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宫被卖◎
金坊正一家在神京算是有点家底的人家,但他们一家就是把地皮给刮干净也凑不出万两银子来。哪怕是帮人代拍,金坊正觉得自己也没这个底气开这样的价。只是他又直觉这对他来说是个难得的机会,哪怕没底气也还是硬着头皮应下了这件事。
相对于他的忐忑,他的女儿金不欢就看得开很多,“我们又不是正主,如果是那位林姑娘空口说大话,那您最多也就是丢回脸罢了。您要实在担心,到时候我同您一起去,到出价时我来开扣。”
她现在正十九,还是对一切事物喜欢凑热闹的年纪,觉得只是开口出出价的事,反正又不要她出钱,没什么好难以启齿的。
金坊正不太需要身边有人跟着壮胆,但他即将要去的拍卖会估计是个大场面,他私心里想带着女儿去混个眼熟,于是答应了小女儿的请求。
委托是他在白天接到的,拍卖会的时间则是当天晚上,地点在城主府。
因为地点特殊,早在下午的时候,金坊正和女儿金不欢两人就在为拍卖会做准备。
金坊正深知那些大人物们的威慑力,因此又不安又激动;金不欢还是少年心性,正是不为权贵低头的年纪,她对父亲那般殷切不是很喜欢,但她又知父亲的不易,因此没有多说什么,只在心中打定主意到时候定不能像父亲那样为权贵折骨。
时间很快就到晚上,父女二人拿着请柬上门。
进门门房很是客气,不热情,但也没有金不欢预想中的势利眼,这让金不欢感觉到舒适之余,又不免也多了些惴惴。特别是当他们手里持有的请柬和邀请人名字不相符之后,尽管门房没说什么,依旧客气,但金不欢还是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
这股压力在进入会客大厅后更甚。
虽然此刻坐在厅内的人不多,只十几个,但金不欢看的出来,这些人无一不是身份贵重之人,他们举手投足间不需要刻意装腔作势,就足以让她不由手心冒汗、表情僵硬。
在来之前金不欢还设想过自己若是遇到刁难要如何从容应对保持气度,结果这种事压根没发生,没人刁难他们父女,当然,也没人在意过他们。
他们父女被安排在最角落的一张长桌上。这是一场私人的小型拍卖会,来的人非富即贵,拍卖会开始前无人给他们一个眼神,拍卖会开始后也没人搭理他们。他们像是这个空间里的一片空气,无人留心,被忽视了个彻底。
到这时金不欢才明白自己前面的幼稚可笑。
人家都不需要说话,她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微小。
拍卖会上,道宫周围三千亩良田一共分为三大块,分别进行拍卖。
场中收到邀请来的人叫价格语气都十分温和,没有丝毫激动,好像只是闲聊,但价格却咬得很紧,你追我赶,谈笑间谁都不愿意松口。
就算没经历过这种场面,金不欢也嗅到了这风平浪静下各家势在必得的决心,她一面心里奇怪这些地为何争的这么凶,一面为自己一定会出价的父亲捏了把冷汗。
经过好几轮的明争暗斗、含沙射影利益交换,在第一部分地的价格即将得出最终卖家时,金坊正紧着喉咙开了口:“三万两。”
他这一开口,场中人像是终于注意到了他一般,目光全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你确定你要出价三万两?”城主府今日负责这场拍卖的师爷看向金坊正缓声问道。
这些视线让金坊正背后微微出汗,他咬咬牙,道:“确定。”
“那我们需要查验你是否能出的起这笔银子。”师爷继续道。
金不欢这时心一紧,她好像没看到父亲出门有带银票。三万两,这放怀里都得鼓鼓的一叠。可父亲胸口平整,荷包也和平时一样干瘪。
就在她担忧时,却见父亲从衣袖里掏了掏,最后当众掏出一绿色小瓷瓶来。那小瓷瓶很是粗糙,和路边小摊上卖的没什么两样。
“这什么?”她轻扯父亲的衣袖道。
金坊正这会儿哪有功夫回应她,他当然也看出这小瓶的粗劣,因为这就是路边摊买的,买东西的银子还是他垫付的呢,可林姑娘出门前就只给了这个给他,这会儿他就算觉得再不行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了,“这是委托我来的那位交给我的,说是其中的东西足够买下今日要拍卖的有所的地。”
他这话一出,场中所有人全都正色起来,目光更是十分直白地全都看向了他手里的绿色小瓷瓶。
这样的瓶子不过巴掌大,一看就是装药丸用的。
这里面装的会是什么?
总不能真的是那样东西吧。
种种猜测闪过,哪怕所有人都觉得可能性不大,可还是难免眼底流露一丝火热。
“是吗?”师爷神色依旧平稳,“这样的话那我们就得拿去后堂让专门的人来验一验了。”他话音落,外面就有护卫走了进来。
只是不等护卫将金坊正手里的东西带走,厅内其他人就阻止道:“我们也像看看这到底的什么好宝贝竟然这么值钱,不若就在这厅内查验,也好让我都开开眼界?”
然而那位师爷却用不能泄露客人私事为借口,怎么都不允许当面查验。
他越是不肯,场中其他人反而一副越要看的架势,场中气氛一时陷入僵持。
一直坐在父亲身边的金不欢旁观许久,哪还不明白只怕父亲手中瓷瓶里装着的东西不简单,不然这些权贵不可能会好奇心这么旺盛,宁愿得罪城主府的人也要看里面是什么。
见父亲还在等那些大人物商量结果,金不欢却是劈手夺过父亲手里的瓷瓶,趁所有人还未注意时揭开了瓷瓶的盖子,“还是大家都一起看看比较好,省的到时候被人换了又一时说不清楚。”
所有人大概都没想到她会突然动手,正意外着,紧接着令他们感到更为惊讶的时发生从——在场所有人都看到从那粗制滥造的瓷瓶里冒出一股白气,那股白气很快在大厅内扩散充斥,所有嗅到这白气的人俱是精神一振,宛若刚泡完一场药浴,浑身发热,舒坦到不行。
“快快,快盖上!”有人反应了过来,忙叫金不欢把瓷瓶的盖子盖上。
都到了这个地步金不欢哪还没反应过来这瓷瓶里的东西格外不凡,她当即手忙脚乱将瓷瓶盖上,再抬头,环顾四周,却见周围的贵人们个个都神色大变,情绪外露,哪还有原先的矜持自傲。
当然,瓷瓶被打开后的改变不止这点。
首先就是他们父女俩的位置被安排到了最前面,接着原先对他们冷淡客气还带着丝丝俯视的权贵们一个个都变得极为和善好相处,好像同他们父女一见如故,最后城主府的人更是直言说拍卖结束后让金家父女多留一会儿,说是城主要召见他们。
城主那可是整个神京中最有权势的人,寻常人想见他一面基本不可能,而现在对方却主动要见父亲和自己。
闻言金不欢和父亲对视交换了个眼神,后者惊喜中又满是忐忑,至于前者此时却想到了更多。
‘前倨后恭’这个词她今日在这可算是真正体验了一把,最关键的是,一切态度的转变竟然只因为一个小小的瓷瓶。
林姑娘的能耐究竟有多大?
在她思绪万千之际,拍卖会已经继续。这回出乎金家父女意料的是,众位权贵对于道宫这份田产的争夺变得更加激烈。原先三万两就已经的高价的价格很快就破了十万,而且还隐隐止不住。
金坊正想开口跟着加,却被人拦住,道:“金老弟别急。”只一会儿的功夫,金坊正就成了‘金老弟’,“这些田产最后肯定是归林姑娘,我们竞的也不是田产。你不必再加,坐着喝茶看热闹便是。”
林姑娘要用瓷瓶里的东西换田产,他们肯定争不过林姑娘,可皇室要的是银子,所以他们打算将田产拍下来和林姑娘交换,也就是说这已经不单单是在竞拍田产,而是在竞拍那瓷瓶里的宝贝。
想明白这些后,金坊正重新坐了回去。
最后一番激烈角逐,这些田产最后被一甘姓富商拍走,值得一提的是,城主夫人也姓甘。
甘姓商人在拿到所有田产的地契后,当场就和金坊正交割。
为验货,金坊正手里的瓷瓶再次被打开。又一股沁人心脾的气息传开,这回人们看到了瓷瓶里装着的东西。
那是半枚丹药。
甘姓富商傻眼,“为何只有半枚?”
金坊正老实按照林姑娘交代他的话道:“剩下半枚林姑娘说用道宫其他地方来换。”
这……
众人面面相觑。
终于,甘姓富商再次问道:“敢问这丹药有何作用?”
“林姑娘说瓷瓶内壁有丹药的名字。”
富商当即探头眯眼一看,却在下一刻飞快盖上了盖子,“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让林姑娘得偿所愿的。”
众人还在好奇呢,富商却就要匆匆离去,离开前还不忘邀请金坊正一家下个月一定要去参加他老母亲的八十大寿云云,“说好了,到时候你们可一定要来。”
富商的声音渐行渐远,其他未得到答案的人一时抓心挠肝。于是他们企图从金坊正那得到答案,然而金坊正确给了他们一个更为朴实的回答:“这……我不识字。”
“……”
众人追问无果,对金家父女也仍旧和颜悦色,并也都向他们抛出橄榄枝,邀请金不欢参加他们家明日的赏花宴等等,一时间竟然将金家父女未来一个月的时间都给排满了。
好不容易应付完,金坊正擦了擦头上的还没掉下来的汗,头一次觉得同人打交道也是一件难事,而他身侧的女儿此刻却一脸若有所思。
金不欢怕女儿被这些假象迷惑,忙提醒她:“你别以为人家是冲着我们来的,我们几斤几两自己要有数。”
“我知道。”金不欢道,“我只是觉得反正都要给人办事,那为什么不给最厉害的那个人跑腿。爹,等下你去林姑娘那的时候记得带上我。”
不提金家父女这边的事,且说甘姓富商这边并未离开城主府,而是找到了忙于公事的城主。
城主原本还不悦他如此冒失,但等甘姓富商将拍卖会上的事全都告知给他,又将那瓷瓶放到他面前让他看丹药的名字后,他不由跟着神色一变。
因为瓷瓶内壁里赫然写着三个字——增寿丹。
都不需要旁人多言,他们也知道这丹药一出又会掀起多大的风雨。
682
第682章
◎增寿丹◎
金坊正一家在神京算是有点家底的人家,但他们一家就是把地皮给刮干净也凑不出万两银子来。哪怕是帮人代拍,金坊正觉得自己也没这个底气开这样的价。只是他又直觉这对他来说是个难得的机会,哪怕没底气也还是硬着头皮应下了这件事。
相对于他的忐忑,他的女儿金不欢就看得开很多,“我们又不是正主,如果是那位林姑娘空口说大话,那您最多也就是丢回脸罢了。您要实在担心,到时候我同您一起去,到出价时我来开扣。”
她现在正十九,还是对一切事物喜欢凑热闹的年纪,觉得只是开口出出价的事,反正又不要她出钱,没什么好难以启齿的。
金坊正不太需要身边有人跟着壮胆,但他即将要去的拍卖会估计是个大场面,他私心里想带着女儿去混个眼熟,于是答应了小女儿的请求。
委托是他在白天接到的,拍卖会的时间则是当天晚上,地点在城主府。
因为地点特殊,早在下午的时候,金坊正和女儿金不欢两人就在为拍卖会做准备。
金坊正深知那些大人物们的威慑力,因此又不安又激动;金不欢还是少年心性,正是不为权贵低头的年纪,她对父亲那般殷切不是很喜欢,但她又知父亲的不易,因此没有多说什么,只在心中打定主意到时候定不能像父亲那样为权贵折骨。
时间很快就到晚上,父女二人拿着请柬上门。
进门门房很是客气,不热情,但也没有金不欢预想中的势利眼,这让金不欢感觉到舒适之余,又不免也多了些惴惴。特别是当他们手里持有的请柬和邀请人名字不相符之后,尽管门房没说什么,依旧客气,但金不欢还是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
这股压力在进入会客大厅后更甚。
虽然此刻坐在厅内的人不多,只十几个,但金不欢看的出来,这些人无一不是身份贵重之人,他们举手投足间不需要刻意装腔作势,就足以让她不由手心冒汗、表情僵硬。
在来之前金不欢还设想过自己若是遇到刁难要如何从容应对保持气度,结果这种事压根没发生,没人刁难他们父女,当然,也没人在意过他们。
他们父女被安排在最角落的一张长桌上。这是一场私人的小型拍卖会,来的人非富即贵,拍卖会开始前无人给他们一个眼神,拍卖会开始后也没人搭理他们。他们像是这个空间里的一片空气,无人留心,被忽视了个彻底。
到这时金不欢才明白自己前面的幼稚可笑。
人家都不需要说话,她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微小。
拍卖会上,道宫周围三千亩良田一共分为三大块,分别进行拍卖。
场中收到邀请来的人叫价格语气都十分温和,没有丝毫激动,好像只是闲聊,但价格却咬得很紧,你追我赶,谈笑间谁都不愿意松口。
就算没经历过这种场面,金不欢也嗅到了这风平浪静下各家势在必得的决心,她一面心里奇怪这些地为何争的这么凶,一面为自己一定会出价的父亲捏了把冷汗。
经过好几轮的明争暗斗、含沙射影利益交换,在第一部分地的价格即将得出最终卖家时,金坊正紧着喉咙开了口:“三万两。”
他这一开口,场中人像是终于注意到了他一般,目光全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你确定你要出价三万两?”城主府今日负责这场拍卖的师爷看向金坊正缓声问道。
这些视线让金坊正背后微微出汗,他咬咬牙,道:“确定。”
“那我们需要查验你是否能出的起这笔银子。”师爷继续道。
金不欢这时心一紧,她好像没看到父亲出门有带银票。三万两,这放怀里都得鼓鼓的一叠。可父亲胸口平整,荷包也和平时一样干瘪。
就在她担忧时,却见父亲从衣袖里掏了掏,最后当众掏出一绿色小瓷瓶来。那小瓷瓶很是粗糙,和路边小摊上卖的没什么两样。
“这什么?”她轻扯父亲的衣袖道。
金坊正这会儿哪有功夫回应她,他当然也看出这小瓶的粗劣,因为这就是路边摊买的,买东西的银子还是他垫付的呢,可林姑娘出门前就只给了这个给他,这会儿他就算觉得再不行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了,“这是委托我来的那位交给我的,说是其中的东西足够买下今日要拍卖的有所的地。”
他这话一出,场中所有人全都正色起来,目光更是十分直白地全都看向了他手里的绿色小瓷瓶。
这样的瓶子不过巴掌大,一看就是装药丸用的。
这里面装的会是什么?
总不能真的是那样东西吧。
种种猜测闪过,哪怕所有人都觉得可能性不大,可还是难免眼底流露一丝火热。
“是吗?”师爷神色依旧平稳,“这样的话那我们就得拿去后堂让专门的人来验一验了。”他话音落,外面就有护卫走了进来。
只是不等护卫将金坊正手里的东西带走,厅内其他人就阻止道:“我们也像看看这到底的什么好宝贝竟然这么值钱,不若就在这厅内查验,也好让我都开开眼界?”
然而那位师爷却用不能泄露客人私事为借口,怎么都不允许当面查验。
他越是不肯,场中其他人反而一副越要看的架势,场中气氛一时陷入僵持。
一直坐在父亲身边的金不欢旁观许久,哪还不明白只怕父亲手中瓷瓶里装着的东西不简单,不然这些权贵不可能会好奇心这么旺盛,宁愿得罪城主府的人也要看里面是什么。
见父亲还在等那些大人物商量结果,金不欢却是劈手夺过父亲手里的瓷瓶,趁所有人还未注意时揭开了瓷瓶的盖子,“还是大家都一起看看比较好,省的到时候被人换了又一时说不清楚。”
所有人大概都没想到她会突然动手,正意外着,紧接着令他们感到更为惊讶的时发生从——在场所有人都看到从那粗制滥造的瓷瓶里冒出一股白气,那股白气很快在大厅内扩散充斥,所有嗅到这白气的人俱是精神一振,宛若刚泡完一场药浴,浑身发热,舒坦到不行。
“快快,快盖上!”有人反应了过来,忙叫金不欢把瓷瓶的盖子盖上。
都到了这个地步金不欢哪还没反应过来这瓷瓶里的东西格外不凡,她当即手忙脚乱将瓷瓶盖上,再抬头,环顾四周,却见周围的贵人们个个都神色大变,情绪外露,哪还有原先的矜持自傲。
当然,瓷瓶被打开后的改变不止这点。
首先就是他们父女俩的位置被安排到了最前面,接着原先对他们冷淡客气还带着丝丝俯视的权贵们一个个都变得极为和善好相处,好像同他们父女一见如故,最后城主府的人更是直言说拍卖结束后让金家父女多留一会儿,说是城主要召见他们。
城主那可是整个神京中最有权势的人,寻常人想见他一面基本不可能,而现在对方却主动要见父亲和自己。
闻言金不欢和父亲对视交换了个眼神,后者惊喜中又满是忐忑,至于前者此时却想到了更多。
‘前倨后恭’这个词她今日在这可算是真正体验了一把,最关键的是,一切态度的转变竟然只因为一个小小的瓷瓶。
林姑娘的能耐究竟有多大?
在她思绪万千之际,拍卖会已经继续。这回出乎金家父女意料的是,众位权贵对于道宫这份田产的争夺变得更加激烈。原先三万两就已经的高价的价格很快就破了十万,而且还隐隐止不住。
金坊正想开口跟着加,却被人拦住,道:“金老弟别急。”只一会儿的功夫,金坊正就成了‘金老弟’,“这些田产最后肯定是归林姑娘,我们竞的也不是田产。你不必再加,坐着喝茶看热闹便是。”
林姑娘要用瓷瓶里的东西换田产,他们肯定争不过林姑娘,可皇室要的是银子,所以他们打算将田产拍下来和林姑娘交换,也就是说这已经不单单是在竞拍田产,而是在竞拍那瓷瓶里的宝贝。
想明白这些后,金坊正重新坐了回去。
最后一番激烈角逐,这些田产最后被一甘姓富商拍走,值得一提的是,城主夫人也姓甘。
甘姓商人在拿到所有田产的地契后,当场就和金坊正交割。
为验货,金坊正手里的瓷瓶再次被打开。又一股沁人心脾的气息传开,这回人们看到了瓷瓶里装着的东西。
那是半枚丹药。
甘姓富商傻眼,“为何只有半枚?”
金坊正老实按照林姑娘交代他的话道:“剩下半枚林姑娘说用道宫其他地方来换。”
这……
众人面面相觑。
终于,甘姓富商再次问道:“敢问这丹药有何作用?”
“林姑娘说瓷瓶内壁有丹药的名字。”
富商当即探头眯眼一看,却在下一刻飞快盖上了盖子,“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让林姑娘得偿所愿的。”
众人还在好奇呢,富商却就要匆匆离去,离开前还不忘邀请金坊正一家下个月一定要去参加他老母亲的八十大寿云云,“说好了,到时候你们可一定要来。”
富商的声音渐行渐远,其他未得到答案的人一时抓心挠肝。于是他们企图从金坊正那得到答案,然而金坊正确给了他们一个更为朴实的回答:“这……我不识字。”
“……”
众人追问无果,对金家父女也仍旧和颜悦色,并也都向他们抛出橄榄枝,邀请金不欢参加他们家明日的赏花宴等等,一时间竟然将金家父女未来一个月的时间都给排满了。
好不容易应付完,金坊正擦了擦头上的还没掉下来的汗,头一次觉得同人打交道也是一件难事,而他身侧的女儿此刻却一脸若有所思。
金不欢怕女儿被这些假象迷惑,忙提醒她:“你别以为人家是冲着我们来的,我们几斤几两自己要有数。”
“我知道。”金不欢道,“我只是觉得反正都要给人办事,那为什么不给最厉害的那个人跑腿。爹,等下你去林姑娘那的时候记得带上我。”
不提金家父女这边的事,且说甘姓富商这边并未离开城主府,而是找到了忙于公事的城主。
城主原本还不悦他如此冒失,但等甘姓富商将拍卖会上的事全都告知给他,又将那瓷瓶放到他面前让他看丹药的名字后,他不由跟着神色一变。
因为瓷瓶内壁里赫然写着三个字——增寿丹。
都不需要旁人多言,他们也知道这丹药一出又会掀起多大的风雨。
683
第683章
◎年轻人的朝气◎
增寿丹这种东西,只要从前是修炼的家族,就必然听说过此物的存在。从前还能修炼的时候,这种丹药一出现就会被争的头破血流,现在不能修炼了,此物自然更加珍贵,因为错过了这个村,下次还不知道有没有这个店。
可能太过贵重反而惹人怀疑,所以城主在惊愕之余,心里率先涌起的是怀疑。但怀疑归怀疑,他又不可能试,
“此事不能外传。”城主心中清楚,这事一旦泄露,他将永无宁日。
“这我哪敢。”甘姓富商道,“我一看到里面三个字当场就将瓶盖给盖了,金家那对父女可能会知道点什么,但他们两又背靠那位,我就算要动手也得掂量掂量。而且这丹药就只半颗,那位说了,剩下半颗得用道宫其他地方来换。谁知道只吃半颗有没有效果。我再说句难听的,就算我们得到了完整的一颗,谁又敢吃?”
最好的东西都得是皇帝的。因为神京有道宫在,皇室后来就立都在距离神京千里外的永安城。现在神京内发生的事一时半会传不到永安城,不代表永远传不过去。
可要让他们俩将这样的好东西拱手相让,他又有点不甘心。
“那位还真是丢给了我们一个烫手山芋。”甘姓富商说着苦笑了一声,紧接着他又压低了声音,半开玩笑半认真道:“要我说,若她真是修士,我们不如直接改投她名下算了,指不定到时候皇帝的位置换谁做呢!”
据说修士能以一敌万,连十万大军都不当回事。有这么个靠山在,他将来不是能横着走?
“慎言。”城主皱紧了眉头,他沉吟片刻才道:“道宫的事你接着上心,明日我亲自上门去拜访那位林姑娘一趟。”
“是!”
这边两人商议好,城主又亲自见过金家父女一回,见没在他们俩身上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后,便和颜悦色让人将他们父女送回了永安坊。
一回到永安坊,金坊正当即直奔林家小院。
此时已经是深夜,林南音还未睡着。回来后她按照普通人的作息,天亮起床天黑睡觉,一日三餐,过得和普通人一样。但绝大多数时候她都是睁眼看着黑黢黢的夜一直到天亮。
外面的动静逃不过她的耳朵,甚至城主府内发生的任何事她也全都知道。
起床出屋开门,林南音将金家父女让进院子,也没请他们进屋。几间屋子都还在修缮当中,一地杂乱,反而是外面的海棠树下更觉风凉。
“林姑娘,这是地契,你过目过目。”金坊正将装有地契的匣子全都交给了林南音,顺便又将拍卖会上发生的事同她说了一遍。
“好,辛苦。”林南音将匣子打开,将其中一张拿了出来,“这是你的跑腿费,日后这块地就是你金家的。”
月色下光鲜昏暗,哪怕金坊正看不清楚这地契上的字,可在拿到匣子的时候他为保证东西不假就仔细将所有的地契看过,自然知道里面每一张都是百亩的地契。
他只跑个腿动个嘴皮子就这么多好处?
说不心动那不可能,可金坊正还是艰难推拒道:“跑个腿而已,不值这么多。况且我还托你的福进了城主府当了回座上宾,也算见了回世面,这对我来说足够了。”
“我的人情比这值钱。”林南音强硬地将地契塞进了他手中,“另外,之前让你付瓷瓶的银子也在这里面补。若无其他事的话,我得继续休息了。”
这是下逐客令的意思。
金坊正见实在推脱不了,只好收了地契准备告辞。然而他要走,他身边的金不欢却不愿意错过这样好的机会,“林姑娘,东街上有一家店的包子做的非常好,你应该还没吃过,明早上我给你送来啊。”
金坊正一听忙拉着女儿的胳膊就要带她走,金不欢也不挣扎,只继续告诉林南音让她等着吃就行。
金家父女一离开,院内就又恢复了无人时的寂静。林南音没将金不欢的话放在心上,她把地契带回屋子随手放在一边的桌子上,人就又躺回了床上,继续想着自己的事。
翌日,金不欢说到做到,大清早果真带着三笼热气腾腾的包子里敲了门。
林南音有听到动静,但没搭理。小姑娘的心思太浅,一眼就能看透,敢于自己争取机会是好事,可林南音不认为她真的想清楚了。
不愿意让无关紧要的人和事打扰自己的清净,接下来的一个月林南音都没再露面。她不露面,基本无人能见她,包括亲自上门来的城主同样吃了闭门羹。
金不欢却没有放弃,每天早上变着花样的必定送吃的上门。一直等到匠人们上门,再拜托匠人们带进去。
次数多了,匠人们也不免奇怪,问她都见不到人为何还要每天送。
金不欢的回答大大方方:“当然是因为我有事相求。”
匠人们这才没了言语。
随着林南音这边四家的屋子逐一被修缮好,时间已过去小半年。
修缮好的房屋匠人们很用心,因为林南音提的要求是尽可能保存原先的屋子,所以他们先用精铁扎进原来的梁柱中间当作支撑,接着在外用琉璃以及水晶石包裹上一层,这样做的确尽可能保存了原来的屋子,且因为水晶和琉璃的美观性,让这些屋子内部宛若被冰块冻住,很是漂亮。
但外面本这不露富的原则,外围的墙壁则先用精铁浇筑了一层,接着又套了青砖墙壁,因此有人路过也只会以为这是几间普普通通的新屋子,绝不会想到里面另有乾坤。
对此林南音十分满意,付给了匠人们一笔很是丰厚的酬金。
这笔酬金是城主府送来的。
林南音虽然不愿意见人,但他们却时刻关注着永安坊这边的动静。他们知道林南音在修缮屋子,多的是花钱的地方,直接十分了当的送了一箱子黄金来给林南音花。
知道自己那枚增寿丹最后就落在城主徐静知的手中,这箱黄金林南音没多犹豫就选择了收下。
最后,她收了钱,城主府那边高兴,匠人有丰厚酬金高兴,她得了修缮完好的屋子,她也高兴。皆大欢喜。
唯一不太高兴的是金不欢。
屋子修完了,匠人们以后不再来了,她也就没人帮她将食物送进林家的院子了。
她很郁卒,又不想放弃。
于是当天晚上,她决定效仿当初第一个发现林姑娘回来的衙役,偷偷翻墙爬进了林家的院子。
刚从墙上跳下来,金不欢正要去找人,却突然发现院内中间的海棠树下就坐着一道人影。她做贼心虚,先是被猝不及防吓了一跳,等缓过来,才想到这人有可能就是林姑娘,当即试探性喊了声:“林姑娘?”
半年前她和父亲来这的时候,那时月色太暗,她只听出对方声音很年轻,并没看清楚她的面貌。
回应金不欢的是一盏突然被点亮的水晶灯。
暖黄的灯将周围方寸之地照亮,同样这照清楚了树下坐着的人的容貌。
这么年轻?
金不欢微愣,这位林姑娘的年岁怎么看着和她差不多大年纪?
但很快这念头就被打消,因为树下的人面无表情抬眸看了她一眼,这一眼,莫名让她感受到了更深的压迫。要不是实在腿软,这会儿两条腿指不定就先自己跑了。
“坐。”在金不欢呆愣之际,林南音示意她去对面坐下。
金不欢依言挪去树下桌边,鹌鹑般坐了下来。
“你想要什么?”这是林南音问的第一个问题。
金不欢知道这是考验来了,她忙坐直了身体认真道:“我想追随您。”
“理由。”
“因为我觉得您很不一般。”那场拍卖会上出现的瓷瓶以及神京中权贵至今都还对他们十分热络的态度足以表明这一切,“跟着您肯定大有前途。”
她家背景普通,她如果不自己抓住机会,将来撑死了也就是个普通小老百姓。都是人,凭什么有人一出生就拥有一切,而有人就注定要普普通通一辈子?
从前她十分向往对达官贵者不屑一顾的清高风骨,可事实证明她不行,相反,在接触到了那个阶层之后她渴望的是加入,是不再被人忽视,是同样成为被人仰望的存在。
“你要的我的确能给你。”林南音自然洞察金不欢的心思,“先不提你能为我做些什么,单是想得到什么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你只想到了以后的光鲜,那你可有想过将来若有人将刀架在你脖子上,又或者是用你家人的性命威胁你让你背叛我,你敢说那时你能继续忠心耿耿?”
这却是金不欢不曾想到的事,“我……”她一时哑口无言。
“回去吧。”林南音道,“当普通人没什么不好。”
金不欢见自己被拒绝,她心头一窒,想说的话也就不由脱口而出,“只有不普通的人才会轻飘飘地说出这样的话。实际当个普通人一点也不好。碰到点事就得到处低声下气求人,每天要琢磨着明天的温饱,辛辛苦苦一辈子可能连人家身上的一件衣裳都买不起。说句不好听的,前辈您若是普通人,那些人又怎么可能会对您毕恭毕敬,我又为何要死乞白赖来找您?”
“我只是想为自己求个前程。”金不欢不甘道,“我不愿意因为我而伤害我的亲人,但我更不愿意为了除我之外的人放弃我想做的事。我可以隐姓埋名,可以不再叫金不欢,可以换个无人知道的身份。或许我将来会后悔,但现在我很清楚我要的是什么。”
少女的眼睛此刻亮的惊人,她那不顾一切的勇气以及对自我的绝对忠诚让林南音在这瞬间想到了很多故人。
许久后,林南音才道:“你去帮我查一个姓薛的家族。他们族中从前曾出过一位道宫宗主,我要知道他们现在都分散去了何方。”
684
第684章
◎疑团◎
金不欢后来还是改了名姓。
她先同家人说她要去几百里的姥姥家探望姥姥,在所有人的目送下离开了神京,之后又换了个名姓扮作男子回到京中。
这么一趟折腾下来,她整个人稳重沉默了许多,眼里也不复当初的天真,有了属于她的担当。
在偌大的神京里查一个千年前出现过的某姓后人的下落,这和大海捞针无异。林南音也不插手,只让金不欢,不,现在应该叫何以欢了,交给何以欢去查。
这厢何以欢刚开始奔走,居住在自家小院里基本没出过门的林南音终于感受到了别的修仙者的气息。
这里会有别的修士也算在她的意料之中。
毕竟道宫再怎么也是修炼宗门,就算灵气枯竭,宗门败落,那也只会败在别的修士手中,凡夫俗子目前还没能掀翻道宫的能耐。所以她怀疑目前统治着神京的王朝必定有别的修士撑腰,现在也算是验证了她的猜想。
那出现的修士气息应该就是冲着她来的。
林南音也没出面招呼,而是继续坐在桌案前继续写着手里的东西。
屋子修缮好后,里面空荡荡的。从前放在屋子里的书籍要么腐烂要么被人偷了走,包括她当初写的《西门音的奇幻之旅》现在都杳无踪迹。
空荡荡的书架让她感觉来时的人生突然就没了轨迹,而经验又告诉她时间也会将记忆磨损,或许将来的某一天她会如同一时间想不起罗崖柏的名字样,会渐渐忘记故友的存在。
因此趁现在她还记得,她选购了目前最好的金纸重新将过往赋于纸上。
她以为触碰过往的记忆会是一件不太令她感到开心的事,因为她所能回想的都成了真正的过去。
可实际再次记录的时候,她发自己大多数时间心情都挺好。大概是因为最初的那些人只是遵循生老病死的规律,个个寿终正寝,有着圆满的结局,所以哪怕知道他们已经逝去,也仍不会有太多遗憾。
只有在写到有关晏溪和陈晚池还有第一佳人他们的事的时候,她才几度顿手,下不了笔。
“……从我和第一佳人初次相识到今日,差不多四千余载,说起来也是好笑,我至今竟都不止她弟弟的名姓是什么……”笔迹刚落此处,她身后便有人偷袭飞至。
林南音身体不行归不行,修为却还是实打实的化神。而且当初她离开梁都海域时捡了不少储物袋,虽然里面的东西大多需要灵力才能运转,可稍微弄个一两件防身还是行的。
偷袭那人下手狠辣,取的就是个一击毙命。只是他的刀锋尚未近林南音的身,他就被一道反弹出的灵光给劈了对半。
元婴修士。
这放以往也是能震慑一方的人物。
林南音没有杀他,而是还留了口气。
那人见自己还没同这姓林的打照面就被重伤,哪还不明白对方应该是个修为远超自己的前辈,他眼里满是惊惧,开口便是讨饶:“是晚辈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前辈放在下一条生路,在下愿意给前辈当牛做马!”
当牛做马?
林南音并不需要。而且人心复杂,放过了他她往后还要随时提防。完全没那个必要。她之所以没立即杀他,只是想从他那里知道点其他的东西。
神识迅速入侵对方的脑海,搜魂法一用,这个修士过往的记忆很快就在林南音的脑海中浮现。
对这修士的过往林南音不感兴趣,她直接略至最后,在这修士的记忆中,她看到了当初第一佳人斩断灵脉时的另一面。
那时周围灵脉的浓度已经在缓慢下降,原本灵气浓度就低的地方变得更低,所有修士都在困惑究竟发生了什么。后来大地突然一片颤动,再接着就是东方天空突然出现一团难以忽视的雷云,紧接着雷柱砸下,天崩地裂。
也是在那道雷柱之后,各地多现地裂之兆。地裂之兆本不算什么,可随着地裂之兆出现的便是空气中的灵气极速下降。
这人从前是某一宗门的长老,在察觉到世间灵力开始枯竭后,他率先席卷了宗门里所能卷走的灵物,之后一路往修士少的地方逃,最后有惊无险逃至南荒。
到南荒后他为搜寻灵物,前前后后灭了百多个宗门和修仙世家,一路血流无数至南灵,发现南灵之后是汪洋大海,他便在南灵建了个世俗皇朝,一边享受人间权利一边利用手下的人到处打探其他修士的消息。
道宫就是灭在他的手里。
林南音着重留意了一下他进入道宫后搜刮的场景。
道宫如今只剩一具空壳,从前的灵山已经化为普通的群山,至于山里的禁制更是全都失效。林南音都不需要可以看,神识一扫就能将道宫给看个彻底。
之所以对这修士用搜魂术,也是因为搜魂术不会说谎。
道宫中应该留有一些她不知道的秘密,她想弄清楚。
视角跟随这修士杀死道宫修士掠夺道宫宝库,后来他将整个宗门所有蕴含灵物的东西带走之后还是觉得不满足,又将整个宗门给掘地三尺搜刮了五遍,才终于发现了一条通往道宫地下的通道。
看到这一幕,林南音凝聚了心神,争取不遗漏一丝一毫。
这条通道异常坚固和繁琐,不过架不住修士的修为高。他近乎是用蛮力将通道上的障碍一一去除后,终于来到一处天然溶洞里。
那溶洞内部布满蓝色的晶体,没有光都熠熠生辉,宛若散落漫天的蓝色宝石。而在聚集蓝色晶体最密集的中间,有着一块三人多高的幽蓝色巨石,巨石四周幽光吞吐,最顶上则印着一道类似于兽头的印记。
除此之外,石头上还放有一枚金色的类似于玉玺一般的印章。
修士在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先是狂喜,但很快他就发现这些东西根本没有灵力,他可以说的白来一趟。不过他认为这些东西必定不简单,不然也不至于被如此好的保护着。
为破解这石头的秘密,他将整个石头连同溶洞都带了走。至于那石头上玉玺一般的印章,现在他都还拿着当玉玺来用。
记忆到这和道宫有关的记忆基本已经结束。之后几十年他都围着这石头琢磨,却始终没有琢磨出个所以然来,无奈之下,只得暂时放弃。
再之后的内容就是他前往各个地方寻找残存的修士,然后杀掉他们吞掉他们的储物袋。
他修为高,手里灵物又多,在南荒这个地界基本无往不利。若不是他寿元将至,想要再多筹集点灵物争取突破再多活些年岁,在知道林南音的存在后,他又动了贪婪之心,才有了这趟寻死之路,否则光靠他从前积攒下的灵物,完全能潇洒至寿元耗尽。
将修士的记忆过完,林南音一剑捣碎修士的丹田,过去两百年横在南荒上空的一代人物便这样悄无声息死在了神京之中。
尸体林南音随手用心火一烧,便尘归尘土归土,世间再无此人。
修士遗留下的储物袋林南音摄入掌中,她将之打开一看,里面灵物还余下不少,只是大多都是低阶的灵药灵丹,于她没什么用,回头可以全丢进玉佩空间的灵田里当灵肥使用。
因为个头的缘故,道宫的那块幽蓝色巨石在储物袋里就变得格外显眼,让人一眼就能见到。
林南音将之拿了出来,她先是感知了一下,发现没有丝毫灵力波动。再看石头上的纹印,也没发现任何特殊之处。反倒是那枚被修士当作玉玺用的印章一样的灵器给与她一个小小的意外。
——当年南灵洲魔雾遍地,道宫之所以没被灭宗,就是因为有一道金色的护盾将魔雾阻挡在外。她那个时候听说那是因为道宫先辈曾在宗门内留下护宗神器,才得以让整个宗门在乱世中保全。
现在看来,这印章就是那护宗神器,它本是一枚防御属性的灵器,只要注入灵力就能抵御魔物侵袭。
至于品阶,林南音心里微动,她发现自己竟然看不出来。
这就有点意思了。
她看不出来,最主要是原因无非就是此物的品阶超越她所知道的范畴。身为六阶器师,这么多年好东西她也见过不少,也算有点眼力。这印章若只是低阶防御灵器,她不可能看不出来。
除非……
将印章放在手里再次翻转着看了看,这回林南音留意到这印章下的还有一道微小的纹路。
这纹路和石头上的纹路又有不同,主要是林南音莫名觉得眼熟,她觉得自己从前应该在哪看到过类似的东西,可是一时半会却又想不起来。
观察半晌无果,林南音也就先将东西收起。
南荒这地方或许真有着她所不知道的秘密。就是不知道如今灵力消失,这个秘密是会显现还是会跟着悄然流逝。
东西收好,林南音转身继续刚才自己未完的段落,“……若有机会同第一佳人再见,我定要问问她弟弟的名姓。只是,我还会有这个机会吗?”
685
第685章
◎饭团◎
如此写写停停,不知不觉,东方既白。金纸上的内容并未多几页。初升的朝阳落在林南音的身上,阳光的温暖和过去几千年没什么两样。
或许这才是一直不会变的东西。
虽想记录的东西还有很多,但天亮了,林南音得去做点其他事。
国不能一日无主,无主则天下大乱。普通人是无辜的。她自己从前也是普通人,最能体会到安稳的日子是多么难得。
大雍的皇帝死在她的手里,她怎么也得善后了结这段因果。
*
城主府。
神京的城主姓赵,叫赵添明。赵家从前也是修炼世家,后来灵气消失,赵家也跟着衰退。不过修炼世家再怎么式微也比普通人有根底,到赵添明这里赵家又东山再起。靠着赵添明,赵家再次成为永安城中的贵族。
最近赵添明过得不是很好。
他早就得到命令,被告知若有修士踪迹就得上报给朝廷。从前没有的时候他觉得无所谓,但现在他好像真的碰到了,却又难免纠结。
最终他还是选择上报。毕竟城中不止他一张嘴。时间久了,总会有人将消息泄露出去。迟早都是瞒不住的秘密,他自然也不必再瞒。
只是报上去后他难免惴惴,毕竟天高皇帝远,他却就在神京。神京里的那位林姑娘若真是修士,她不一定能对皇帝动手,想捏死他这个普通人却是易如反掌。
从将消息送出去的那一刻开始,赵添明便感觉头顶悬了把利剑,他在随时等待它的掉落。
再次从稀碎的梦境中醒来,赵添明叫人起床洗簌穿衣,他收拾好一切后刚走出门,却发现有点不对。
他所住院子中的石桌上有一陌生女子正坐在那观日,明亮的阳光落在她的脸上,可她脸上却没太大的表情。
身后的侍女后他一步发现那女人,连忙上前质问:“你是何人,这里也是你能来的地方?”
女人闻言终于侧首扫了眼赵添明。
这不带情绪的一眼让赵添明瞬间知道了这人是谁。
“你们都下去!”他厉喝一声,撵走了所有随从和侍女,这才走到女人的面前,表情谦恭,“林姑娘?”
林南音这会儿又重新看向了太阳,“你送了我一箱黄金,我送你个皇位。我给你三天时间处理好神京中的一切,三天后,随我去赴任。”
赵添明被这突如其来的馅饼给砸的有点晕,他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这究竟是真是假,却见眼前的女子已经凭空消失。
凭空消失……
这点足以表明对方的确是修士无疑。
再反复琢磨她刚才说的那些话,月琢磨赵添明就越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大不了的事。她说送自己去当皇帝,那前提得是大雍朝没了皇帝才行,难道……
多的赵添明已经不敢多想。
心潮涌动许久,赵添明最终收敛所有情绪,抓紧时间将神京的事宜托付给有能耐将整个城池打理好的人。他也不是没想到交给自己人,可一想到那位就住在神京,这种时候还是以让神京政通人和为主要为好。
三日时间一到,在神京中大大小小官员还有点不太明白怎么突然间就换了个城主时,林南音已经带着赵添明上了路。
大雍朝的王都永安城在一千里之外,这距离不算远,御剑过去片刻就能到。可是御剑需要灵石。林南音如今家底是丰厚,前几天还得了一笔意外之外,可谁这种没有灵气的日子谁也不知道会持续多久,又或者是不是永远不再恢复,除却有性命威胁,任何一丝一毫的灵力林南音都不愿浪费。
所以最后他俩乘坐的是马车。
赵添明有一点失望。
他还以为能见识一下修士的手段呢。
但这失望他不敢说,甚至他们乘坐的是最简陋的马车,颠的他骨头都撞的疼也不敢有怨言。
他觉得这可能是这位林姑娘对他的考验。譬如考验他的心性,毕竟当皇帝不是儿戏,万一林姑娘觉得他心性不堪,末了将他弃了可怎么办。
林南音自不知道他的想法,之所以乘坐这辆马车,原因不过是因为它收费最便宜。
马车一路晃晃悠悠。冬日里的景致不甚好看,枯黑的山林、泥土裸露的荒地以及皱裂的枯田,相对春荣秋华夏生机勃勃来说,目光所触之处皆是萧瑟。
出了神京,周围的一切事物便逐渐陌生。或许当年她也曾走过脚下这条道,也在路边的某个茶寮里喝过茶水,又或者是在途中城镇的某家客栈里休息小憩过。世事变迁,她现在已经记不太真切。
她记得神京之外五百里是东落城。那座城池里当年还有她半条街的铺面。她不认为那些铺面还会属于她,毕竟她最后一次到来时东落城的名字都改了,也许现在又有了新的名字,可她就是想去看看。
然而林南音没想到的是,这五百里她凭着记忆中路线一路走下来,等到目的地,眼前只有一汪无尽的大湖,哪还有昔日繁华城池的影子。
“这是明泽湖,”赵添明以为她对这湖感兴趣,忙要介绍,然而他只开了个头却被林南音叫停。
“不必说。”她摆手,“说再多,总结下来也不过‘沧海桑田’四个字。”
这几千年的时间里,出现又消失的城池何止是东落城这一座。神京若非道宫好好照料着,只怕也早就朽了烂了,化为一地的尘埃。
再上路,林南音沉默了许多。
窗外的风景不再能吸引她半点注意力,更多的时候她都在发呆。
这种时候,林南音不得不承认,神京的存在的确给予了她极大的安慰。
两天后,马车终于抵达永安城。
进了永安城,林南音也没大开杀戒,就是客客气气将永安城内掌兵的、管钱的、德高望重的全都请到了一块聊了聊,然后赵添明就梦一样的被一致同意坐上了皇位。
这一场会面外人无从知晓。
他们只知道皇帝多日没有露面,人心惶惶之际,突然来了个莫名其妙的人被推上了皇位,成了新的皇帝。
这事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不满,可不论谁有怨言,门阀世家仿佛成了新帝最忠实的拥趸,任何不利新帝的声音都被一致联手压下。
自这年开始,皇室改姓赵,大雍朝治下的土地正式进入了后世史书所记载的和平盛世。
*
神京。
又一年海棠花开,林南音终于将手里能记下的回忆给记的差不多了。那些金纸被她写了厚厚一叠,着手翻去,全是以往的人和事。
将回忆刻录结束,她仿佛随着时间再次体验了一番过去的欢笑与痛苦。
大约人的确是顽强的,心口被砍第一刀的时候,痛到无法承受,等再来第二次第三次,次数多了,真就会麻木了。痛还是会痛,但已不像最初那般难以接受。
将树上盛开的海棠花摘下放进有关晏溪的那一页,她将所有金书收进玉佩空间。
这件事告一段落,她该去做下一件事了。
看天色,阳光正好,适合出门。林南音也没做任何收拾,便离开了家。
走到外面,春末夏初时节的绿总带着一股蓬勃的生机,无论是沿途邻居家伸出墙外的枝条还是墙边角落缝隙里的杂草,莫名都让林南音看的津津有味。
她一路沿途欣赏着这些,人不知不觉走到了繁华的街道上。
街道上一如既往的人多,除此之外,各种味道混杂,其中最吸引人的还是得数各种食物散出的香味。烤红薯的蜜香、小摊上热气蒸腾的面碗里散出出的肉臊香、油皮里汤汁快要透出来的包子香……熏得林南音都生出了饿感。
她已经很久没吃东西。
当身体不再需要食物来充饥就能保持机能后,吃饭就成了一件可有可无的事。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有任何的食欲,当然,其他的欲望也没有。
现在她有了食欲,这算不算是个好的开始。
也算凑巧,她恰好行至一卖饭团的农妇面前。农妇应该是从城外背着这筐饭团走来的,她鞋底上满是泥,裤脚上也泥星点点,瘦小的身子蜷缩起来差点没她装饭团的竹筐高。
农妇的生意不太好,因为她的饭团卖相不太好,相对周围喷香扑鼻的食物,她这个饭团着实没有什么优势。
但林南音此刻就是想吃饭团。
于是她掏钱买了一个。
被箬叶包裹着的饭团有两个拳头大小,一入手很有份量,看的出来农妇是实诚人,东西异常的扎实。
从前林南音爱吃的那家饭团也是这般,一个就能将人肚皮撑得滚圆。
解开箬叶,林南音咬了一口,满口米香,做这个饭的人有点功夫,米粒软硬适中,很有吃头。
“姑娘,味道如何?”农妇此时问林南音的语气带着些小心翼翼。
“我觉得很好吃,这饭做的好。”林南音不吝自己的夸奖。
农妇被夸的终于多了点信心,“我也是听邻居们说我做的饭好吃,才想来卖这个。不过城里吃的好多,大家好像都不喜欢饭团。”
“可能是大家的手艺都不错,你的饭团还没有让人记住的点。你往里面加点梅子肉试试,又或者塞个咸蛋黄。”林南音将自己知道的同她大致说了一遍,最后又将农妇剩下的饭团全部买空,才同她挥挥手道:“我现在要出一趟远门,希望回来的时候还能再吃到你的饭团。”
686
第686章
◎薛家后人◎
饭团有点多,林南音干脆一并连装饭团的竹筐以及给饭团保温的棉被都给买了,钱付完,她背着竹筐啃着饭团就往城外走去。
何以欢如今就住在城外。
原因无它,城外住着便宜。她如今脱离了家族,那就只能一切靠自己。自己当家方知油盐米贵,她如今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因此只能住在相对便宜的城郊。
林南音一路走到何以欢住的地方时,见她窗台上种着花,窗下养着鱼,很是意趣盎然。看来生活的困境并没将她的心气磨平,反而让她学会了从中寻找乐趣。
在林南音正观赏着石缸内的游鱼时,屋内正在抄书的何以欢注意到了她的到来,连忙迎了出来,“林姑娘你怎么来了?”
“我之前让你查的事如何了?”林南音掰了一小团米饭丢进鱼缸,里面的鱼儿们当即欢快地啄食起来,“已经两年了,如果还是没有眉目,也不能一直这样耽误下去。”
“已经有些许眉目了。”何以欢不慌不忙将林南音请进了屋内,“外面不是说话的地方,林姑娘不妨进来喝杯茶。”
林南音依言而进。
何以欢这两年多来的确是查到了点东西,这得益于当初薛家确实爬的太高,毕竟曾出过一位道宫宗主,神京中多少留有一点他们的痕迹。
“在那位宗主离开道宫之后,薛家就开始没落,整个薛氏家族四分五裂,嫡系一直留在神京中,其他的旁支则分散去神京之外的各个地方。
外面其他薛家人的下落我还无从得知,只知道薛家嫡支一直传系到大概六百年前,整个薛家一夜之间突然消失,再没有他们出现的痕迹。”
何以欢的话让林南音略微皱起了眉。
薛长明就是出身南荒薛家,六百年前薛长明还活着,当时他应该是已经出门在外游历,有这么一个金丹老祖,薛家就算达不到从前鼎盛时期,那也该人丁兴旺地位崇高。
而就是这样一个家族,竟然一夜之间说没就没,这说明他们有可能是遇到了麻烦,且这个麻烦当初的道宫也无法帮忙解决。他们要么不得已举家逃离,要么……就是被人给灭了口。
“查到这就没了吗?”林南音问。
“查到这无论我再怎么找线索都再没薛家的痕迹。这样的结果别说是您,我自己都不满意。
后来我再次将所搜集的线索重新整理了一遍,发现他们族中男子和女子姓氏都会分开,男子姓薛,女子姓张。且女子可以选择不外嫁,只要有能耐可以自己单独出府自立门户。
在得到这点线索之后,我便开始调查和薛家关系匪浅的张姓人家。一路查下来果然发现当年外出自立门户的薛家女娘还有后人存在。”
这结果可谓是峰回路转。
薛家女子自然也是薛家后人。
“还有吗?”林南音再问。
何以欢摇头,“我现在还在和张家的人接触中,时间太短,我暂时还没得到他们的信任。”
林南音微微颔首,“他们住哪?”
这点何以欢知道,“他们在城郊外的三家庄。这一整个庄的都属于他们张家的。庄里女子基本不外嫁,成年后就自己找伴侣回庄自立门户。他们庄内靠养蚕织布为生,而今神京内最大的玲珑布庄就归他们所有。”
这些种种都引起了林南音的兴趣。
故人之后总得去看看。
“你带我去看看吧。”薛张不分家,说不定薛家当初消失的真相就在张家里隐藏着呢。
“是。”何以欢当即放下手中的东西,就要领着林南音出门。
林南音却让她收拾一下衣物,何以欢想着到时候去了三家庄说不定需要在那住一天,因此转身收拾了一小包衣物这才出了门。
三家庄距离神京不远,也就二十多里的路程。何以欢本来提议雇辆马车,然而林南音一句‘雇车要钱’便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她们俩也就换乘了两腿居士,一点点朝着目标方向走。
二十里路不长,等走到三家庄林南音竟然发现这里还是个她难得熟悉的地方。
当初她和邻居们就是因为发现了布满瘴气的桃林之后还有一块肥沃的农庄,靠着那的兔子开始过上了吃饱的生活,后来她还曾在那农庄地下得到过一个储物袋。
再后来那片农庄因为灵气比其他的地方更浓厚,被各家争夺,云闲还悄悄分了块给她。
现在再来这里,当年的桃林和农庄都已不在,可地形却还是当年的地形。她稍微一眼就认了出来。
在林南音站在庄子口远望山景时,庄里人已经发现了她们的存在。
或许是她们俩看着挺像好人,庄里的人对她们态度也很客气,过来就问客人这是打哪来,是不是来买玲珑布的。
玲珑布就是三家庄的特产,布料柔和透气,适合当内衬穿,年年都有外来的商人来找他们谈生意。
“是的。”林南音想到自己手里的钱花着花着又快见了底,也是时候赚点银子花花了,“我们从神京来的,不过打算弄点布去外地卖卖。这生意是和你们谁谈?”
听她们的来买布的,打招呼的妇人当即脸色笑容多了三份真诚,“这就要看你们要的量大不大了。只十几二十匹的话,我家就有。要再多个数,就得找我们庄上的管事了。客人您看是直接去我家还是?”
“我若想进了三千匹的货呢?还是找你们管事吗?”
三千匹?
迎客的妇人愣了愣,旋即脸色笑的开花。三千匹可是大主顾,这一单生意谈下来,接下来半年整个庄子都有活要忙。
“这我们管事可做不了主,得庄主才行。”妇人忙招呼着,生怕肥羊跑了,“我现在就带您去见我们庄主。”
就这样,林南音两人一下子从一个新来的客人变成了新来的贵客。
这一路过去,林南音瞧了瞧,发现这里其实和外面也没太大的区别,就是这里的女人们说话的声音比外面的大,另外就是外面一些基本都是男的做的的事里面也有女人的影子,像是庄子里的护卫队里就有女护卫,下面练武的孩子里也同样有女童。
顺着庄子里的石板道一路走到庄子房屋最大的那户人家,迎客的妇人先上门通传了声,很快里面就有人迎了出来,紧接着林南音就见到三家庄的庄主。
“我姓张,”庄主是个年迈的妇人,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许多痕迹,但同样也赋予了她丰厚的阅历与人生智慧,“客人看着不太像是来买布的。”
这点林南音承认的异常坦荡,“在刚才那位大姐开口问我是不是来卖玲珑布的客人之前,我的确还没生出这个想法,甚至我来这里也是临时起意。”
“哦?”张老太声音还是不急不缓,“那客人原本来是为何事?”
闻言林南音朝何以欢看了眼,何以欢立马会意,“我去看看布。”她这般说,屋内其他人自然也明白了林南音的意思,当即表示要带着何以欢去看。于是整个厅内很快就只剩下林南音和张老太。
“庄主你现在七十古来稀,不知道对从前的事还记得多少。”林南音也开门见山,“听闻你这一脉的后人,女孩都随你姓张,男的却是姓薛。你可知这其中缘故的由来?”
林南音这话一出,老太当即抬眸看向了她。
“你若不知道的话,我却是知道一点。”林南音已然继续道,“你们祖上姓薛,后来育有一儿一女,女儿嫁给了张姓人家,之后过了好几代,时世变迁,薛家后人入赘给了张姓后人,从那之后你们一族就约定男姓薛女姓张,代代不改,一直持续到了现在。你看,我说的对否?”
张老太先是惊疑,但很快就平静下来,“客人说的这些大多都是我不知道的事。打我记事开始就知道我们一族都是如此规定,往后只要我的血脉不绝,这规矩都会如此传承。反倒是姑娘竟然知道这些事,实在让我意外。听姑娘这语气,似乎同我们家有旧?”
“是有一些渊源。”林南音道,“我如今就住在永安坊。”
在她提及永安坊的时候老太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林南音就知道,怕是薛家后人都不知道那里曾有一间老宅是他们的。
“当然,之所以会寻到这,主要是我曾受到一人的委托,将他的一些遗物带回故里。可惜我到神京后却没找到薛家后人,多方探听,才查到了三家庄。”林南音也不卖关子,“委托我的人姓薛,叫薛长明。”
这回老太的眼里有了波澜。
她久久无言,最后长叹了口气,“我信你说的话。几百年前我们家在神京显赫一时,据说就是因为出了位天才。那位天才先辈就是这个名姓。此事只有族中族长才知晓,旁人知道这个名字的怕是已经没有。没想到这一代代下来,传到了我这竟然还听到了有关那位先祖的消息。你说他委托你将遗物送回,那意思是他已经坐化了是吗?”
“是。”
“可惜了,我出生太晚,无缘得见先辈风姿。”老太道,“现在和以往已经不同。客人能遵守信诺将遗物送上门,我等感激不尽,但我们现在都是平头老百姓,怀璧其罪的道理老身还是懂的,没必要因为一点贪欲害了整个庄子的人。东西客人还是自己留着吧,心意到了就行。”
这点林南音没有推辞,“好,那就当我花钱买了下来。”灵物不用,随着时间的推移灵气也会溃散,不如换成对他们有用的金钱,“另外,他还曾委托我一件事,说是他在神京留有一样东西,要让我打开看看。神京的薛家莫名其妙消失,我只能来问问老太太你可知道怎么回事。是敌是仇也得有个线索,我好寻找那东西的下落,以完成他的交代。”
“客人应该不必找了。”老太道,“当年先祖们在外惹了仇敌,那仇敌寻仇至神京,道宫眼见不敌就提前知会了一声,薛家连夜府邸都不要了各自奔逃,当时族里重要的东西全都被送到了我们老祖手里,一直被保存至今。”
687
第687章
◎木南回归◎
当年薛家的东西如今都在三家庄保存着,这对林南音来说的确是件意外之喜。
“客人请随我来。”张老太起身在前面引路,林南音也就跟在了她的身后。
两人出大厅,穿过长廊,很来就来到了一处小院。这小院应该是老太住的,进门西侧间供着一尊一人高的佛像,里面檀香袅袅。普通人无法感知到,但林南音稍微用神识一扫,就发现这佛像后面有一通往地下的通道,通道的尽头则是一件石室。
果然老太进屋后按了一下佛像的手,佛像便朝着旁边移动,露出一条乡下的通道。
她们俩刚进门,佛像便自动回归原位,室内仿若无人来过。
林南音跟着老太一路走到底,里面很快有幽光传来,那是摆在中间的一颗夜明珠。这夜明珠有拳头大小,放外头怎么也得算一件奇珍异宝,够一个家族吃上许久。
“东西都在这了。”老太咳嗽了一声,这地下密室太久未打开,里面的味道很是难闻,“客人自便吧。”
林南音大致地扫了下,这里大多数东西都是寻常之物,若是放在外面卖的话兴许还能值一点钱,除此之外,别的有怪异之处的一件都没。
林南音也没急着失望,她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在手里用神识检测,直到她触碰到一枚玉扳指时,才发觉了这扳指的不同。
这扳指没有灵力,看着和普通玉石不同。若是换成其他的地方出现在林南音的面前,林南音估计都不会留意。但因为这扳指是出现在这,她就多摸索了几遍,然后她便发现这小小的扳指竟然别有洞天。
——在扳指的内里刻有一个字。这个字初看和普通字体没什么不同,但若换个角度却能变化成另外一道纹记。
更凑巧的是,这纹记和林南音两年前所得的印章上的纹记一模一样。
薛长明说的就是这个东西?
林南音压下疑惑,再将其他的东西过了遍眼,最后确认只这枚玉扳指比较特殊。
“客人看来是找到了。”老太道。
“嗯。这扳指于我有用。”林南音道,光是扳指上的图案就足够她留下来,“你卖吗?”
“卖。”老太也不说什么担心被强买强卖,“客人于我们这买多少布,付双倍价格就好。富贵再多,那也要我们接得住,接不住那就是祸不是福了。”
“好。”林南音选择了成交。她认可老太的主张,就算她将一国之地赠给他们,他们也不见得能守得住,“不过这东西在我这远不止这个价,除却给钱之外,只要我活着,你们一族未来五百年都将平安无事。”
张老太一听,便知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她微微曲膝,谢道:“那老身就在这先谢过前辈。”
交易轻松达成,林南音将东西收起,同老太太先离开了地下密室,接着说起了布匹的事。
两方相商,最后林南音将三家庄目前仓库里所有的玲珑布库存全部买入,一共一万两千匹的布料,折合银钱一共二十四万两,再翻一倍那就是四十八万两。
布料太多,得要庄里的马车和人一起帮着送货。若只是送往神京或周围的地方,这笔费用三家庄是不打算收的,毕竟这么大一笔单子,帮忙送也是应该。
但林南音要去的地方很远,预计来回得花个好些年的功夫,她干脆将车辆买了下来,人员另外付给工钱,算下来又额外加了个一百两。
林南音拨完算盘,最后大手一挥,“二十四万零一百两,我先付个一百两,剩下的回头补上。”
张老太:“……”
见老太表情微抽,林南音也有点不太好意思,“我最近确实囊中羞涩,不若我将我京中的院子抵在你这吧。”
她在神京中的家包括另外两个邻居和第一佳人的,后来赵添明都专门补了补了地契亲自送到了她手中。神京的宅子价格都不费,她用来抵押,张老太肯定不亏。
最后张老太拒绝了这份抵押,而是询问林南音将要去哪,在林南音告诉她自己将要去十万里之外的地方时,老太沉吟片刻,改请她带上族里几个后辈一同前往,“十万里之外,那是我们普通人一辈子可能都到达不到的地方。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神京于这片天地来说还是太小太小。”
此刻林南音才由衷敬佩起这位老人来,她知道这是老人在为整个家族的未来铺路,“成交。”
交易初步谈妥,接下来便是一切交接事宜。
差不多七天后,林南音这才带着二十一辆拉货的马车、二十个护卫、十个庄子里的年轻后生一同出发离开了三家庄。
何以欢早在林南音说要买布的时候就猜到最后她们会带着一堆布料离开,但她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多。
“往后薛家的事你可以不用再查了。”薛长明的事已经告一段落,“这事你就当没发生过,不要再传到第三个人的耳中,不然于你来说不一定是好事。现在我们来谈谈给你的报酬。你对你的往后可有什么打算?”
这点何以欢显然是有好好考虑过的,“从前我一直觉得人要有钱,现在我开始觉得人得有权。我想进朝为官,可我又深知自己目前还能耐不足,就算得了您的助力坐上了我要的位置也不一定能保住。”
“思而后动,”林南音觉得非常不错,“你已经成功了一半。”
“我想过入永安城最好的书院读书增长学识,又或者从一小吏从头当起,林姑娘你觉得选这一条更好?”何以欢诚心问道。
“要我说,这两条路并不矛盾,我可以让你一边进书院一边当个小吏。”
何以欢没想到可供自己的选择竟然这么多,她当即朝着林南音深深鞠了一躬,“多谢林姑娘。”
林南音笑了笑,其实她很喜欢何以欢的野心,“走吧,出发去永安城。”
三家庄距离永安京千里远,一路上林南音恰好路过曲家庄,她有点馋曲家酿的刀割喉,便特意去曲家庄留了一日。可惜她手无余钱,最后只好用一匹玲珑布换了十坛刀割喉路上慢慢细品。
中间她还去了一趟当初的白家村,当初讨了人一壶酒,她想看有没有机会还掉这份人情。
当初给她指路的白家人都还身体康健,赠她酒的白老爷子看到她很是意外,等知道她是来支付酒钱后,老爷子连连摆手,说一壶酒而已,不值得几个钱。
“我现在打算去永安城的风松书院,你若是愿意,我可以带你的一个孙儿过去读书,他的束脩将全由我来支付。”林南音提议道。
但她这话却让原本笑容满面的白老汉眼里多了丝警惕。
永安城他当然知道,但那里对于他这个普通庄稼汉来说实在太远。他当然愿意带着让孙子去读书,可天下真会有这样的好事?万一是拍花子怎么办?
“还是别了。”老头笑笑,“姑娘你对比两三年前来看整个人有光彩多了,看来遇到的坎已经迈了过去。我只是个庄稼人,对外面的事懂得不多,一遇到点什么事连处理的能力都没。
我的几个孙子粗劣顽皮,不是读书的料,他们在这乡下过安生日子就挺好的。
或许我的确阻拦了他们改变命运的机缘,但当初的酒是我递的,这个结果他们也只能受着。”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量,白老头这样想有点出乎林南音的预料,但她知道这同样是这位老人生存的智慧。
“我来时带了一些布在山下,那我便以布抵酒吧。”林南音最后留下了一匹玲珑布给他。
酒钱已付,从此两不相干。
看着林南音独自往山下走去的背影,白老汉重重叹了口气,他觉得或许自己这回或许是错了。
*
因为车队庞大,护卫又多,一路上不断有其他的小商队赘在他们的马车队伍身后混个平安,等林南音他们到达永安城时,他们的商队已经成为一个相当庞大的队伍。
队伍里车辆高达百辆之多不说,还有人特意来询问林南音接下来的路程要往哪走,看他们能不能继续有个照应。
“往北走。”这是林南音的回答。
她将货物和车辆安顿好后,先是去了趟回皇宫,紧接着风松书院就突然发出临时招募学子的告示,三天后,何以欢顺利考入风松书院,且永安城某个衙门里也多了位不知名女吏。
目送何以欢即将走到自己的未来,林南音一拍马鞭,带着商队重新出发。
她的玲珑布在永安城卖的异常火热,但她没有全部出手,只给了一千匹的份额,这就导致后来这布被生生抬价到了百两银子一匹的价格。
林南音没赚这个价,不过她看到商队里已经有张家的人借机送了书信回家。
对这些行为她没阻止,只是为以后称呼方便,她让随行的护卫给她做了个旗帜,“在上面绣个‘木南’,以后我们商队就叫木南商会。”
木南商会从来没有消失,这回它将在南灵重新出发。
688
第688章
◎行商◎
一个大型的商队对于沿边路过的村镇来说十分特别和重要。
特别之处在于绝大多数人一生可能都没走出过距离家园百里的范围,商队从外界带来的琳琅物品无异是让他们大开眼界,这于很多普通人来说那都是能在茶余饭后聊上很多年的见闻;
至于重要,则是各个地方的风物特产不一。
譬如某个居住在山涧中的村落里就生长着一种独有的崖边草,此草对眼睛看不清的人有着非常显著的疗效,用这草泡水可让人眼睛清明有神,因为这草当地人个个眼神十分好使,更有甚至甚至晚上都能看得见东西。这种草超过这个悬崖的范围就不会生长,本地人并不知道这是好东西,见这草长得多了还会嫌弃的挖走丢掉。
类似这种草的好东西各个地方都有,但因为交通不便,大多都烂在地里。
因为林南音带着商队每到一个地方就会出掉一部分手里的货物,换成钱后再购买一番当地的特产,这都还没出大雍朝的范围,她商队中的货物就多达三百多种,车辆也由原来的二十多辆达到了两百辆,成为了少见是庞大商会。
从三家庄里出来增长见识们的后生们是亲眼看着这商会一点点成型壮大的。他们中间还有人更是知道林南音当初在他们庄子里买布是空手套的白狼,只付了一百两的银子。现在那当初的一百两只走了这么五千里不到,就已经让一庞然大物崛起。这是他们怎么也料想不到的事。
“竟然还能这样。”他们私下没少聊这事,“早知道出门的时候多带点银子出来了。”
他们这一路上来也跟着倒买倒卖小赚了一点,但因为本金太低,再赚也有个限度。
“那可不,本来我开始还以为庄主是担心她是个骗子,所以让我们一路跟着是为了盯着她,现在倒是我跟着好好长了番见识。”人一多,便总有个团队灵魂人物。现在说话的正是他们这些年轻一代里最得人心的老大张月娘,“几位,我有个想法,也不需要你们同意,愿意的可以跟我一起,不愿意的我也不勉强。”
张月娘的话让其他人当即来了兴趣,“月娘你说。”
“我想问林姑娘借一笔钱。”张月娘眼里都闪着光,她才十七岁,正是最为朝气蓬勃的年纪,“这一路上显然商机无限,在越地三文一斤的草药放在百里之外价格就能翻好几倍,放千里之外十几几十倍都有可能。我们现在反正是跟着商队走,安全有保障,不如借钱自己也弄个商队玩玩,赚多少亏多少那都是我自己的。你们要敢入分子那就一起,若心有疑虑的我也不勉强。”
“我觉得可行。”这提议很快得到其他人的同意。就算心里有犹豫的,看着同伴都选择一起,最终都还是咬咬牙点了头。
他们来问林南音借钱,林南音手里赚了不少,他们要借,她便也就借了一千两给他们,息银和神京里放印子钱的差不多,一年三分利。
这利钱有点出乎张月娘他们的预料,有人有些退缩,但张月娘狠狠心还是选择了接受,“那就按照这个来。明年这时候我一定连本带利将银子全部换给你!”
“狠话谁都会说,你们还是先把钱赚到手再说吧。”林南音显然不是鼓励型的长辈,“而且钱这东西挺考验人心的,亏了是坏事,赚了也不一定是好事。”
“或许吧。”张月娘道,“不过我觉得钱这东西左右不了我。”
对此林南音便没再多说什么,将装有银两的匣子交给了他们。
就这样,在属于木南商会的队伍里又多了一个新的小团队。
一路除却以物易物、见识各方风土人情之外,更多的时间其实都处于枯燥当中。再美好的青山秀水,看多了便不复开始的惊艳。
若是遇到艳阳天路好走那还好,一旦碰到下大雨的时候路难走不说,马车陷进泥坑里出不来是常有的事,倒霉点的再遇到山体倒塌,直接无路可走。
没有路走可以再找新的路,但有些货却碰不得雨。
——在林南音借了银子给张月娘他们后,他们就先花三百两银子买了一车的鸽血瓷。那鸽血瓷无论是颜色还是品相,怎么看都是达官贵人愿意花大价钱收购的好东西。
之后他们手里的瓷器还没出手,就又买了一些玉石和山中老参以及一千斤的枫糖叶。
前面瓷器玉石等都还不怕水,可最后这一千斤的枫糖树叶碰水就烂。
一场大雨浇淋下来,张月娘他们没注意盖货的油布有一道裂缝,雨水全灌了进去,最后一千斤的枫糖叶只剩三四百斤完好无损,剩下的要么腐烂要么甜度流失卖不上价。
还未开始,他们就损失了一笔不小的金钱。
因为枫糖树难保存,张月娘还想继续拉货上路,但其他人却觉得还是早卖为好,毕竟谁也不知道一路上还会发生什么。
张月娘无奈,只好在商队抵达下个镇上时将枫糖叶全都脱了手。好在枫糖叶喜欢的人不少,他们卖了个还算不错的价格,当然大赚是没的,只勉强保了个本。
在出手枫糖叶的过程中小团队里还起了一件争执。
缘由是有些枫糖叶没有腐烂,只是糖分流失,看着和正常的枫糖叶差不多。便有小伙伴提议这两者掺杂着卖,这样好歹能多挣点,也不枉他们辛苦一趟。但张月娘不同意。她认为人无信不立,坚决不肯以次充好。
最终大家按照她说的将糖分流失的枫糖叶低价卖掉,只是小团队为此生出了嫌隙,在之后的行程中他们变得沉默寡言了不少。
然而这还只是个开始。
之后因为瓷器容易碎裂,一路颠簸下来,他们看好的鸽血瓷有的瓷器或裂或碎,损耗不少;再接着他们之前从山里药农手里收购的老山参拿到药馆去卖,被坚定是已经炖用过了的,这是人参不假,但已经毫无作用。
“玉石呢,玉石不会也是假的吧。”接二连三的坏消息让几个年轻人都神色难看,越是着急,他们便越想看看最后玉石是不是也有问题。
为此他们不顾商队即将启程,抱着玉石前去找当铺鉴定,最后好消息是玉石不是假的,坏消息是但也并没卖家说的那么贵重,可以卖,只是卖不出什么高价。
他们开始还不信,觉得当铺是想低价收购他们的玉石,因此抱着石头就走,可当铺的人却是连拦都没拦,就这样任他们走了。
回到商队后,气氛越加凝重。
张月娘受不了这些天以来的沉默,一力揽责道:“这样吧,林姑娘的那笔银子就当是我一个人借的,这次的亏损我也一力承担。大家从前是什么样的以后还是什么样。”
她这话让伙伴们愧疚之余,心里却是小小地松了口气。
“月娘,主要是这银子太多了,我们家都不见得能拿得出手这么多来。我……我实在是害怕,对不住了。”
“月娘对不起。”
他们都还小,还经不住事。千两的银钱在他们看来已经是一笔不菲的巨款,光是想到他们的人生才刚开始就欠下一笔不小的债务,哪怕他们有心想帮张月娘一起承担,但还是被现实压着张不了这个口。
面对他们的道歉,张月娘故作洒脱一笑:“我本来也至少想自己干,我还以为能赚钱呢,就带你们一把,没想到……是我天真了。没事的,你们不必愧疚。”
话虽然这么说,半夜林南音还是听到了她压抑的哭声。
这孩子为了不被人发现,还躲到了商队营地外面的树林里偷偷抹眼泪。
林南音没过去安慰,因为这事还没结束。
商队又行了半年左右,张月娘将她的鸽血瓷全卖了。没办法,那东西好看是好看,但也脆得很,稍微磕磕碰碰就是一道裂痕。她不得不尽快出手。
三百两的本金,收回了两百两。此时距离一年之期还有一个月,别说还本金了,就是那三分利银她也只堪堪够拿出来。
接下来的五个月,张月娘不再像开始那般冒进,而是稳扎稳打买进卖出,赚的不多,但基本不会亏。
很快约定还钱的日子到了,张月娘将通身上下的银子拿出来,最后一算还差林南音四百两。
“这钱就当我借你的,利银还按照之前的算,明年我一定能还清。”张月娘承诺道。
为了还钱,接下来她过得异常艰苦。旁人吃肉她只舍得啃最便宜的馒头,商队众人去客栈沐浴休憩,她没钱,就住马车上,有机会就蹭一点客栈里的热水。最难的日子里她生病都不肯叫大夫,就自己拖着病体去树林里找药熬成汤服下。
她越来越不爱笑,话也越来越少,几乎不与周围的人交流。哪怕其他人对她主动示好,她也都是笑笑就婉拒。
然而她的病最后还是因为没有救治及时拖成了大病。
这病普通大夫救不了,只能去找名医。她花费重金终于找到名医,买各种珍贵药材又将她差点就能还清债务的的钱包掏了个半空。
那一刻,张月娘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绝望。她很想大哭一场,想就此回到故乡,往后不再离开三家庄一步,可内心的不服又让她咽不下这命运捉弄人的一切。
也是这时,扭转她眼下一切境遇的事发生了。
——她最后剩下的那块石头被人发现是一块蕴有修士遗物的奇石。这消息一出,众人趋之若鹜,想购得这石头的人不知凡几,都不需要她开口,石头价格一涨再涨,足以让她富甲一方。
689
第689章
◎选择◎
这消息传到林南音的耳朵时,她正在卖布。
她从三家庄带来的一万两千匹玲珑布到现在才卖掉了一半。也不是布不好卖,而是她故意控制着量,去一个地方只卖十匹几十匹,最多不会超过百匹。
物以稀为贵,越往北走,玲珑布就卖得越贵,这布如今已成木南商会的招牌货物。
“是谁说月娘之前一直买的那块石头里有灵物?”那石头里有东西林南音一直都知道,但事实没那么外面传的那么玄乎,里面就是有一块拳头大小的灵石胚。
可能是因为石皮未解的缘故,里头灵石的灵气并没溢散,别说放现在了,就是放从前有灵力的世道,这块石头对普通人来说也价值不菲。
不过一般普通人看不出来,只有修士能感知到。但如果知道这事的是修士早就不动声色将石头或抢或买了走,不可能全程闹得沸沸扬扬。
“说起来这事也是巧了。这段时间张家小姑娘不是生了病,当时怕钱不够,有想把她那块石头卖了,结果给好几个人看过,价格都没谈拢。”说这话的是林南音雇佣的一个账房,他算账快,嘴皮子也利索,“本来这事也就到此为止,结果其中有个是行家,回家后越看越觉得那石头不太对,就又约了几个懂行的朋友一起再看。这一看就看出了点东西来。
他们一开始是想合伙将石头低价买到手,后来还没到买卖那步就自己先没谈拢闹将了起来。
这里的民风和我们大雍不同,走街上看不顺眼一言不合都能动手,更何况是有关钱的事。他们人打的头破血头,有关石头的事也就被传了出来。”
听到账房说提及这里的民风,林南音不由想到了从前的一点趣事,点点头,觉得这里还真有可能,后来她想了想,道:“还是跟以前一样,让人暗中看护着他们的安危,其余的事不用插手。”
她将他们带了出来,那就会将他们平安送回神京。至于这一路他们要做什么,只要他们不开口她都不会插手。
“是。”账房当即通传了下去,林南音则还在继续卖布。
从前能修炼的时候,她只要一修炼,日子就和水一样从她的指缝间流走,消逝的悄无声息。现在不能修炼了,光阴骤然慢了下来。时间快有快的过法,慢有慢的过法。
不能修炼,林南音便重新回归普通人。她身体虚弱,不能太累,也不能太耗神,于是商队的活她基本都雇了专门的人来做,她自己就跟着卖卖货之类。
只是随着商队越来越大,人也越来越多,她需要一个有能耐帮她掌控全局的人。张月娘有担当有原则,是她比较看好的一个对象,不过她看好人家,人家也不一定非要选她,所以她也不打算强求,且走一步看一步。若能水到渠成更好,若不行,也不强求。
在林南音将这批的玲珑布以及其他沿途带来的特产卖完后,账房那边也给林南音递了新的消息——张月娘的玉石被城里最大的拍卖会用两百万两银子的巨款买下了。中间没有威逼利诱,是张月娘自己点的头。
既然是张月娘自己点的头那就没什么可说的。
当天晚上,林南音就等到了来寻自己还钱的张月娘。
才几天不见,前些日子还被病痛折磨的十分憔悴的张月娘现在气色红润,举手投足间也大有不同。
她过来开门见山就先还了林南音一千两,说有多的就当是多谢她这一路以来的照顾。
林南音笑着收了,然后问她:“那块玉石卖了这么高的一个价格,你打算以后怎么办?”
“首先给其他的伙伴们一人一千两银子,剩下的,我还是想开个商行。”张月娘道。
张月娘想继续开商行算在林南音的预料当中,但她会选择给艰苦时期抛下她的同伴们银两有些许出乎她的预料之外。
不是说别人就做不出这样的事,而是能做出这样事的人要么太老实要么太人精,至少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张月娘能做出来的事。
“他们这样对你,你为何还要给他们钱?”林南音问。
说到这个,张月娘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就当是花钱买断那些缘分吧。”
所以心到底还是寒了的,这些银子是买掉那些骤然见她暴富后的不平,往后桥归桥路归路,至交成点头之交。
“嗯。你手里握有那么多银子,很容易被人盯上。有些人为了钱什么都做的出来,让你沾赌沾不该碰的东西都有可能。更有甚者,直接入室谋财害命也不无可能。”林南音提醒她道。
“多谢林姑娘提醒,这事也有人跟我说过,所以我想同您打个商量。我给您雇佣最好的镖师帮您运送货物,而跟你一同送三家庄出来的护卫人则和我一起回去。我们毕竟都出来这么久了,也属实有些想家。”
“你不继续跟我往北走了?”林南音不在意护卫换不换,“或许只要再往前走点路就能看到更广阔的世界。”
“但我现在已经有了我更想做的事。风景以后可以再看,相信我还会再有机会的。”
听到这林南音就知道她这事心意已决,也就不再多劝,“好。只要是愿意跟你回去的,你都可以带回家。”
“多谢林姑娘!”
商队里有意向跟张月娘走的人不少,大家都是一道出来的,回自然也是一起会放心,于是他们私下一合计,最后几乎全都向林南音表示了要回家。
人要回家,林南音肯定拦不住。她让账房发放了足够的工钱,便同他们分道扬镳。
不过在她上马车时,却发现队伍里竟然还剩下个三家庄的小姑娘。
“你怎么不一起走?”林南音好奇。
小姑娘抱腿坐在车辕上,整个身子缩成一团:“太丢人了。”
这又是出乎林南音预料的话,“怎么会觉得丢人?”
“她张月娘现在风光回乡,到时候庄子上的人必然要问那些银子是从哪来的。这一问我们路上背信弃义的事自然瞒不住。”小姑娘声音很闷,“我觉得很羞愧,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去了。她给的银子我已经偷偷塞回了她的马车里,我也不欠她的。”
对此林南音无可指摘。小姑娘要继续跟着商队,她也不拦,只示意账房可以启程了。
没了三家庄的其他人,留下来的小姑娘大概是不想被人当作吃白饭的,跟在商队里面忙前跑后,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什么刷马、洗衣、做饭,到后来的帮着清点商货、记账清账,也做的井井有条。
商队一路往北,又一处林南音极其熟悉的地方出现。
流云宗。
现在该叫流云宗遗址了。
和道宫成为皇家林场不同,流云宗成了荒郊野岭,方圆百里都没什么人烟。山上草木杂乱无章地长着,林中时不时就传来野兽的吼叫,野趣十足。
“啧,你们流云宗混的有点惨哪。”林南音将一块巨石放在了原先流云宗的山脚。
那山石上面刻有‘流云宗’三个大字,是她在路上从一商人手里买到的。
商人说这是奇石,里面说不定还隐有仙缘。里面有没有仙缘林南音当然知道,但她还是花高价买下了这块石头。
“现在物归原主,我钱包又空了一笔。等我再赚赚,回头肯定把你们整个宗门都买下来。”石头放妥,林南音朝着远方的山影挥挥手,“走了,回见。”
过了流云宗,再继续往北就是绥云山。
商队继续走了两年,才到绥云的地界。
是了,绥云现在已经不仅仅是一座山的名字,还成了这方圆千里的地名,叫绥云州,隶属于一个叫新朝的国家,且这个国家的国都还就在绥云,而且还不凑巧的就在绥云山的山脚。
就这么说吧,林南音的故人坟茔现在都还在,不仅还在,因为绥云山变成了国庙,现在她的故人们地位跟着水涨船高,年年同山下国主的祖先们一同享受着国主的供奉。
“多年不见,你们连公家饭都吃上了。”国庙不允许普通百姓进入,但拦不住林南音,她笑着调侃两位旧友,和往常一样掏出酒同她们共饮,“这次又发生了好多事,最大的变化就是灵气没了。你们应该能感受得到吧。幸好有山下的小子给你们重新修建了坟茔,不然我说不定现在都不知道往哪找你们。但是没了灵气,你们迟早还是要化成土的吧,指不定再过些年我想找你们喝酒都找不到了。”
一坛酒,陆陆续续喝到天暗才空。林南音同她们说了许多许多话,她讲她失去的人,讲道宫和流云宗的现状,讲没有了灵气她可能将成为这个世界最后的修士。
“以前我总觉得当世界最强者很难很难,因为有太过的高山难以翻越。现在嘛,我发现只要熬死前面的人就行了。”临了,林南音说了个不太好笑的笑话。
恰这时外面有脚步声传来,她起身,“行了,我回了南灵,以后隔三差五就来骚扰你们,我们有的是机会再聊。走了。”她同样摆摆手,沿着来时的路往山下走。
途中她遇到一提灯的宫人,那宫人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意识到这人似乎不是国庙中的人时,再追上去已经发现对方无影无踪。
“我这不是眼花吧。”那宫人揉了揉眼睛,再往前走就问道一股浓烈的酒香,他循着香味过去一看,却见墓园里头年纪最老的两座坟茔前湿漉漉的被洒满了酒。
690
第690章
◎后来◎
之后林南音带着商队过新朝,又接连去了炎洲、双星洲和冰原。
值得一提的是,没了灵气后的炎洲不再炎热。很多很多年前天降的一把火好像终于烧没了力气,炎洲重新焕发生机,一整个洲的沙漠在雨露的浇灌下重新长出了森林和草地。
这里既不再是沙漠,炎洲的名字便也渐渐的没再有人叫,从前洲与洲的界限不再明显,现在人们更多的是按照国家的分布来重新划分地理位置。
过炎洲到双星洲,‘双星洲’这个名字也不再被人提及,昔日谣言的双生子已经没人知道,从前的高挂在半空的明月也早就消失不见,明月也彻底被人遗忘。
林南音没有灵力重塑个明月照亮世间,但她有钱。于是她又花了一笔钱,悬赏工匠们给她雕刻了巨大的圆球,让他们放到从前明月照亮的山头。
钱总能让人发挥出无穷的潜力。
大笔银子砸下,一轮人工雕琢的月亮重新出现在原先山头的山顶。因为足够大,只要是从山下路过的人都能清晰的看到那个月亮。
尽管每个从山下路过的路人都不明白为什么要弄那么大一个石头放山顶上,但林南音非常满意地离开了双星洲。
再到冰原时,冯氏学宫竟然没有消失。他们本来就是以炼体起家,现在没了灵力,炼体照样可以炼。如今他们已经成为冰原最有名的门派和势力。
学宫能有这变化林南音很欣慰。
这一路从神京出发,一趟下来整整走了八年。故人旧地她能见的都见了,就是可惜没有碰到一个活的熟人。
绥云山的老榕树踪迹消失她能理解,修士间的自相残杀现在仍旧存在,老榕树必然是要躲走的。到冰原她都没抱再见长乐的希望,只是没想到依旧连她的消息都没。
她原本还想着说不定能在见到饭团,现在也成了妄想。也不知道它带着小枣流浪去了何方。
“走了,我们该回家了。”林南音让人将货清一清,准备采购当地耐存放的东西回神京。
“要回家了吗?”当初唯一留下的小姑娘现在已经彻底长大,她在商队一直都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时间久了,商队里所有的事她都精通。她自己还为当年的事唾弃自己,没觉得自己有那个德行服众,因此就把自己当块哪需要就往哪搬的砖,没想往上爬。但这么些年下来,她虽然不是管事却一直坐着管事该做的事,大家早为她的能耐折服,林南音一撂挑子,大家基本都听她安排。
“还害怕回家?”林南音问她。
“有点。”
“往回走的路也要八年呢,你可以路上再好好想。”
“嗯。”
来时已经把路上的坑都蹚了遍,回去时就安生的多。
在和林南音聊天得知木南商队到神京后,还会重新出发再来,往后会一直沿着这条路行商,张赴星——小姑娘的名字——便一直张罗沿途开木南商会分会的事。
这一趟下来木南商会赚的钱很多,除却林南音花掉的两大笔,再扣除还掉三家庄的债,账面上还剩很多,足够在各个地方开分会了。
“反正八年查一回账,就算亏了咱也亏的起。”张赴星同林南音道,“主要是往后我们自己方便。”
“行,你看着办。”林南音让她全权处理。
从前她更中意月亮,没想到最后留下来的是星星。人生中总是充满意外,但这样的意外有时候也挺好。
八年后,商队终于回到神京,将近八百辆货物的巨型商队轰动了整个神京。
在得知木南商队载着的是十万里之外的奇珍异宝时,无数人涌了过来想要开开眼界。好在官府提前得了通知,派出了大批的衙役前往城外维持秩序,但因为货车数量实在太多,整个神京没有一处的能放得下这么多东西的地方,最后神京内的头头脑脑们一拍大腿,决定在城郊专门举行一场异乡奇珍鉴赏会。
为了让大家准备好钱财,时间特定在七天后。
接下来的七天,从神京内向各地分发出无数请柬,只要是有点家底的家族、商会都收到了这份邀请。
三家庄内自然也早受邀之列。
十六年过去,上一任的庄主已经逝去,新任庄主正是携带巨款归来的张月娘。靠着那些银子以及木南商会打响的玲珑布名气,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她将玲珑布卖遍了大半个雍朝,已成为雍朝最大的布商。
“木南商会回来了?”初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张月娘还微微愣神,她已经太久没有听过这个商队的名字了。早年回来的时候她还会让人打听打听,后来一直没有消息传来,她也就将之放到了脑后。没想到再听此名,已经岁月变迁。
“这我们肯定要去。”和木南商队同行那么久,张月娘当然知道这次他们带来的货物会有多珍贵。只要抢到,那就一定能赚。而且,林姑娘和三家庄的债还没清,她身为庄主有必要去将这个账给抹平。
七天时间眨眼就过,那天到来时,整个城郊人山人海,少见的热闹。
张月娘一边同城中的官老爷们问好一边询问这次的好货有哪些,她虽然身家庞大,但民就是民,在官面前还是低一些。
“货肯定都是好货。”城主一抹胡子,正要看张月娘历来会做人的份上给她一点暗示时,却突然恭敬地往前快步走去。
张月娘一看,却发现是一女官正从轿子上下来。
那女官她也认识,何以欢何大人,虽然职位不高却是天子近臣,可自由入宫,深受天子信任。因为这份殊荣,很多人都想同何以欢打好关系。张月娘也想,后来她去永安城时又特意拜访过,但对方对她态度始终不冷不热,渐渐的她也就歇了心思。
“何大人您怎么才到?”城主很是高兴,觉得脸上有光。
而让他更有光的事还在后头,何以欢同他笑道:“这不是陛下也想来看看外域有什么好物,让我带了一堆人过来给耽搁了。”
“陛下竟然也关注此事?”城主笑的眉目舒展,忙邀请何以欢进最大的营帐中说话。
何以欢应了。
他们俩在一堆人的簇拥下进了营帐,而候在一侧的张月娘却连进账的机会都没。
这般的待遇她早就习惯了,因此安静地待在外面,等待下个和官老爷们套近关系的机会。
营帐外有差兵把守,其他商户免不了被驱赶到了一边,张月娘算是属于例外能停留在外的人。
就在等候之际,她突然看到前方走来一个人。
那个人她看着眼熟,但又有点不太确定。等她盯着那人瞧了好一会儿,终于确认是自己从前的玩伴时,她正要叫“赴星”却见边上营帐帘子突然被人掀开,接着何以欢和城主一前一后走了出来,都十分热情地朝着张赴星走去,边走还边招呼,“张管事。”那神态和语气,仿若他们相交多年,完全不似对旁人的冷淡。
张月娘的声音当即被卡在了嗓子里。
直到她看到张赴星被人簇拥着坐上鉴珍会最显眼的台子上时,她才明白城主刚嘴里的‘张管事’是什么意思。
当年赴星留在商队没有一起回去她是知道的,赴星会成为木南商会的一份子她也有所预料,但是她没想到木南商会的管事地位会这般高,能让天子近臣和一城之主都如此恭敬相待。
这真的是一个普通商会能受到的待遇?
她当年究竟错过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