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陆玹十岁出头就开始接触各种各样的官员, 这么多年过去,通常情况下,一个照面,他就能将那些官员看得大差不差。
纪英毅的奉承不仅明显还很笨拙。他若能端起岳丈的架子, 陆玹反倒要高看两眼。
“你父亲……”陆玹欲言又止。
纪云栀轻轻蹙了下眉。她等了一会儿没等到陆玹接下来的话。她迟疑了一下, 主动开口:“他……他若做得哪里不好, 二爷多包涵。”
纪云栀垂在长凳下的手不自觉地攥紧。她以前听说娘家可以成为底气, 而如今她一腹心酸。她嫁陆玹本就是高嫁, 原就是矮了一头。今日父亲种种, 让她心里微妙地又矮上了几分。
她这个二奶奶当得何尝不是小心翼翼?娘家约等于没有, 陆玹也远没有到可以称为家人的程度。
心口发酸, 眼睛也跟着酸起来,纪云栀闭着眼睛,将湿意压下去, 不愿弄脏了陆玹的衣裳。
陆玹低头看她,说:“把鞋
忆樺
脱了,平躺一会儿。”
纪云栀没立刻动, 感觉到陆玹在给她脱鞋,她一惊, 赶忙睁开眼睛,自己坐起身去脱鞋。
她依陆玹的话, 平躺在长凳上,依旧枕着他的腿。她的腰刚落下, 便落在了陆玹的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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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玹用手掌给她垫着后腰, 长凳很硬, 不让她的后腰悬着。
纪云栀枕在他的腿上,安静地打量着他。她想找些话说, 思来想去,道:“云霄今日和我说,你只比我父亲小七岁。”
陆玹盯着纪云栀的眼睛,顿了顿,问:“见了你父亲心里失望,打算认我当你爹了?”
纪云栀愣住,半张着唇,反应了一会儿才忙说:“不、不是!”
陆玹低笑了一声。
纪云栀这才知道他是故意逗她。她拧了眉瞪他一眼,不和他说话了。
过去了很久,陆玹突然说:“是你父亲成亲太早。”
纪云栀随口道:“也是二爷成婚太晚了,本该早个十年。”
陆玹捏了捏纪云栀的下巴,问:“十年前你几岁?”
纪云栀想了想,十年前的自己七岁,正是刚去学堂,怕陆玹怕得不行的时候。
纪云栀正陷在回忆里,眼前忽然有阴影罩下来。她看着陆玹俯身靠近,心照不宣地等着他的亲吻。她闭上眼睛,陆玹的吻却只是浅浅地落在她的眉心。
“别难过。”他说。
纪云栀没有睁开眼睛。
她不想掉眼泪。
·
纪云栀和陆玹前脚回到承风院,李嬷嬷后脚到。
“老太太猜你们回来会很晚,她早就歇下了,让我过来把东西带来。”李嬷嬷说,“今儿个厨房做的一道茶糕味道很好,她特意叮嘱拿来给二奶奶尝尝。老太太本来还说虾饼的味道你也能喜欢,只是虾饼留不住还是趁热吃才好,等明儿个再让厨房给你做。”
“对了,府里新裁的春衣今儿个也送来了,我也一并送来了。老太太还给你挑了两套首饰撘着。今儿个太晚了,二奶奶明儿个再瞧。”
纪云栀听着李嬷嬷的话,想起姨奶奶。
姨奶奶就好像知道她今日会受委屈,特意拿了东西来哄她。她忍俊不禁:“姨奶奶总拿我当小孩子。”
李嬷嬷笑着说:“二奶奶在老太太眼里永远都是孩子。”
“好了,东西送到了我就这回去了。你也二爷也早些歇着。”
纪云栀亲自送李嬷嬷出去。
她立在檐下,晚间的凉风吹过,她却并不觉得多冷。她抬眸瞭望鹤青堂的方向,唇角不自觉地弯起。
她怎么会没有家人呢?鹤青堂才是她的家。
望一眼檐下随风轻晃的灯笼,纪云栀转身回房,一边走一边问言溪:“今日善和回来一切都好?”
今日是陆善和回门的日子,偏巧赶上纪家到了京城,纪云栀不能留在府里等陆善和,只好叮嘱言溪上心些。
“大姑娘一切都好,已经将二奶奶的话都带过去了。大姑娘让二奶奶不用为她担心。”
纪云栀点点头,又仔细询问了今日陆善和和秦鹏程回来的情景,甚至连陆善和今日穿了什么衣裳都问过。
·
夜里,许氏辗转反侧。
她睁开眼睛,在一片昏暗里望着陌生的房间。她问身边的纪英毅:“你说,咱们今晚是不是该留她的?”
纪英毅犯困,眼睛也没睁。他反问:“留下她和你睡?你敢面对她吗?”
许氏张了张嘴,心里嘴里一道被堵住。她有心想骂纪英毅这撇清的态度,可看纪英毅翻了个身不想搭理她的样子,许氏忽地一颓,一个字都不想说了。
第二天一早,纪英毅夫妇带着礼去陆家拜访。春闱在即,纪云霄没跟去。他们也没带小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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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英毅夫妇这次来,陆正和苏氏作为亲家招待。反倒没有纪云栀什么事情,至于陆玹更是没露面。
寒暄过后,纪英毅留下和陆正说话,许氏按照礼数去问候老太太。
进门前,许氏眉头紧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李嬷嬷为她打了帘子,她迈步进去时,脸上又是平静温和的笑容。
“姨母。”她毕恭毕敬地唤了声。
陆家和纪家的关系其实有些远。许氏的婆母与陆家老太太也不过是表姐妹的关系。
老太太正在盒子里挑珍珠,给纪云栀做个新首饰。她抬起眼睛瞥向许氏,她脸色发寒,全然没有往日里的慈爱。
“你怎么有脸来找她?给你留着脸面,是不想孩子伤心!”老太太猛地将珍珠盒子放在桌上,里面的一粒粒珍珠哗啦啦地落了一地。
·
许氏来看望老太太的时候,纪云栀没有陪同。她的裙子不小心沾了一大块雪泥,回承风院换衣服。
可当她换了衣裳,再去鹤青堂的时候,许氏已经走了。
——许氏和纪英毅一起离开了陆府。
居然没有和她说一声吗?纪云栀呆了呆,轻“哦”了一声。
老太太打量着她的表情,想劝都不知道怎么劝。
纪云栀很快笑起来,甜声道:“二爷下午就要回军营了,我这就回去瞧瞧他东西收拾好没有。”
老太太点头。
·
陆玹正在书房找一卷书。纪云栀叩门进来,微笑着询问他何时启程。
陆玹转过身打量着她,问:“没去陪你父母?”
“他们有事已经走了。”纪云栀语气随意。
陆玹皱眉。
纪云栀岔开话题,询问:“二爷这次去几日回来?”
“还腰酸吗?”陆玹问。
纪云栀一怔,有点不自然地摇头:“不了。”
“下午和我一起去军营。”
陆玹摸摸她发凉的脸颊,心生怜惜,不舍她在家强颜欢笑。
第42章 042
第四十二章
纪云栀抬起眼睛, 意外地望着陆玹,她不懂陆玹为什么要带她去军营。不过她没有直接问原因,而是问:“军营……不会不方便吗?会给二爷添麻烦吧?”
“又不是战时,家属探亲本就一直被允许。”
纪云栀稍微想了一下, 有一点犹豫。
陆玹睥着她的神情, 戳穿她的担心, 他说:“你若想留在府上, 随时等着你父母喊你过去作伴, 那就不去。”
纪云栀笑起来, 对陆玹弯起眼睛:“我去。”
纪云栀又问:“要准备什么吗?我要带什么?”
“去军营待两日就回来。带上一两件换洗衣服足够。丫鬟别带了, 省得还要收拾个住处出来。”陆玹顿了顿, 问:“不带着丫鬟,可以?”
纪云栀忙不迭地点头:“可以的!”
“那我现在就回去收拾衣裳,还要去跟姨奶奶说一声, 原本说了今晚过去陪姨奶奶的。”
“时间充裕,下午不急着走。”陆玹道。
陆玹看着纪云栀走远的背影,心里却想起另外一件事。
这事儿, 有点棘手。
陆玹有些犹豫。
·
临走之前,纪云栀迟疑着要不要留句话, 万一父亲和母亲来寻她……
她回头望了月牙儿一眼,心一狠, 还是决定不留话了,就这么登上了马车。
陆府距离军营有些远, 要坐很久的马车。陆玹寡言, 纪云栀更不会缠着他说话, 时间久了,难免有些无聊。她坐在窗边, 时不时挑起车帷往外望一眼。只是郊外一片荒芜,实在没什么景色可看,更是连个人影也没有。她每每只撩起望一眼,又无聊地放下车帷。
陆玹看在眼里,主动开口:“听说你给你弟弟寻了匹千里良驹。”
纪云栀点头:“是买了一匹马。只是他现在忙于春闱最后的准备,应当也无心骑马。”
“那你想骑马吗?”陆玹问。
纪云栀有点意外,她漆亮的眸子转了转,立刻点头。她又忙说:“二爷不会让我自己骑马吧?我不敢……”
陆玹笑,喊停了
依誮
马车。
二人下了车,陆玹令青山将驱车的三匹马解下来一匹。他和纪云栀走向马。
“先上去。”陆玹道。
纪云栀盯着眼前的马,一动不动。她不会骑马,第一次让她踩住马镫爬上马背都不一定会成功。更何况眼前的马是从赶车的马里解下来的,没有马鞍,也没有马镫。
上去?怎么上去?
纪云栀回头,求助地看向陆玹。
陆玹正在交代长河和青山直接驱车去军营,到了军营前候着。
他一回头,看见纪云栀水汪汪的一双眼睛欲语还休,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陆玹上前一步,单臂抱住纪云栀的细腰,轻松往上一拎,就把纪云栀侧放坐在马背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纪云栀慌忙胡乱去扶,陆玹已经翻身上马,双臂绕过她的身子,握住了马缰。他横于她前后的双臂,反倒成了一道安全的堡垒。
陆玹调转马头,朝着前方去。
青山和长河立在原地看着,长河眉头拧出一个“八”字来,他不解地问:“二爷怎么会突然想骑马?二爷以前怎么说的来着?大冷天不坐马车骑马吹风那是臭显摆的愣头青。”
青山瞥了他一眼,问:“不懂?”@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懂你说啊。”
“娶了媳妇就懂了。”青山转身坐上马车。
“二者有关系?”长河摸不着头脑。
“走了。”青山催。
长河琢磨了一会儿,登上马车,他转过脸瞪青山:“不对啊,你也没媳妇儿啊?”
青山揉了揉耳朵,没搭理他。
·
马背的起伏让纪云栀脊背有些僵,她小幅度地调整着坐姿,一双手抓来摸去,想找些能抓稳的东西。
陆玹垂眼看她,只右手握着马缰,左手放下来,横在她身前,抱住她的腰身。
纪云栀终于知道把手放在哪儿了,她将双手都搭在陆玹的手臂上,紧紧抓着。
“马没跑起来,颠不下去。”陆玹的声音带着丝笑。
纪云栀眨了下眼睛,似乎才意识到这匹马一直慢悠悠地往前走,散步似的。
她绷直的腰背一点一点放松下来。
她这才感觉到扑面的风,她好奇地打量着路边。明明都是一样的风景,此刻瞧见的却与在马车里看到的样子有很大不同。
陆玹伸手将她鬓边吹乱的一缕发拢好,重新去握马缰。他让马继续这样慢悠悠地走了一段,直接感觉到纪云栀彻底放松下来,他说:“一会儿要跑起来,否则天黑前赶不到军营。怕的话说一声。”
“不怕啊。”纪云栀道。
陆玹颔首,长腿忽地夹马腹,慢悠悠散步了半天的骏马一下子窜出去。
纪云栀被颠得屁股离了马背,再坐回马背的时候,她几乎是用尽了胆子在马背上侧转过身来,将脸埋进陆玹的怀里,双臂紧紧抱住陆玹的窄腰。
陆玹左臂仍旧护着她,宽大的手掌撑在她的后脊。
过去了很久,纪云栀才睁开眼睛,她小幅度地在陆玹怀里挪了挪,去看他身后飞驰倒退的风景。
陆玹捏了捏她的后颈。
再后来将要到军情前,遇到有一大片树林,若走官道要绕一个大圈子,陆玹直接骑马进了树林。只是树林里树木茂盛,不适合驰骋,马速又被他放慢。
纪云栀不再抱着陆玹的腰了,适应过了快马,现在马慢下来,她全然没了刚坐上来的窘迫。她坐在陆玹身前,细心打量着路过的树木。
春暖花开,一些枯枝上冒出了新芽。那零星的嫩绿,在一片萧瑟里是昂然的生机。
“什么声音?怎么好像有女人在哭?”纪云栀回头望向陆玹。
陆玹自然也听见了。
除了女子的哭声,还有些其他不雅的响动。
纪云栀很快也听出来了,她尴尬地抿紧了唇。
这里距离军营已经不远,陆玹不由想到是营中的人犯了事。他循声而去,马蹄声也惊扰了躲在灌木后的一男一女匆匆穿衣。
竟真是军营里的人。
“娄勇!”陆玹怒声,“你好大的胆子,竟干出这等欺凌之事!”
娄勇吓得一哆嗦,赶忙一边拢着衣服一边爬起来。他挡在女人身前,向陆玹解释:“将军!属下不敢啊!这是我婆娘,明媒正娶回家的婆娘!”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的外衣裹在身后女人的身上。
陆玹不信这话,沉声:“若是自己的妻子,怎会在这里偷偷摸摸!”
娄勇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躲在他身后的女人已经整理好了衣裳,仍旧躲在娄勇身后,低着头。
陆玹伸手一指:“你说。”
女人瑟瑟发抖,躲在娄勇身后,抬起眼睛畏惧地望着陆玹。
“媳妇儿你别害怕。”娄勇紧握着她的手,“将军是好人,他不打女人的。”
女人还是不敢说话,攥着娄勇的手躲在他身后小声地哭。娄勇赶忙回身抱她哄她:“我的错我的错媳妇儿别哭了将军嘴严不会乱说的……”
陆玹:……
纪云栀轻轻去攥陆玹的袖角,待他垂下眼来,她小声说:“我们走吧?”
陆玹调转马头,黑着脸离开。
陆玹仍觉得无语至极。这事能怪他吗?谁能想到有人会在这荒郊野外这么对自己的妻子?
荒唐!荒谬!
陆玹低头,看向怀里的纪云栀。感觉到他的目光,纪云栀抬起眼睫回望他。
陆玹移开了目光。
·
穿过这片树林,青山和长河已经将马车候在了前方,陆玹带着纪云栀重新坐进马车,乘车穿过军营。
车外是一阵阵整齐的操练声,纪云栀听着,心里忽地开阔起来,眼前似乎浮现了男儿驰骋沙场的壮丽场面。
她轻轻将车帷拉开一角,以一种敬畏的心态往外望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惜那些声音明明离得很近,实际上却离得很远,纪云栀一个人影也没看见。
陆玹看着她的神情,道:“不急,明日带你去看练兵。”
“真的呀?”纪云栀眼睛亮起来,脸上浮现甜笑,那对小梨涡又浮现。
陆玹想伸手摸摸她的脸,可长河在外面勒停了马车——到了。
纪云栀跟着陆玹踩着夕阳下了车,她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屋子。
陆玹的住处并非单独的庭院,而是长长的一排屋子里最尽头的一间,比旁的房间大一些。只不过他的屋子周围空闲着,并不住人。
屋子里布置也简单整齐,完全是军队该有的模样。
青山很快送来晚饭,军中菜饭简单。
“能吃得惯吗?”陆玹问。
纪云栀正将快有她脸大的馒头撕下一大块往嘴里塞,没法说话,她弯着眼睛对陆玹连连点头。
她向来食欲好胃口大,更不挑食。军中普通的饭菜也吃得满口香。
晚上,纪云栀遇到了麻烦。
“怎么洗澡?”她问陆玹。
陆玹愣了一下,发现自己把这事儿给忘了。他看着苦恼的纪云栀,道:“热水有,浴桶没有。”
纪云栀的五官皱起来,嗡声问:“擦洗吗?”
“浇洗。”
纪云栀漆黑的眼珠子转了转,想象了一下,胡乱点头,转身往小间去。
进了小间,她拧眉看着木桶里冒着热气的水,呆愣着,无从下手。
她蹲下来,双手托腮望着木桶。在心里嘀咕——要不不洗了吧?
不行。
她重重叹了口气,起身去拿巾帕,放进热水里,没想到水那么热,她不由吃痛低叫了一声。
习惯了丫鬟将沐浴的水调好温度,她忘了兑水这回事。
陆玹推门进来,就看见纪云栀蹲在木桶旁,吹着自己的手。
她抬起眼望过来,有点委屈的样子。
她需要帮助。
第43章 043
第四十三章
陆玹走进去, 拿过旁边的一个空桶,开始兑水。纪云栀站在一旁看着,直到他将水温调好。
銥誮
陆玹抬眼看她还傻站着,说:“脱啊。”
纪云栀懵了一下。他不走吗?陆玹直视着她的眼睛, 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也没有再开口解释的意思, 表情是那般理所应当。
纪云栀慢吞吞地转过身去, 开始一件件解身上的衣裳, 又一件件挂在架子上。她褪下衣衫, 仍旧背对着陆玹, 一会儿整理头发, 一会儿整理架子上的衣裳。
“过来。”
纪云栀听了陆玹这话,不得不有些别扭地朝他走过去。她抬眼看陆玹,他正略弯腰, 用木瓢搅着木桶里的水,没有在看她。
这让纪云栀没那么不自在了。她走到陆玹面前,下意识地侧转过身去, 不太愿意正面对面他。
陆玹舀了一瓢水浇在纪云栀的肩上,温暖的水流在纪云栀身前身后迅速淌下。
“凉不凉?”陆玹问。
“不凉, 刚刚好。”纪云栀用手心蹭了蹭身前的水。
陆玹又一瓢水从纪云栀的另一边肩膀浇下去,动作缓慢。清澈的水流倾斜, 浇在纪云栀的肩上,在沿着她的婀娜蜿蜒流下去。
陆玹将温热的水浇在纪云栀的脊背上, 看着她纤细皙白的背逐渐氤出水雾, 氲出缭绕的仙气。
纪云栀低头, 看着水流沿着她的腿淌下去,逐渐在她足边聚了一汪水。
“转过来。”
纪云栀一双手虚虚放在身前, 慢吞吞地挪着转过身。她低着头,继续去看腿上、足边的水。
陆玹拉开纪云栀挡在身前的手,将一瓢水自她的锁骨慢慢浇下去。
温热的水流将纪云栀整个身体都温暖。
她注意到陆玹伸过来的袖子弄湿了,她这才目光轻移,望向陆玹,见他身上的衣服也湿了大片。
她忙说:“二爷的衣服弄湿了。”
陆玹低头瞥了一眼,将水瓢扔回木桶,朝着纪云栀张开双臂。
纪云栀懵了。
她本意是想说陆玹的衣裳都弄湿了,不麻烦他帮忙了。可是陆玹张开双臂的用意,是让她帮他更衣。
纪云栀咬了下唇,朝着陆玹往前挪了半步,乖乖地帮他宽衣,又将他的衣裳一件件搭放在架子上,和她的衣服叠放在一起。
陆玹的目光凝在纪云栀的身上,看着她小步地挪。以前有衣物遮挡,竟是没觉察出来她走路的时候细腰之下左右摇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纪云栀重新走回路线面前,主动去拿起飘在木桶里的水瓢。她舀了一瓢水,抬着眼皮去看高大的陆玹,嗡声:“二爷太高了……”
陆玹随手拉过一旁的木凳坐下。
纪云栀这才学着陆玹刚刚的样子,将瓢里的水自陆玹的肩膀浇下。
细细的水流慢悠悠地浇在陆玹身上,挠痒痒似的。他弯腰,将剩了半桶水的木桶拉近,再伸手搭在纪云栀的后腰。
她纤细的腰身,轻易被他的手掌覆盖。
陆玹将纪云栀往身前拉,再一按,就让纪云栀坐在了他的腿上。
两个人全身湿漉漉,纪云栀没坐稳,在陆玹的腿上往下滑了滑。她赶忙伸手攀住陆玹的肩。手心下是一片湿漉水痕包裹着的结实臂膀。
她指尖不自觉地蜷起,赶忙侧转过身去,又舀了一瓢水。她转过身来,发现陆玹的目光正大光明地落在她身上,细细地打量着她。
纪云栀攥着木瓢的手微抖,里面的水洒出来一些。
他们是夫妻,他的正大光明本就是理所应当。纪云栀很快说服了自己,继续往陆玹胸膛浇水。温热的水流沿着陆玹的胸膛淌下来。
她坐在他怀里,那些水又与她身上的水悄悄融在一起。
“把胰子拿来。”
“嗯。”纪云栀小声地应,侧转身去,弯着腰去够桌子上的胰子。
陆玹搭在纪云栀后腰上的手,轻轻捻了捻。
纪云栀将胰子递给陆玹,陆玹让她往他手里倒水。纪云栀倒了一点水,陆玹在掌中转搓了两下,胰子立刻浮出大量的泡沫。
他用起了沫子的胰子往纪云栀身上涂抹,也用沾满泡沫的掌心在纪云栀身上蹭过,每一寸都没有放过,直到纪云栀整个身体都湿湿滑滑浮满泡沫。
她整个身体如雪一样白,唯有脸蛋红了个透。
陆玹在纪云栀红红的脸颊上多看了一会儿,才将胰子递给纪云栀。
纪云栀接过来,低着头胡乱往陆玹身上打沫子。她坐在陆玹怀里的时候,陆玹很方便涂过她全身。她给陆玹打沫子倒是不那么方便了,她站起身来,绕到陆玹身后给他宽阔的脊背擦拭。
陆玹配合地站起身来。
“好了。”纪云栀将胰子放下,重新去拿木瓢舀清水。
陆玹已经重新坐回去,看着她的动作。她举着木瓢将水浇在陆玹的肩上,细细的水流挠痒的感觉更重了。
陆玹直接扣住她的腰身,重新让纪云栀坐在他腿上。然后他弯腰提起那半桶水,直接往两个人身上浇。
巨大的水流哗啦啦地响,水珠溅在纪云栀的脸上,她措手不及下意识地闭上眼睛。陆玹瞥了她一眼,将她摁进了怀里,让她更紧密地贴在他的胸膛。
半桶水一下子被倒掉。陆玹揽着纪云栀的腰身站起身来,去提起另外一桶清水。
他直接将木桶里的水往纪云栀身上浇去,又往自己身上浇,去冲刷胰子的泡沫。
身上滑滑的感觉逐渐褪去,胰子上淡淡的香味儿却留在了两具身体上。
纪云栀伸手抹了抹脸上的水珠,她向后退了半步。可地上全都是水,她足下打滑,直接朝后跌坐,一下子跌坐在陆玹刚刚坐过的木凳上。
陆玹看过去,问:“冲干净了吗?”
纪云栀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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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起身来,四处环顾,去找擦身的干巾帕,竟是一时间没看见。
“在外面。”陆玹道。
纪云栀再点头,也不看陆玹,匆匆往外走。
陆玹看着她快走出小间,才大步跟上去。
纪云栀走到外间,不同于小间里的昏暗,一室明亮,让她很不适应。
她快步走到衣橱前,将衣橱门拉开,一下子看见叠放在最上面一层的巾帕。她将宽大的巾帕扯下来,刚要转身,后脊先碰上湿漉又坚硬的胸膛。她被夹在衣橱与陆玹之间。
陆玹一手搭在乱晃的衣橱门上,一手握住纪云栀的腰身,直接将她转过来面朝着他。
屋内灯火明亮,可陆玹高大的身形遮挡了屋内的灯火,他的身影投落下巨大的阴影,将纪云栀彻底笼罩在内。
纪云栀抬起脸望着他。她张了张嘴,想主动说些什么,可是唇已启,却无声,唯有双手攥紧了手里的巾帕。
陆玹垂眼看着她,看她淋湿的一缕湿发站在脸颊上,看她湿漉的唇微微张着,好似是她自己也浑然不觉地邀约。
陆玹俯身颔首,去吻她湿漉柔软的唇。
纪云栀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心照不宣又顺其自然地闭上眼睛承了他的吻。
过去了很久,久到纪云栀有些站累了。她悄悄睁开眼睛,第一次在这个时候去看陆玹的神情。
原来这个时候,他的神情也是这样专注。
陆玹忽然睁开眼睛。
纪云栀吓了一跳,像被当场捉住的小贼,紧张地眨了下眼睛。
陆玹轻咬了一下纪云栀的唇,短暂地分开这个长吻,问:“在看我吗?”
纪云栀轻“嗯”了一声,小声说:“很好看。”
陆玹的唇已经重新贴了上来,闻言,他愣了一下,轻笑一声,唇上的微动传到纪云栀的唇上。
纪云栀立刻抿唇,后知后觉自己说了蠢话。
陆玹拿过纪云栀手里攥着的巾帕,仔细给她擦身上的水。毕竟天气还没那么热,她身上的水一直不擦净,会冷的。
连纪云栀足上的水,也被陆玹擦干净。
纪云栀想要帮陆玹擦身,却被陆玹拒绝了。他现在可不冷,热得很。
“哦……”纪云栀转过身去,去衣橱里拿自己的衣服。
陆玹垂眼看她颀长纤细的颈,不由自主低下头将吻落在她的后颈。原本只打算亲一下,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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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贴在她的后颈上,就像有了致命吸引力,勾得陆玹无法移开。他握在纪云栀腰身的手掌也不由握紧。
“疼……”纪云栀轻轻推了推陆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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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玹回过神来,松了手上的力道。他重新将纪云栀转过身来,将人锢在怀里,低头看她皎玉般的面颊。
他真的只是想再亲一下。
只一下。
可有些贪,实在是一发不可收拾。
陆玹的吻不再轻柔,霸道又蛮横,来势汹汹。纪云栀被压在衣橱里,陆玹的手掌撑在她的后腰,垫在衣橱的隔板上,免得磕了她的娇嫩的身躯。
以前陆玹对痴迷女色的行径深恶痛绝,如今却觉得这世间所有沉迷之事中,唯有女色值得。
纪云栀被陆玹亲得上气不接下气,甚至站也站不稳,继续整个人都攀在陆玹的身上。所以当陆玹突然放开她的时候,她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噙着水雾的一双眼茫然望着陆玹,看着他正在拿衣橱里的衣服往身上披。纪云栀被吻到红唇的唇轻启,小声问:“不继续了吗?”
陆玹穿衣的动作一顿。
纪云栀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立刻觉得很丢脸,下意识地想逃,她夹在陆玹与衣橱之间,逃无可逃。
陆玹望过来,望着纪云栀红润的唇瓣,问:“想继续吗?”
纪云栀拼命摇头,再摇头。
她什么也没说!
说了吗?她说了?
一定是洗澡水里兑了酒,让她迷迷糊糊晕头转向神志不清了。
第44章 044
第四十四章
陆玹压下一切欲念, 将目光从纪云栀身上移开。他扯下衣橱里纪云栀的衣服,披在她身上,将她雪躯裹遮。再不给她披上衣裳,于他而言太过煎熬。
“不继续了, 回家再说。”他说。
纪云栀满脑子都是自己说错了话, 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哪里还想继续。
她低着头, 攥着衣襟。
陆玹垂眼看着她, 看着纪云栀红着脸低着头。他握在纪云栀胳膊上的手微微用力, 许久没放开。
不继续, 何尝不是一件难事。
可有些时候, 该忍耐必须忍耐。
终究陆玹还是放开了纪云栀,他继续去拿衣橱里的衣服,先帮纪云栀穿好, 再穿自己的衣物。
纪云栀悄悄抬起眼睛看他,陆玹分明偏过脸,却在第一时刻知道她的目光。他慢条斯理地整理完衣袖, 才转过脸看向纪云栀。
纪云栀立刻移开视线,转身朝床榻走去。
“吱呀”一声, 陆玹将衣橱的木门关上。他吹熄了屋内的灯,跟着上了榻。
一片黑暗里, 陆玹在被子里拉住纪云栀的手腕,将人往怀里拉了拉, 想让她离得更近一些。
纪云栀迟疑了一下, 侧转过身来, 挪进陆玹的怀里,枕在他的胳膊上。陆玹的手掌落下来, 搭在她的腰身,又绕过去,覆在她的背上。
他掌心的温度隔着衣料传来,纪云栀抿了下唇,将脸更紧密地迈进陆玹怀里。
陆玹的手掌时常让纪云栀感觉到慌乱,可在某些个微妙的夜晚,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身体竟是喜欢他的碰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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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陆玹有重要议事。他让青山陪着纪云栀,带她去参观军营。
纪云栀第一次见到操练的将士,她好奇地睁大了眼睛,在整齐划一的沉重操练声中,心胸也跟着一阵滂湃,好似见到了这群士兵上阵杀敌时的威风凛凛画面,由衷生出钦佩之意。
她转头问青山:“打仗的时候,二爷是坐镇后方指挥吗?”
青山答:“当然,所有的指令都是二爷下的。这才是将帅之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纪云栀点头:“我就说嘛。他应当不会像这些士兵一样舞刀动抢冲在阵前。”
青山愣了一下,心道二奶奶这是把战场上的事情想得简单了。他斟酌了言词,解释:“战场上瞬息万变,没有那么按部就班,二爷自然也会亲自上阵杀敌。”
纪云栀回忆了一下,她小时候见过陆玹出征时身穿铠甲的模样。陆玹生得高大,重甲在身,确实威风凛凛。
可是自成亲后的接触,陆玹给纪云栀的感觉却是儒雅沉稳,甚至斯文,和她记忆中的那个武将不大一样了。
纪云栀一转眼,看见了娄勇。纪云栀一下子想起昨日树林里的尴尬,赶忙移开了目光。
·
下午,陆玹匆匆回来,让纪云栀收拾东西,立刻回家。
原本他们今晚还会宿在军营,明天下午再回陆府。可他明日一早要进宫面圣,今日必须回家。
傍晚回到陆府,纪云栀立刻向月牙儿询问,纪家人这两日可有来寻她。
月牙儿摇头。
纪云栀眼神一黯,又自嘲一笑。心道自己临走前幸好没有多叮嘱月牙儿,多此一举。
当夜,陆玹直接宿在书房办公,第二天天色还未大亮,他便动身进宫。
直到晌午,陆玹才离开皇宫。隔得很远,陆玹看见太子和西番的人走在一起。
陆玹略沉吟,向身边跟着的宫人询问太子和西番的人要去哪里,他择了另一条路,避开。
办完了公事,陆玹去了太医院办压在心里的私事。
“孙太医,有一事请教。”
孙太医忙说:“将军请说,何须用请教二字,不敢当。”
“若夫妻都是双生子,他们子女是双生的概率会不会很高?”陆玹沉声问。
孙太医皱眉想了一下,道:“生产双胎风险很大,活产率本就不高,数据有限,一直没有准确的结论。不过古籍中确有记载夫妻皆为双生,尤其是母亲,下一代是双生的概率更高一些。”
孙太医再强调:“都是些推论,不能全信。再言,双生子本就是小概率之事,很难碰见。就算概率高一些,也高不出许多。”
陆玹抬起眼,从开着的门眺望远山。冬雪几乎化尽,白色在消退。
陆玹叹了口气。
·
陆玹回到家,看见纪云栀坐在窗边,一边看一个账本,一边揉着手心。
“手怎么了?”陆玹问。
纪云栀看账本看得太专心,没注意到陆玹回来。她抬眸望向他,对他笑,说:“没什么,刚刚拿账本的时候,被边角划了一下。”
陆玹拉开她的手,看见她的手心红了一大片。他再瞥一眼纪云栀正在看的账本,问:“几页纸也能划成这样?”
“不碍事的。”纪云栀笑笑,“磕碰一下,很容易会红一块青一块,但是不怎么疼的,过一阵就好了。”
陆玹没说话,盯着纪云栀的手心。
纪云栀打量着他的神情,隐隐觉察出他似乎有心事。她询问:“二爷事情都忙完了吗?”
陆玹沉默了片刻,才接话:“没有。最近会忙,先搬去书房住。”
纪云栀立刻站起身来,道:“那我去书房看看缺不缺什么,要不要换一床被子。”
陆玹伸手揽住纪云栀的腰身,拦住她。“这些事情不用你操心。”
他低头打量着纪云栀,陷入深思。
以前,娶个贤妻相敬如宾,再生个一儿半女相伴,是陆玹觉得理所应当的合理人生。
可是现在他心里有些不舍。
他的母亲,一个上阵杀敌的女将军死在了产床上。而纪云栀呢,眼前的她,似乎总是柔柔弱弱,一丁点磕碰都能在她身上留下痕迹。甚至是看看书这样娴静的事情,都能将她的手心划伤。
纪云栀望着陆玹的神情,慢慢蹙眉。她看不懂陆玹的目光。
“二爷?”
“你看账本吧。”陆玹收回视线,也放开了搭在纪云栀腰身的手,转身出去。
从这一日起,陆玹就搬去了书房,连续十日都没有回来睡。
甚至老太太也开始试探纪云栀,询问两个人是不是生了矛盾。纪云栀弯眸甜声,口口声声陆玹只是忙,让姨奶奶不要担心。
老太太点点头:“如此就好。颂焉这个人啊,是古板无趣了些。忙于公务忽略你一定不是有心的。”
“没有的。姨奶奶就放心吧。我与二爷好好的,他只是最近忙而已。”
纪云栀并非安慰姨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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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真觉得自己与陆玹之间没什么问题。她白日有时候会去给陆玹送吃食,陆玹待她一切如常。
甚至陆玹将给陆柯、陆源准备的备考资料,多抄录了一份,让纪云栀给她弟弟送去。
“如果你弟弟有什么问题,也可以来问我。”陆玹将纪云栀拉近,让她坐在他腿上。他手臂环过纪云栀的腰身,将她的手握住掌中。
“好,我会和他说的。”纪云栀应。
陆玹又拿了一份文件开始翻阅,并没有放开纪云栀的意思,就这么又抱了她小半个时辰。
“二爷,我要回去了。”纪云栀提醒,“二爷夜里也早些休息,不要操劳。”
陆玹看一眼天色,才有些不舍地将纪云栀放开。他看着纪云栀走出去的背影,突兀地就想起她不穿衣服时摇动的腰臀。
陆玹扶额,心烦地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
·
夜里,陆玹合上书册,打算这就歇下了,青山匆匆赶来,道:“二爷,这是孙太医送来的。他说是二爷要的东西?”
陆玹立刻起身,拿过青山手里的木盒,大步走出书房。
青山只感觉一阵风从身边刮过,陆玹已经不在书房了。
纪云栀早已经沐浴过后,趴在床上翻看一卷话本打发睡前时间。陆玹进来的时候,她意外地抬起脸,“二爷?”
陆玹动作干净利落地反手将房门落了闩。他的视线落在纪云栀身上,天气逐渐转暖,她身上的寝衣换成更轻薄的料子,她趴在床上,翘着一双小腿,裤腿滑落,露出光洁纤细的小腿,一双抬起来的小脚一晃一晃的。
陆玹朝床榻走去,经过方桌,随手将木盒放在桌上。他在床边坐下,瞥了一眼纪云栀在看的书。
纪云栀立马将书合上,弯着眼睛笑:“解闷看的闲书,二爷别瞧了。”
她坐起身来,问:“二爷怎么回来了?事情忙完了吗?”
“忙完了。”陆玹伸手去摸纪云栀的脸,“搬回来了。”
纪云栀挪到床边想下去,说:“我去给二爷拿寝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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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陆玹扣住纪云栀的腰身,俯身压上去,带着些急躁地去亲吻纪云栀。
十几日不曾这样亲近,纪云栀有些不习惯,身子有些僵。她伸手抵在陆玹的胸膛,半推半就地承着他的吻。
慢慢地,纪云栀闭着眼睛,在陆玹的亲吻中,她发僵的身子也柔软下来,她抵在陆玹胸膛的手也挪开,转而攀着他结实的臂膀。
纪云栀衣衫乱了,陆玹才放开她。
“我、我还是去给二爷拿身寝衣吧。”纪云栀抿了下湿润的唇,嗡声。
“把桌上的药拿来。拿两粒。”@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药?
纪云栀想起来陆玹回来时,手里好像确实拿了个东西。她拢了拢散乱的衣衫,起身下榻,走到桌边,好奇地将木盒打开。
木盒里面是一个白瓷圆罐。
她将圆罐拧开,里面装满一粒粒红色的药丸。
纪云栀心里咯噔一声。
难道陆玹这些时日睡书房是因为……床笫之事需要借助药物了?
也是,他不年轻了。
第45章 045
第四十五章
纪云栀看着圆罐里的红色药丸发呆, 思绪一下子就走远了。她不由想起在军营那一天晚上的事情……当时她只因为那是军中不方便,所以陆玹才没有继续。原来不是,原来是他身体不能……
纪云栀的眉头一点一点蹙起,清澈的眸中慢慢浮现了自责。她责怪自己太粗心, 居然没有发现。
陆玹这样的大将军, 为国为民, 哪能让他伤身耗神……
“云栀。”陆玹在催。
纪云栀从思绪里回过神来, 她转过头望向陆玹, 欲言又止。她默默从圆罐里取出两粒弯腰, 又倒了一杯水, 朝陆玹走过去。
她斟酌着劝词走到陆玹面前, 还未开口,陆玹捏起她手心里的一粒药丸,也没喝水, 直接吞下。
“把另外一粒吃了。”陆玹道。
“我吃?”纪云栀愣住了。为什么她还需要吃药?纪云栀脑子里一下子想起话本里诱拐女郎的药,女郎吃了那药之后神志不清……
“我、我能不吃吗?”纪云栀急忙问。
“我一个人吃效果不好。”陆玹很急。他直接站起身,拿起纪云栀手心里的那一粒药丸直接塞到她嘴里, 又握住她拿着水杯的手,喂她喝了一大口水。
红色的药丸含在口中, 药丸表面涂了一层糖,有些甜。纪云栀在心里无声轻叹了一声——
吃就吃吧, 他都已经吃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只此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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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云栀一闭眼,混着清水, 将药丸硬着头皮咽下。
她还没来得及将手里的杯子放回去, 陆玹握住她的手腕, 直接将她拉上榻。杯子里的水洒了一大片。
“水!水!”纪云栀急说。
陆玹拿走纪云栀手中的杯子,胡乱往床头小几上一放。他没放稳, 杯底大半在桌外,陆玹松了手,杯子就从床头小几上跌落,清脆一声响,摔碎了。里面所剩不多的水立刻四溅。
纪云栀循声望去。
陆玹握住纪云栀的脸,将她的脸转过来,俯身亲上去。
“二爷……”
“叫什么?”
纪云栀身上唯一的一件肚兜散乱地堆在腰上。她压着喘,低语:“哥哥……”
折腾了大半夜,纪云栀跪在床榻上,双臂抱着床柱,红热的脸颊也贴在床柱上。她几乎力竭,虚弱地靠着床柱,心里琢磨这到底是什么药?她自己是没觉得太大异常,可对陆玹的效用却好厉害。
足腕上一紧。纪云栀回头,带着点慌意地望着陆玹。他的手掌覆上来,握住她的脚腕,在拉她。
纪云栀紧紧抱着床柱,连连摇头。“哥哥,不要了……”她又敏感地觉察到自己称呼不对,赶忙改了口:“二爷,身、身体为重。”
这话落在陆玹耳中,只觉得是她受不住。他握住纪云栀的脚腕没松,一点一点将她拉过来,说:“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
纪云栀心软了。
可她也没想到陆玹这最后一次这么久啊!纪云栀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只知道自己的腿跪麻得没了知觉。陆玹去拽她的腿搭在他腿上,让她不用费力。
一丝曙光从窗缝溜进来。
天亮了。
纪云栀在陆玹的怀里迷迷糊糊睡去。这一觉睡得很沉。
纪云栀醒过来的时候,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陆玹。他靠坐在床头,正翻看着她昨日看的那卷话本。
“醒了。”陆玹没看纪云栀,又翻了一页书。
“这书不好看!”纪云栀急急忙忙伸手去抢陆玹手里的书。
她的胳膊从被子里探出,纤臂上一朵朵吻痕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两个人的视线里。
纪云栀一愣,也顾不得那卷话本了,有些不好意思地将手臂藏回被子里。
“打发时间挺有趣。”陆玹顿了顿,“还有两页就看完了。”
纪云栀不吭声,安静地望着陆玹的侧脸。他专注地看书。
陆玹一目十行,将结局看完,合上书页,顺手将话本放在床头小几上。
他这才将目光落在纪云栀的脸上。
四目相对,望着陆玹的眼睛,纪云栀脑海里立刻浮现许多昨天夜里的荒唐画面。她往被子里缩了缩,想躲想藏。
陆玹伸手,掌心轻抚过她的脸颊,问:“还想再躺会?还是起来用膳?”
纪云栀尽量用寻常的语气开口:“这就起。应该赶不上早膳了。”
陆玹指腹轻轻抚过纪云栀的眼尾,声线里噙着丝笑:“下午了。”
纪云栀顿时睁大了眼睛,居然已经下午了?“哥……二爷怎么不叫我?”
陆玹听着纪云栀略柔哑的声线,他低头,去吻她的唇角。
纪云栀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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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是一慌——难道他体内的药效还没过?她慌声:“要起来了!好饿!”
陆玹低“嗯”了一声,指腹抹开贴在纪云栀脸颊上的几跟发丝,直起身来。
纪云栀也坐起身。围在她身上的被子往下滑落一些,她低眼望了一眼,赶忙又用被子将自己的身子围住。
陆玹已经起身,直接将床幔拉开。
大捧日光照进来,落在他的眉宇之上。
纪云栀望着陆玹肃然的侧脸,错愕了一瞬。好像那些亲昵随着床幔地拉开,都散去了。
在明亮的日光下,两个人又变得生疏起来。
陆玹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纪云栀,通知般:“我出去一趟。”
顿了顿,他再补充:“以后搬回来住。”
“好。”纪云栀应声。语气里的娇哑不见,反而多了丝毕恭毕敬的意思。
陆玹走了之后,纪云栀在床榻上呆坐了一会儿,直到饥饿感拉回她的思绪。她起身下榻,低头望去,白日的光明里,她身上的痕迹那么刺眼。
她匆匆朝衣橱走去,赶忙穿上衣服,而后唤人。先让下人准备沐浴的热水,水还没准备好,她先吃了一顿饱。
暖暖的东西吃进肚子里,她整个身体都变得舒服起来。
“昨天让你送去纪家的东西可送去了?”纪云栀问月牙儿。
昨天下午,纪云栀从陆玹那儿得了些备考的资料。彼时时间有些晚了,纪云栀便吩咐月牙儿今儿个一早送去。
“送去了。”月牙儿说,“不过没见到少爷,管事说老爷这几日将少爷看得很严,让他一直在书房里备考,不让外人打扰。我就将资料给了管事,管事趁着送饭的时候会送过去。”
不让出门,送个资料也只能在送饭的时候送去?甚至弟弟连吃饭也不出书房?
纪云栀皱眉,隐隐觉得不妥。可又一想距离进考场也只有三日了,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吃过饭洗过澡,纪云栀带着月牙儿出府,去了一趟云至坊。她已经好些天没有去过。
·
傍晚的时候,正是云至坊客人多的时候。纪云栀没从云至坊的正门进去,而是走了后门。
后院的伙计迎上来:“夫人来了!齐叔刚刚还说想要去陆府寻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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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云栀朝前望了一眼,虽然关着门,她也能听见店里热闹的声音。她对伙计笑了笑,道:“我不急,你让齐叔先忙,忙完了再来寻我。”
伙计应了一声,小跑着去前面传话。
纪云栀也没进往里走,直接在后院的石桌旁坐下,打量着小院。小院里四处都摆放着制作糕点的东西,这边晒着面,那边是刚洗好的模具,远处还有新摘回来的一大篮迎春花。
齐叔的女儿笑盈盈地端来茶水和点心招待纪云栀,然后便去忙了。
纪云栀让月牙儿坐在她身边,一起吃饮茶吃点心。
纪云栀吃过太多云至坊的点心,可总是吃不腻。她吃了一口清甜,心满意足地弯起眼睛。她目光一扫,看见院子里方砖缝隙钻出来的一朵小野花,她的眼神立刻变得更加柔和。
前面客人不多了,齐叔暂时交给下面的人,匆匆来后院见纪云栀。
“夫人来得正好。”齐叔脸上挂着笑,“最近宫里的采买数量越来越大。我这心里摸不准,要问问夫人的意思。”
“宫里?那两位公主吗?还是静妃?”纪云栀以前交代过,宫里的主子来买点心正常接待便是。
“都不是。西番来京,宴席颇多,对点心的数量要的就更多了。”
居然是招待西番人。
纪云栀想了一会儿,才说:“还是照常接待,不过一切以质量为重。若要的数量过多,不要勉强,该拒就拒。”
齐叔点头应声。
纪云栀又询问了一些店里的情况,最后无事了,她去了前面的店铺,也打算拿一些点心回去。
纪云栀没想到会遇见赵宝荷。
赵宝荷跨过门槛迈进店里,看见纪云栀在的时候,也愣了一下。
显然,两个人都不太想见到对方。
纪云栀轻颔首,立刻疏离地收回目光,接过店伙计递上来的点心,带着月牙儿出店。
擦身而过,她清晰地听见赵宝荷冷哼一声。
纪云栀没理会。
赵宝荷看着纪云栀出去的背影,心里气炸了。对于和陆柯的婚事,她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可就算是不愿意的婚事,也不是她纪云栀能从中作梗的!
婚期推迟,让陆善和先成亲,是纪云栀的意思。在赵宝荷看来,她这么做是故意给她使绊子让她不痛快!
赵宝荷恨恨:“等宫里将西番那一对美人送去给陆玹,看你还怎么嚣张!还怎么多管闲事!”
纪云栀回了家,将点心分给言溪、言泉、春柳和春桃。她拉开床头小几的抽屉,犯愁地看着那罐药丸。
她起身,去了厨房。
今晚,她打算亲自下厨给陆玹做几道菜。
纪云栀听说那种药……对身体很不好。她不想陆玹耗空了身子!
那就……食补吧!
第46章 046
第四十六章@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因为开办云至坊, 纪云栀不仅会吃点心,也精通做点心。而烹炒热菜,纪云栀却并不是像做点心那样技艺精湛,只能说马马虎虎。
陆玹回家的时候不见纪云栀, 听闻她亲自下厨, 略有意外。
纪云栀很久没下厨, 忙活到很晚, 做好的时候比往常晚了小半个时辰。
“让二爷久等了。”纪云栀对陆玹弯唇一笑, 也没坐, 立刻进厕屋去换了身干净的衣裳。
陆玹待纪云栀换好衣服回来, 才到桌边坐下, 问:“今日怎么有闲情逸致亲自下厨?”
“一时兴起罢了。”纪云栀悄悄将目光移开,不敢说实话。
陆玹拿起筷子去尝。他吃了一口,立刻夸赞:“味道不错。”
“能和二爷胃口就好……”纪云栀心虚地低着头, 抿了一口花茶。
陆玹继续吃。他很快发现今晚的菜并不清淡,并不是以前平日里晚膳常吃的那几样。
牛肉、鹿肉、驴肉,海鲜汤里加了不少中药, 唯一的青菜是韭菜。
陆玹沉默地又吃了一块驴肉。
纪云栀悄悄抬眼望向陆玹,小声说:“二爷多吃些。”
陆玹望了纪云栀一眼, 端起一旁的一大碗牛乳。他刚喝了一口发现味道不对,问:“不是牛乳?”
“嗯, 是鹿乳。”纪云栀忙补了一句,“口感更细腻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陆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纪云栀, 她一向食量很大, 今晚却吃得很少。陆玹一眼看得出来她有心事。
陆玹收回视线, 沉默地继续吃下去。
纪云栀让他多吃,他就将这些菜都吃光了。连那一大碗鹿乳, 也喝得一滴不剩。
纪云栀笑起来,笑出一对小梨涡:“二爷若喜欢,我以后每天都给二爷做!”
陆玹意味深长地看着纪云栀,他伸手松了松衣领,轻笑了一声,点头说好。
丫鬟们进来收拾碗筷,紧接着又去浴房里准备着。待她们都下去,陆玹顺手将房门落了闩。
待纪云栀沐浴好出来,陆玹已经在床上等着她了。
纪云栀走到床边,下意识地望了一眼床头小几的抽屉,迟疑了一下,才小声问:“二爷今晚还吃药吗?”
“今晚不用吃。”
纪云栀顿时松了口气,深觉不枉她在厨房里忙了那么久。她正想着明天晚上做什么,手腕已经被陆玹扣住。
陆玹用力一拉,将纪云栀拉到床榻上。
纪云栀踉踉跄跄地跌进他坚硬结实的胸膛,她在他的怀里抬起眼睛望向陆玹。
陆玹没在看她,正在解她的衣带。
纪云栀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怎么觉得陆玹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二爷?”
陆玹没回应,将她的衣带扯开
忆樺
,然后动作并不算温柔地去脱她的衣服。衣襟向后扯,勒了一下她的胳膊。纪云栀缩了下肩,小声改口:“哥哥?”
陆玹这才将目光落在她脸上。他伸手,带着薄茧的宽大手掌徐徐抚着纪云栀的脸颊。
四目相对,纪云栀突然觉得陆玹的目光有些陌生。她看不明白陆玹在想什么,他是在高兴还是在不高兴。
纪云栀很快就来不及多想,整个人都被陆玹扔到了床榻里侧。她衣衫半遮半褪,手撑在床榻想要坐起身,还没坐起来,陆玹已经压了上来。
“不会让夫人失望的。”陆玹声音很沉。
“嘶”的一声,是纪云栀衣裙被撕碎的声音。进出摇晃间,纪云栀用力攀着陆玹的肩,恍恍惚惚地惊奇食补居然这么厉害吗?
第二天,纪云栀醒来时又是下午。
·
三日后,是无数学子进考场的日子。陆府有两位郎君下考场,全家上上下下十分重视。老太太和苏氏甚至亲自送陆柯、陆源去考场。
纪云霄也同样要下考场。纪云栀犹豫了几日要不要去送他,她正拿不定主意,母亲却托人带话,路上有些远,免她辛苦,不用送了。
月牙儿忙说:“夫人还是心疼您的。”
是吗?纪云栀有些茫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没去,而是去了寺庙。最近寺中香客格外多,都是学子们的家人来为学子求一个好前程。
纪云栀跪在金佛前前程求签,签字不停晃动,一枚签从竹筒中掉出来。
纪云栀睁开眼睛,满怀期待地拾起签子。
“下下签”三个字是那么刺眼,让纪云栀脸上的表情僵住。
“怎么样呀?”月牙儿赶忙问。
纪云栀将签子翻过来藏起上面的字,没给月牙儿看。她笑笑,说:“走吧,我们去求高中符。”
纪云栀胡乱将木签塞回竹筒,起身去求符。
小小的木符上刻着跃龙门的锦鲤。
纪云栀合起手来,将高中符牢牢攒在手心,希望弟弟能有好运。
回到家,纪云栀让月牙儿搬来绣凳,她亲自踩着绣凳,将高中符悬挂在高处。
“二奶奶,您慢点。”月牙儿伸手在一旁虚扶。
陆玹刚从老太太那回来。老太太有些紧张陆柯和陆源的考试,陆玹心知这两个弟弟成绩不会太好,还是安慰了老太太许久。
陆玹进屋,刚好看见纪云栀小心翼翼地将木符系上。她扶着月牙儿的手从绣凳上下来,然后将窗扇推开,一阵风吹来,悬在高处的木符慢悠悠地晃,下面坠着的红色流苏也跟着晃动。
陆玹眯着眼睛盯着高中符,突然问:“给谁求的?”
纪云栀回过头来。“给云霄呀。”她又莞尔,甜声道:“二爷今日回来得早。”
“今日无事。”陆玹收回视线,朝纪云栀走过去。
其实他知道纪云栀是给纪云霄求的高中符,但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多问这么一嘴。
月牙儿识趣地快速给陆玹倒了一杯温水,放在桌上,便悄声退了出去。
陆玹在窗边坐下。
纪云栀仰着脸望着高中符,脑海里想的却是那枚下下签,她眉眼间不由染上了几许愁容。
“今晚不亲自下厨了?”陆玹盯着纪云栀的表情。
纪云栀回过神来,转过脸来对陆玹微笑着问:“二爷有什么想吃的吗?”
陆玹深看了她一眼,缓声道:“都行,你做主。”
“好。我这就去。”纪云栀眉眼弯弯。她朝外走,在心里安慰着自己签文不一定准。再说了,就算弟弟这一次没考好也没什么紧要,下次再考便是了,很多人第一次下场都不过是积累经验。
这么一想,她心里轻松多了。
“二奶奶!出事了!”月牙儿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差点与正要出去的纪云栀撞了个正着。
“怎么了?”
纪云霄在考场上昏厥,已经被送出了考场,正往家送去。
第47章 047
第四十七章
陆玹明儿个一大早要去军营。纪家离陆府不算近, 眼下天色马上就要黑下来,纪云栀想着过去一趟不知道要折腾到什么时候,甚至说不定今晚回不来,就没让陆玹陪着。
去纪家的路上, 纪云栀详细打听了弟弟的情况。
“说是考了一半的时候人就昏倒了, 好像是风寒, 人都烧糊涂了。”月牙儿解释。
居然今日没考完就昏倒了, 纪云栀心里一顿, 一下子想起那道下下签。
不过这次没能考完还有下次, 纪云栀比较担心纪云霄怎么就昏倒了?她上次瞧他也不像个病弱的样子, 那么久那么巧病了呢。
到了宅子, 纪云栀发现管事换了人。
原先纪家人还没来京时,她将这处宅子里里外外都准备妥帖,管事也聘了。不过父亲母亲将管事换成自己的忠仆也正常。
纪云栀赶忙又向这位管事询问了纪云霄的情况。
“已经请大夫过来看过, 就是风寒,现在已经喝了药。夫人正陪在那边,也不知道睡下没有。”管事道。
纪云栀点点头, 再问:“是前几日就病了吗?”
管事皱着眉摇摇头,道:“那老奴就不清楚了。考前这段日子少爷一直在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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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氏迎出门。檐下晃动的灯笼照出她的满面愁绪。
纪云栀脚步顿了顿, 问:“弟弟可退烧了?”
许氏恍惚了一下,才点点头, 说:“喝了药已经退烧,刚睡着。”
纪云栀站在门外, 忽然就不知道要不要进去了。许氏有些走神, 也没让纪云栀进屋。
母女两个一个门里一个门外, 气氛有一点尴尬。
虽然已经开了春,可是晚间的风仍旧是凉的。纪云栀攥了攥手, 觉得有一点冷。
纪英毅从里间出来,扫一眼纪云栀,立刻往她身后望去,没见到陆玹的身影,脸上的笑容立刻一淡。他说:“怎么站在这里说话,进来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许氏这才回过神,多看了纪云栀一眼,默默侧过身,让开门口的路。
纪云栀用力攥了下帕子,迈过门槛。她压低声音询问:“弟弟已经睡着了,那我就不去打扰他了吧?”
“没事。”纪英毅道,“他知道姐姐来看他,肯定高兴。”
许氏担忧地瞪了纪英毅一眼。
纪云栀背对着,没有看见母亲奇怪的眼神。
纪云栀放轻脚步,悄声走进里间,朝着床榻走去。
纪云霄安静地睡在榻上,额上撘着一块帕子,脸色发白,瞧上去很虚弱。
纪云栀蹙眉瞧着,心想他定然是这段时日读书累着了。她有心劝父亲母亲不要忧心,可又担心吵醒了纪云霄,并不没有开口。
纪云霄皱着眉咳嗽了两声,他头不自觉朝一侧偏去,额上的帕子滑下来。
纪云栀立刻弯腰,去拾湿帕子。她将手背轻轻贴上纪云霄的额头,想看他还烧不烧。
“你别碰他!”许氏突然拉住纪云栀的手腕,用力一拽,将她拽离床榻。
纪云栀吓了一跳,一个不察,身形踉跄。幸好月牙儿扶了她一把,要不然恐要跌倒。
纪云栀微微睁大了杏眼,惊讶地看向许氏。
许氏愣了一下,尴尬地挤出一丝笑来,忙解释:“你别碰他,小心把病气过到你身上,把你也染病了。”
纪云栀安静地望着许氏好一会儿,慢慢垂下眼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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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来一回,纪云栀回到陆府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夜了。
纪云栀下了马车,仰起脸来,望着阴沉沉的夜幕。下雨了,春雨淅淅沥沥地打在她的头脸。
纪云栀知道陆玹已经歇下了,怕吵醒了他,连梳洗也没有,在外间退了外衣,轻手轻脚地摸黑进了寝屋,摸索上榻。也没从窗外绕到床里侧,只在床边轻轻蜷起来。
陆玹的手臂横过来,他的手掌握过来,丝丝暖意从纪云栀的手背递到身体里去。
纪云栀不确定地小声询问:“把二爷吵醒
忆樺
了吗?”
陆玹没睁开,将背对着他蜷缩的纪云栀拥在怀里。他开口,声线低沉带着丝困倦:“晚上吃过东西吗?”
纪云栀犹豫了一下,撒谎:“吃了。”
她以为自己今晚会宿在纪家的宅子,可没想到连一口热饭也没吃上。纪云栀神色慢慢黯然下去,幸好黑夜遮掩了一切。
陆玹松开纪云栀的手,手掌穿过她的衣襟,摸上她的肚子。纪云栀以为他的手还会继续向下伸。纪云栀蹙了下眉,有些没心情。可她很快调整了情绪,做好配合的准备。床笫之间,她向来顺从陆玹。她将这当成自己的义务,当成自己唯一能为陆玹做的事情。
可陆玹的手却只是捏了捏纪云栀的小肚子。
纪云栀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会错了意。
陆玹松开纪云栀,坐起身来,提声:“言溪!”
他此番再开口,声线里的困倦已经殆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纪云栀也跟着坐起身,不解地望着他。
言溪很快进来。
“去让厨房煮一碗热面。”陆玹吩咐。
纪云栀去攥陆玹的袖子,“不用了,我不饿。二爷早些歇下吧?”
他明日要早起。
言溪出去之前将屋内的灯点燃。
陆玹看清了纪云栀的脸,他伸手去摸,果然一片冰凉。
纪云栀觑着他的神色,也没再拒绝陆玹的好意。
面条很快送过来,纪云栀坐在桌边大口地吃,吃得很快。并不是她有多饿,而是希望快些吃完。
时辰实在是太晚了。
陆玹也吩咐了言溪拾弄浴室。
纪云栀将一大碗汤面吃完,又立刻去浴室洗漱。她同样动作很快,快速地将自己拾弄好。她手脚麻利地换好了寝衣,快步走进寝屋。
她早就吩咐了丫鬟一会儿不用进来收拾,等明早再拾弄就好。
寝屋内只亮着一盏灯,光线昏黄。
纪云栀望了一眼躺在床榻上的陆玹,吹熄了灯光,摸索着上了榻,绕过陆玹,像往常那样躺在床榻里侧。
陆玹的手伸过来,摸了摸她的手,又摸了摸她的脸,道:“没那么凉了。”
纪云栀偏过脸,在一片昏暗里打量着陆玹。
“非战时,我没有那么忙。如果需要,你就派人去军营寻我。”陆玹道。
她能发生什么紧要事情需要去军营向他求救呢?纪云栀知道用不着,可还是因为陆玹这话,心里莫名一暖。
大概是淋了春雨,人是冷的。这么一点点温暖,就让纪云栀心里跟着柔软了一片。
纪云栀主动凑过去些,将脸颊贴在陆玹的肩上。她慢慢闭上眼睛,柔声低语:“我没有什么事情,一切都好好的。我们睡吧。”
第48章 048
第四十八章
一大清早, 纪云栀早早起来,亲自送陆玹出府。
陆玹登车前回头望了她一眼,她站在春日微寒的凉风里,细碎的青丝被凉风轻轻地吹动着, 衬得脸颊皙白柔软。
“回去再睡一会儿。”陆玹撂下这么一句, 转过头登上马车。
纪云栀侧身立在路边, 目送陆玹的马车走远。
春桃在一旁抿着嘴笑, 打趣:“二奶奶越来越像贤妻了。”
春柳瞪她一眼, 怪她胆子大, 在二奶奶面前多嘴。
陆玹的马车消失在视线里, 纪云栀打了个哈气, 转身往回走。昨天夜里睡得少今晨又早起,她确实困倦着,这样寒凉的清晨, 就该回到被窝里补眠。
下午,纪云栀出去了一趟。
远远瞧见陆善和的时候,纪云栀又惊又喜, 立刻让春桃跑过去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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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云栀朝着陆善和快步走过去,陆善和先看见了春桃, 回头在人群里张望,笑着走到路边, 等纪云栀过来。
原先天天见面的人,如今随着陆善和的出嫁, 虽然时日不算长, 两个人却像是好久不曾见面, 亲切地拉住手。
陆善和穿着十分宽松的衣裳,仍旧遮不住她的消瘦。
“怎么瘦了这么多呢。”纪云栀蹙眉问。这才多久?她感觉陆善和瘦了一圈。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陆善和不能将话说得太明白,只压低声音道:“胃口不太好。”
纪云栀一下子懂了,她这是初孕害喜导致瘦了。纪云栀不自觉地将目光落在陆善和的肚子上,她衣裳太宽松,倒是看不出什么。
也是,不能现在就看出来,要不然日子不对,面上不好看。
“我想着给婆母做一身衣裳贺寿用,今儿个出门来挑布料的。”陆善和笑着说,“你要是没事,刚好陪我选一选。”
“好啊。”纪云栀立刻答应下来。
两个人进了绸缎铺子,仔细挑选起布料来。
“我记得你那儿有一本绣样的册子,若还在的话,借我用一用?”
纪云栀弯眸:“回去了就让人找出来,给你送去。”
纪云栀也挑起布料来,笑着说:“我也给姨奶奶做一身春衣。”
陆善和打趣:“不给我二哥做?”
纪云栀愣了一下。
陆善和指了指,道:“这两块料子适合我二哥。”
纪云栀抬眸看去,一块褐色、一块黑色,她忍俊不禁:“够古板是吗?”
“这是你说的,我可什么都没说!”陆善和轻松地笑起来。好像又回到了曾经未出嫁的时光。
纪云栀想了想,自己的针线活绝对没有专业绣娘好,陆玹的外衫还是请专业绣娘做就好,她挑了两块银色的料子,打算给陆玹做贴身的寝衣。
两个人挑好了布料,纪云栀提议去不远处的四仙斋小坐。
陆善和脸上的笑略略一淡,有些尴尬地小声说:“那家荤菜味道太重了,我现在闻不惯。”
“是我疏忽了。”纪云栀急忙说。
纪云栀再瞧陆善和神色,见她有些疲惫。纪云栀到底是没经验,也不知道是不是孕反折磨,让她精力不济。
终究不是以前,两个人不能再逛完了携手归家。她们没去四仙斋小坐,而是去了纪云栀停在路边的马车,在马车里小坐一会儿。
“怎么样?在秦家一切都好吧?上次你回家偏巧我不能在府上等你。”
“好。”陆善和笑笑,“我自己选的路,当然好了。”
纪云栀摸着陆善和的手,摸上她瘦了一圈的手腕,心疼道:“怀个孩子这么折磨人吗?都瘦了这么多……不过我听说只是早期这些,过了这一阶段胃口大开,就都补回来了!”
“应该是吧。”陆善和望了一眼自己的肚子。她又转头望向纪云栀,问:“你呢?终于和家人团聚了,最近每天都很开心吧?”
纪云栀没有隐藏自己的心情,慢慢垂下眼睛来。
陆善和一看她这神情,懵了一下。想起这么多年纪云栀是如何盼着家人接她回家,陆善和沉默了一会儿,才笑着劝:“十几年没见面,有生疏感是正常的。人和人之间的感情本来就是需要慢慢处出来的嘛。”
纪云栀重新笑起来,点头说心里明白。
两个人又在车上闲聊了两句,陆善和下了车,登上自己的马车,回家。
陆善和回到家的时候,秦鹏程还在睡着。
“还没起?”陆善和叹了口气。
昨天晚上秦鹏程出去吃酒,熬了个通宵,今天天色大亮才醉醺醺地回来,回来之后一头栽进床里睡着。
陆善和想着这么一直睡也不是个事儿,总要起来吃些东西。她坐在床边轻轻地推了推秦鹏程,唤他起来。
秦鹏程被吵醒,不耐烦地嘀咕了两声,睁开眼瞥了陆善和一眼,又立马闭上了眼睛。
“起来吧。哪能总这样整夜去喝酒?”陆善和说着语气里便带着几分指责,“要是紧要应酬也就罢了,不要总去那些不干不净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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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鹏程不耐烦地甩开陆善和的手,抱怨:“谁刚成亲不能碰媳妇儿的?也不替我想想我的憋屈……”
陆善和心口发闷,又气又无奈红着眼睛嗔声:“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怀着孕……”
秦鹏程脱口而出:“谁知道谁的……”
陆善和瞠目结舌。她半张着嘴,缓了好半天,才慢慢吐出一口气来。
秦鹏程说了这话有些后悔
依譁
,转过头望向陆善和。
陆善和在眼泪掉下来之前迅速偏过脸去。又开始犯恶心了,她紧闭着嘴急忙起身,冲到净室里一阵干呕。
呕着呕着,倒是让憋了很久的眼泪一块涌了出来。
·
纪云栀与陆善和分别后,又去了一趟云至坊,傍晚才回陆府。
言溪脸上挂着笑迎上来禀话。
纪云栀这才知道母亲下午来过,还带了给她的礼物。纪云栀有点懵,她迈进房中,去看母亲送来的东西。
“夫人说是她亲手做的衣裳,昨天刚做好,今儿个就送来了。”言溪道。
黄连的对襟上衫,浅紫色的裙。绣着栀子的衣带工整叠好放在最上面。
纪云栀惊奇地摸着工整叠放在桌上的衣服,细软的料子入手,她摸了又摸,心里有一种不真实感。
“走多久了?”纪云栀问。
“又小半个时辰了。”言溪解释,“夫人坐了一会儿,不知道您什么时候回来,她就先走了。说下次再来看二奶奶,还说二爷如今去了军营,二奶奶若得闲,多回家看看,小住几日最好。”
纪云栀听着言溪的这些转述,心里的那份不真实感变得更浓了。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起陆善和的劝,也许真的只是十几年不见还太生疏感情需要处出来?
·
许氏回到纪家,纪英毅赶忙问:“还没带回来?”
“没看见人。不巧,她今日不在府上。”许氏坐下,心不在焉地给自己倒了杯水。
纪英毅说:“红玉,与女儿联络感情这事,母亲就是比父亲有优势。如今咱们都来了京城,日后少不了这个女儿的帮扶,你多多上心。”
这些话,纪英毅已经说了许多遍,许红玉早就听腻了。她皱了皱眉,不过也没反驳,而是问:“事情都办妥了,确定要留京了?”
“办妥了!也不枉这段时日四处走动,总算能留京了!”纪英毅一想到能够留在京城,心情顿时大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陆玹虽然没有亲自开口帮他走关系,可是纪英毅仗着陆玹岳丈的身份,自然沾了不少便宜,别人卖他几分颜面,这才能顺利留京。
不同于纪英毅的开怀,许红玉仍旧忧心忡忡,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她并不希望留京。
纪云栀在这里,这一点,就让她不想留在京城。
纪英毅瞥了她一眼,道:“别整天愁眉苦脸。云霄这次考试是没戏了,下一次要下考场又是三年。哪有那么多个三年蹉跎?你儿子前程今后可要靠他长姐走动。”
“再说了,就算是陆玹不能帮云霄弄个一官半职。日后云霄娶妻,也需要他长姐帮忙挑个高门贵女。我瞧着陆府不就有待嫁的贵女?”
纪英毅伸手指许红玉,笑嘻嘻地得出结论:“所以,你可要尽快把那个女儿哄好喽!”
许红玉心里窝火。当初恶人让她来当,如今哄人的事还要把她推出去!
许红玉看着纪英毅,突然觉得他这张笑脸面目可憎。
·
又隔了两日,纪云栀才去纪家。她带着一些补药,去看望云霄。
纪云栀前脚刚走,陆玹的马车就到了府门前。
陆玹回到房中,才知道纪云栀不在家。他提前归家,却没想到没见到人。
纪云霄将纪云栀带进屋里,纪云栀瞧一眼还没合上的书,道:“身体还没好,就开始看书了吗?”
纪云霄有些不好意思,道:“病得太不是时候了。”
纪云栀这才注意到站在墙角的妹妹。
妹妹盯着她的目光含着提防、戒备,甚至怀着敌意。
纪云栀愣了一下,冲她友好地笑,柔声唤:“幺幺。”
幺幺突然皱眉,眼里的敌意更浓。她紧抿着唇,恶狠狠地瞪了纪云栀一眼,什么也不说,转身跑出去。
纪云霄皱了下眉,似叹了口气,道:“姐,你别生气。她不懂事。我过后会教她道理的。”
纪云栀听出纪云霄对妹妹的维护。她笑笑,道:“小孩子而已。”
“还给你带了些零嘴。汤药都挺苦的,吃些糖好些。”纪云栀弯着眼晃了晃手里的糖盒。
“姐,你把我当小孩哄呢!”纪云霄哭笑不得。
他又感慨道:“姐,你还活着可真好。”
第49章 049
第四十九章
纪云栀听纪云霄这话好生奇怪。
纪云霄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可是纪云栀正盯着他瞧, 他又不是个擅长说谎的。他犹豫了一下,实话实说:“小时候我总哭着找姐姐,母亲就骗我……”
“骗你什么?”纪云栀心里隐隐猜到了什么。
“骗我姐姐病逝了。”纪云霄很艰难地才说出来。
纪云栀一下子呆住。
所以……在家里,她早就死了吗?
纪云栀脸色变了又变, 一时之间无法理解, 脑子里也跟着乱起来。
纪云霄赶忙说:“母亲说, 那个时候我病得厉害, 非要回京找你。母亲担心我路上受不住, 才随口编了这样的谎话。后来骗得久了, 就将错就错, 一直那么说了……”
纪云霄显然也觉得这事有些稀奇, 稀奇到他说不出口。
“姐……”纪云霄苦恼地望着姐姐,想替父母解释些什么,可是他自己也一直不懂, 无法辩解。
好半晌,纪云栀反应过来,她微笑着, 温声道:“当时骗你也是为你身体着想。”
纪云栀打开手里的糖盒,从里面捏了一块糖放进自己的口中。
让糖块在口中迅速化开, 让散开的糖甜,去补满口的苦。
她笑笑, 心道也没什么大不了。可她忍不住想,若不是她阴错阳差嫁给了陆玹, 是不是父母这辈子都不打算与她相见了?
“姐, 我说错话了是不是?”纪云霄有些懊恼, “可是不想骗你……”
“没有,你没说错什么。我知道的。”
“你知道?”
纪云栀轻“嗯”, 她不想唯一在意她的弟弟心里不好受,故意骗他:“还以为你要和我说什么呢。这事儿我知道呢。母亲家书里跟我提过,我忘了。”
纪云霄盯着纪云栀看,也不知道信了还是没信。
纪云栀立刻岔开话题,柔声道:“这次考场的事情别往心里去。正好多准备几年,下一次好好考就是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要健健康康的才好。”
许红玉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姐弟两个面对面笑着说话,一副手足情深其乐融融的画面。
她怅然望着这一幕,恍惚间想起来他们两个小时候。他们小时候就喜欢待在一块,把一个抱走了,另一个就要哭。两个人待在一块,拉拉手就能玩半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母亲。”纪云霄先看见许红玉。
许红玉回过神,微笑着走进去。纪云栀和纪云霄都起身,待母亲入座,他们两个重新坐下。
许红玉望着纪云栀今日穿的衣裳,正是她前几日送过去的那套。她点点头,笑着说:“看来尺寸没错。你穿着很好看。”
纪云栀口中的糖还剩最后一点甜味儿,她心情有些复杂地望着许红玉,半晌,她垂下眼睛来,目之所及是腿上浅紫色的裙子,穿上这套衣服时的心悦仿佛就是前一刻,仍是那么清晰。
她轻声说:“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许红玉道,“刚刚我在拾弄花园。开春了正是种花的好时节,一会儿去瞧瞧?”
“好。”纪云栀点头,“母亲还是那么喜欢花草。我记得我小的时候,母亲就整日莳花弄草。”
许红玉愣了一下,惊讶问:“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
“只
銥誮
有一点点模糊的印象了。”
纪云霄在一旁接话:“看来母亲实在是太喜欢种花了,姐姐才会一直记得。”
纪云栀微笑着没吭声。可是在她遥远的记忆最深处,却是温暖柔和的黄昏下,母亲抱着她,一边哼唱着小调一边轻拍着她哄她入睡的情景。
遥远得,再也不可能重现。遥远得,仿佛是她幻想出来的。
傍晚,开始淅淅沥沥地下雨。
许红玉挽留纪云栀留宿,又说明日想在京城逛逛,想让纪云栀相伴、介绍。
纪云栀敏感地觉察出母亲待她与先前有些不同,似有意拉近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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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幺幺称病没来。
纪英毅尴尬地说:“天天往他哥那屋跑,被云霄传上风寒了。”
纪云栀低着头抿了一口热气腾腾的茶水,没接话。
“我去看看,也送一份饭过去。”许红玉站起身。
许红玉带着食盒去了小女儿房间,一进屋就看见小女儿趴在桌子上发呆。
许红玉当然知道小女儿没有生病,心下有些无奈,却还是拿出哄的语气:“栀……”
幺幺猛地抬头瞪过来。
许红玉一愣,轻叹了一声,将食盒放在桌上。“你自己吃,母亲还要去前边。”
小女儿气恼地将脸偏到一边,不吭声。
许红玉站了一会儿,转身往外走。
幺幺突然大声吼:“我恨你,恨你们所有人!”
许红玉脚步停顿了一下,狠了狠心没回头,继续往前走。
·
第二天上午,纪云栀陪着许红玉逛了京都的热闹之地。两个人客客气气,看上去相处不错,但也没有母女的亲昵,处处透着陌生。
纪家要留在京城,许红玉需要采买的东西很多。大部分都是纪云栀主动付了钱。
母女两个快晌午才回去,午饭吃了一半的时候,青山过来,给陆玹带话,询问纪云栀今天回不回去。
纪云栀这才知道陆玹昨天下午就回府了。
纪英毅赶忙说:“云栀,陆玹大多时候在军营难得回家,你快回去服侍着。”
先不说纪英毅这话好不好听,纪云栀连饭都没吃完。
纪云霄赶忙说:“那也不急。姐,你尝尝这道汤,我觉得味道很好,你还没尝呢。”
纪云栀接过小碗,尝了一口,对纪云霄弯起眼睛:“很不错。”
她将这一小碗汤喝了,放下了碗,余下的东西一口没再碰,起身告辞。
纪云栀走出宅院,登上马车,她忍不住挑开车帷,往外望去,再望一眼纪家。
她心里有些闷。
纪云栀也不知道自己执拗地在期待什么。
可是从五岁时埋在心里的期待,历经十几年,哪能那么轻易舍去?
·
纪云栀回了陆府,听下人说陆玹在书房,她也没去打扰,直接回房。
她刚将前一阵子姨奶奶送来的几套春装从衣橱抱出来,陆玹便回来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要做什么?”陆玹问,顺手将身后的房门落了闩。
纪云栀对他柔柔地笑,“姨奶奶给的新衣裳,我想试试呢。”
“穿这个。”陆玹拿起一件,递给纪云栀。
这是一件几乎透明的纱衣,穿在最外层。纪云栀接过来,一边翻找一边道:“好像是搭那……”
“只穿这个。”陆玹道。
“什么?”
“我想看。”陆玹语气坚决。
第50章 050
第五十章
四目相对, 纪云栀在陆玹的眼中看见了坦荡的直白。她视线轻移,越过陆玹,望向他身后,这才发现房门被他落了闩。
纪云栀了然, 心照不宣地转身走去侧间换衣。
到了侧间, 她重新打量起这件纱衣。柔橘色的半臂, 轻薄的料子摸上去柔软极了。纪云栀能想象到穿在裙装外面会有多好看。可是现在让她只穿这个……
纪云栀拧了下眉, 褪衣换上它。她站在铜镜前, 蹙眉看着镜中的自己, 纱衣什么也遮不住。她不由自主抬臂去遮挡, 也不由去想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她向来不抵触和陆玹的接触, 甚至这两日心里空空的,她也需要某种宣泄。只是穿成这样,实在是有些难为情。
纪云栀在侧间里待了很久, 才慢吞吞地走出去。在侧间的时候,她不自在地挡来遮去,可当她走了出去, 反倒是将手臂放下,好似穿着正常的衣衫, 步履寻常地往外走。
陆玹已经坐在桌旁,正在翻看着桌上的几页图样。听见脚步声, 他抬眼望向纪云栀。也只是望了一眼,他便收回了目光, 重新去看桌上的图样。
纪云栀在侧间门口稍站了一会儿, 慢慢朝他走过去。她刚走到陆玹身前, 陆玹道:“过来看看,喜欢哪个。”
他语气很寻常。
纪云栀脚步顿了一下, 绕到陆玹另一边,站在他身边去看桌上的图样。
是发簪的设计图样。
纪云栀匆匆扫过,胡乱道:“都挺好看的。”
“也行。”
纪云栀愣了一下,忙说:“我不是都要的意思……”
陆玹笑笑,没接话。他的目光仍旧落在图样上。
纪云栀顺着他的视线,重新望向那几页图样。她这才注意到图样旁边的注释小字,那字迹……纪云栀一眼就认出来是陆玹写的。
“二爷画的?”她惊讶问。
“昨晚闲着无事,画了几张。”
纪云栀慢慢抬眼打量着陆玹,心道他这人可真奇怪,让她穿成这样,可只在她刚出来时扫了一眼,便不再看她。
迟疑了一下,纪云栀开口:“哥哥,这次也是明天一大早就走吗?”
陆玹听着她对他称呼的改变,心里也有了心照不宣的默契。他翻图样的动作顿了顿,这才转过头,将打量的目光落在纪云栀身上,目光徐徐自上至下地欣赏着。
雪肌玉色,朦朦胧胧。
纪云栀被他看得脸上发红,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陆玹拉住她的手,又将人拉过来,甚至让她坐在他的腿上。他手臂环着纪云栀的腰身,将人揽在怀里。
纪云栀被他看得越来越不自觉,连脊背也不由绷紧。她闷声:“不好看,我去换掉。”
她作势要起身,陆玹环在她腰身的手阻止了她的动作。“好看。”他说,“以后每晚都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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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不要……”纪云栀小声嘀咕着。
陆玹将手掌贴在纪云栀的下腹,捏了捏她的小肚子,问:“这回没有又饿着肚子回家吧?”
“没有,还喝了很多汤呢。”
陆玹点点头,手掌慢慢往下。他才刚碰到,就被纪云栀拉开了手。陆玹也没执意,由着被她拉开,他反手将纪云栀的手拢在了掌中,拇指指腹一下又一下地轻抚着她的手背。
“看来是和你家人越来越熟悉,晚上都不回家了。”
纪云栀赶忙说:“我不知道你昨天回府了。”
陆玹笑:“这话有趣。我回不回府,也不影响你和家人相聚。我又不是不让你回去住。”
纪云栀想了想,没接话。她并不想多说家人的事情。
这个话题,陆玹也没法继续下去。绝大多数的事情,陆玹都能以一个长者的身份给纪云栀经验,唯独如何与母亲相处,他是完全不知道。纪云栀对母亲亲近的渴望,陆玹既理解又不理解。
纪云栀转移了话题:“还没告诉我是不是明天一大早就走呢。”
“是。”
“那下次什么时候再回来?又是三四日后吗?”
陆玹将视线从纪云栀的胸口往上移,望着她的眼睛,道:“若你不怕折腾,我每晚都可以回来,只是晚一些。”
纪云栀一怔,蹙眉嘀咕:“早出晚归,折腾的是你自己,和我有什么关……”
话还没说完,纪云栀已经明白了陆玹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抿了下唇,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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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玹手掌撑在纪云栀的颈后,将她的脸托近,开始亲吻她。纪云栀慢慢闭上眼睛,乖顺地去迎接接下来的事情。
良久,陆玹放开了她。
看着她红润微张的唇,陆玹的指腹轻轻捻过她的唇上,说:“今天试试别的。”
纪云栀茫然地看着他。
陆玹靠近,亲了亲她湿漉的眼睛,道:“不喜欢就告诉我。”
纪云栀还是不懂。
陆玹将腿上的纪云栀轻推起身,他解开衣带,又摁着纪云栀的肩,让她蹲下去。
纪云栀懵了一息,恍惚了一下才迟钝地明白过来。
陆玹盯着纪云栀脸上的表情,看着她的笨拙与生涩,不见她的抵触,才松开轻抚她头发的手,慢慢倚靠着椅背上,合上眼。
后来陆玹将纪云栀重新拉坐在他腿上,他去抬纪云栀的脸。纪云栀觉得脸上很热,不愿意被陆玹瞧,掩耳盗铃地抱住他的窄腰,将脸埋进他怀里去藏。
她听见陆玹的心跳声,也听见了他低沉的一道笑。
陆玹抱着纪云栀起身,抱着她大步往床榻去。他将纪云栀放在床榻上,刚要上榻,忽想起一件要事。
他转身拉开床头小几的抽屉,取出里面的圆罐。他拿了一颗药,直接吞下,然后去给纪云栀倒一杯服药的清水。
纪云栀愣愣看着他,乱撞的心跳猛地一停,理智回归。
“你、你还要吃这个吗?”纪云栀慌问。
“七日要服用一次。”陆玹随口解释。
纪云栀呆住。@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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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并不是她的那些食补有作用,而是一粒药能管七日雄风?
陆玹已经端着水杯走回纪云栀面前,纪云栀目光复杂地望着他。
“哥哥……”纪云栀吞吞吐吐,“其实一次就挺好了,不是非要……”
“嗯?”陆玹没听懂。他将水递给纪云栀,给纪云栀拿药。
“哥哥不要难为自己。”纪云栀终于狠了狠心肠说出来,“不要再吃这种药了,伤身的!”
陆玹一副了然状,安慰:“你不用担心,是让太医专研的,对身体没有伤害。”
纪云栀急得快哭出来:“以后我多研究些补膳就是了,二爷本就不年轻了,更要珍惜身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