了一下。
夏日阳光映在水面,如碎金洒落,她微垂着眼,睫毛纤长,湿漉漉的,脸上水光荡漾,明晃晃一片。
裴令也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眼神柔软。
晏晞抬头,看向远处,忽然灵机一动,偏头道:“要不要比一比?”
抬起的双眸清亮,裴令看入她眼底,眸光微闪了下:“比什么?”
晏晞抬手指向对面:“看谁先游到那边。”
裴令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了眼,偏头问:“输了有什么惩罚?”
“没惩罚,就比着玩。”晏晞想了想,“要不,输了的请客吃饭?”
裴令没反对:“可以。”
“那现在开始。”
话音落,晏晞立刻扑入水中,飞快往前游去。
裴令比她稍迟一些,也跟着朝同一个方向游去,两人的身形在水中起起伏伏,拂开水浪。
晏晞飞快游着,眼见就要到达指定的目标处,裴令突然出现在她前面,抢先一步到达了。
他闲闲靠着池壁,看向满脸不甘心的她,唇角微弯:“还来吗?”
晏晞的胜负欲被激了起来,中气十足道:“来!”
于是两人又游回对面。
这一次,晏晞还是落后一步,又输了。
她扶着水池边缘,轻轻喘息着,满脸是水,头发也全湿了,水迹顺着脖颈往下,看起来有点狼狈。
裴令却像个没事人一样,靠在一旁,气息依旧平稳。
晏晞不甘心:“再来一次。”
裴令扫她一眼:“先休息会儿。”
晏晞深谙“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平复了一下呼吸,说道:“不用。”
她伸出手指指向另一个方向,池边摆了一个救生圈,“这次游到那里。”
她正在兴头上,裴令也只能随她。
说完“开始”,两人一同游出。
这次晏晞某足了劲儿,手臂拼命往前划着,不敢有片刻松懈。
裴令始终落后她一点,快到指定地方时,裴令偏头朝她那边看了看,没有再赶超。
晏晞从水里起来,抹了把脸,高兴地朝他挑了挑眉:“这回我赢了。”
所谓乐极生悲,还没等她高兴两秒,右腿小腿突然一阵抽搐。
晏晞扶住池沿,痛得嘶了一声,裴令忙靠近了些:“怎么了?”
晏晞单脚立着,抬起抽筋的那条小腿,皱眉道:“小腿抽筋了。”
裴令闻言也蹙了蹙眉,他忽然倾身,一手揽过她后腰,一手穿过她腿弯,直接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男人的臂膀修长有力,晏晞猝不及防贴紧他结实的胸膛,脑子霎时一懵。
他抱起她,放在水池边,握住她纤细的脚踝:“这条腿?”
晏晞还处在刚刚被他抱在怀里的惊愣中,懵懂地点了点头。
裴令于是握住她的脚踝,替她按捏起小腿来,力度不轻不重,恰到好处。
晏晞看着他干净修长的手指,慢慢红了耳根,虽然刚才只是短暂的一抱,但那一刻肌肤相触的感觉却久久未消。
那种湿漉的、带点儿温凉的触感。
胸腔处升腾起一股燥意,顺着血管蔓延开来。
裴令握着她的小腿按捏了几下,抬眼瞥她:“就两顿饭,值得这么拼命?”
晏晞下意识开口反驳:“不是请客吃饭的问题……”
她不过是一时头脑发热,想赢他而已。
这话说出来有点小孩子气,晏晞不想让他觉得自己这么幼稚,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裴令也没深究,敛了目光,低头继续替她按着小腿。
他的睫毛很长,微微垂着,拓下淡淡的阴影,晏晞盯着他高挺的鼻梁,心头狂跳。
这样的场景实在容易滋生暧昧,晏晞有些受不了,蜷起手指,将腿往回缩了缩:“好了,没事了。”
裴令松开手,抬眼看她。
视线相触,晏晞心更乱了,撑着泳池边缘,重新跳入水中。
裴令虚扶了她一下,询问道:“上去休息会儿?”
“嗯。”
这回晏晞没再拒绝,跟着他游回了下水的地方。
裴令迈出游泳池,回过身朝晏晞伸出手,晏晞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放入了他掌心。
他扣住她纤细的手指,拉她上来。
光洁的地板上很快多出两滩水迹,裴令从旁边的物品台上取过一条白色毛巾递给晏晞,自己又拿了另外一条毛巾,擦拭着身体。
晏晞忍不住偷偷瞟了他两眼,不得不说,他的身材管理真的很强,全身上下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
擦干身上的水之后,他走到里面,按了服务铃,顺便拿出了放在储物柜里的手机。
晏晞也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在一旁的躺椅上坐下,往后一靠。
不一会儿,屋外响起敲门声,裴令过去开门,是服务员送了切好的水果过来。
裴令没让对方入内,接过水果拼盘,转身折回,将白瓷盘子放在晏晞旁边的小茶几上。
盘子里放了好几种水果,晏晞拿过叉子,尝了一小块冰镇哈密瓜。
裴令靠在另一张躺椅上,长腿交叠,回复手机上堆积的消息。
晏晞吃着水果,目光不经意掠过他腰腹处,顿了顿。
他仰面躺着,腰身精瘦,腹肌结实漂亮,人鱼线明显,晏晞控制不住地看入了神。
冷不丁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看什么?”
仿佛一道雷霆落下,她惊惶抬眼,对上一双幽深的眸子。
裴令正觑着她,眼神意味深长。
晏晞耳根微热,慌忙敛了视线。
“没看什么。”她小声强辩一句,没有半分底气。
裴令胸腔震动,轻笑了一声。
晏晞越发羞恼了,干脆别开眼,不再理他。
裴令瞥向她,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垂上,眼底笑意许久未散。
两个人就这样躺着,空气中慢慢滋生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如游丝缠绕,悄无声息钻入心底。
晏晞对着头顶天花板,总觉得他一直在盯着自己,有些心烦意乱,于是勾起身子问:“明韶怎么这么久还不过来?要不要去看看她?”
提及洛明韶,裴令依旧是那副不怎么关心的放养态度:“不用,她睡醒自然会过来。”
“……”
这还是亲妹妹吗?
晏晞无语地瞥他一眼,找不到其他借口离开,只能重新躺回去。
夏日午后,是容易犯困的时候,躺了一会儿,她感觉眼皮有点重,不知不觉便合眼睡了过去。
裴令偏头,看见她安静的睡颜,视线一顿,在她白皙光洁的脸上停留了半晌。
虽然是夏天,但房间里开着冷气,温度并不高,他反身拿了条干毛巾,轻轻搭在她裸露的腰间。
醒过来时,脑子一片混沌,晏晞睁开眼,看着头顶模糊的光影,忽然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茫然感。
外间日光不似先前炽烈,她睁着眼缓和了片刻,神思渐渐变得清醒。
这一觉似乎睡了很久,她扭过脸看向旁边,发现裴令竟然也睡着了。
男人轻合着眼,侧颜俊美,长长的睫毛轻覆在眼睑下方,呼吸平稳绵长。
四下里安静无声,晏晞心底的弦轻轻动了一下,她小心翼翼侧过身,将手背枕在颊边,盯着他瞧了起来。
还是这样好,做什么都不必担心被发觉。
也不用刻意去掩藏情绪。
正想着,房间的门突然被推开,晏晞抬头,只见洛明韶从外面进来。
她应该是洗过澡,换了条浅紫色的裙子,妆容也清淡许多。
“晞晞姐。”她进屋,笑着道。
晏晞忙竖起手指示意她噤声,可裴令还是被吵醒了。他睁开眼,看见洛明韶,抬手捏了捏眉心,从躺椅上坐起来。
“对不起,我睡过头了。”洛明韶走上前,在晏晞对面坐下,冲她道,“这两天因为回国的事我都没怎么睡,困得要命。”
晏晞勾身坐起,拿过搁在一旁茶几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到四点。
“那你还游泳吗?”她抬眼问。
洛明韶摇了摇头:“不想游了,待会儿还要去机场,我们找个地方喝下午茶吧?”
晏晞看向裴令,他也没反对,两人于是起身,去浴室洗澡换衣服-
庄园一楼有专门的茶室,三人要了间临窗的包间。黄昏渐近,日光倾斜,穿窗而入,已经不像开始那么刺目。
窗外种着重瓣桔梗,风过花影轻摇,似一盏盏小灯笼。
茶喝到一半,裴令起身去了洗手间。
见他离开,洛明韶看向晏晞,试探着道:“晞晞姐,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晏晞猜测这个问题可能跟裴令有关,微微一笑:“你想问什么?”
洛明韶一边看她一边小心斟酌着语气:“你当初……为什么和我哥哥离婚啊?”
虽然有所预料,但真问到这件事,晏晞还是微怔了下:“他没跟你说吗?”
洛明韶摇头:“我问过他,他不肯说。”
晏晞垂眸看着手边的茶杯,沉默不语。
不是不愿意说,而是她突然发觉,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洛明韶叹了口气,自顾自又道:“那个时候,他可伤心了,状态也不好,后来还因为拍戏受伤,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星期……”
话未完,晏晞瞳孔一震,猛地抬眼看向她。
“他受伤了?”
作者有话说:
妹妹再次助攻!
第四十七章
第第四十七章
“你不知道吗?”洛明韶对上她震惊的眼神, 有些疑惑,“就在你出国之后没几天,他拍打戏的时候从高处摔下来,不小心撞到了脑袋, 当时还有记者爆料……”
晏晞默然不语, 刚出国的那段时间, 她的精神状态很差,整宿整宿地失眠,经常要靠药物才能睡着, 为了逼自己早日走出来, 她刻意屏蔽了有关他的一切消息, 直到几个月以后才渐渐恢复正常。
“后来我和我妈赶到医院看他, 才知道你们离婚的事。”洛明韶说, “我妈当时还说他, 结个婚跟闹着玩儿一样,说结就结,说离就离……”
晏晞脑中一片混乱,嗡嗡作响, 已经听不到她在说些什么。
她从未想过, 裴令会因为她而难过受伤。
她以为, 分开以后,他会过得很好,功成名就星途璀璨。
他也应该过得很好,他怎么能过得不好呢?
洛明韶看了看她脸上的神情,试探着又道:“其实, 我觉得哥哥还没放下你, 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
正说着, 门被推开,裴令回来了。
洛明韶立马咽下剩余的话,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口茶。
晏晞也抬眼朝他看去。
裴令迈开长腿走到桌子旁,视线掠过两人,说道:“时间不早了,该准备走了。”
洛明韶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快五点了,确实不早了,于是收拾东西起身。
晏晞却因为洛明韶刚才的话,怔怔望着他,忘了反应。
裴令不经意转眸,瞥见她怔忡的眼神,微微一顿。
视线相触,晏晞回神,敛了目光,拿过放在一旁的包,跟着离开座位。
往外走的一路上,她不断朝裴令的背影投去目光,整个人浑浑噩噩,洛明韶和她说话,她也没听进去几个字。
从庄园离开,裴令先送洛明韶去了机场,然后才和晏晞赶往剧组为他庆生的餐厅。
夏季天黑得晚,这个时间,太阳才刚刚落到山间,霞光铺满天际,沿着山峦起伏,仿佛一卷颜色绚丽的油画。
车子穿过夕阳往前,被镀上一层金色的辉泽,男人手搭着方向盘,衣袖松松挽起,露出一截清瘦的手腕,指骨冷白修长。
晏晞坐在车内,看着他冷峻的侧脸,怔怔出神。
洛明韶的话不断在脑海中回响,搅起惊涛骇浪,将尘封的过往击碎——
当年她离开之后,他真的很难过吗?
可是,不应该啊,他明明没有那么喜欢她,那段婚姻对他而言也不过是责任居多,他应该轻易就能释怀才对。
晏晞一遍一遍梳理着往事,企图从那些混乱而遥远的回忆中翻找出她所不知晓的真相-
认真回想起来,她和裴令的婚姻生活真正开始,应该是在他们领证一个多月以后。
当时裴令正在拍一部极其重要的戏,很难请假,所以即便是晏闻过世,他也只回来呆了一天,便又匆匆离开。
而晏晞也因为休学半年,不得不回到学校补落下的课程和作业,两人除了偶尔通个电话,几乎没什么交流,完全不像新婚夫妻的样子。
直到四月下旬,裴令的剧组遇上一些意外,不得不暂停拍摄,他才有了三天假期。
他回来的那天,刚好是周五,晏晞下午只有两节课,下课铃声一响,她便立刻飞奔回了宿舍,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同住的舍友约她周末出去写生,顺便散散心,她笑道:“我这周有事,就不跟你们一起了,下次吧。”
舍友许久没见她笑得这么开心,不由打趣道:“这么高兴,出去约会呢?”
晏晞没否认,笑了下,收拾好东西,风风火火便离开了。
暮春时节,风中飘来淡淡的栀子花香,晏晞脚步轻快地往学校外走,给裴令打了个电话:“我下课了,现在回去,你大概什么时候到?”
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欣喜,仿佛春水乍破。
裴令这时候才刚离开剧组安排的酒店,听见她的声音,也弯了弯唇:“可能要晚上九点以后,你先吃晚饭,不用等我。”
回到家,晏晞先收拾了下房间,然后去洗澡。
洗完澡出来,太阳已经下山,夜幕下灯火璀璨,点亮整座城市。
晏晞坐在阳台上,一边吹着风,一边等裴令回来。
等到八点,肚子实在太饿,她下楼吃了个苹果,暂时缓解了一下饥饿,重新回到楼上。
夜色渐渐变得深浓,一直到将近十点,楼下终于有车灯缓缓靠近,晏晞探头看见,赶忙下了楼。
刚到一楼客厅,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裴令拎着行李箱进来,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晏晞脚下微微一顿,快步走过去,伸手去握行李箱的拉杆。
裴令却避开了,冲她温和一笑:“等久了?”
晏晞摇了摇头:“还好。”
裴令换上拖鞋,推着行李箱往里走,晏晞跟在他身侧,问道:“你还没吃饭吧?我买了饭,热一下就好。”
裴令将行李箱暂时先放在了沙发旁边,挽起衬衫衣袖,说:“我先去洗个手。”
他进了洗手间,晏晞则去厨房将早已买好的饭菜放进微波炉里加热。
裴令洗完手出来,看见餐桌上摆了两副碗筷,不由蹙眉:“不是让你先吃吗?”
晏晞笑了笑:“我之前不饿。”
裴令看着眼前熟悉的笑脸,感觉她的状态比上回见面时好多了,心下微松,没再说什么,拉开椅子坐下。
晏晞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在他对面坐下。
餐厅内灯光柔和,她低头吃着饭,时不时抬眸看他一眼,只觉得心里安定了许多。
父亲去世后,张妈也因为要回家照顾刚出生的小孙子辞职离开了,整个房子变得冷冷清清的,一点人气都没有。
今晚他过来,才终于有了点变化。
吃完饭,裴令帮忙收拾了桌子,拎着行李箱和晏晞一起上楼。
到了楼上客厅,晏晞终于后知后觉地紧张起来,虽然已经领证快两个月,但裴令还没有正式搬过来和她一起住。
今晚,算是他们同居的第一夜……
裴令停下脚步,握着行李箱拉杆,似乎在等她安排。
晏晞短暂地迟疑了一下,假装镇定,领着他进了主卧。
房间里刚打扫过,干净整洁,床上的被单也是新换过的,颜色清淡,床头并排摆着一对双人枕。
晏晞越发觉得不自在了,藏在拖鞋里的脚趾不自觉拱起,裴令看起来倒是比她淡定,扫视一圈,偏头问她:“衣服挂哪里?”
晏晞耳根烧了起来,走进卧室连通的衣帽间。
她将衣橱门打开,没敢看裴令的眼睛,轻声说:“上衣你挂这里就好。”
衣橱里面散着淡淡的木质清香,还挂了几条她常穿的裙子。
裴令蹲下.身,打开行李箱,将里头的干净衣服拿出来。
晏晞站在旁边,感觉这样干看着有点尴尬,于是道:“我帮你整理吧。”
本以为裴令会拒绝,谁知他看了她一眼,竟主动将衣服递到她手上:“好。”
晏晞接过他递来的衣服,一件一件替他挂好,耳根的热意渐渐蔓延到了脸上。
两人没有说话,空气中似乎有什么在流动。
整理好衣服,裴令将行李箱放到一旁,拿上睡衣和洗漱用品,说道:“我去洗澡。”
晏晞轻“嗯”了一声,目送他出了衣帽间。
很快,浴室内响起哗啦水声,晏晞心乱如麻,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重新打开衣橱,挑了套睡衣换上。
长衣长裤,看起来没有半点出格。
换好之后,她没在房间里呆着,推开玻璃门,走到阳台上透气。
夜空广袤,凉风轻柔风过,将她脸上的燥热吹散了些。
过了许久,屋内传来开门的动静,晏晞深吸一口气,转身回到屋内,刚好撞上裴令从浴室出来。
他换了一套黑色睡衣,领口微敞,露出冷肃的脖颈和锁骨,脸上沾着水汽,头发也湿漉漉的,额前碎发漆黑,还在往下滴水。
这还是晏晞第一次看他穿睡衣的样子,呼吸不由一滞。
裴令也停下,抬眸看向她。
短暂对视一眼,晏晞有些慌乱地挪开视线:“我拿吹风机给你。”
她说着与他错身而过,匆忙进了卫生间,从墙柜里拿出吹风机,出来递给他。
裴令伸手接过,插上插头,在沙发上坐下,开始吹头发。
屋内响起嗡嗡的声音,深夜里格外明显,晏晞感觉有点喘不过气来,转身又进了卫生间。
她站在洗漱池前,看着镜子里自己泛红的脸,打开水龙头,用冷水轻轻拍了拍,在心里给自己打气:镇定点!
磨磨蹭蹭了好半天,晏晞才洗漱完出来,此时裴令已经吹干了头发,正坐在沙发上,低头看着手机。
听见响动,他转过了头,晏晞对上他幽深的眸子,忍不住又开始紧张起来。
裴令放下手机,从沙发上起身。
两人相隔几步站着,看了看彼此,都有些局促,晏晞更是悄悄蜷起了手指。
灯光无声洒落,房间里静得落针可闻。
尴尬地沉默片刻,最后是裴令先开了口:“不早了,睡觉吧。”
晏晞胡乱嗯了声,掀开被子上床,坐到了里侧。
裴令跟着走过去,也上了床。
床铺微微一陷,他一上来,晏晞就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沐浴乳香,清爽干净,是她常用的那种味道。
两人同时偏头,眼神再次撞上,晏晞心跳得飞快,仿佛要从胸口蹦出。
停顿一秒,她迅速收回目光,躺了下来,将被子规规矩矩拉到肩头。
裴令看了一眼她白净的面庞和微微颤动的睫毛,征询她的意见:“我关灯了?”
晏晞双手抓着被子,低低应道:“嗯。”
裴令抬手按下开关,随后也躺了下来。
整个房间陷入黑暗中,晏晞睁开眼,感觉两人的距离拉近了些,气息仿佛就在耳畔。
晏晞不由绷紧了身体。
谁知等了半天,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
因为绷得太久,晏晞有点不舒服,忍不住动了下手脚。
结果这一动,不小心碰到了身侧人的腿,她僵了下,赶忙挪开脚。
裴令却被惊动,侧过了脑袋:“怎么了?”
晏晞忙道:“没事。”
实际她一脸的慌乱,幸好有黑暗可以掩饰。
又是片刻的安静,就在晏晞想要松一口气时,被子突然窸窸窣窣动了动。
一只修长温热的手伸过来,摸索着握住了她的手。
晏晞登时僵住,神经紧绷,整个人成了块木头。
察觉到她的僵硬,裴令松了松力度,安抚道:“别怕,我没想做什么。”
晏晞另一只手揪紧床单,口齿不清地“哦”了一声。
顿了顿,她又小声反驳:“我没怕。”
她只是有点紧张而已。
裴令握着她的手,没再有其他举动,轻声说了句:“睡吧。”
晏晞的心跳渐渐平稳下来,她蜷起手指反握住裴令的手,再偏头时,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黑暗中,呼吸绵长。
剧组拍戏没日没夜,他估计是太累了。
晏晞轻轻呼出一口气,侧过身,感知着他的气息,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本来这章前两天就写完了,结果我管不住手,改了个情节,又推翻重写了TVT,对不起大家~
第四十八章
第二天上午, 吃过早饭,晏晞陪着裴令去了他之前租住的房子,将他的东西全都搬了过来。
看着衣橱里两人放在一起的衣服,晏晞有种心被填满的感觉, 忍不住弯起了唇角。
搬家是个体力活儿, 安置好一切, 已经是下午三点。
两人休息了会儿,一起在书房呆着,裴令看他从剧组带回来的剧本, 晏晞则完成学校布置的作业。
窗外日影渐渐倾斜, 约莫一个小时后, 裴令抬起腕表看了眼时间, 问晏晞:“晚上想吃什么?”
晏晞从电脑前抬头:“这么早就吃饭吗?”
裴令合起剧本起身:“先去买菜。”
晏晞闻言双眼一亮:“你要做饭?”
裴令“嗯”了一声, 将剧本放到书桌上。
晏晞想起他上回的厨艺, 立刻对晚饭充满了期待:“我跟你一起去。”
她保存好文档,站起来,快步出了书房,回到卧室, 换了件衣服。
裴令倚在门边等她, 唇角含笑, 神情温和。
两人一起下楼,临近黄昏,日光开始变得柔软,轻落在发间。
走出大门下台阶时,晏晞看了看裴令, 鼓起勇气牵住了他垂在身侧的手。
裴令回过头, 对上她清亮的眸子, 笑了下,反过来也握住了她纤细的手指。
晏晞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唇角微翘,顺势靠得更近了些。
到超市后,两人先挑好了食材,然后推着小车到生活区,准备添置一些毛巾牙膏之类的生活用品。
逛着逛着,晏晞突然不经意瞥见了旁边货架上摆着的四四方方的小盒子。
她目光一顿,下意识去看裴令。
裴令先是碰上她的眼神,随后才注意到货架上的东西。
晏晞迅速挪开视线,就在她低头时,裴令忽然抬起胳膊,伸手拿了几盒扔进小推车里。
晏晞没想到他会拿,登时脸一热,只能假装什么也没看见,推着车子继续往前。
裴令跟在她身侧,问她:“还有什么没买的吗?”
晏晞垂着眼不敢看他,胡乱应道:“差不多了。”
裴令看着她头顶的发旋,无声笑了下:“走吧,去结账。”
回到家,裴令便进了厨房,开始准备晚饭,晏晞想帮忙,却遭到拒绝:“你去客厅看电视,饭好了我叫你。”
晏晞不想一个人呆着,执意道:“我不干别的,帮你洗菜总可以吧?”
见她坚持,裴令也没再反对。
晏晞拿了一把小青菜,在水池边择着,时不时抬头看一眼他忙碌的身影。
窗外暮色四合,天很快便暗了下来。
吃完晚饭,两人踏着皎洁月色,在小区内散了散步,九点左右才回家。
洗完澡上床躺下,差不多十点半。
今晚晏晞镇定了许多,没再像前一晚那样紧张,她想起刚刚洗澡前裴令接到了经纪人的电话,转过脸问他:“先前你经纪人打电话给你,是有什么新通告吗?”
裴令也偏过头朝向她这边:“不是,他让我后天上午回公司一趟。”
晏晞“哦”了一声,又问他:“那你什么时候回剧组啊?”
裴令道:“后天下午两点的飞机。”
也就是说,他们只剩明天一天时间,下次再见,估计要等到他这部剧杀青了。
晏晞突然有点惆怅,忍不住侧身,往他那边靠了靠:“那你明天没别的安排吧?”
“明天没安排。”裴令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眸光微动了下,“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们出去走走。”
晏晞想了想,说:“我知道明天下午有个画展……上午去水族馆,下午去看画展,你觉得怎么样?”
卧室里的灯未关,光落下来,映得她眼眸清亮,像倒映着星河。
裴令看着她的眼睛,牵唇道:“好。”
晏晞眉眼一弯,立刻高兴起来,又往他那边挪了挪,脸几乎要挨到他的肩膀。
“那我们明天早点起来……”
两个人的枕头紧挨着,她说话的时候,气息似有若无地拂过他颈间。
裴令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白皙脸庞,眸色渐深,仿佛染了浓墨。
他没再接话,只是看着她,目光沉沉。
晏晞本来还想说什么,突然撞上他深杳的视线,不由一顿,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这个眼神带着温度,像是夏日的阳光,落在她身上,一寸一寸黏着皮肤。
空气渐渐变得灼热,仿佛有炉火在烘烤,暧昧也在无声中悄然滋生,似一张大网,将两人网住。
胸腔处传来剧烈的跳动声,晏晞静静和他对视着,感觉口干舌燥,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动了下胳膊,想挪开一点距离,裴令却突然翻过身,覆在了她上方,双臂撑在她肩膀旁边。
男人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脸上,晏晞揪紧被单,愣愣看着他沉黑的眸子,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已经低头吻了下来。
……-
往事随着夕阳一点一点消散在群山之后,暮色从四面八方合拢过来,晏晞回过神时,车子已经停在剧组订好的餐厅外。
身旁想起啪嗒声,是裴令解开了安全带。
晏晞看他一眼,暂时敛了纷杂的思绪,也解了安全带,跟着他下车。
两人走到包厢门口,推门进去。
里头一片热闹,沈澜和剧组其他人都已经到了,正坐在一块儿在聊天,中间的桌子上摆了一大束鲜花。
沈澜不知道裴令中午就回了酒店的事情,看到他和晏晞一起进来,有些奇怪:“你们两个怎么一起来了?”
晏晞笑了笑,解释说:“出门的时候刚巧碰上了。”
裴令瞥了她一眼,没有戳穿她的谎话。
沈澜也没多想,招呼两人入座,开始吃饭。
晏晞坐在裴令旁边,心事重重,时不时走神,对着一桌子菜,几乎没怎么动筷子。
等到晚饭吃得差不多,服务员将早已准备好的蛋糕推了出来。
晏晞分到一块,仍旧只尝了两口就放下了勺子,目光不自觉地落到裴令身上。
包厢内灯光柔和,给她添了一层滤镜,衬得肌肤细如白瓷。
裴令正在和沈澜说话,眼角余光瞥见她心神恍惚的模样,轻微地蹙了一下眉。
过了一会儿,他低声同沈澜说句什么,然后出了包厢。
走的时候,他没有朝晏晞那边看一眼。
晏晞以为他是去洗手间,怔怔望着他离开,没有跟上去。
须臾,搁在一旁的手机突然震动一声,跳出一条消息:【出来。】
是裴令发来的。
“?”
晏晞愣了下,不明所以,但还是和沈澜打了声招呼,起身出了包厢。
到楼道里,她看了看左右,没见到裴令的身影,不由奇怪。
这时手机上又蹦出一条消息:【楼下】
晏晞更加疑惑了,回了个“?”过去。
裴令没回复,晏晞一头雾水,只能乘电梯下楼。
走出餐厅,就见裴令站在不远处的路边,单手插兜,姿态闲散地等着她。
月色清明,映出他颀长的身影,白色衬衫被夜风微微拂动,似一抹清冷的雪,飘入眼中。
晏晞走过去,靠近了,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她抬眼看着他,无端有点儿紧张:“怎么了?”
裴令的目光从她脸上扫过,淡淡道:“回酒店。”
晏晞又是一愣:“怎么突然就回去?沈导他们还没走……”
裴令斜眼瞥她:“不舒服还强撑什么?”
从先前送走明韶,她就一直心神恍惚,没什么精神,却偏要强撑着,不肯找借口离席。
晏晞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心下起了一丝漪澜,抿了抿唇道:“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今天是你的生日……”
话未完,小祁就开着车过来了,停在两人面前,降下车窗。
“令哥,小晞姐。”
裴令拉开车门,示意她上去。
晏晞不好再纠结,只得弯腰上了车。
裴令替她关上车门,随后绕过车身,从另一侧上车。
晏晞系好安全带,看了他两眼,心底五味杂陈。
她忽然有些相信明韶之前说的话了,若只是因为责任和同情,又何须这样事事关心,体贴细致到这种程度?
仔细想想,很多时候他对她的照顾确实已经过了那条线,只是她刻意忽略了而已。
以往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晏晞怔怔坐着,心口一阵窒闷难受。
如果明韶说的都是真的……那自己当年,究竟做了些什么?
车窗外,路灯不断往后退,连绵成线,如流星划过。
到了酒店楼下,晏晞仍靠在座椅上发怔,裴令推开车门,偏头提醒道:“到了。”
晏晞这才回过神,跟个木偶一样随他下车,进入酒店,乘电梯上楼。
裴令送她进屋,看了看她的脸色,温声叮嘱道:“早点休息,实在不舒服,明天早上请个假。”
说完,他转过身,准备回自己房间。
晏晞看着他,忽然有种冲动,想问问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她未经思索,下意识叫住了他:“裴令。”
裴令脚下一顿,回过头看她。
晏晞撞入他幽深的眸子里,心慌了一下,话到嘴边,却没能说出口。
时过境迁,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现在回头再问,又有什么意义呢?
难道时光还能倒流吗?
裴令看着她,眼底浮起探究神色:“有事?”
要知道她平常都是一口一个裴老师,客套得很,鲜少会这样直接叫他名字。
晏晞纠结再三,咽回到嘴边的话,笑了下:“没什么,谢谢你送我回来,你也早点休息。”
她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让裴令越发狐疑了,他直直望着她的眼睛,眸子幽深,似乎要看入她心底。
屋内安静,只有他们两个人,晏晞担心他察觉到什么,笑着又补了句:“晚安。”
裴令微微蹙眉,总觉得她今晚不太对劲,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回了句“晚安”,转身离开。
晏晞送他出去,看着他的背影,怔神片刻,怅然垂下眼,返回屋内。
窗外,天幕广袤,星辰点点,似碎钻洒在了丝绒布上。
当晚,晏晞毫无意外又失了眠,直到后半夜才入睡。
……——
翌日,依旧是个艳阳高照的大晴天。
裴令早起出门,路过晏晞的房间,隐约听见里面有动静,想起昨晚她的反常,过去敲了敲门。
很快,门从里面被打开,潇潇看见他,立马露出一贯的灿烂笑容:“裴老师,早。”
“早。”裴令颔了下首,看向里面,“方便进去吗?”
“方便!”潇潇拉开门,侧身让他进屋。
晏晞刚对着镜子梳好头发,见他进来,稍稍意外了下。
虽然他们平常基本都是一起去片场,但如果他起得早了些,通常都是在楼下等她,不会刻意过来敲门。
他穿着白色衬衣,身姿挺拔,清朗如春日朝阳。
“马上就好了。”晏晞以为他是等得不耐烦了,过来催她,加快了速度。
裴令看着她不施粉黛的白净面庞,并未催她,只是问道:“上午要不要请假?”
晏晞这才知道他来的目的,笑了笑说:“不用,我没生病。”她拿上扔在桌子上的遮阳帽,往玄关处走,“走吧。”
见她脸色正常,裴令放了心,和她一起下楼,坐车去片场。
今天上午全是外景戏,随着日头越来越高,阳光也越来越炙热,几乎要将人烤化。
临近正午,晏晞穿着厚重的戏服,顶着大太阳拍完最后一场戏,险些中暑昏过去。
吃完午饭,她没顾得上休息,忍着头晕和胸闷想吐,拿着剧本敲开了裴令房车的门。
裴令开门让她进来,见她脸色发红,人也软绵绵的,蹙眉问:“中暑了?”
“没有。”晏晞摇摇头,脚步虚浮地往里走了两步,“我来找你对一下下午的这两场戏……”
裴令直接将她手里的剧本抽走:“你先睡半个小时,等你睡醒了,我再陪你聊。”
晏晞抬眼,对上他不容置喙的严肃表情,也没强撑,说道:“那你也睡会儿,我们睡醒再聊。”
她说着准备转身回自己的车上,裴令却拦住了她,将一条薄毯递给她:“就在这里睡吧。”
外面太阳大,晏晞也不想跑来跑去耽误时间,没有拒绝他的好意,接过毯子,在一旁的沙发上躺下睡了。
她入睡很快,脸上有明显的疲惫之色,长而卷的睫毛轻覆在眼睑下,透着几分乖巧。
裴令收好剧本,转头看见她熟睡的模样,目光顿了顿。
他在旁边坐下,看了她一会儿,替她将毯子盖好,也合眼睡了。
晏晞这一觉睡得很沉,醒过来时,只见裴令坐在一旁,安静地翻着剧本,指骨修长。
他靠着沙发,睫羽低垂,侧脸如冷玉一般,有种不可亵渎的孤清感,晏晞晃了下神,以为仍在梦中。
裴令察觉到动静,偏头看她:“醒了?”
晏晞脑子还有些混沌,撑着沙发坐起来,问道:“几点了?”
裴令看了眼时间,说:“差几分钟到两点。”
“我睡了这么久?”晏晞忙坐直了,“你怎么也不叫醒我?”
“时间还早,不用着急。”裴令起身,从小冰箱里拿出一杯柠檬茶,插好吸管递给她。
“谢谢。”晏晞接过茶,轻抿了一口,拿过自己的剧本,“我们开始吧。”
见她着急,裴令也没再耽搁,坐到她旁边,和她对起了戏。
两场戏过完,竟然还有余留时间,晏晞正犹豫要不要下车回自己那里时,裴令又拿了一盒洗净的樱桃递给她。
晏晞看他一眼,犹疑着接过,樱桃红艳艳的,带着水泽,鲜艳欲滴,与她去年夏天送他的那半盒一样。
晏晞心下微动,不由又想起昨天洛明韶说的话,之前沉浸在剧情里还好,现在这样和他独处,许多的念头便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裴令重新在她旁边坐下,撞见她看向自己的怔忡眼神,问道:“不想吃这个?”
晏晞忙摇头,拿了一颗樱桃放入嘴里,将核吐出来。
裴令靠在一旁,静静看着她,目光落在她嫣红双唇上。
晏晞抬起头,将樱桃递到他面前:“你不吃吗?”
裴令伸手,也拿了一颗,樱桃在他冷白的指尖显得越发红艳了。
晏晞看着他,思绪胡乱飘着,忽然记起一件事:“对了,我昨天比输了,还欠你一顿饭,你什么时候方便?”
裴令没想到她还记着这事,抬眼瞥向她,本想说算了,话出口前又改变了主意:“什么时候都可以,你决定吧。”
晏晞想了想说:“要不就今天晚上?正好今晚没安排夜戏。”
择日不如撞日,这部戏就快杀青了,再拖未必还有合适的机会。
裴令颔首:“好。”
话音刚落,外面突然响起敲门声,伴随着潇潇提醒的声音:“姐,该去化妆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晏晞从沙发上起身,将樱桃盒子递给他,“我去化妆了。”
裴令抬手接过,站起来,从旁边拿了盖子盖上,重新递还给她:“带过去吧,下午天气热,休息的时候可以吃。”
晏晞抬眸看了看他,最终没有拒绝,抱着樱桃盒子转身,打开了房车门。
炽烈的阳光裹着热浪涌过来,劈头盖脸将人淹没,晏晞被刺激得眯了眯眼,缓步走下楼梯。
裴令跟在她身后出来,绿荫深处蝉鸣声断续,两人重新回到了嘈杂的世界中。
仿佛刚刚的独处 ,不过是在夏日午后偷了一段悠闲时光。
……
下午的戏大部分在室内,没那么晒,拍得也比较顺利,最后一场戏拍完,刚好过六点。
晏晞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正准备和裴令去化妆间换衣服卸妆,沈澜突然过来通知两人,晚上要补夜戏。
拍夜戏的话,还得提前赶回来重新做妆造,晏晞感觉时间有点不够用,于是和裴令商量:“要不我们改天再约?”
裴令看了看她,刚要开口,剧组的一个工作人员突然小跑着过来。
“裴老师。”
她先跟裴令打了声招呼,然后转向晏晞:“小晞姐,那边有个人说是你的朋友,过来探班……”
探她的班?
晏晞循着工作人员所指的方向抬眼望去,果然看见远处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日影昏黄,男人穿一件浅蓝色衬衫,长身玉立,眉眼温润,在不远处看着她,脸上笑意温和。
晏晞愣了下,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
“青泽?”
作者有话说:
真正的男二上线,岑青泽,不记得的小可爱指路33章~
来晚了,结尾卡了好久TVT——
安利基友随以的现言甜文《夏日沉溺》:
【喜欢,是被反复打脸】
她是行事剑走偏锋,性格古怪难以琢磨的文物修复师;他是演技口碑担当,传言低调斯文不败类的影帝。
初次见面。
恽仪:“其实……我是古穿今。”
盛怀津:“……有病。”
经纪人擅作主张牵红线,一朝没牵好,引出轰动娱乐圈的绯闻——
盛怀津不好男色,绯闻对象竟是修复师恽仪!
安稳日子没过几年,如今又被搅得天翻地覆。
恽仪气急败坏:“喜欢他?除非我脑子坏掉了。”
她说,她什么都没有,只是一个文物修复师。
他说,他什么都有,只差一个爱人。
一年后,盛怀津求婚成功,与恽仪婚礼办得低调却不失浪漫。有采访问他,人间须臾数年,最爱什么。
他说,我太太。
*她对我不屑一顾,所以追得很辛苦
*也许世界上也有五千朵和你一模一样的花,但只有你是我独一无二的玫瑰。——《小王子》
*文物修复师vs明星(无原型)
第四十九章
“青泽?”
愣怔片刻, 晏晞回过神,确认自己没有看错,满脸欢喜地跑了过去。
裴令则在看到那人的瞬间冷下了脸。
“你怎么会在这里?”晏晞跑到岑青泽面前,惊讶道。
岑青泽看着她清亮的眸子, 含笑道:“回国谈个合作, 顺便过来看看你。”
晏晞:“那你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岑青泽挑了挑眉:“说了还有惊喜吗?”
晏晞一乐, 眼弯成了月牙,夕阳映照在她通透的眸底,熠熠生辉。
岑青泽抬起腕表看了眼时间, 问她:“吃晚饭了没有?”
晏晞摇摇头:“还没, 刚下戏, 正准备去吃。”
岑青泽抬起腕表看了眼时间:“不早了, 快去换衣服, 我带你去吃饭。”
晏晞刚要应好, 忽然想到自己和裴令的约定,转过头朝身后看去,结果却发现他已经和小祁往另一边去了。
先是加夜戏,现在岑青泽又来了, 看来她今晚注定没法请他吃饭。
岑青泽顺着晏晞的视线掠了眼, 瞥见裴令的身影, 唇角扬起一抹揶揄的笑:“怎么,和我去吃饭还得跟他报备?”
晏晞忙收回目光:“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和他晚上还有夜戏要拍,我不打声招呼就走,万一他待会儿想找我对剧本怎么办?”
“哦?”岑青泽笑觑着她,似是不信。
“……”晏晞懒得跟他解释, “你在外面等我, 我换好衣服就过来。”
她说着就要跑回化妆间, 被岑青泽拦住:“算了,既然你晚上还有戏要拍,就别去外面吃了,我让司机买了饭送过来,免得耽误你。”
这么点时间确实不够她跑来跑去地折腾,晏晞想了想,问他:“你这次回国呆多久?”
岑青泽道:“半年左右吧。”
“这么久?”晏晞有点意外,“那等这部戏杀青了,我再好好请你吃顿饭,给你接风洗尘。”
岑青泽笑:“好,我等着。”
晏晞匆匆跑回化妆间,换了日常的衣服,收拾齐整出来时,撞上了裴令和小祁。
他的脸色比之前冷了许多,晏晞犹豫了一下,还是笑着上前,和他解释:“青泽来了,我陪他吃个饭……”
裴令一脸冷漠,仿佛在说:“与我何干?”
他和岑青泽以前见过面,晏晞看他态度冷淡,估摸着他大概是不记得了,也没再多言,笑了下,越过他快步走远。
裴令看着她的背影,面色更冷了,仿佛笼了一层冰霜。
“令哥,那是小晞姐的男朋友吗?”小祁在一旁好奇问道。
话音一落,就对上了裴令冷得可怕的眼神,小祁一个哆嗦,立马闭上嘴巴,假装自己什么也没说。
裴令冷冷瞥他一眼,抬步往前,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和岑青泽以前确实见过面,而且还不止一次。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晏闻葬礼那天。
当年晏闻过世时,裴令正在剧组拍戏,得到消息后,他只能一边打电话里安慰晏晞一边去跟导演请假。他那时候还不红,只是个小糊咖,远没有今日的名气和地位,又在进组前耽搁了不少时间,所以跟导演磨了许久才争取到两天的假期。
更难办的是,当时剧组的取景地在某个偏远山区,因此等他风尘仆仆赶回去时,已经是晚上,前来悼唁的宾客们差不多都已经散了。
春寒料峭,月色稀薄。他踏入殡仪馆,只见晏晞一身黑衣站在灵堂前,身姿纤细单薄,胸前别了一朵白花,仿佛风吹即到。
一个年轻男人陪在她身侧,低声安慰着她。
听见脚步声,晏晞和那男人同时转过了头。
灯光映出晏晞苍白的面庞和通红的双眼,他快步走过去,轻轻搂住她,心下歉疚:“对不起……”
晏晞靠在他肩头,哽咽了下,险些再次落泪。不过她很快稳住了情绪,从他怀里起身,向他介绍旁边的男人:“这是我阿姨的儿子,岑青泽。”
裴令看向他,主动伸手问好:“你好。”
“你好。”岑青泽微微一笑,伸手回握,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两眼。
少时,裴令给晏闻上了香,晏晞见时间不早了,强打起精神,想送岑青泽去酒店。
裴令自然不可能让她去,扶她坐下休息,接过了送人的任务。
路上,裴令和岑青泽聊了几句,得知他妈妈与晏晞的母亲沈语婳是闺中密友,他与晏晞自幼相识,算她半个哥哥。岑家早些年就在国外定居了,所以他和晏晞也有好久没见了,这次是听闻晏闻过世,担心她一个人撑不住,才特意赶过来。
末了,岑青泽看着他,有些意外地说了句:“没想到她会这么早结婚。”
听见这话,裴令敏锐地产生了一丝危机感,不过也没想太多,毕竟他和晏晞结婚已经是事实。
葬礼结束后的第二天晚上,裴令不得不匆忙返回剧组,而岑青泽则留了好些天才离开。
裴令再见到他,是半年多后,晏晞出国的那天。
那年夏天,裴令因为一部剧大火,一跃成为当时炙手可热的新晋小生,身价水涨船高,片约不断。这个时候,晏晞突然和他提出了离婚,他挽留无果,最终只能答应。办完离婚手续之后,他便开始没日没夜地拍戏和赶各种通告,企图用工作来麻痹自己,压住所有情绪。
晏晞走的那天下午,他刚好在市内在参加一个品牌活动,他知道她要出国留学,也知道她的航班时间,只是一直隐忍,逼自己忘掉这件事。
然而,就在活动落幕那一刻,他还是没能忍住,不顾晚上的饭局,匆匆离场,开车往机场赶去。
甚至,他忘了跟任何人打招呼,期间穆声打电话过来责问,他也只是以一句“有事”敷衍,随后便果断挂掉,不再理会。
出道的这些年,他给人留下的印象几乎都是敬业认真、自律隐忍,那是他唯一一次失控。
晚光绚烂绮丽,笼罩住整座城市,纵横交错的高架桥上,车水马龙。他穿过喧嚣拥挤的车流,争分夺秒地往前冲着,几次都险些撞上路边的护栏。
终于到了机场外,他下车,急匆匆往里,脑子里全是挽留她的话。
他想跟她说,如果她不开心,他以后可以少接一点戏,多空出时间回来陪她;如果她想出国学习,换个环境,他也可以等她回来……
遗憾的是,这些话,他最终也没能说给她听。
赶到候机厅内时,乘客们正陆陆续续在过安检,他焦急地跑过去,一眼就在人群中找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晏晞已经穿过了安检通道,而她身边,还陪着一个人,那人赫然便是岑青泽。
他微微侧着脸,不知道和她说了句什么,晏晞被逗得一乐,露出一抹粲然笑容,仿佛雨后朝阳。
那样的笑容,他已经许久未见。
裴令脚下一顿,整个人如被冰雪浇头,差点脱口而出的一声“晞晞”卡在了喉间。
他呆立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两人说说笑笑拐向另一条通道,消失在视线中。
……-
晏晞带着岑青泽去了自己的房车上,司机很快买了饭送过来,两人坐下边吃边聊。
“你应该提前跟我打声招呼的,这样我也好跟导演请假……”
晏晞顿了顿,疑惑道:“你怎么突然要在国内呆半年,是有什么事吗?”
岑青泽道:“公司在国内这边的市场拓展不太顺利,我过来处理一下。”
晏晞哦了一声,了然地点点头。
“你呢?”岑青泽反过来问她,“现在怎么样?”
“挺好啊!”晏晞捏着勺子,喝了一口汤,扬眉笑道,“难道你不知道,我已经是当红小花了吗?”
“知道你很红,路上还看到你广告海报了。”岑青泽笑了笑,忽然话锋一转,“那你跟他……现在是复合了?”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裴令,晏晞呛了下,忙否认:“当然没有,我们现在就是一起合作的同事,其他什么关系都没有。”
“还嘴硬?”岑青泽斜眼觑她,“你当初非要回国,就算不全是因为他,至少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
“……”
晏晞垂下长睫,没再反驳,眼底投下淡淡的阴影。
看她这副模样,岑青泽不由啧啧道:“你到底看上他什么了?这么久了还念念不忘?”
晏晞仍旧没说话,沉默地咀嚼着嘴里的菜。
毕竟是私人感情,她不愿意聊这个话题,岑青泽也没再多问,转而说起其他:“你什么时候杀青?”
晏晞抬头道:“还有十来天吧。”
“那快了,我等着你回去请我吃饭。”
晏晞闻言一乐,重新露出笑容:“放心,不会赖账的。”
吃完晚饭,两人聊了会儿天,岑青泽便离开了剧组,他明天有个重要会议,没法在这里多呆。
晏晞送他上了车,匆忙回到化妆间,换了剧里的衣服,让化妆师给自己重新做妆造。
此时裴令已经补好了妆,正坐在不远处看剧本,白色灯光洒落,映照出他脸上冷漠的神情,如淬冰雪。
晏晞偷偷瞥向他,总觉得他今晚心情格外不好,一眼都没看她,也没有跟她说话的意思。
做好妆造,晏晞拿上剧本,打算找他对一下戏,谁知他却径直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外去了。
“……”
晏晞有点茫然,只能跟着出去,赶往拍摄场地。
夜戏的景已经搭好了,沈澜正在查看效果,见两人过来,看了眼时间,说道:“准备一下,可以开始了。”
晏晞再度朝裴令看去,见他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态度,只得打消了和他交流的念头。
很快,打板声响起,沈澜喊了“Action”,拍摄正式开始。
这场戏的背景是,苏衍入宫和昭帝周旋,长宁坐在屋内,一边翻看收到的密信一边等苏衍回来,等着等着趴在书案上睡着了。
剧情发展到这里,苏衍早已经恢复了记忆,他和长宁的关系也恢复到了从前,不再针锋相对,两人正联手谋划逼宫夺取帝位的事。
月光洒落庭前,屋内烛火轻晃,苏衍抬步踏入,看到案前伏倒的身影,放轻了脚步,走到长宁身侧,弯腰将她抱起。
长宁在他怀里醒过来,睡眼惺忪地看着他:“你回来了?”
苏衍低眸:“怎么不去床上睡?”
说这句台词的时候,裴令的语气十分温柔,眼神也饱含深情,和刚刚他冷漠相对的样子判若两人。
晏晞靠在他怀里,被他的眼神勾得晃了下神,差点没接上台词。
“怎么样?他们没察觉到什么吧?”
“没有。”
裴令温和一笑,将人抱到床上。
两人坐在床边聊了几句在宫内发生的事情,最后裴令捏了捏她的手,起身说:“我去沐浴,你困了就先睡。”
沈澜在镜头外喊了“卡”,示意这条过了。
裴令眼底的温柔深情瞬间褪去,又恢复成先前冷冰冰的样子。
晏晞:“……”
这人不但入戏快,出戏也快,难怪能拿影帝。
后面还有两场戏,拍完差不多九点半。
夜色深浓,星河倒悬。
回酒店的一路上,裴令始终是一副淡漠疏离的模样,一句话都没跟她说。
晏晞估摸着他大概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碍于潇潇和小祁在场,也不敢贸然开口询问。
到酒店后,晏晞收拾衣服洗了澡,坐在床边翻开剧本,看明天的几场戏。
看了一会儿,她有些心烦意乱,决定去找裴令对一对戏,找找感觉。
她拿着剧本出屋,走到隔壁房间外,敲了敲门。
门很快开了,裴令面无表情地出现在眼前。
他显然已经洗过澡,身上松松垮垮穿着一件睡袍,交叉的领口微敞,露出冷白的锁骨,看她的眼神和之前一样冷淡。
这样面对面站着,距离很近,晏晞没来由有点紧张,放轻了语气问:“你睡了吗?”
裴令神色未变:“什么事?”
晏晞举起手里剧本:“我想跟你对一下明天的戏。”
裴令的视线在她脸上停顿了一下,拉开门,侧身让她进屋。
两人走到里面,在沙发上坐下,裴令的态度始终不冷不热,晏晞看了看他,小心问道:“先过一遍台词?”
裴令瞥她一眼,伸手拿过了自己的剧本。
两人先对了明天的第一场戏,随后开始对第二场戏,是一场争执戏。
长宁打算偷偷回永国,找以前的旧部,让他们配合自己假装攻打昭国,从而帮助苏衍夺得兵权。
苏衍却觉得此举太过冒险,不同意她亲自前往,让她派两个亲信过去,但长宁却以旧部见不到她本人不会相信为理由,坚持要去。
两人争执半天,最后苏衍还是拗不过她,同意让她去了。
之后苏衍替她挑了几个亲卫,叮嘱她办完事早点回来。
长宁故意逗他,笑着说了句:“我要是不回来呢?”
苏衍也笑着回她:“那我就举兵,把你抢回来!”
台词对到这里,晏晞突然停了下来,抬头看向裴令:“你觉不觉得,这里苏衍的台词有点问题?”
裴令抬眸:“有什么问题?”
“你不觉得,以苏衍的性格,不会说出这样的台词吗?”
裴令眸光微闪了下:“为什么会这么想?”
晏晞身子往前探了探,认真和他分析:“按照角色设定,苏衍这个人,心智谋略超乎寻常,几乎在任何时候都能冷静谋划,他九死一生走到现在,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权力和复仇在他心里应该是最重要的。他对长宁的感情也夹杂了算计和利用,感觉不太会说出举兵抢人这种话……”
裴令反问:“你怎么就知道他不会?”
晏晞被问得一噎。
“他是会谋算,可不代表他对长宁的感情不是真心。你认为他不会,只是站在你自己的角度,单方面去揣度……”裴令顿了顿,“你不相信他。”
晏晞微怔。
是啊,她确实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去揣度苏衍的想法,她也确实不相信这个角色。
“如若不是真心,何必信守承诺,陪她出生入死近十年?如若不是真心,为什么会答应她,得登帝位,有生之年绝不犯永国半寸土地?他为长宁挡剑那次,在我们看来,是没有死,可在当时,他的的确确为她舍弃了性命。”
说到这里,裴令语声一顿,凝神看着她,目光幽深。
“人都有软肋,没什么可能不可能。”
这一句话,倒像是在说他自己。
所以,他也有软肋吗?
晏晞对上他看过来的眼神,不敢深入去想。
停顿片刻,裴令又继续:“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不是真心,这场戏的情境,两人都在开玩笑,接这么一句台词也无可厚非,长宁公主心思玲珑,未必会当真。”
晏晞压下心底混乱的念头,笑了笑:“你说得对,是我钻牛角尖了。”
这场戏对完了,两人同时沉默下来。
晏晞感觉气氛不太对,说道:“不早了,要不今晚就先对到这里吧?”
裴令靠着沙发,抬眸看她,忽然道:“你就没别的话想跟我说?”
晏晞愣了下,以为他是在提醒她请客吃饭的事,笑道:“今晚是突发状况,我也没想到会突然加夜戏,更没想到青泽会过来,欠你的这顿饭,哪天有时间,我再补上。”
裴令的脸色瞬间冷下来,他盯着她,似乎有话想说,但最后却只是将剧本往茶几上随意一扔,皱眉抛出两个字。
“随你。”
晏晞:“……?”
怎么说变脸就变脸呢?
晏晞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不高兴,一时有些茫然,裴令却没再理她,起身进了卫生间。
房间里只剩她一个人,晏晞听着响起的水声,也不好再呆下去,只能回了自己的房间。
作者有话说:
打翻了醋坛子的令哥:老婆居然不哄我!
第五十章
《盗骨》的拍摄已经到了收尾阶段, 原本,晏晞打算在杀青之前兑现承诺,把欠裴令的那顿饭给补上,谁知接下来两人每天的戏都排得很满, 根本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七月, 《盗骨》终于迎来大结局。
苏衍用计拿到兵权, 与长宁里应外合,发动宫变,夺得帝位。
七号上午, 最后一场戏结束, 沈澜宣布全剧杀青。
晏晞和裴令一人抱着一束花, 跟大家拍了合照, 准备离开时, 沈澜又叫住两人, 让他们另外再拍张双人合照。
裴令轻揽住晏晞的肩膀,晏晞看他一眼,配合着靠近了些,露出笑脸。
快门按下, 画面定格。
裴令松开手, 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了句:“杀青愉快。”
肩头的触感消失, 晏晞微微一笑:“杀青愉快。”
这次的杀青宴安排在中午,回到酒店后,晏晞先进浴室洗了个澡。
潇潇帮她收拾行李,在柜子里发现了一个精致的黑色礼盒,扭头问道:“姐, 这是什么?”
晏晞正坐在床边整理衣服, 抬眼看去, 目光微微一顿,伸手道:“给我吧。”
潇潇将盒子递给她,继续收拾其他东西,晏晞则看着手里的盒子发起了怔。
没过一会儿,潇潇收拾好了,晏晞思忖了一下,说:“你先下楼吧,我等会儿再下去。”
潇潇哦了声,推着行李箱出了房间。
晏晞犹豫片刻,拿着礼盒起身出屋,来到裴令的房间外。
还没等她抬手敲门,门突然从里面开了。
“小晞姐?”看见她,小祁愣了下。
晏晞微微一笑,抬眼看向他身后,刚好对上裴令投过来的目光。
小祁知道她是来找裴令的,转头跟裴令打了声招呼,拿着行李先下楼了。
晏晞进屋,裴令扫了眼她手里的黑色盒子,问道:“有事?”
他显然也刚洗过澡,身上松松垮垮穿着件白衬衫,额前碎发有点湿,离得近了,还能闻到淡淡的沐浴露香味。
晏晞调整了一下表情,尽量表现出十分坦然的样子,将盒子递给他:“给你的。”
裴令伸手接过,抬眸瞥她:“杀青礼物?”
晏晞弯唇笑了笑:“生日礼物,之前忘了给你了。”
裴令没想到她还给自己准备了生日礼物,眼底闪过一丝意外之色。
盒子没有用礼品纸包装,他打开看了看,里面是一个泥塑的小人,依照他之前在电影颁奖典礼上的形象设计的,黑色西装配领结,栩栩如生,外面用透明的玻璃罩子罩着。
裴令重新抬眸看她,面上神情依旧淡淡,唇角却隐隐露出一点笑意:“你做的?”
晏晞没否认,尽量轻描淡写:“随手做的,只是一份小礼物。”
这份礼物她很早之前就准备了,只是一直犹豫要不要给他,毕竟他们的关系比较尴尬,贸然送礼物多少有点不合适,容易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现在剧已经杀青了,再不送,以后可能就没什么机会送了——何况,也不是什么贵重礼物。
她开始其实也想过买块手表送他,后来觉得不太合适,才改成了这个。
裴令看了好几眼,才将盒子重新盖上,抬眼笑道:“谢谢。”
晏晞回了个笑,心下有些不自在。
裴令温声问她:“东西都收拾好了?”
晏晞点点头。
裴令道:“那下去吧。”
两人一同下楼,前往办杀青宴的酒店。
相处几个月,大家都有些不舍,一顿杀青宴闹到将近两点才结束。
裴令晚上还有活动要参加,没等到散场就被匆匆赶来的穆声叫走了。
走之前,他特意单独和晏晞说了一声。
夏日的风拂过树梢,屋前绿影轻摇,晏晞看着他转身离开,明明脸上带着笑,心底却涌起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
去机场的路上,裴令打开晏晞送他的礼物,重新端详起来,穆声坐在旁边,斜眼瞥见,随口问道:“看着挺精致,谁送的?”
这种手工礼物,一般除了粉丝,很少会有人送他,可他基本从不收粉丝东西。
裴令还没开口,在前面开车的小祁就抢先说道:“是小晞姐送的吧?我先前看见她拿着这个盒子。”
穆声立刻明白了他这么宝贝的原因,又看了两眼盒子里的小人,忍不住老话重提:“你们复合了?”
裴令抬头看他一眼,没回答,只是将盒子合了起来。
穆声已经习惯他在这件事上的缄默,他不回答就说明没有复合,要不然以他的脾气,早说了,就像当年,他执意要公开结婚的消息。
不过,看他现在这个态度,估计离复合也不远了。
想到这里,穆声忍不住又开始头疼。
裴令却没再管他,往后一靠,合上了眼。
午后烈日炎炎,连马路也被晒得有点软,裴令走后没多久,晏晞跟沈澜他们告完别,也离开了。
她今天没有其他通告,直接坐飞机返回帝都。
傍晚时分,飞机在一片绚丽的晚霞中落地,徐涉过来机场接她,一边陪着她往外走,一边问她:“先去吃晚饭还是先回家?”
晏晞有点累,说:“先回家吧。”
上了车,徐涉跟她说起接下来的安排:“你今晚早点休息,明天上午的品牌活动,九点之前就得过去……”
晏晞嗯了声,靠着座椅,侧头望着窗外,神情恹恹。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杀青之后,她心里格外空荡,就好像……失恋了一般。
“新的本子我也帮你看好了两部,回头你自己选一选,看更喜欢哪个,还有……”
说了几句,徐涉看见她无精打采的样子,止住话,关心道:“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晏晞摇摇头:“这两天晚上没睡好,有点累。”
徐涉道:“那你先睡一会儿,其他的事明天我再跟你说。”
晚光绚烂,被风吹散,晏晞看着夕阳一点一点沉下去,恍惚了一路。
第二天清早,晏晞不到七点就被叫醒,起床洗漱化妆,赶往品牌活动现场。
活动结束后,徐涉将之前提到的两个剧本拿给她。
一个是民国言情,一个是现代悬疑,班底都还不错,晏晞大致看了下,更倾向于悬疑的本子。
“过几天我帮你约导演吃个饭,聊一聊。”徐涉顿了顿,“对了,后天电视节颁奖典礼,礼服我已经帮你借好了,你这两天在家好好休息,有时间想一下获奖感言。”
晏晞闻言笑道:“万一我没拿奖呢?”
徐涉斜眼瞥她:“那也得提前备着,这次用不上,以后迟早能用上。”
下午没什么安排,晏晞回到家,洗了个澡,拉上窗帘补觉。
睡到四点左右,她正准备起床,突然接到岑青泽的电话。
“杀青了?”
晏晞靠在床头,“嗯”了一声,嗓音有点倦:“昨天刚杀青。”
“恭喜。”岑青泽在电话那头笑道,“晚上有时间没,一起吃个饭?”
晏晞看了眼窗外倾斜的日光,应道:“好啊,去哪儿?”
岑青泽:“你在家等我,我过去接你。”
挂断电话,晏晞伸了个懒腰,放下手机,起床进了卫生间。
洗完脸,她到衣帽间挑了条裙子换上,又简单化了个妆,然后躺在楼下的沙发上边玩手机边等岑青泽。
快五点时,岑青泽过来了,手里拎着一袋水果,还抱了一束花。
晏晞微讶道:“你怎么还买花了?”
岑青泽笑了笑,将花递给她:“祝贺你杀青。”
“谢谢。”晏晞接过花,转身往里,打算找个瓶子插起来。
岑青泽跟着她走到客厅,放下水果,环顾一周:“你现在还是一个人住?”
晏晞嗯道:“有时候我助理会过来。”
她放下花束,拿出杯子,准备去给他倒杯水,岑青泽阻止了她:“不用倒了,等会儿就走……我去洗个手。”
晏晞指了指卫生间的方向:“在那边。”
岑青泽进了卫生间,晏晞正要去找瓶子插花,扔在沙发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她弯腰捞起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不由一愣。
竟然是裴令打来的。
剧已经杀青了,他这个时候打电话给她会有什么事?
晏晞按下接通,将手机放到耳边:“喂。”
熟悉的嗓音传入耳中:“在家?”
晏晞:“在,怎么了?”
“我有点东西给你。”
晏晞疑惑:“什么东西?”
裴令没回答,只说:“我到你楼下了,你过来开下门。”
说完,不等她再问,就挂断了电话。
晏晞:“?”
晏晞一头雾水,不过还是放下花束,过去重新打开了门。
热气扑面,她往外望去,恰好看到裴令推开车门,弯腰从车上下来。
日光被云彩掩去一半,斜斜照下,映出他颀长的身影。
他今天穿的仍是一件白色衬衫,干干净净,身如玉树,眉眼清绝。
即便是在炎炎夏日,他给人的感觉也总是清清冷冷的,仿佛一抹雪落在心上。
晏晞看着他走近,晃了下神,忽然有种回到从前的错觉。
他走到面前,停了下来,手里拿着个类似信封的东西。
晏晞微微笑着寒暄了句:“今天才回来?”
裴令目光落在她脸上,回道:“嗯,上午回的。”
天气太热,一直杵在门口不好,晏晞退到旁边,让他进来,顺手从鞋柜里拿了双新拖鞋给他。
裴令进屋换了鞋,不经意往旁边一瞥,忽然瞥见地上摆放着一双男士皮鞋。
他目光一顿,微蹙起眉,抬眼问:“家里有客?”
话音刚落,客厅里突然传来声响。
晏晞闻声回头,裴令也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只见岑青泽已经从洗手间出来,正拿了张纸在擦手,额角碎发有点湿,应该是刚洗过脸。
裴令的目光瞬间冷了冷。
岑青泽抬眼看见他,也顿了下。
空气安静一瞬。
晏晞莫名感觉有股冷风从背上吹过,看了看裴令,向他介绍:“岑青泽,你们以前见过的。”
岑青泽对着裴令,微微一笑,主动开了口:“裴老师,好久不见。”
裴令跟着晏晞往里,面色冷淡,但还是礼貌地回了句:“好久不见。”
岑青泽斜眼瞥向晏晞,意味深长:“你不是说晚上有时间?”
晏晞解释道:“他不是来找我吃饭的。”
她看了眼裴令手里印着手绘图的信封,问他:“你要给我什么?”
裴令将信封递给她,瞥见旁边茶几上摆着的花束时,眸光微闪了下。
晏晞接过信封,打开看了看,里面是一张电影票——他的新电影,这个月十五号上映。
“……”
一定是她之前总去看他的电影,让他误会了,所以他这次干脆自己送了电影票过来。
晏晞脚趾抠地,只觉得一阵尴尬。
但他都特地送来了,她也不好拒绝,只能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谢谢,祝你电影票房大卖。”
裴令掠了眼旁边的岑青泽,问她:“准备去吃饭?”
晏晞点点头,顺口问道:“你吃晚饭了吗?”
“还没。”裴令说完,直直看着她。
晏晞对上他看过来的眼神,突然卡了下壳——他都这么回答了,她是不是该礼貌地接一句“要不要一起”?
没等她开口,裴令忽又道:“你是不是还欠我一顿饭?”
“……”
这事晏晞当然记得,可是她今晚已经先约了岑青泽……
就在晏晞纠结要怎么办时,站在一旁的岑青泽突然开了口:“我们正要去吃晚饭,裴老师要是不介意的话……一起去?”
他看着两人,眼底闪过一丝兴味之色。
裴令闻言朝岑青泽看去。
晏晞以为他肯定会拒绝,另约时间,谁知他却只是略微停顿了下,就回答道——
“不介意。”
“……”
既然他不介意,晏晞也不好再说什么,将电影票拿到楼上收好,跟着两人出了门。
作者有话说:
裴老师要支棱起来了!
明天又要去医院,下次更新可能会稍晚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