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鹤鹩古镇被寒风吞噬, 小巷的木屋门板只要有风扬起,便不由自主地发出一些嘎吱声。
随时间的推移,日头渐渐高攀, 寒凉的空气虽未消散,却在阵阵唢呐跟鼓声里迎来了热闹的人潮。
河岸两边聚集了不少拿手机拍照的观众,有的是对这次国风大典的活动感兴趣特地跑来观赏的, 有的是为了自己喜欢的小明星,有的是附近为了凑热闹的居民。
还有的,则是为了在活动名单公布之际就翘首以盼的游船婚礼。
锣鼓喧天中,水面弥漫的雾气也在两边的船只挨近时, 逐渐清晰。
一左一右两条船只缀满了鲜艳的绸缎与红花, 只见祁澍里搭乘右边那条船拨开迷雾,显现在众人眼前。
新郎官手捧牵巾,穿着胸口处纹了双鹤的圆领袍, 身披织金披红。
岸上的人纷纷尖叫喧哗, 快被挤到掉下水的贺栎赶忙拿起相机帮忙记录。
这段双方乘船接亲的仪式,祁澍里和方予松练了好几遍,可真正到了这个时刻, 男人手心还是忍不住冒出密汗。
望着正对面那条布景跟自己相似的船只越来越近, 他心里的鼓声比唢呐声还要嘹亮。
人群的喧嚣与飘渺的雾气在双方抵达湖中心之际消失殆尽。
方予松的打扮和他不同, 穿的是红色交领直身, 领口处绣的花纹是孔雀, 为了凸显他少年郎的气质,商家没有给他戴乌纱帽, 而是特地为他贴了假发片竖起发冠。
祁澍里屏气敛息,为他这幅装扮惊艳地挪不开眼,船头自然而然触碰, 左右摇摆的身体提醒他回神继续。
当着众人的面,衣冠整洁的男人朝船上的另一位新郎伸手邀请。
垂眸注视那双递来的手,方予松倏地红了眼眶,这双手曾经在无数的灰暗时光里拯救过他、保护过他,上面的温度有多么炙热,没有人能比他更加了解。
青年含着泪光搭上去,仅在一瞬间,祁澍里就紧紧回握了他的手,并把他拉上自己的船。
男人将牵巾的另一半递给他,又从兜里取出祁筝夫妇俩送的牡丹花簪簪在青年竖起的发冠上。
方予松依样画葫芦。
身后乘船同行的其他人纷纷将篮子里提前准备好的玫瑰花瓣撒向他俩。
起哄声夹杂着花瓣纷纷扬扬落下,祁澍里和他湿润的眼眶相视,低头当着所有围观群众的面和他接吻。
不论前来参观的人是否知道他们关系,不论往后大家如何议论这场国风大典的游船婚礼。
祁澍里跟方予松都只想把这场演出当做彼此独一无二的婚礼,想在人声鼎沸中,见证彼此的爱意。
……
提前两天到达古镇连日彩排,早上又为了搞妆造早起,方予松的脑壳彻底停止了运转工作,打着哈欠进入商家为他们承包好的酒店温泉。
当青年撩开浴帘看见眼前景象的一刹那,大张的口型瞬间闭合,眼睛里的疲惫也无影无踪。
他悄悄咽了口口水,视线紧锁于先他一步进入温泉的祁澍里。
男人靠在温泉池的边沿,撑开双臂姿态懒散地看着呆愣站在门口的人。
纯白的里衣松松垮垮散开,被热水浸透,隔着透明布料里边的光景若隐若现。
温泉池由于高温,水蒸气喷涌,欲遮还羞地描摹男人性感的身材。
漆眸被氤氲过,多了几分潮湿,祁澍里冲他勾手,翘唇命令:“过来,松松。”
几乎没有犹豫,被点名的人口舌干燥,一步步朝池里走去。
锐利的眼神在瞧见他距离自己仅一步之遥时微微眯起,一把扯过青年坐在自己腿上。
“啊……”比温泉还要沸腾的温度,直接把人烤得满脸涨红。
大掌不安分地将他身上的浴袍解开,丢到岸边,祁澍里沙哑的嗓音满载戏谑:“毛笔和墨水,我都给你备好了,你想画什么自便。”
羞臊得咬过下唇,方予松嗫嚅:“墨汁会不会……把水弄脏啊?”
不经意地笑了,男人含咬他的耳垂,亲昵地说:“今晚,这个地方只会有我们两个人,你可以放心地为所欲为。”
“喔~”听得心神激荡,青年取过蘸了墨水的毛笔,墨汁在清澈的温泉池面滴落,晕开层层黑线。
“没想好画什么?”见他悬笔不落,祁澍里挑眉反问。
“唔……”用心思索了好一阵,方予松含糊回答,“可是不管画什么,都会瞬间被冲刷掉啊。”
对他天真的话语哭笑不得,祁澍里撩人的声音打入青年耳膜:“松松,你太较真了,最重要的不是画什么,而是——画、哪、里?”
喉结滚动发出的吞咽声在近距离下额外明显,祁澍里感知手掌心贴着的腰身颤了颤,使了些劲用力握紧。
“画、画……哪里好?”没出息的青年空有贼心,却又想暗戳戳地让男人明说。
毛笔尖的墨水已经在彼此的拉扯间滴落了不少,现下已经无法再凝聚新的墨滴。
祁澍里自然知道它的小心思,掀开眼帘似笑非笑:“你想画哪里就画哪里。”
“那我要画——”有意拖长语调,方予松慧敏的眼睛盯着他,手上握着的那只笔逐渐往他胸前去,“这里~”
毛刷在男人的锁骨跟胸前徘徊,被搔挠的部位痒意不断,惹得箍住青年腰身的那只手加大力度。
男人咽喉漫出的气音浑厚又富含磁性,被撩拨得胸膛起伏剧烈,经过浴池加温的血液成了天然的石油,在体内熊熊燃烧。
有水晕染,方予松胡乱涂鸦的锁骨跟胸前并没有留下过多墨迹,在青年把两边都光顾一遍,彻底画不出水墨以后,祁澍里抓住他的手,低头攫取对方的薄唇。
“唔……嗯……”
手腕上横空出现的强劲力道令他五指松怔,脱力将手中的毛笔沉入水池最低端。
男人熟练的吻唤叫人流连忘返,方予松鬼使神差地环住对方的腰。
祁澍里强忍诱*惑退出这个令人着迷的吻,声音紧实:“新婚之夜,你想在房间,还是这里?”
喘息还未平复,青年涣散的眼神慢慢聚焦,支支吾吾地说:“我更喜欢……刺激一点的。”
男人眼眸一弯,浸过湿气的发梢垂在额前,看上去有股说不出的风流:“依你。”
浴池是恒温的,祁澍里无需担忧他会着凉。
池面波纹一圈圈向外荡,弧圈激烈地沿着边缘溢出,将水洒向地面……
时间流逝的速度很慢,方予松不知道今夕何夕,只觉得自己快被温泉周围萦绕的雾气噎到窒息,救命稻草般抱着温泉池边缘的石块,张嘴发不出任何声音。
温泉升温的速度飞快,导致青年的生理泪水不受控制,他在无助之际叫喊:“老师、老师……求你了,我不想泡了,我要闷得喘不过气了。”
“嘘,小点声。”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男人腰部用力,餍足的音色缠绵在他耳畔,“不泡了,我抱你回房间。”
“呜呜呜嗯。”安然靠在他怀里装可怜抽噎,方予松浑身都在打颤,试图激起他的保护欲。
殊不知,抱着他的人在感受对方面颊轻蹭自己胸膛,唇瓣还不经意擦过自己身体时,眼底显豁的渴求与侵占欲。
到了屋内,青年并没有如愿以偿得到休息,重复的事情上演至天色翻出一抹青白,祁澍里才真正允他昏死过去。
第二天清晨,祁澍里帮他涂抹好事先准备的药品,穿戴整齐出门给他买早餐。
路过一家便利店,他走进去问:“老板,有没有蒸汽眼罩?”
贺栎咬了口饼子,用糊油的嘴问:“干嘛买蒸汽眼罩?你脸不肿啊。”
“我不肿,有人把眼睛哭肿了。”
“……”跟那双明显饱餐过、满脸写着对美味佳肴赞赏的眼睛对视,贺栎顿了两秒,转头对梁书堃哭诉,“梁子,我不干净了!我不干净了!”
梁书堃拍他肩膀刚想说什么,发现手背有白色颗粒簌簌飘落,抬头一看,发现是漫天飘雪,感慨:“下雪了。”
“哇哦,”贺栎跟着惊叹,伸手去接,“居然真的会下雪!”
等祁澍里结好账,老板笑着走出来:“你们运气好,今年雪来得早,往年要到月中才会落雪呢,看这模样,应该会越下越大,一会搞不好得停船。”
“停船啊?”感受掌心融化的冰凉触感,祁澍里庆幸,“还好昨天没下。”
眼看雪越下越急,梁书堃戴起帽子:“看这阵仗中午就能出来堆雪人了,咱们赶紧回去吧,不然一会身上更湿了。”
“对!赶紧回去烤一会,中午出来滚雪球。”贺栎说完也戴起帽子,三人急匆匆赶回酒店。
回到房间,床上的人还在熟睡,祁澍里把手烤热才敢上床把蒸汽眼罩给人戴上。
静悄悄坐到中午,收到梁书堃在群里发来他和贺栎在外玩雪的图片,男人从沙发往床上没有醒来征兆的青年探去,叹了口气,轻手轻脚钻进被窝。
“予松,醒醒,该吃饭了。”
“嗯……”弱弱哼唧几声,方予松舍不得睁眼。
“下雪了,吃个饭一起去玩雪吧?”
“嗯?”这下音色质感变实,方予松隔空摸了摸眼部温热的东西,摘下眼罩转身,“下雪了?”
喉咙黏了一块糖,干巴巴的声音令青年霎时联想到动画片里的唐老鸭。
想起昨晚种种过分的行为,气得把眼罩往祁澍里身上丢。
任由他撒气,男人俯身吻过他的眉梢,语气宠溺:“要不要我帮你刷牙?刷完喝点我让前台弄的蜂蜜水,然后提供免费的按摩服务,再带你去玩雪?”
“……”这服务听起来不错,方予松有所动摇,“好吧。”
眯着眼睛享受男人为他服务的全程,方予松也只敢在事后的第二天任性一小下,毕竟以祁澍里这个奸商的性格,难保次数多了以后,会不会蓄意报复。
起身之际腰还有些活动不开,但身上局部涂过膏药,疼痛倒是削减了不少。
趔趔趄趄的步伐在出门看见桥廊铺满一地雪白的刹那,青年宛若去了专门的康健中心,浑身的难受都不见了,只剩下兴奋。
“WOW~祁澍里快看,还在下雪诶!”
方予松要拿手去捧,还未碰到就被祁澍里抓回来。
男人无微不至给他带好手套跟帽子,叮嘱:“你昨晚刚受累,要注意保暖,千万别着凉了。”
“哦。”乖乖等他为自己穿戴完毕,兴致勃勃加入梁书堃跟贺栎的雪仗游戏。
祁澍里无意参与,专心致志站在边上盯着手机欣赏昨天国风大典的直播。
突然,羽绒服被从天而降的雪球砸中,男人垂首看了眼自己衣服上印出的水渍,抬起眉峰将注意力转到龇牙得意的青年面前。
“嘿嘿,我不小心砸到你啦。”
“嗯,没关系。”看得出来,方予松是故意的,收好手机慢条斯理走到他跟前。
“你、你干嘛……”害怕眨眼,方予松战战兢兢地回答。
只见祁澍里单膝下跪,轻声对他说:“给你报复我的机会,撒点到我头上。”
仅一瞬,青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拾起一捧白雪,认认真真地将他头顶染白。
细雪洒满男人乌黑的头发,等单膝下跪的人再抬头,撞进的就是和他拥有同款白发眼眶湿红的方予松。
雪地里,两人相顾无言,仅用缱绻的目光就足以读懂彼此内心蕴藏的深意,不等祁澍里起身,青年主动弯腰吻上他的唇。
——正文完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