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迪丝皱了皱眉,在自己左手腕点了三下,消息同步传达,贝尔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点了一下表示回应。
“穆琳什么时候能出院?”她直接面向了陪同老师。
“还得再检查至少一周,不过出于对健康的考量,我建议这位同学最好再住一个月。”老师似乎等待这个问题很久了,迅速回应道,“我知道这会导致错过学期末考核,但没关系,学院可以在下学期开学前为拉斐尔小姐单独设置一次补考,并按照过去季考成绩进行排名,同步计入总档案中,不会影响拉斐尔同学的未来就职。”
伊迪丝心下了然,再次用约定好的符号在手环上涂抹起来,贝尔另一只手搭在袖子上,感受着下面的震动,迅速反问道,“请问能否告诉我们穆琳现在具体是哪方面需要再次接受治疗?”
“毕竟她的外伤已经好全,绿色黏液留下的痕迹也全部消失,应该没有需要一个月才能治好的伤才对。”
伊迪丝默默点头:她特意让贝尔对着老师询问病情,没想到对方真就上了当,直接越过了医生回答问题。
明明是和贝尔她们一起来的人,怎么会提前知道病情知道得那么清楚?除非他们留住穆琳目的本就和治疗无关。
老师一阵语塞,转头看向一边的医生,使眼色让对方回应。医生有些懵,张嘴道:“卧病在床,营养可能有一定程度的缺失,大概需要……补补营养?”
赫达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理由也实在是太荒诞了一些。
老师脸色微变,但还是连忙顺着话题说了下去:“这是一方面原因,最主要的是——对,刚刚拉斐尔同学说自己记忆有些混乱,我们需要检查一下她脑袋有没有出问题。
如果排查出来没事,那只要一周的恢复时间一过,我们就会迅速让她出院。”
语无伦次。
伊迪丝基本确认了校方是在说瞎话,他们肯定知道艾迪家族那边发生了什么,但知道多少不好说。
消息基本打探完毕,留给两人的探望时间也差不多结束,伊迪丝再次操作了手环,将最后一条消息发了上去,接着调转体内的魔力将它彻底粉碎。
本就是用魔力构造出来的一次性用品,不主动销毁也会在时间到后消失,提前粉碎只是为了让贝尔知道这是最后一条消息。
贝尔迅速感知到了手环的消失,明白这就是最后要干的事情了。她抬头,平视床上穆琳的眼睛,耸耸肩,开口安慰道:“希望你能正常参加期末考试。”
穆琳嘴巴微张,不理解她突然来这样一句话是想表达什么。
“如果你的记忆没问题,一周后就能出院,我可以帮你补落下的课。”贝尔继续东拉西扯地乱聊天,“放宽心,你就是因为睡得太沉,才会觉得时间过得快——毕竟梦境不是现实,梦境要短得多。”
“你肯定没事,好好休养,等你出院”
穆琳总算听懂了,她不动声色地垂下了眼,表示自己的理解:“嗯,我会配合治疗,尽量早点恢复的。”
不知是哪句话触动了老师,他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情,拍拍手,示意贝尔和赫达好现在离开:“行了,病人现在暂时还不能接触太多人,快走吧。”
“……那你们还那么多人站在这。”赫达根本没说上几句话,本就烦躁,闻言立马抱怨,“碍事的人在哪里都碍事。”
老师:“……”
他最终选择和两人一起离开了病房。
……
宿舍。
“都按你说的做了。”贝尔把包往软椅上一甩,自己随意坐在把手上,伸手设下一个静音罩,“你发现了什么?”
伊迪丝还没回答,赫达先大呼小叫起来:“什么!你们商量了东西没带我?凭什么!”
她要生气了!
伊迪丝摊了摊手:“那行,请现在立刻表演一个关心朋友的女生,并向侧边的老师询问出院时间。”
她的手指在自己周身转了一圈,最终指向了贝尔的方向,“她是穆琳,我是贝尔。”
赫达一秒入戏,脚一软,身体向前一扑,整个人都挂在了贝尔身上,把还没做好准备的贝尔吓了一跳。她声泪俱下,还不忘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手帕拭掉眼角的泪花:“我可怜的朋友啊!你如珍珠一样苍白的皮肤何时也蒙上了灰尘?你如星空般璀璨的双眼又是何时被乌云覆盖?为何会变得如此憔悴!”
贝尔:“……”
还没等她无语完,赫达迅速跳戏,将头转向了伊迪丝的方向:“老师,请问,穆琳什么时候能出院呢?”
她的哭腔婉转,攥着手帕的指甲泛白,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头从病人转向老师的那一刹那,泛红的眼角甚至适时滚下一滴晶莹的泪珠。
贝尔叹为观止:“你是对的。”
她说为什么伊迪丝千叮咛万嘱咐叫她不要把计划告诉赫达,并要求她表演时自然一些,一点点额外的动作都不要做——原来是经历过。
“演得很好。”伊迪丝点评道,“但戏加太多了——说起来,你是不是又偷偷看冒险故事了。”
这段生离死别的对白她好像从哪里看到过,好像出自赫达书架上某本的开头,是一位勇者对病床上的妻子说的话。
赫达轻咳两声,爬起身,悻悻道:“你只是无法理解戏剧般的演技。”
“不说这个,先告诉我你们知道了什么?我可以考虑原谅你们。”
伊迪丝点点头,直接道:“具体内容要一周后才能清楚——穆琳肯定听懂了你最后的那一句话,隐瞒记忆中的差错,不出意外能卡着最短时间离开。”
“最后那句话?‘你是因为睡得太沉,才会觉得时间过得快,毕竟梦境不是现实?’”赫达疑惑道,“什么意思?”
“她需要相信脑袋中多出来的那些记忆都是虚假的,坚持自己昏睡了好几天,躲过老师的试探。”伊迪丝转动着手中的羽毛笔,将上面的丝绒压得向下弯折,模棱两可地说道,“老师害怕她回忆,说明她的回忆中有些不能说的东西,后面特意表示‘需要探查脑袋的问题’,估计就是想看看她还记得多少。”
过去的她遇到这种情况肯定不会这么猜测,但转生后的自己毕竟经历过灵魂离体的现实,加上艾迪家族的介入,她不能排除穆琳这次昏迷是不是遇到了一样的情况——那脑海中肯定会浮现出新身体的记忆。
按照穆琳醒来的状态看,那记忆估计不怎么友好。
赫达听得云里雾里,索性嗯嗯两声假装自己听懂了全部。真正深入思考的贝尔则感觉自己脑袋都开始发烫:“梦境?梦境不就是虚假的吗?”
“穆琳不就是昏迷了好几天吗?怎么又说‘坚持自己昏睡了好几天’——”
“你可以等穆琳出来后自己告诉你。”伊迪丝不打算在这时候扰乱对方的情绪,淡淡道,“现在,把注意力集中回比赛上。”
“这是进入前七的最后一场比赛,也是除决赛外最重要的一场,我们需要时间好好研究自己的对手。”
……
宿舍房间。
今天是伊迪丝被强制锁在屋中的第三天,距离下一次比赛还有4天。
到了比赛后期,每一次比赛的时间间隔都被拉开,确保每位优秀选手的实力都能得到充分的关注。
伊迪丝揉了揉脑袋,准确来讲,这还是这学期的倒数第二场比赛,积分赛后半程和决赛都将放在火诞节之后,也就是下学期展开。
也就是说,这段时间的她不光要研究比赛,还要准备期末考试,万幸暂时得到基思院长豁免不用去实验室,总算是让她能在繁忙生活中喘一口气。
伊迪丝有些烦躁地掐了掐手指,回过神来时,这支新羽毛笔的笔尖被她彻底掐断,指腹更是渗透了墨水,一抹一个黑印子。
她扯过手帕,对着手指用力擦拭。
“用理论推算药剂构成还是太勉强了。”她往后一瘫,将重量压在椅背上,发丝胡乱垂下,像她的思绪一样一团乱,“帕尔默究竟是自行研究出了什么药剂呢?”
已知它不是自己熟知的那种运气药剂,但又有着相似的功能,帕尔默本人又没有药剂协会的相关亲戚,也就是说,她是利用手头能买到的材料和普通坩埚自行研制出的药水。
让这个年纪的学生发明药水还是有点勉强了,更大的可能性是她在做教科书中的实验时做错了几个步骤,意外发现了药剂产生了新的功效。
那就要研究一下三年级及以前的教科书实验了。
她初步排查出了所有和原有运气药水配方有重叠的药剂,接着一个个演算过去,推算在不同情况下药效会发生的变异情况。可惜纸上的计算还是太困难了些,伊迪丝有些怀念起了自己的大实验室,怀念想研究什么就能立刻支锅点火的豪横感。
……等等,可现在的她也有锅和药材不是吗?
伊迪丝坐直了身,想起自己尘封已久的药剂小店,还有店里那口朴素的黑色大锅。
材料……现买要和人接触,感觉容易暴露身份,不如直接去自己上辈子建的私库里拿——反正钥匙在她手上。
“很好,趁现在上课路上没人,赫达和贝尔也都不在宿舍,就现在去吧。”
第92章 时间 不错,这个时机正正好。
伊迪丝从抽屉深处摸出了那把梅莉转交的钥匙。
转生后用惯了魔力锁,她都快忘记用传统钥匙开门的感觉了。
“我看看……距离下课还有一个小时,楼下暂时没什么人经过,唯一要关注的就是宿舍管理员的动向。”她把头探出窗外,看着空荡的宿舍楼下陷入了沉思,“管理员一般不会上来检查我,但还是要做好准备,捏一个露出头的虚影躺在床上好了。”
"现在离校,尽全力穿梭,在不计魔力消耗的情况下,二十分钟能到私库,挑东西控制在五分钟内,再去店里把坩埚拿回来,应该能卡着下课点回宿舍。"
一个小时足够了。
炼药还是在宿舍里保险,贝尔赫达她们不会说出去,要真被发现了就称在自学高年级魔药课程,问题不大。
计划好一切,伊迪丝依旧是从窗户翻出去,被风拖着稳稳落地,低声往身上施了不知多少隐藏类的咒语,悄悄地潜出了宿舍区域。
宿舍管理员正坐在大门口,一本书散落在地,正上方对着她垂落的手。伊迪丝顺着管理员的胳膊向上看,对方的脸沐浴在阳光下,双眼轻阖,表情温和看起来是在晒太阳过程中睡着了。
不错,这个时机正正好。
伊迪丝轻轻松松地绕开了路上零散碰见的人,怕被人通过魔力波动发现动向,特地没再选择翻墙,而是贴着阴影从大门口钻了出去。深秋午后的暖阳晒得人通体舒畅,校园又安静得只剩风声,几个守卫昏昏欲睡,根本没发现异动。
出了校园,一切都简单起来。伊迪丝按照计划来到私库,迅速找齐三年级课本里实验药剂的材料,全部包好捆在身上,临走前不忘细心复原了私库,将密集堆积的东西松了松,扩大中间缝隙,让人从视觉上看不出缺失。
私库和自己上次来没什么两样,看来谢利并没有使用她的“遗物”进行实验的想法——这样也好,至少不会被发现端倪。
伊迪丝叹了口气,略带怀念地看了眼曾经的住处,锁上大门转身离开。
……
伯犹尼斯学院,魔药课。
“下一章,科罗拉草在迷幻类药剂中的实际运用。”谢利语气平静,听不出什么起伏,但台下学生一个二个全部乖乖地翻书,连一点聊天闲谈的声音都听不见。
虽然谢利今年刚到伯犹尼斯学院任教,年纪更是只比班里学生大了几岁,但所有人都很怕他。
帕尔默大气不敢出一声。她抬着头,努力汲取黑板上的知识,手一点没停,不住地往本子上誊抄着笔记。
时间过得真快。
刚开学的时候,听说自己被从弗格斯教授班分到了新老师班,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这不是开玩笑吗!一个被药剂学院赶出来的自学成才的平民,学院给他一个去处就算了,居然还直接把他分到三年级当教师——不应该先去一年级历练两年吗?
她当即在班级最能闹事的几个人的带领下杀去了教师区域,直接询问领导,得到的回复却只有“请听从安排。”
“什么安排,凭什么安排!”有人愤愤不平道,“刚细分完学院,正是要专业竞争的时候,把我们分给一个从没当过老师的人当实验品?三年级成绩可是会很大影响未来就职的,万一出了差错,谁来负责?”
“我知道你们觉得不安。”弗格斯教授乐呵呵道。
他对此喜闻乐见,把手里的学生分一半走,要改的作业也少了一半,他总算有了喘息的空间,“但请相信我,斯科特老师的专业能力完全不输于我,你们去了并不会因此落下功课。”
“我当初就是因为在药剂协会待不下去,才选择换了职业当老师。谢利能有年纪轻轻就成为四星研究员的水平,比我还是厉害太多了。”研究岗可不是一般人能待下去的。
不过这样一个人,不继续待在研究岗位上,反而因为协会内部斗争被迫成为教师……弗格斯觉得很可惜。
“但是,魔药能力和教学能力也是两个概念吧。”帕尔默反驳道,“快开学了才告诉我们这个消息,一点反对意见都不能提,我不能接受。”
“我也不能!”人群中好几个声音响起,亚麻色头发男生的喊声最为响亮,“别的不说,让一个平民来教我算什么事!我要告诉我父亲!”
说话的是考珀·瓦伦。他口中的父亲是瓦伦公爵,虽然权力占比在近几年的贵族改革后略有下降,但比一般家族还是强太多:“我从来没有和这么低贱的人站在同一间屋子里过。”
那可是平民!不是贵族,骑士,甚至连商人都不是——
——但不知道考珀的父亲说了什么,开学的第一堂课,他还是阴沉着脸来了教室,无视所有目光坐到了第一排中央,嘴角不屑勾起,似乎在筹划着什么。
帕尔默瞥见了他座位底下装着粉色粉末的瓶子,觉得有些危险,默默站起身,坐到了阶梯教室的最后一排。
没看错的话,那是一种痒痒粉,不会对人产生太大健康威胁,但出丑还是能做到的。
她可不想被波及。
帕尔默刚坐下,一位身着黑色长袍的男人就从正门走了进来。
但她没把注意力放到对方身上,而是在脑中将对这位新老师的全部了解回忆了一遍。
谢利·斯科特,因为身份和行为的特殊性,成功让自己的名字在短时间内传遍了整个王都的贵族圈,甚至顺着吟游诗人的歌谣传播到了王国各处,但真正见过他本人的寥寥无几。
药剂协会的人都说,他不爱参与社交活动,平日大多和自己的老师待在一起,整日泡在实验室里,不太露面。
所以帕尔默下意识地把门口进来的人当成了踩着上课铃来的同学,直到对方将夹在胳膊里的书放到讲台上,摊开笔记本环视整个教室,将那张大家并不熟悉的脸暴露在空气中,她才意识到这就是他们的新老师。
……真的好年轻。
语言的形容能力是单薄的,资料簿上短短一行“22岁”在眼前被具象成了真人,让帕尔默短暂陷入了失声的状态。
老师看着年轻,但气质却明显和他们这群“同龄人”区分开来。他苍白,平静,平淡如水的目光扫及之处,所有窃窃私语的人都下意识闭上了嘴,安静坐回自己的座位。
连考珀都忘了自己的目的,在谢利转过来前迅速翻出了书,假装低头查阅躲避视线。
那瓶粉色的药粉在他手中微微颤抖。
好可怕。
那个眼神,好可怕。
他自认为见多了威严的人——他的父亲,祖父,还有宴会上,父亲带他接触的那些大贵族。所有人都配得上“不怒自威”几个字,随意一句话都能让身边的仆人瑟瑟发抖。
但二者是不一样的。
那些贵族的视线大多都有着明确的区分:对亲近的人释放善意,对不喜的释放恶意,如果碰到不懂事的“商品”“玩物”,则会随意挥手,交给他人处理。
但谢利的眼神是平等的。
看人平等他最多骂一句假善心,但看人看物都一个眼神,不带丝毫个人感情色彩,那就有点惊悚了。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谢利·斯科特,称呼姓就行。”黑发男人见众人安静下来,点了点头,利落地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办公室同弗格斯教授一样,但我不一定在,有事可以直接投门口信箱,不许去实验室找我。”
“还有什么问题吗?”
他走到考珀身边,一个眼神没分给对方,随意伸出手,那瓶药粉便奇迹般地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谢利的手腕轻微转动,那粉末在透明的容器里如海浪一般翻涌起来。考珀顿时浑身肌肉绷紧,耳边嗡鸣声泛滥,几乎要淹没他的整个脑袋。
“颜色太深,配比不对。树皮的添加量一旦超过50%,效果会大打折扣。”不料谢利只是看了一眼,简单提点两句就将东西放下,淡淡道。
“现在开始上课。”
一场藏在暗处危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化解了。
考珀如释重负,终于从溺水感中挣脱,像海难中幸存的人一样浮到水面大口喘气。他迅速将瓶子收回口袋,用力往下压了压,挺直背,翻开了手中的书。
帕尔默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很神奇,考珀看起来气势汹汹,居然最后也安安稳稳地坐在教室里听了快一学期的课。
不过也是人之常情。
最开始大家确实是被新老师的性格吓到了——平民嘛,不都应该唯唯诺诺,点头哈腰,看着自卑又懦弱吗?
但后来回过神来,大家依旧愿意老实听课,那可是实实在在被斯科特老师的学识征服了。上课可以不带书,提笔就是配方,大家炼半天的药剂只看一眼就能说出来问题。
世界上好像没有能难住他的事,也没有什么能让他产生情绪波动。一学期上下来,大家全都心服口服,也没人再提转班的事了。
帕尔默晃神了一瞬,再抬头,黑板上的东西就变成了她看不懂的样子。
帕尔默:“……”
完了完了!
她努力眯起眼分辨上面的字迹,余光却瞥到正在写板书的斯科特老师。他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一动不动,似乎在感受什么。
“接下来自修。”
他的呼吸声突然急促起来,匆匆写完最后两个字,将笔丢回了讲台,扯过衣帽架上的外袍迅速往外走,“没有作业,时间到了就请自行离开。”
帕尔默甚至没能看清他的神情。
第93章 怀疑 "……是你回来了吗?"……
谢利脚步匆匆,却在走到校门口时停顿了一下,默不作声地退后一步。
最近那种监视感愈发明显了。
过去还只是偶尔出现在身边,现在已经进化到只要自己敢走出学院,就会被神出鬼没的黑影跟随。
但不知为什么,那黑影只有他自己能看见。
他曾经试探着和伯特伦说过这件事,一开口,那种诡异的窥视感就再度出现在了他身边。谢利当即闭上嘴,那种感觉也随即消失,可谓十分灵活。
也就是说,那不知从哪里来的偷窥视线会有选择地监视他的行为,说明对方精力有限,比起团体更像是个人。这种监视更需要某种触发机制:目前看来,位置的移动和话语关键词的出现都会引起背后人的注意。
直到三天前他离开校园,身上第一次出现了无差别窥视感。
那天没和过去的每一天有什么不一样,他听说艾迪家族死了个孩子,派了不少人来讨说法,但自己对此不感兴趣,也没过多关注,没想到会在实验室门口碰到等待的艾迪公爵。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艾迪公爵冲门里面耸耸肩,不知为何,谢利总觉得他脸上带着一丝真切的渴望。
“实验室杂乱,有些有毒材料处理不当,贸然进入容易影响您的健康。”他淡淡道,身体斜靠在门上,“公爵有什么事吗?”
听说公爵夫人在前不久病重,现在又死了个亲生孩子,谢利想不出来这时候自己这能有什么事比那两件更值得公爵本人跑一趟。
艾迪公爵收回黏在门上的视线,深深地盯着谢利的脸,半晌开口:“山洞遗迹将重启探索,我们需要能力强大的法师。”
……
意识回笼。
谢利垂下眼,手不自觉地摸上了别在领口的东西。
那是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金色的朴素胸针
那是艾迪伯爵赠予他的东西,伊迪丝曾经要求他把投资人的礼物随身携带——据说是为了维系关系,更容易骗更多的钱出来。
自己身上和对方联系最深的东西就是它了。
谢利随手将其扯下,胸针光滑的表面上流转着阳光,他瞥了一眼,轻轻一抛,白光一闪,那东西就消失在了路边的草丛中,不知滚进了那片泥里,
他头也不回地迈向学院外侧。
可惜的是,那股窥视感依旧存在。谢利也没觉得太失望,能有这种如影随形的能力的人,也不太可能只依靠一个物件维持监视。
他表现出一副正常的样子,哪怕心里急切似火,表面上依旧平淡得好像只是出来散个步。
他在伊迪丝私库里设下的法阵有了反应。
自从开学前,自己的感知和梅莉的说法出了差异后,他就在私库里布置了这些。
为避免被闯入者发现异常,也为了避免梅莉来拿取东西被自己误判,他精心设计了触发条件,将其设置得极其苛刻:在防护罩没被破坏的情况下进来,挑走的东西数量少且分散,速度快,临走前必须停留一分钟以上,但在此期间不能拿任何东西
满足以上所有条件,他才会感知到法阵传来的提示。
数量少且分散说明目标明确,时间短说明熟悉,不破坏防护罩说明持有有效钥匙,浪费时间移动物品位置,说明对方刻意想隐瞒来过的事实。
一个对环境和材料都很熟悉,有钥匙还想隐瞒行踪的人……
谢利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让冷空气压住体内的燥热。他目不斜视,直接走向了伊迪丝的公寓,推开门钻进了地下室。
那道窥视的视线越发灼热,似乎想将他拿走的东西全部记录下来。谢利垂眼不语,安静地翻开一个个箱子,在心里对比着数字。
少了五根科罗拉草,三颗葵树果实,一瓶普通树汁,还有……
他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
好奇怪。
他以为自己能通过少的东西判断对方想炼什么药,但那个闯入者拿走的明显不止炼一锅的分量。
而且……
“为什么都是三年级魔药课实验要用到的必要材料?”
他闭上眼,默背了一遍三年级课本,将需要的材料一样样列出来,再次对比,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难道是三年级生?
但现在学期临近尾声,没理由现在找材料炼制。
谢利沉吟片刻,最终什么也没有拿,直接离开了私库。
那双紧盯的眼见没什么东西可看,终于阖了起来。
谢利叹了口气,感觉身体轻松了不少。他在门口转身,面对熟悉的环境沉默片刻。
“老师。”
“……是你回来了吗?”
……
“我回来了!”
赫达大呼小叫,将东西摔到沙发上,柔软的垫子顿时凹下去一个角。她也不管,直接压着书半躺了下去,满脸绝望:“我真的受不了玛西亚了,刚开学以为她是个温和的药剂老师,熟了才知道她是超级大反派!”
“限时三十分钟,在消耗两份材料内完成她刚刚在课上讲的药剂配置——天哪,我连在第几页都没记熟!啊啊希望能早点进入三年级,细分专业后我要果断抛弃魔药……”她的声音越来越小,逐渐发现了不对劲。
伊迪丝人呢?
她有些懵,环顾四周没看见人,便往房间走了两步。越靠近房门,一股泛着甜味的药香越浓郁,直往她脑袋里钻。但赫达刚刚经历了魔药课的洗礼,对这种气味只感到反胃,一边干呕一边推开了门。
“回来了?”坐在两床中间的伊迪丝抬头看了眼赫达,迅速低头沉浸回了坩埚。
赫达:“……”
赫达:“我魔药课上得这么痛苦,你好不容易有了不上课豁免,居然躲在宿舍里面炼药?!”
女神在上,能不能让她俩换换!
伊迪丝搅动着锅中的液体,把底部的残渣舀出来,倒进边上的废品筐中,头也不抬地回答道:“魔药课上得痛苦?说明练得不够,正好,现在过来,我给你补课。”
赫达嗖的一声消失在了门口。
伊迪丝笑了笑,开口把人叫回来:“我开玩笑,不过确实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
“帮我看看下一步要做什么。”
伊迪丝大概筛选出了和运气药水有重叠药材的配方,完成了初期准备。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如何出错”。
她对魔药太过熟悉,容易先入为主,不如让赫达这张白纸来实际操作一下。
赫达以为是什么整理东西之类的小忙,兴高采烈地跑回来,直到被伊迪丝按在椅子上不能动弹才察觉到了不对。
“这不还是炼药吗!”
“三年级的药剂,不算补课。”伊迪丝敷衍道,“顶多算帮你补全操作方面的缺陷。”
她停下手,将自己回忆的步骤写在纸上,递到赫达眼前。之后,除去一些确实超出能力的步骤,伊迪丝保持了沉默,安静看赫达炼制药品。
那真是一段让人不愿意回忆的噩梦。
伊迪丝再一次按着突突跳的头,空出一只手按下了因蒸汽快要被顶飞的盖子。赫达的火焰大小没控制好,把自己都烫着了,此时正吱哇乱叫地给自己施治愈咒。
桌子边流淌着溢出的药液,浸透进木头的缝隙,把桌面染成了红色;一股诡异的糊味飘到隔壁,隔着墙壁的贝尔都忍不住走了过来,用力打开了窗子。
“谁把盥洗室炸了?”
赫达垂着脑袋,哭丧着脸:“我。”
怎么会有人闹出这么大的差错!
伊迪丝叹了口气:"我的问题。"
忘记赫达不可能一次只犯一个错误,这么多问题堆叠在一起,哪怕运气药水炼制的秘诀真在其中,她也没办法很好筛选。
“要不你来试试?”伊迪丝突然抬起头,看向贝尔的方向。
贝尔瞪大了眼,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自己:“……我?你说,我?”
她根本没接触过药剂相关的知识!
“对,就是你。”还没等伊迪丝把话说完,终于解脱了的赫达再一次以迅雷般地速度窜了出去。这回她学聪明了,一头扎进贝尔的房间,说什么也不肯出来。
她不要再补课了!
伊迪丝看了一眼对方消失的方向,忍不住扶住了额头:“赫达不是不聪明,她只是太灵活了——每次炼药都灵机一动,自信更改必要的步骤。”
所以,比起太有想法的赫达,对药剂毫无了解,只能依照教程一点点来的贝尔说不定会是更好的选择。
贝尔也不是扭捏的性格,既然伊迪丝这么说了,她也就大大方方坐下来,接过了伊迪丝递来的勺子:“要我做什么?”
伊迪丝:“……稍等。”
她环顾四周的狼藉,深吸一口气,“容我先处理一下现场。”
……
贝尔适应得比她想象得还要快。
不过半小时,她就能脱离伊迪丝的手把手指点,依照文字自行进行炼制了。
“一上来就接触实验有好也有坏。”伊迪丝双手插兜,发散道,“坏处是基本知识不扎实,后续想从事研究比较困难,但既然你打算主修魔咒,那多学点魔药实践没什么坏处。”
贝尔嗯了一声,低头观察药剂,皱了皱眉毛,接着抬头看向伊迪丝:“坩埚里的药水突然变绿,这是正常现象吗?”
“我看步骤上没写这一步的反应结果,需要继续往下做吗?”
伊迪丝愣了一下,也抬起头:“绿色?”
终于让她等到性状稳定的错误药剂了?
第94章 运气 好逆天的运气。
贝尔将椅子往边上挪了挪,露出坩埚的整体,接着用手指划过纸上的步骤,“大概是这一步出了问题。”
伊迪丝嗯嗯两声,低头检查:“用银质小刀剖开种子外皮,挑出内部红色组织,挤压出汁水滴入药剂中……文字步骤没问题,你具体怎么做的,重复一遍给我看看。”
贝尔点点头,生疏地用小刀在种子上转了一圈,刀尖勾住内部红色的部分,往外一扯,那东西便迅速脱落。
她侧过刀,压在那团肉一样的物体上,向下一挤,暗红色的汁水顿时从两边的小□□裂出来,尽数落进了坩埚当中。那绿色的药水颜色变得更深了些,伊迪丝眯起眼,用镊子夹起那两块只剩下外表皮的组织,对着光观察起来。
“再挖一遍给我看,这回只取出,不挤压。”
贝尔照做。汁水丰盈的红色固体落在伊迪丝手上,她攥起一个角提起,用镊子挑开上面的细纹,心下了然。
“没把外表皮处理掉。”
这种种子内部组织上附着着一层薄薄的皮,淡白色,带着油脂般的触感。这种东西没什么保护力,在空气中静置两分钟就能自然消散。在实验室研究时,这种东西从被助手处理好到运到她的实验台前至少要过十分钟,外表皮正好分解。
正因为如此,大部分教科书都没将这一性状写进去——毕竟写书的都是不用自己备材料的顶尖研究员。再加上没有写明的药剂炼制中期颜色,想得不多的人会认为绿色是正常的,从而失去发现问题的机会。
在实际练习中,习惯先处理好材料再统一炼的人能轻易成功,一边准备一边添加材料的容易失败,既然有人能成功,大家就不会怀疑配方问题,这才会让不全面的步骤流传至今。
“没分解掉就挤压,会导致表皮上的油脂渗透进汁液里,在药剂中添加多余的成分。”伊迪丝搅动着锅中的绿液,低头闻了闻,“嗯……味道不坏。”
她并没有从药水中闻出任何有毒的气味,它陷入了一种非常稳定的状态,没有乱冒泡,没有爆炸,也没有变得黏稠或是焦煳。
这是半成品药水的标准性状。
“谢谢,接下来我来吧。”伊迪丝迅速接手,继续下面的步骤。以药剂为专业的三年级学生应该不会犯很多错误,她可以放心地用标准流程完成接下来的步骤。
半小时后,黑色的液体被伊迪丝舀进了水晶瓶。
“这是运气药剂?”赫达扒着门探出了脑袋,“……帕尔默是怎么咽下去的。”
“这不是。”伊迪丝摇了摇头,“任谁都能看得出这一锅炼毁了,没人有胆子喝失败的作品。”
赫达认同地点了点头:“我连自己炼出的成功品都不敢喝。”
伊迪丝:“……”
她语塞了一下,好半天才想起自己要做什么,站起身清洗坩埚:“但比起你的直接处理掉,家中没有药剂协会研究员的帕尔默会更珍惜浪费掉的材料。这样的人大概率会添加分离水继续炼制,将失败品还能利用的部分重新提炼出来。”
这不是一个好习惯。分离水的造价不低,提炼成功也省不了多少钱,哪怕成功,温度稍没掌控对就会导致其掺进杂质,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再次使用,可能会毁掉一锅新药水。
但伊迪丝很能共情。
穷啊!
炼药的材料真的很贵,前期学习时动不动浪费真的会让人心痛。
她刚进药剂协会时就常干这事,后来更是学会了自己配置分离水,后来带了谢利,对方炼制失败的药水她也都会回收。而且据她所知,整个药剂协会有这个习惯的只有她一人。
能学得起药剂,还能拥有进协会的水平,家里基本上都不缺这点材料费。
伊迪丝清理干净坩埚,擦干水,将那瓶黑药水倒了进去,接着按比例倒入分离水。贝尔好奇地站在一边,眼睁睁看着那黑色沉淀下去,液体变得如水般澄澈。
伊迪丝放慢了动作。
她减少了搅动频率,尽量不碰到底部的沉淀,等顶层的液体颜色完全稳定,这才将东西灌进了瓶子。
“成功了?”赫达往前伸了伸脖子。
那可是传说中的运气药剂!
“不确定。”伊迪丝掏出魔杖,默念咒语检测,“暂时没发现毒性,别的就不确定了。”
她转过头,看到赫达亮晶晶的双眼:“……你想喝?”
赫达连连点头:“嗯嗯嗯!喝了有生命危险吗?”
伊迪丝:“毒倒是没毒——”
赫达听完这话瞬间冲到坩埚边,仰头对着瓶子喝了一大口。
“——但肯定也有些副作用。”
晚了。
赫达的动作停在半空,愣愣地看向对方:“啊?”
伊迪丝:“……”
算了算了,反正喝不死人。
贝尔有些兴趣,随手将手上的书扔向赫达,女孩愣了一下,下意识伸手去接,还没等她碰到东西,伊迪丝面前的坩埚盖子突然崩飞,半途将书本拦下。书砸在了过道,而锅盖挂在了门把手上,没有碰到赫达一丝一毫。
“……啊?”
贝尔和赫达一同发出了怀疑的叫声,伊迪丝低头检查了一下坩埚,面色古怪:“我忘记给锅降温了。”
里面的黑色固体还在加热,就这么产生气体崩开了盖子。
赫达摸摸自己的脸,突然心生好奇,一下跳起,哇哇叫着扑到了贝尔身上。对方迅速闪开躲避,没想到因为太急撞到了床,上面的两个枕头当即一同飞出,在空中重叠,稳稳接住了脸朝地的赫达。
“嘶,好痛。”贝尔止不住地抽气,捂着自己被撞到的腿,贴着墙慢慢滑到地上。赫达手撑着地,把头探出枕头,呆呆地看向对方:“我居然一点伤都没受哎。”
柔软的厚枕头承接了所有冲击力,很好保护了她的脑袋。
伊迪丝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好逆天的运气。
她思考了一会,让开位置,让赫达坐到坩埚前:“试试炼你今天课上失败的那个药剂。”
赫达兴冲冲上前,闭上眼回忆了一下配方,惊喜地发现思维异常清晰:“我试试!”
她正好带了一份药材回来,立刻开始处理药材。一切都是那么顺利,温度一试就是正好,水随便一盛就是要求的量,材料格外好剥好切,原本需要半小时才能完成的前期炼制,她不到十分钟就全部搞定。
“原来只要运气上来,我就是魔药天才!”
赫达放肆地仰天大笑:“我唯一欠缺的部分,终于要在今天被补齐了吗!”
伊迪丝突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对。
她看着赫达逐渐倾斜的椅子,张开了口:“等等!”
她的提醒还是晚了。
椅子的后脚突然从中断裂,向后仰的赫达瞬间失去平衡,尖叫一声倒下,鞋尖正好倾斜着勾住坩埚把手,将整锅药水掀翻在地。
滚烫的药液流淌在地上,那本掉在地上的羊皮书被一下冲开,尖头扎向赫达的腿。她呼痛一声,抱着腿跳起来,脚下又一滑,眼看着就要摔进滚烫的水里。
还好伊迪丝眼疾手快,一□□浮咒将赫达拦住,稳稳移到了门外。
赫达惊魂未定,瘫坐在地:“发生了什么——”
“——砰!”
一阵风从窗户吹进,带动着门呼啦一声关闭。挂在门把手上的锅盖结结实实地拍到了赫达的脸上,砸得她头晕目眩。
伊迪丝连忙吟诵了治愈咒语,同时指挥贝尔给赫达套防护罩。她不清楚这种“霉运”会持续多久,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赫达一动不敢动,安静缩在防护罩里。伊迪丝紧急抽出药液检测计算,过了大约半小时,总算得出了结论:“药效大概能持续15分钟,副作用也是十五分钟。”
也就是说,赫达现在应该没事了。
“量呢?”贝尔皱眉提问,“15分钟是一口的效果还是一瓶的效果?”
“一次性喝一盎司以上才有效果,此后不管再喝多少都是15分钟药效。”伊迪丝将数据记在本子上,抬手示意贝尔撤掉防护罩,“她没事了。”
赫达还是有点不相信,她伸出一只脚试探了一下,绕小圈走了两步,蹦了蹦,终于相信自己安全了:“……我再也不会喝那个东西了!”
怎么会有这么严重的副作用!
“都是公平的,给你十五分钟的好运气,再送你十五分钟的坏运气。”伊迪丝小心将药剂封好,塞进了抽屉深处,“虽然没有检测出来,但从里面材料的特性看,我怀疑多次服用会出现耐药性。好运时间逐渐缩短,霉运时间增加,到最后只剩下霉运。”
就连被药剂协会掌握的运气药剂也有着类似的缺点。虽然民间把它传得神奇无比,但实际上所谓的好运气都是通过透支未来运气换来的:喝的次数越多,运气流失得越快。
运气药剂的发明者就是因过度饮用,最后在澡盆里滑倒溺亡。
听完解释后的赫达倒吸一口凉气:“谁会再试过第一次后还愿意喝第二次!”
“禁不住诱惑的人。”伊迪丝淡淡道。
知道药性,她接下来就可以针对性地布置应对帕尔默的战术了。
……
实验室。
谢利垂眸望向地面,经过接近一年的研究,他已经大概弄清那个当初作用在伊迪丝身上的法阵的作用。
现在他将它复刻出来了。
“呵。”他半是自嘲地笑了笑,“只是弄清楚了表皮就敢复制吗……”
虽然大致读懂了法阵的结构,但他对内部运行逻辑毫无头绪,做出来的东西也只是看着像,不确定有没有实际功能。
“……正好有合适的实验品。”他低声道。
门外适时传来敲门声,速度不均,能听出来人的急切。
"谢利?"艾迪公爵站在门外,优雅地用指节敲击着门板,“可以请我进去吗?”
第95章 休息 “别——死——了——”……
泽布伦安静坐在看台上,面对周围人的吹捧,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他已经有些烦了,但从小培养出来的礼仪不允许他用强硬的态度对待没有表现出恶意的人,只能笑着抬手,说自己打算出去走了一走。
他在围着的人群恋恋不舍的视线里离开,走到看台背后,总算松了口气。
好累。
不过还好,13进7的比赛顺利通过,接下来就不是一局定胜负的高强度对战了,虽然输一两场依旧不好看,但至少不会直接被退赛。
泽布伦抬起头,叹了口气。
为什么厄休拉当年比赛看着那么轻松?
他一直以为自己和她只有年龄的差距,但随着岁数增长,他越来越怀疑起了自己的能力。
“要是能用稀有药剂就好了……”
泽布伦曾经不解,既然母亲希望他们能永远第一,为什么不拿出些能保证成绩的材料和药剂——他是继承人之一,拥有整个王国最丰富的物品积累,理应使用它们。
前天,他实在是精神紧绷,假装不经意地问了自己宫廷教师运气药剂的相关问题,没想到一贯和蔼的老师顿时板起了脸,严厉呵斥了他的想法,哪怕他并未将其说出口。
“王国不会需要一个运气受损的继承人。”他声音沙哑,呼吸急促,“我记得我没有教过你不劳而获。”
所以到最后也不知道老师在愤怒什么。
泽布伦松了松领子,那枚母亲赏赐的领扣不知用了多少好材料,沉甸甸的,压得他喘不过来气。他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钟楼,那里,指针正悄悄指向下一个整点。
下一个好像是……伊迪丝?
他闭眼,将记忆从还处于紧张状态的大脑中翻出来,点了点头:就是伊迪丝。
说起来,自从上次和西莱斯特比完赛,她已经在学院里消失快一个星期了……总感觉时间没能压下讨论度,反而让同学们的热情更高涨了。
先前他还只能在闹哄哄挤成一团的一年级中听见这个名字,后来身边的三年级也逐渐开始谈论——他身边围着的那群人在一二轮一直避讳,或者说不屑于讲出她的名字,最近也忍不住在话语中提过一两句,虽然很快就被边上人捂嘴,但他还是听了个清楚。
如果说,身边人的讨论还能归结于好奇,那前天发生的事就让人有些捉摸不透了。
泽布伦按了按额头两侧,烦躁感再次从心底升起。
……为什么伊凡会主动提伊迪丝。
一个月一次的固定家宴,只有母亲和他,厄休拉以及伊凡。
他讨厌这个场合。
说是家宴,却没有丝毫温度。母亲所有话题都围绕国家管理展开,他时不时就得接受提问,嘴里一点味道尝不出来。
不过前天不太一样。往日安静听他们讲话的伊凡破天荒地主动开口,讲起了自己的学院经历。
他和厄休拉都喜闻乐见,如果伊凡不讲话,母亲肯定又要明里暗里问他们问题,一边吃饭还要一边思考回应,实在是让人身心俱疲。
母亲对这个体弱的小儿子也是溺爱得很,难得听他主动开口,立马停下刚刚关于新法律的讨论,笑眯眯地望着对方:“所以,伊凡有交到什么合适的朋友吗?”
厄休拉和他都忍不住皱了下眉。
“合适”的朋友……放在一般人口中没什么问题,但从母亲的嘴里说出来就显得别有深意。
不过,以伊凡那天真的性子,估计也听不出母亲的言外之意。泽布伦低头喝了口汤,抓紧时间享受美食。
“认识了很多有意思的人。”伊凡的脸上闪出灿烂的笑,“说起来,前不久,我还在校园看台上和同年级那几个参加联赛的人聊了好久呢。”
“铛——”
泽布伦的汤匙碰撞在碗壁上,发出一声清冽的脆响。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表情,抬起头,和同样惊讶的厄休拉对上了视线。
伊凡主动去认识了伊迪丝?
伊凡居然在家宴上,在母亲这个一国之主面前,提到了伊迪丝?
厄休拉到底年龄大一点,几乎没露出什么破绽,神情如常地低下头喝了口茶。
泽布伦一瞬间怀疑是她怂恿的伊凡,思考了两秒,果断掐灭了这个想法。
不可能。虽然厄休拉想拿下继承人的位置,但也绝对看不上这种手段。自己若是在联赛中输了,名誉受损的不光是他,更是整个皇家。
荣誉感极强的厄休拉不会拿这个出来说事。母亲也是视皇家名誉大于个人名誉的人,不会让一个对弟弟遭遇幸灾乐祸的人继承王位。
厄休拉懂这一点,不会触及霉头。
那就是伊凡的个人行为了。
“阿伦,怎么了?”母亲和蔼的视线转过来,逐渐移向他发出声响的双手:“身体不舒服吗?”
“抱歉,母亲。”泽布伦迅速低头道歉,“……最近拿笔较多,生疏了礼仪。”
女王最喜欢用功的孩子,虽然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泽布伦的解释还是让她十分满意:“注意休息,什么都没有健康重要。”
说到健康,她又将视线转回到了小儿子身上,眼里闪过一丝愧疚:“伊凡,继续说说,你认识了什么新朋友?”
“啊,就是那几个参加了联赛的同学。”伊凡脸上带着兴奋的笑,“伊迪丝,埃米,赫达……我还没交过这么多朋友呢。”
这回连厄休拉都控制不住了。
她抬起头,锐利的目光射向对面,眼底带上几分探究。
这个她从小疼爱到大的弟弟第一次让她感到陌生。
她知道伊迪丝活跃的那个团体,七个人,三个贵族,只有两个常驻王都。而伊凡报出的三个名字,正好都是母亲观念里“适合”的人。
怎么看都不像是随口说出来的。
“是吗?埃米……是埃米·沃克吧。”女王饶有兴致地提问。她看起来没发现小儿子的不对,还在为他交到朋友——或者说笼络到盟友而高兴。
“乔伊斯人不错,就是不太听话。”她对孩子间的友谊不感兴趣,直接将话题引到了沃克家族目前话语权最大的一位身上,“她想把皇家的势力彻底和魔法协会划分开……伊凡,你看看自己喜欢什么,毕业后直接进对应的协会。”
“喜欢什么就去做”,这话在宫廷里真的难得一见。母亲还真是溺爱伊凡啊……泽布伦虽然知道这是对他身体差的补偿,但心里还是升起了一丝嫉妒。
厄休拉若有所思。这是母亲第一次在公开场合对伊凡的未来做出规划,她原以为,以母亲对伊凡的态度,对方只会作为吉祥物被养在宫廷里,没想到母亲另有打算。
她希望伊凡作为皇家控制协会的一颗钉子。
厄休拉又喝了口茶,心里稍微定了定。
不过这么说来,可以再次断定伊凡和王位无缘了。
“我暂时还没有特别喜欢的专业呢。”伊凡捧着脸继续道,“不过看起来,埃米打算专门修习法阵。”
“乔伊斯也是让人看不懂,自己主修魔咒,却扶了个喜欢法阵的继承人上来。”女王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回来,淡淡道,“当初直接撕毁我父亲给她定下的婚约,死握着沃克家族的权力却至今没有孩子,我还以为她打算和家族同归于尽呢……居然舍得挑侄子当继承人。”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她才到现在都没和对方翻脸。沃克家族看起来不像是能长久的样子。
“说起来,你刚刚还提到了那个,赫达?”女王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具体记不清,“是哪家的孩子?”
“是特纳公爵的长女。”伊凡回答道。
女王皱了皱眉:“特纳……哦,我记起来了,她家有个老法师,但身体不太好,连带着特纳家地位下……我怎么没听说他们家又出了个法师学徒?”
她不喜欢老贵族涌进新鲜血液。
“赫达的父亲好像不太喜欢她。”伊凡看着母亲的脸色,慢慢调整语句,“她母亲过世了,现在的特纳夫人是后来新娶的。”
女王了然:“难怪没怎么听说过。”
“母亲居然没听说过赫达么?”厄休拉笑着开口,“伊迪丝就是作为赫达伴读进的学院。”
泽布伦和伊凡同时一顿。
前者想不明白为什么厄休拉会主动提那个母亲都刻意避开的名字,后者没想到姐姐一下将主动权掌握在手里,一时乱了手脚,连嘴都忘了闭上。
“哦,伊迪丝。”女王咀嚼着这个名字,看向带着笑的女儿,“……你和她很熟?”
“不熟。”厄休拉淡淡道,“只是晋升赛的时候帮忙传过消息,但最后也是他们自己逃出来的,与我无关。”
“之后就没再见过了?”
“之后就没再见过了。”
厄休拉脸不红心不跳,假装不记得那叠塞在学院宿舍抽屉里的罚抄校规。
“我和她关系不错!”伊凡主动举手,差点掀翻桌子,“伊迪丝好厉害,没想到会正好和这么厉害的人一届,压力好大——”
整张桌子,真正唯一压力巨大的泽布伦默默往嘴里塞了口羊排。
都凉透了。
今天的家宴还真是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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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凡为什么要表现出自己和伊迪丝关系很好的样子。”泽布伦喃喃自语。伊迪丝待的小团体明明就没有他的位置。他上次见过弟弟和她们说话,但应该也只是路过而已。
“记得等下不要太用力,要是这个再受重伤,你就直接从伯犹尼斯退学吧!”
一道严厉的呵斥声传来,泽布伦抬头望去,正好对上了伊迪丝的视线。
泽布伦:“!”
“嗨。”伊迪丝看起来心情不错,还有精神和他挥挥手,“你打完了?下个是我。”
她刚从休息室出来,正要去场地和帕尔默比赛。
看护老师:“……”
他想再次警告伊迪丝,却碍于泽布伦在场不敢大声,只能对女孩怒目而视。
伊迪丝无所谓地耸耸肩,和泽布伦擦肩而过,刚走两步,突然回过头来,看向泽布伦的双眼。
“你看起来很累。”伊迪丝指了指自己眼睛的部分示意对方,“用了不少能量补充药剂吧?别人看不出,我看得出,你眼睛上闪的根本不是正常的光泽。”
她是谁,她可是药剂协会首席研究员!谁用什么药都绝对逃不过她的眼睛!
伊迪丝继续好心道:“那东西表面提升精神,但削减不了疲惫,用多了还容易产生依赖,我建议你还是好好休息一下。”
泽布伦一愣:“……谢谢,不用。”
虽然他确实感觉自己从身体到精神都已经在崩溃边缘了
伊迪丝见他还没有回去的意思,抽了口气。
她虽然不是专业医生,但也能看出泽布伦状态非常不对。
她真的很怕泽布伦死在看台上。
已经死了一个西莱斯特了,自己要是再背上一条王国继承人的人命,不知道还要被迫在宿舍里关多久。
毕竟泽布伦心理承受能力那么差,她接下来这场比赛的开头又容易让人心梗,一刺激死了的概率也不是没有。
“求你回去休息。”她真诚道。
“——时间到了。”
看护老师看着表,皱眉将伊迪丝推向场地中央。伊迪丝一边走还不忘回头,遥远地冲泽布伦挥手:“别——死——了——”
泽布伦:“……”
他迟疑了一会,微微转动身体,向练习场外走去。
……那就稍微休息一下。
稍微休息一下午,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第96章 好运 这是在幸运女神面前犯了多大的过……
伊迪丝全程被看护老师押送,休息室也彻底清场,让她在没碰见任何人的情况下前往了练习场。
乔伊斯依旧坐在讲解台上。
败者组的排位赛穿插在胜者组之间,虽然看得人少,但讲解员也必须到场。一号和乔伊斯一起解说了近二十场比赛,从一开始的惊恐到现在能平静和对方打招呼,进步十分明显。
不过,能习惯身边多一个人,不代表他能心安理得指挥对方分摊解说任务。这二十场比赛基本全是他一个人喊的,乔伊斯只在来兴致时点上两句。
“所以为什么一定要坐在讲解台上看比赛啊……”一号嘟囔着,怀念起了有人分担任务的日子,“魔法协会会长这么闲吗?”
他洗完脸,重新回到高处,在推开讲解台的门前换了面孔,精神饱满地挥了挥手。没想到熟悉的位置空无一人,一号愣了一下,转头看向解说台。
乔伊斯怎么突然钻到前面去了?
“您要解说?”他斟酌着用词,“……可坎贝尔殿下的比赛已经结束了。”
“我看伊迪丝。”乔伊斯简单利落地回应道。
伊迪丝?
一号脸色突变,两步蹿到自己的位置,翻看了赛程安排:帕尔默X伊迪丝几个字正明晃晃记在上头。
“伊迪丝不退赛吗!”
他的震惊不像作假。乔伊斯有些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一号立马开口解释道:“我不是希望她退赛的意思……但都死了一个学生了,一般来说,为了压下对面家族的怒火,退出比赛才是最好的选择。”
谁知道西莱斯特怎么死的。
乔伊斯漫不经心地想,一句话没说,敲了敲桌面:“你只是一个解说员,不要让外界的任何因素影响解说。”
简单来说就是:你话太多了。
一号颤抖着坐下,拍了拍脸,一时分不清头发滴下来的是汗还是刚刚洗脸的水。
钟声在此时响起。
裁判低头看了眼怀表,伸出一只手示意讲解台。一号咽了口口水,勉强发声:“休息时间马上结束,接下来要对战的是帕尔默·斯密斯和伊迪丝·格里芬。”
闹哄哄的看台登时陷入寂静。
一号没想到会突然冷场,整个场地都徘徊着自己一个人的声音。但越是这个时候,他越不能停嘴:“……两位选手想必大家都已经非常熟悉了,这里就不再多加赘述。斯密斯小姐没有参与第三轮的比赛,但其在一二轮的表现足够惊艳,让我们期待她们的表现。”
“帕尔默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三年级处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她细分专业前,年级前一百都排不到吧?”
“差不多一百名,但那也是靠魔药拉分拉上来的。”另一个同学回应道,“细分专业,按赋分排名后倒是进了前三十,但那和魔咒没有关系。三轮轮空可以说运气好,一二轮到底是怎么进的……”
但比起讨论帕尔默的,显然还是讨论伊迪丝的人更多。
赫达听着耳边越来越大的探讨声,有些烦躁地捂住了耳朵。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她抱怨道,“人一厉害起来,什么私生女,上古传承人的‘小道消息’都出来了。”为什么没人相信伊迪丝真是一个平民呢。
“王国里那么多商人和骑士,大家总觉得听到不认识的姓氏很正常。伊迪丝也没拿着旗子在学院里宣传‘我是平民’,大家自然不会往那个方面想。”塔特尔淡淡道。
林奇赞同地点点头,直到现在,他还为伊迪丝自学剑术成才的事感到震惊。
“不过,伊迪丝没事吧。”林奇看向面前的两个女生。他们几个已经从赫达口中知道了运气药剂的事情,对这次比赛充满了担忧,“运气没有防范的办法,难道伊迪丝真的要拖满15分钟吗?”
贝尔目不斜视,一直望向休息室的出口:“目前的计划是这样。”
"不过,按伊迪丝的说法,对方使用了这么多次,应该会产生抗药性,撑不到十五分钟。"
塔特尔皱眉:“……我还是觉得应该上报学院。”
“没凭没据的,上报容易被别人嘲笑。”
塔特尔不语。
比起嘲笑,他还是更希望伊迪丝不要受伤,特别是不要像穆琳一样一晕就是半个月。
“嘘,比赛开始了。”
靠在椅背上呼呼大睡的埃米瞬间坐直。
“比赛双方入场。”
一号开口道。
话音刚落,伊迪丝出现在了看台下方。
对面看台的观众捕捉到了那个身形,瞬间骚动起来。
“真是伊迪丝!”
“她居然没退赛!”
“一直没见到她人,我还以为艾迪家族的暗杀奏效了!”
与伊迪丝同侧的看台受制于角度,暂时还不能看见人影。无数人涌向第一排,争先恐后地扒着栏杆,向下探头观察。
真的是伊迪丝!
“传奇堂堂登场!”
“居然真有人追捧杀人犯?”
“哈,联赛前都签署过危险责任书了,没有死亡觉悟的胆小鬼别报名好吗!”
“主动杀人和被动杀人还是有区别的,伊迪丝明显是为了自保。”
“加油加油!一直赢到决赛去!”
伊迪丝觉得很神奇。
她没想到导致一个学生死亡后,她的人气反倒提升到了顶峰,大家没有因为恐惧对她敬而远之,而是大声鼓励。
果然,世界上还是慕强的人比较多。
……
对面休息室。
帕尔默掏出水杯,听着外面排山倒海的欢呼声,闭上了眼。
果然还是没胆量直接上场。
她咬牙拧开盖子,将里面的液体一饮而尽。
……
伊迪丝抽到了背光面。
意料之中的结果,在这种纯看运气的投掷游戏中,没人能赢过喝了药剂的帕尔默。
两人走向自己的半场。
帕尔默背对着伊迪丝,偷偷松了口气:很好,运气药剂起效了。
接下来,她只要把比赛时间控制在15分钟就行!
两人没有任何交流,放狠话的环节安静得可怕。一号绞尽脑汁活跃气氛,但很快发现没有人在听他讲话。
一号:“……”
他向裁判发了信号,裁判简单询问两句,直接抬手跳过了这一环节。
“三、二、一——”
“比赛开始!”
伊迪丝第一时间向场地边缘跑去。
她没有进攻,也没有自我防护,全部的魔力都用来推着自己冲向看台方向,让人摸不着头脑。
一号刚开场就遇到了解说难题。
“呃……”他将视线投向帕尔默的方向,总算找到了能说的部分,“帕尔默的魔杖对准了地面,她使用了地隆术!”
无数小土堆从地里拔地而起,但帕尔默大概是为了覆盖更多的地方,没有顾及土堆的高度。隆起的土块也就茶杯大小,长了眼睛的人都不难躲避。
但伊迪丝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踉跄了一下,衣袍翻飞,掀起地表的浮土。接着,她原地倒下,被风推着咕噜咕噜翻滚到了场地边缘。
她砰的一声砸在了边缘墙壁,艰难伸出手,扒住石块站了起来。
乔伊斯:“……”
一号:“……”
看台上的观众:“……”
这对吗!
一号发现自己一遇上伊迪丝就容易卡壳。他按了按心脏的位置,确定它还在运动,踌躇道:“今天的伊迪丝好像不太在状态……”
这是状态的问题吗!
乔伊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切都太过巧合,那土块正好在伊迪丝落脚的前一刻冒出,又正好一半卡在她的鞋底,让人来不及躲避。伊迪丝推动自己奔跑的风又补全了最后一环,将躺下的身体推向了边缘。
这是在幸运女神面前犯了多大的过错,才值得被这么针对啊!
……
练习场。
伊迪丝摔下的时候又刚好磕到一块石头,此刻头晕目眩,扶着墙壁的手臂都有些颤抖。
见鬼……自己还是低估了“运气”的能量。
但还好,事情暂时还是按自己的计划发展的。
伊迪丝默不作声地按着墙壁,慢悠悠站起,直到手心的那一点灼热彻底消失才放下胳膊。
第一个点位布置完成。
她抬头,看向不远处谨慎的帕尔默,挥舞魔杖释放了水流。
充沛的魔力在此时发挥了作用,汹涌的水流席卷了整片场地,扑打在防护罩上,掀起一片白色的浪花。
水瞬间填满了整个场地,将练习场变成了湖泊,淹没到小腿的位置,将土堆间的缝隙彻底填满。
伊迪丝轻轻一跳,借着风在水面上滑行起来。
这回的目的地是另一边边缘。
正好,帕尔默就站在那个方位。
她当即向上一跳,同时,一根粗壮的树苗从地面生起。落下的她被宽大的叶片稳稳接住,连站稳的时间都不用,迅速挥舞魔杖,对着天空吟诵起来。
乌云逐渐聚集,伴随着滋一声响,一群闪着白光的鸟冲破云层,直直冲着地面俯冲。
“闪电鸟!”一号惊呼,“伊迪丝正在水中,一旦鸟落下,她会迅速受伤!”
“冰冻!”伊迪丝厉声道。脚下的水流立刻停止了流动,从中间向四周层层扩开。速度最快的闪电鸟一头砸在冰面上,瞬间变成一团麻乱的线,轰的一声爆裂开。
帕尔默没有因为一只鸟的“死亡”停歇,而是持续将魔杖对准天空。两秒后,那片乌云里浮现出一丝鲜红的光。
“轰隆隆——”
无数缠绕着火焰的石块从天而降。
第97章 布置 她向下用力一拉。
伊迪丝短暂地权衡了一秒,果断抬起胳膊。双手分别以顺逆时针在空中画圆。
一块巨大的冰状盾牌在她头顶缓缓显现。
防护罩不能移动,在应对这种高密度的攻击时略显笨重,火焰则容易烧穿地面,用冰做盾牌是她此时能想到的最优解。
不料,还没等那陨石坠落,伊迪丝突觉脚下不稳,伴随着咔嚓一声,结实的冰块裂开一条缝,瞬间将伊迪丝吞噬进了水底。
守在冰面的闪电鸟化作一道细细的闪电,迅速从缝隙钻下。伊迪丝嘶地倒吸一口冷气,一边收紧手臂保持体温,一边竭力对抗被电缠绕后的肢体麻痹。
“天降陨石的火光被伊迪丝手中的冰块反射到了冰面。”乔伊斯表情微妙,扯过话筒道。
正常情况下,陨石阵身上缠绕的火会在降落过程中逐渐熄灭,落到地上就只剩石头的冲击力,所以这一咒语才会被称作“陨石降落”而非“陨火降落”。
但这作为伴生产物的火光却被伊迪丝意外聚集。冰面的一个点位遭受了集中照射,冰块融化,伊迪丝跌入水中,受到刚刚闪电鸟的袭击,这一切都实在太顺,顺到乔伊斯都怀疑起了这巧合的合理性。
真的能有人运气差到这个地步吗?
伊迪丝终于摆脱了电击,从水里挣扎爬上一块浮冰。陨石还在往下一块块砸,她顾不上弄干身上刺骨的冰水,也不敢再支起盾牌,操控着风四处躲避。
躲避是个好理由,伊迪丝虽然狼狈,但也在来回逃窜的过程中触碰到了好几次边缘,将点位一个个布置下去。
帕尔默脸色发白,陨石阵要消耗的魔力巨大,她本来想着这种大面积攻击,在运气好的情况下肯定能命中一两次——这也是她一贯使用的攻击手法。
但没想到伊迪丝能这么灵活,除了最开始躲避不及,跌入水中,之后虽然有几次惊险地与石块擦肩而过,但没有受到任何其他实质性的伤害。
该死,是运气药水不灵了,还是她的实力加上运气依旧比不过伊迪丝?
帕尔默停下了手。地上的石块密密麻麻,几乎填满了整个场地,伊迪丝也不再在水里浮着,而是跑跳悬浮交替进行,在高出一截的场地内来回乱窜,看得看台上下都眼花缭乱。
“为什么伊迪丝一直在防守?”逐渐有人开口质疑起了比赛,“她今天没对对手产生一点伤害,也没有任何进攻的意思。”
他想看的是酣畅淋漓的比赛,不是这种堪比孩童玩闹的游戏。
“而且防守得相当失败……一直在防守,一直在受伤。”三年级的一个学生嘟嘟囔囔,“奇了怪了,帕尔默什么时候这么强了。”
比赛场地。
伊迪丝抽空看了眼边上的钟楼,确认了时间,继续咬牙向前跑。
已经过去七分钟了,最坏的情况下,她还要再撑8分钟,运气好的话能短点。
……不过在今天,她还真不敢赌那个“运气好”。
眼看着就要再一次触碰到墙壁,身侧一块陨石突然碎裂,滚落的小石子拦在她脚下,卡住了鞋底的缝隙。
伊迪丝没察觉到问题,再抬腿时,这多出来的厚度却蹭到了其他凸起的石块,碰撞后的她失去平衡,一下摔倒在地上。
细碎的石头扎进了皮肤,伊迪丝一声没吭,扶墙站起的手迅速释放了又一阵魔力。
白光一现,又一个点位被布置好了。
她站起身,闷头往帕尔默的方向跑去。对方停止了陨石攻击,现在恢复了少许魔力,应该马上就要使用新的攻击手段了——
“——金骰子。”一道脆生生的吟诵声响起。
乔伊斯愣了一下,眼看着帕尔默双手合十,胸前便冒出了一个人头大小的六面金色骰子。她在脑中急速搜索了一圈,惊讶地发现自己不认识这个咒语——帕尔默还知道自己不认识的咒语?
“帕尔默使用了金骰子!”相反,一号却对这个咒语很熟悉。他捂住话筒,简单对乔伊斯解释了一下,“赌场常用的咒语,娱乐为主。”
难怪,这种民间改编版本的咒语,确实很难全部收录。
乔伊斯安静下来,听一号解释该咒语的作用:“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纯粹的赌场游戏,会被斯密斯小姐拿到比赛场地!”
“金骰子,改编自致盲咒,二者皆能短暂让人失明,但后者必须要让咒语击中目标本人,而咒语速度较慢,极容易躲避。前者则是范围攻击,能直接锁定一定范围内的人,不用自行校准,也不怕敌人移动位置。”一号话锋一转,“但是!它作为一个没能流传开来的赌场游戏,自然有自己的缺陷,也就是需要足够的运气!骰子只有投出6才能生效,一旦投出前五个数字,该效果都会作用到使用者本人身上,相当危险。”
帕尔默居然敢在比赛时使用这个——难道她认定自己一定会投出6吗?
此时的帕尔默能感觉到自己四肢都在发抖。她知道今天的自己太高调了,要是再来个金骰子,很容易被发现端倪。
但她太想赢了。
“没事,只用这一次,以后都不用了。”她如此安慰自己道,咬了咬牙,用力将骰子扔向伊迪丝的方向。
……啧,完了。
伊迪丝没有任何悬念地沉入了黑暗之中。
她能听见四周的惊呼,近乎狂热的嚎叫,以及一号难以置信的语气:“她成功了!帕尔默·斯密斯成功扔出了数字六,她惊人的胆量与运气相辅相成,为我们带来了一场堪比坠落的刺激之旅!”
听声音显然是无法判断位置的了。
伊迪丝叹了口气。慢慢操控着风,从正前方向自己吹来。凹凸不平的石块挡住了风,让她得以在脑中构建出脚下的地图,小心翼翼地在石块间跳跃。
帕尔默在她的左前方。
伊迪丝能感知到对方举着魔杖,却无法预测她打算干什么。但显然,对方让她失去视力,就是奔着一口气弄死她来的。
失明的持续时间是三分钟。
伊迪丝这回没再用水漫过石缝,她给自己套了个防护罩,趴下身,用细土填满了缝隙。
在失明情况下,试探石头稳定性消耗的魔力可比创造土壤多多了。
她再次站直了身,挥手撤掉防护罩,坚定向帕尔默的方向走去。传播消息的风在伊迪丝的控制下突然转变了方向,横着向帕尔默的脸部割去。帕尔默迅速跳起,但不忘放下一块人高的石头,扰乱伊迪丝的判断能力。
在伊迪丝察觉到不对时已经晚了。一股滚烫的热意从脸侧传来,她下意识举起魔杖,在热浪传来的方向竖起一堵高墙。
“很聪明的选择。”乔伊斯赞许地点点头,“在生命安全无法保证的情况下,消耗魔力换取生存几率是最正确的选择。双层冰墙虽然会消耗大量体力,但足够宽大,也足够坚固,除非碰到那唯一的凝结点,不然它应该能隔离两人至少五分钟。”
这五分钟在战场上或许有点短,但在学院比赛中,足够伊迪丝恢复视力了。
乔伊斯话刚说完,那个给伊迪丝带来热意的火枪便呈抛物线坠落。似乎是帕尔默抛的时候力气没用足,那东西在碰到高墙前就落下,最后只有尖头碰到了冰面和地面接触的部分。
整面冰墙轰然碎裂。
一号目瞪口呆:"啊?"
怎么这枪刚好就碰到了核心的位置?
无数的冰碎片落在地上,七零八落地交错着,勉强帮伊迪丝拖慢了帕尔默的速度。她摸索到了练习场边缘,手扶着墙壁,靠这个找准了自己的方向。
同时,她的手不知疲倦地释放着魔力,无数的点位深入墙壁,在所有人看不见的角落,终于织成了一张大网。
而此时,帕尔默来到了她的面前。
一阵风将伊迪丝整个掀起。伊迪丝迅速挥舞魔杖,让植物从地底伸出,托住了下落的她。一颗火球迅速从帕尔默手中射出,伊迪丝察觉到藤蔓的摇晃,赶在火彻底将其烧毁前浇灭了余烬,但它已经不能容纳人的重量——伊迪丝从上方跌落。
又一股热浪袭来,伊迪丝来不及站起身,只能翻滚着躲开。那被她避开的火球撞上了身后摇摇欲坠的树。树干中央烧了个大洞,向正前方倒下,压住了伊迪丝的左腿。
伊迪丝:“……”
这该死的连锁反应。
疼痛过后,她的眼前总算模模糊糊有了颜色。失明的效果退去,她重新拥有了视力,刚抬头,就看见一团白光在眼前越扩越大。
“马上就要结束了。”帕尔默喃喃道。运气药剂果然没错,哪怕是她,也能在时机合适时赢过伊迪丝。
……反正比赛马上结束,为了防止对方被判定依旧有战斗能力,就让自己把所有魔力都用上,创造一道灼热的光柱,贯穿伊迪丝的身体吧。
“叮铃铃——”
悦耳的铃铛声突然在她四周响起。密集,整齐,仿佛踏步而来的千军万马,让帕尔默的心没由来地剧烈跳动。
这是什么声音!
她张皇回头,却分辨不出声音具体传来的方向。它就像雨后草屋中的水汽,从各处缝隙悄无声息地渗透,看不见,但一直萦绕在周身。
背后,一个模糊的身影缓缓站起。
帕尔默猛一回头,伊迪丝不知道什么时候移开了小腿上的树干,在风中站得笔直。
女孩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抬起手,露出一截闪着光的丝线。
她向下用力一拉。
第98章 坏运 “比赛结束,比赛结束!”……
帕尔默如坠冰窟。
不是因为伊迪丝的动作——对方准备的后手还未在她身上实现,真正让她惊恐的是自身的感受:药剂效果过去了。
怎么会……才过去了十一分钟!
心脏在胸腔中疯狂跳动,血液快速流过全身,帕尔默却依旧产生了缺氧感。虽然之前就有过药效时间变短的事情,但一般一次也就少个十几秒,从未像今天一样一下失去四分钟。
她的计划被完全打乱了。
而且,这次的霉运时间和往常也不太一样。
这是她第一次清晰感受到运气的流失。她的头顶原先有一根不灭的蜡烛,在喝下药剂后燃烧猛烈,药效过后只剩残火,慢慢养一阵才能恢复光亮,但从没像此刻这样仿佛被人徒手掐灭。
蜡烛熄灭,黑暗浸透了她的全身。
但外人感知不到这一幕。所有人好奇地探头观察,不明白帕尔默为什么在此时停下了手。
“乘胜追击啊!”帕尔默的好友急切地喊,“你马上就要赢了!”
伊迪丝失明,被逼到角落,她只要轻轻一击就能打败对方,可帕尔默却一动不动,像是中了什么定身的法术。
一号也是这么认为的。
“伊迪丝应该施展了定身咒语,帕尔默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他底气不太足,话语间带着几分犹豫,“……虽然不知道伊迪丝是什么时候吟诵的咒语,但从结果来看,她暂时夺回了主动权。”
定身咒难度可不小,先不说一年级的伊迪丝能不能施展出来,光是那冗长的咒文也要念上不少时间。伊迪丝是怎么在大家眼皮子底下偷偷念的咒语呢?
“伊迪丝没有施咒。”乔伊斯却在此时开口,身体前倾,全神贯注地望向比赛场地,“帕尔默没有被定住。”
“她在发抖。”
一号愣了一瞬,当即给自己眼睛施了个咒,仔细看向场地边缘的帕尔默。果然,女孩并不是一动不动。她的身体轻微摇晃,双腿发颤却又紧绷,汗水混着灰尘从脸侧流下,淌进衣领也不见她伸手擦一擦。
说是极度惊恐动弹不得也不像,倒是像自己主动控制住不动的。
……但为什么一个比赛场地上的学生要用全部力气控制自己不动?
……
练习场。
帕尔默惊恐万分,却又强迫自己的大脑冷静。
她可太知道运气消失的后果了。
走路都能掉坑,躺着也能呛到,吃饭不是中毒就是吃出异物,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一动不动,有条件再给自己套个防护罩,安静等待霉运时间结束。
但此刻这方法显然不能奏效。
伊迪丝正站在她面前。对方刚从失明的状态中缓过神来,适应了一下现实世界的光线,此刻眨了眨眼,将视线转了过来。
帕尔默能听见自己心脏咚咚咚跳动的声音。
现在主动认输,自己说不定会少受点伤。奇怪,明明平日的自己都很回避这类冲突,为什么此刻却无论如何都不想放弃——
“叮铃铃——”伊迪丝再次拉响了手中的“绳子”。
这回,不只是帕尔默,全场人都看见了伊迪丝的动作。讲解台两个人趴到桌子上观察,裁判和观察员则在看的基础上努力思索,试图判断这一攻击的危险性。
"是铃网。"乔伊斯率先认出了那泛着白光的丝线开口,“伊迪丝在刚刚的躲避过程中,在练习场两边布置了大量的点。现在,这些点中吐出了魔力丝线,相互连接,织成了完整体的铃网。”
完成后,创造者只要一拉丝线的尽头,所有点位上的魔力铃铛都会发出清脆的响声。每一声不同的响,都会在丝线的表面产生例如加热、冰冻、毒素腐蚀、困倦等不同的效果。
这陷阱现在可不常见。前期需要花时间准备的使用方法注定它不能走向战斗前线,只能用于战场后方的陷阱布置。
但龙脊王国建立后,已经很久没有和外界爆发过大规模战争了。现在活跃在宫廷的法师都以辅助职责为主,少量战斗法师也不愿意花大量魔力去学这注定用不上几次的技能,目前大概也只有部分贵族的私库里布置过它。
这咒语虽然没有被人私藏,却也几近失传,不知道伊迪丝是从哪本书里翻出来的。
至于另一个导致它不常见的原因……
乔伊斯看着伊迪丝布置下的网,皱了皱眉:“魔法丝线在空旷的场地作用不大,作为一张网,必须织得紧密才有可能捉住猎物。这类陷阱追求的主要是出其不意,配合房子类的小空间才容易出效果。
伊迪丝当着帕尔默的面暴露了丝线的存在,而且,就目前看来,她布置下的丝线在练习场这个极其宽大的场地显得格外稀疏,帕尔默哪怕慌不择路也能轻易躲开。”
除非她像刚刚的伊迪丝一样走一步摔一跤。
一号也终于反应过来,在脑子深处把知识点翻了出来:“说得没错。魔法丝线被弃用还有一大原因——虽然其产生效果前隐形,不易被人察觉,但一旦开始攻击,就会在听觉和视觉上出现共同提醒。”
“能被轻易发现的陷阱不能叫陷阱。”
所以,只要帕尔默是个身心健康的正常人,她就不可能被这东西攻击到。
看台上。
两个讲解员的话一出,众人一片哗然。
这些没怎么接触过这一古老攻击手段的新生代们总算弄明白了它的功效,但不懂时还能喊一句高端,现在了解了,看伊迪丝就不对劲了起来。
“看着胸有成竹,居然只能拿出这样的反击措施吗?”
“防守防守不好,为什么连攻击也这么拖沓。”
“帕尔默刚刚应该是被这没听过的铃声吓到了吧?惨了,本来伊迪丝还能用信息差诈一下对方,现在讲解员解释完,帕尔默估计也反应过来了。”
伊凡也皱了皱眉,想不明白伊迪丝为什么选择这个作为后手。
虽然它攻击性强,种类多,但明显很难实现。
今天看起来不太聪明啊……
他偏过头,看向自己的斜前方。那里,伊迪丝的那几个好友正抱团坐着。
盯着看了两秒,伊凡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地收回视线。
赫达那一帮人怎么看起来都很兴奋?
如果他分析嘴型分析得没错,赫达应该正在念“这下放心了”几个字。
这究竟是对朋友无条件的信任,还是真的知道伊迪丝这么做的内幕?
……
赛场上,听完讲解员话的帕尔默脸色瞬间灰暗下去,惨白无比。
这明显是为现在的她量身定制的死局。
为什么,为什么伊迪丝会知道她的秘密——
"——再见。"面前的女孩微微一笑,再次拉响了手中的丝线,伸出一根手指,在帕尔默的胸口轻轻点了一下。
帕尔默瞬间失去了平衡。
台上嘈杂的争论仍在继续,帕尔默在背景音下咚一声砸向了第一根丝线。
灼烧的痛感瞬间贯穿了她的身体。
帕尔默来不及治疗,一抹绿意出现在她的掌心,迅速向边缘的石块伸去。藤蔓勾住了什么东西,她的速度迅速减缓,最后稳稳停在了第二根丝线前。
她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只听咔擦一声,拦腰一根激光丝线,将她的下腹部戳穿了一个孔。帕尔默瞪大双眼,在急速向后退的虚影里看见了自己刚刚勾住的东西。
怎么会是伊迪丝之前催生的那棵树!
现场那么多石块,她抓住的救命稻草偏偏是刚被自己烧得酥烂的木块,稍一用力就四分五裂。失去牵引,那根拴着树的藤蔓弹回,重重甩在她的脸上,留下一道明显的血痕。
“速度减慢!”
帕尔默抹了一把糊住眼睛的血,顾不上搭在肩膀上的藤蔓,对自己高声念了个减速咒。
她没想到会有一天主动将负面咒语用在自己身上。
这个咒语的效果显著,她的双腿似乎套上了看不见的镣铐,脚底摩擦感显著,速度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
好极了!
帕尔默露出了惊喜的笑。速度慢下来,她也敢慢慢迈腿向侧边走去。
再走两步就是场地边缘,如果能抱住一块石头,至少能多几分胜算。
肩膀上的藤蔓却在行走过程中悄悄移位,最后滑落到脚边,完美卡在帕尔默的下一次落脚点。女孩脚下一滑,身体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没事没事,身下全是土块,倒下反倒更容易用手脚控制速度!
帕尔默闭眼,努力忽略倒下时触碰到的第三根丝线所带来的冻伤的疼痛,弯曲四肢,企图人为减速。
只是没想到触摸到的不是沙砾摩擦带来的疼痛感,而是刺骨的冰与湿滑。
——是伊迪丝的冰墙
刚刚被她好运的火枪击碎,化作大块的冰散落一地的冰墙。
完了。帕尔默脑中只剩下一个想法。
冰可不受减速咒的控制,接收了帕尔默这个带着冲击力的家伙,如雪崩般向前滑动。
冰的摩擦力小到能忽略不计,加上盘旋在防护罩内的风,她的速度越来越快。
不行,得用火把冰烧没!
帕尔默咬牙伸出魔杖,一向平稳的冰块却突然撞上露出地表的小土堆。冰车猛地一震,帕尔默一个没拿稳,魔杖便脱手卡进了地面的石缝。
“不!”
她还没喊出声,第四根丝线如期而至。一股难以抵抗的困意从头顶一直蔓延到脚尖,帕尔默努力睁眼,还是没能抵抗魔力,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比赛结束,比赛结束!”
第99章 前七 ——奇迹真的降临了。……
“比赛结束,比赛结束!”
得到观察员的提示后,裁判高喊起来,同时撤掉了外界的防护罩。
早就准备好的医生手脚并用地跑来,愣是没追上帕尔默。女孩快成了残影,在他眼前嗖一下飞过,向侧面看台疾驰而去。
裁判脸色一变,此时想要再重启防护罩已经晚了。帕尔默和看台之间没有任何防护措施,若是任由她继续冲刺,肯定会导致部分看台的塌陷。
看台上,好多同学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防护罩太过透明,只有很小一部分人意识到了它已消失。胆子大些的尖叫着冲向楼梯,胆子小的则直接瘫软在地,颤抖着举起魔杖,想给自己施个防护咒。
但是,看台崩塌后,失去底部支撑的防护罩也会失去作用……
“快躲开!”
伊迪丝及时喊出声,挥舞魔杖,一面由水波编织而成的网从天而降,拦在了帕尔默的面前。
看台最前方的观众回过神,急速向后退。没有老师安排疏散,窄小的楼梯被慌乱的学生挤满,所有人都动弹不得。
个别能力强的直接从看台后方跳下,但大部分人没这个自信,只能一个劲儿地往后挤,从一块蓬松的面包逐渐压成饼干。
好歹看台前方空了出来。
“破坏掉她身下的冰块!”观察员大喊道,“就是那块冰提升的速度!”
裁判听闻立刻放下魔杖,贴着地横向一扫,一道条状火焰便翻滚着向前冲去。
伊迪丝没有关注身后的情形。见看台前的人全都撤走,她放下心来,将放在侧边看台的精力收了回来,专心对待面前的帕尔默。她的速度太快,强行用硬质物体抵挡,冲击力绝对会将她的身体撕成碎片。
但水是安全的。伊迪丝的水网很好地减少了帕尔默的速度,她看准时机,眼疾手快地施展了冰冻术。水流瞬间冻牢,与帕尔默身下的冰交错融合,二者粘在一起,连带着冰上的帕尔默也稳稳停了下来。
女孩仍然在昏睡。
伊迪丝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股滚烫的风突然从背后吹向她的双脚。她回头,只看见一片红光一闪而过。、
紧接着,冰块化开的滋滋声在她耳边响起。
“见鬼啊!”裁判撕心裂肺地呐喊起来,“我的火怎么现在把冰烧了!”
没有提前沟通好救援方案的坏处就在这。
伊迪丝努力控制自己平静下来——没事,在极致的霉运下,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她继续追了上去。
一双透明的大手在此时出现在了她面前。伊迪丝抬眼,讲解台上的乔伊斯不知什么时候下来了,现在正飘在半空,以和她相同的速度向前。
“她惹了麻烦。”乔伊斯用陈述句道,“要怎么做?”
她不清楚造成一切的原因是什么,为了减少沟通成本,索性直接问伊迪丝解决方案。
“让她停下,但尽量不要使用直接作用于她本人的咒语。”伊迪丝怕乔伊斯不明白严重性,补充道,“霉运会把她身上的一切咒语转化成攻击手段。”
乔伊斯挑了挑眉。
霉运?
聪明如她,迅速从这个词中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嘶,有点难办。”
运气问题很难用外部手段干预。她来不及思考,快速指挥起来:“除了阻拦,让她在原地熬过霉运时间外,短时间内消耗大量霉运也能控制住事态。”
伊迪丝听见了。
她的大脑急速运转,手中补救动作一点没停,吟诵咒语,创造出一根由魔力构筑的弹性绳。随着魔力的注入,绳子越来越长,伊迪丝看准角度将其甩出,精准套到了帕尔默的腰前。
“对我使用禁锢咒,快!”
乔伊斯没有犹豫,嘴唇轻快一动,伊迪丝的身后便背负上了巨大的压力。她努力控制呼吸,强行忽略背上那仿佛背上巨石的重量,身体后倾,将帕尔默向后拉。
绳子在她的控制下一节节缩短,她与帕尔默也越来越近。
看台上。
站在最前面的学生已经失去了逃跑的机会。在他的角度,刚好能看见练习场上疾驰而过的帕尔默。
在土块,水和石块沙土的层层堆积下,练习场不再呈凹下去的状态,而是几乎与看台第一排持平。不出意外的话,五秒后,帕尔默就会撞穿整个看台,连带着上面的所有人一齐跌向地面。
这么多人一起受伤,医生就那么几个,救治不及时,他是真的会死的……
身边人已经闭上了眼,表现出听天由命的态度。他看了眼对方,犹豫着眯起眼。
也是,现在除了祈祷奇迹降临,也没有别的解决办法了。
——奇迹真的降临了。
他闭眼的前一秒,帕尔默的脸突然清晰起来。男生在眼皮彻底合上前再度睁开,惊讶地张大了嘴。
不是残影?
帕尔默的速度降下来了!
此时,伊迪丝也终于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女孩的衣袖早已破烂,露出来的双臂上青筋暴起,明显用尽了全身力气。
她的双腿深陷沙土之中,向外泼洒着呛人的黄土,就连她本人的下巴上都沾了不少。但她愣是一点力都没松,咬牙再次向后一拉——
帕尔默在距离看台不到五米处停了下来,接着急速向后退去。
"……得,得救了!"
男生下意识张嘴欢呼,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嗓子沙哑得不成样子。但他那宛如沙锤摇晃的声音还是撬开了不少人的眼皮,大家纷纷睁开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
“结束了?”
“没,没撞上来。”
“啊啊啊吓死我了!还好沃克会长来了!”
劫后余生的众人迅速交谈起来。
男生犹豫了两秒,看向最后声音的发出者。那人是个极端的贵族派,对出身显赫的乔伊斯极其推崇,相应地,他很看不起伴读出身的伊迪丝。
“事实上,是伊迪丝控制住的场面。”
他还是将真相吐露出来,看着对方陡然愣住的神情,不知为何心里涌起一股快意。
“你居然没看到?胆子这么小,连睁眼都不敢吗?”
……
伊迪丝不知道,在她看不见的角落,悄悄诞生了一波坚定拥护她的人。
她只想快点处理好眼前这个烂摊子。
好在乔伊斯的话给了她方向。她将帕尔默调转过来,先施了个治愈术控制伤情,接着让她再次穿过了铃网的所有丝线。
乔伊斯站在另一边,等帕尔默穿出丝网,同样施展一个治愈术,接着抓起身边烧焦的枝条,对着女孩身下的冰块就是一击。
帕尔默稳稳地弹了回去。
“……这是冰球?”埃米盯着场地看了一会儿,震撼得说不出话。
“看样子差不多,但应该是用来消耗霉运的。”贝尔面不改色,“相信帕尔默醒来后,不会对自己被当成球一事感到愤怒。”
伊迪丝和乔伊斯就这样打了五个来回。在伊迪丝刻意削弱铃网,两人接替治疗的情况下,帕尔默身上的伤痕越来越少,除了越睡越沉,没有任何其他病痛。
最终,她身下的冰彻底融化,女孩咕嘟嘟滚到地上,停在一片沙土的凹陷处。
“看来是消耗完了。”乔伊斯松开了手中的木棍,走上前,将帕尔默扛在肩上,带着伊迪丝快步离开了现场。
……
“伊迪丝·格里芬胜利。”
一号在练习场彻底清空后,干巴巴地宣布出结果,“恭喜伊迪丝进入七强。”
“……为留充足时间修理场地,下场比赛将延期至明天举行,请看台上的同学们收拾好东西,尽快离开现场。”
按理来说,现在的他应该激情献上祝贺文稿,进一步炒热气氛,但早就写好的祝贺文稿不知为何变得十分干涩,他咽了口口水,艰难朗读:“作为第一个以一年级身份进入前七的学生,伊迪丝——”
“……我天,我都快忘了伊迪丝是一年级的了。”
看台上的学生恍惚开口。
边上人纷纷附和,为自己成为了天才背景板一事感到悲愤。几人嚎叫着抱在一起,言语间尽是羡慕与崇拜。
“刚刚那场比赛真的,我的天哪……那银白色的丝线究竟是什么!在今天前我连听都没听过。”
“女神啊,那一片铃声响起时,我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颤抖!”
“最后拦住帕尔默那一下更是,要是我吓都吓傻了,根本做不出任何补救措施。”
这场比赛虽然不及前几场刺激,但意外频出,也让大家的心脏跳到了喉咙口。
伊迪丝的比赛还真是……不让人失望。
“怎么了同学?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十五分钟后,巡查老师经过中心看台,意外发现了仍旧端坐在座位上的学生,皱眉前去驱赶。
男孩听到声音缓缓转过头,熟悉的发色和瞳色让巡查老师脸色一变:“王子殿下!”
伊凡被这一声唤回了神。
他摆摆手,拒绝了老师护送的好意,站起身,独自一人离开了看台。
久坐给他羸弱的身体带来了不小的伤害,哪怕已经走出了十几米远,伊凡眼前依旧泛着模糊。黑色蔓延在他视线的四周,他能感觉到双腿绵软,大脑供血不足。
但他依旧在往前走,仿佛这样就能摆脱些什么。
“伊迪丝·格里芬……”
他低着头,默默咀嚼着这个名字。
……她真的是一年级吗?
如果她是一年级的法师学徒,那他是什么?
皇家出来的废物吗?
第100章 审讯 今晚是为数不多适合去找谢利的时……
伊迪丝换了身干净衣服,对着斗篷上的两枚徽章吹了口气,用袖子用力擦了擦。
上辈子才戴上首席徽章一天就死了,转生后的学生徽章倒是戴了挺久,只能说她的运气一向不是很好。
“帕尔默醒了。”病房的门突然推开,走出一个穿着白色袍子的医生,冲伊迪丝点了点头,“校长叫你进去。”
伊迪丝点了点头。
她将侧边桌子上的药一饮而尽,大步迈向病房。
她身上本就以擦伤为主,现在已经基本愈合,除了皮肉生长的瘙痒感外没有什么不适。相较而言,病床上的帕尔默要严重得多。
“你有什么想说的?”乔伊斯对着病床说道。
她斜靠在窗边,发丝凌乱,双手随意抱胸,在一众正襟危坐的校领导中间显得格外突出。伊迪丝的视线扫过人群:校长看不出喜怒,一票叫不出名字的领导面色铁青,床上的帕尔默则小心地蜷缩在被子里,浑身颤抖,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乔伊斯看起来没在和她说话。
伊迪丝转过视线,看向靠近窗户的床侧。
那里,黑发男人不带感情地盯着病床上的学生,淡淡道:“我没有泄露过运气药剂的配方。”
是谢利。
伊迪丝不自在了一瞬,但很快将注意力转移到对方的话上。对,谢利是三年级的魔药教授,帕尔默很有可能是他班上的。作为专业导师,学生出了什么事,第一个问责的就是他。
“整个药剂学院,只有你和我是协会出身,难不成是我泄露的配方吗?”靠近门的地方,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用手杖用力杵了杵地面,面色不善。他领口的徽章闪闪发光,让伊迪丝只一眼就分辨出了对方的身份:他是药剂学院的院长。
教授,院长,校长,再加上魔法协会的会长……这不像是比赛作弊该有的审问规格。伊迪丝垂下头,若有所思:上面对民间运气药剂的管控比她想象得更严格。
“我没有。”谢利抬了抬眼皮,看向自己的顶头上司,语气难得带上一点疑问,“告诉她我有什么好处?”
院长噎了一下。
确实,谢利只是个没有背景的平民,应该没有什么利益纠葛——
“你受艾迪公爵资助多年,他的女儿刚在上一场比赛被伊迪丝失手杀死,为了帮投资人报仇,你主动为伊迪丝的对手提供了必胜的药剂。”乔伊斯歪了歪头,目光锐利地射向床侧,“为了向艾迪公爵示好,你主动借别人之手杀了格里芬小姐,这样,你们的合作关系也能更加紧密……难道不是好处?”
伊迪丝面色一怔。
什么?
他们在怀疑谢利?
她以为进门后遇到的会是对帕尔默的连番审讯,没想到中招的会是谢利——也是,估计没人相信一个三年级学生能自己研究出运气药剂的配方。
她没忍住上前一步,主动开口打断了乔伊斯的话:“抱歉,沃克会长,我觉得这事还是要听听斯密斯同学的解释。”
乔伊斯看了她一眼,不知是误会了什么,脸上闪过一丝怜爱,接着顺手将她拉到自己背后:“没事,我会查出真相,还你一个公道。”
她低下头,在伊迪丝耳边轻声道:“不要觉得同为平民就不会互相伤害,没必要为一个不熟悉的‘同类’开脱。”
“你没和对方接触过,所以不知道他是个怎么样的人。我在协会和他打过交道,放心,我知道怎么问。”
伊迪丝:“……”
这误会大了。
这世界上应该没有第二个人比她更熟悉谢利了。
她有些无奈地开口:“我不是同情——”
“是我自己做的。”
床上的斯密斯突然开了口。众人的视线全被那声音吸引了去,只见女孩的脸从被子中探出来,仿佛鼓足了全部勇气,咬牙道,“老师没有参与,是我自己研究出来的药剂配方。”
伊迪丝松了口气,看来帕尔默还没坏到骨子里——
“——把学生教唆得挺好啊,谢利·斯科特。”乔伊斯冷笑道。她脸上带着笑,但谁都能看出她生气了,“你就是这样当老师的?灌输给学生‘奉献’的意识?让她在大脑意识不清醒的情况下都能维护你?”
谢利皱了皱眉:“没有。”
“你没有?那怎么解释上午艾迪公爵来学院的事!”院长猛击地面,“正好在伊迪丝比赛期间,你接待了艾迪公爵进入实验室,全药剂学教授都看到了这一幕!”
“以及,如何解释今早实验室里传来的爆炸声响?”乔伊斯摇了摇手中的袋子,那薄薄的透明布料中夹着些许黑色的粉末,“刚刚检测出,这粉末中含有一系列运气药剂配方的必要成分,如果没有提供给斯密斯小姐——那你的运气药剂现在在哪?”
谢利毫不示弱,直直对上乔伊斯的视线。
他复刻出来的法阵确实参考了运气药剂。
伊迪丝杯子上的法阵只有表面图样,底下的材料需要他自行搭配。他没接触过与灵魂相关的法阵,一时陷入了困局。
直到后来,偶然间,他在箱子底下翻出了一瓶伊迪丝以前配过的运气药剂。
运气药剂本质上就是透支未来的运气给现在用,但若人一生的运气固定,是否也能侧面证明灵魂存在?
他如此设想,便挑了配方中的材料,几经挑选,最终炼成药水,融进了法阵之中。
但这个理由不能说。
“我在研究新药剂。”他如此回复,“既然完成了检测,那您应该也清楚,里面还有些别的东西。”
药剂师的坩埚每次使用前都要清洗得十分彻底,不可能出现残留其他成分的情况。
谢利也不可能在药剂完成后添加其他药材混淆视听。稳定的药剂并不能再次反应融合,乔伊斯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心里仍怀疑虑。
“……艾迪公爵今早前来,也是来看你那‘新药剂’吗?”
“是的。”谢利平淡道,“顺便送了些礼物,不想经仆人之手,所以才独自一人送来。”
伊迪丝这才注意到谢利的变化。
他领口的胸针好像变了。
她对谢利原本的胸针印象不深,回忆里只有模糊的影子,应该是普通的款式。但现在这枚新胸针完全不同。它的中心镶嵌着暗红色的宝石,让人一看就能联想到谢利的眼睛,十分抓眼。
奇怪的是,他身上那股令人不适的窥视感似乎消散了不少,细细感受,残留的那部分也是从那枚胸针里涌出来的。
乔伊斯依旧在和谢利对视。
两人没有丝毫退让的迹象,他们不开口,整个病房也安静得吓人。半晌,乔伊斯先败下阵来:“……今天先到此为止。”
“医生判定帕尔默的记忆还不是很完整,先让她接受一天治疗,明天再审。”
“至于谢利……原先的宿舍,实验室和办公室全部查封,找个空宿舍让他住进去,明天再审前不得见任何人。”
……
伊迪丝快步跟在乔伊斯身边,直白地开口询问:“如果发现是帕尔默自己研究出来的运气药剂,你们会怎么处置她?”
“记忆消除。”乔伊斯毫不犹豫,“那种情况下就不能追求个人隐私了,协会特殊事务处理部会读取她的全部记忆,接着删除与运气药剂有关的部分。”
伊迪丝挑了挑眉:“阅读全部?”
“阅读全部。”乔伊斯侧头看向她,“相信协会的法师,你就是失忆了,他们也能把失忆的那部分挖出来。”
伊迪丝在心里默默嘶了一声。
看来自己不能靠自爆配方来换取谢利的清白了。
“但大概率是谢利炼好送给的帕尔默。”乔伊斯淡淡道,“你对运气药剂没有了解,炼制它需要的不光是配方,更要有一定的魔力储备。”
“魔力一般的人还炼不了这个,帕尔默不行。”
伊迪丝皱了皱眉:“没魔力不能炼?”
这不对啊,她以前在协会时一直炼得好好的,也没见出过什么意外。或者说,她压根就没听过有没有魔力不能炼的药剂。
“可我听老师说,只要配方和步骤背得准确,没有魔力也能成为药剂师。”她谨慎道。
乔伊斯点了点头:“大部分情况下是的,但也确实有少部分药剂需要配合魔力,更少的一部分对魔力要求极高。”
这也是问题所在。谢利的高天赋让他成为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但也正是因为高天赋,特殊事务部无法顺利侵入他的记忆,自然也无法获取直接的证据。
只能期盼明天帕尔默能记起来更多东西,带来些重要消息……
……
夜晚。
伊迪丝扒在宿舍窗边,赫达从后抱着她的腰,苦苦劝导:“到底什么事必须今天去。”听说今天早上艾迪公爵来了学院,她可不敢放伊迪丝一个人出去。
“明天穆琳就能出院了,今天不应该早睡,等着明天早起吗?”
“反正我也不被许可出门。”伊迪丝眯眼观察下方的动静,“你们早点去,我赶在穆琳回来前回来。”
“你还要在外面过夜!”赫达一脸震惊,“谈恋爱了?我不允许!”
伊迪丝:“……”
伊迪丝:“你什么开始看罗曼小说了。”
赫达嘿嘿一笑:“冒险小说看多了容易累。”
贝尔要克制得多,她一直盯着伊迪丝的脸,确认她不是在开玩笑,上前拉住了赫达的手:“确定明天早上之前能回来?”
穆琳肯定会被护送回来,老师说不定会进来看一眼伊迪丝。
伊迪丝郑重道:“我保证。”
她摆了摆手,从窗台直直跳下。
监视的人应该还没来得及在新宿舍布置,今晚是为数不多适合去找谢利的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