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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妥协无论怎么算,何萍儿都不……

    无论怎么算,何萍儿都不觉得自己是错得最多的那个。

    她很不喜欢婆婆,却也让人照顾着了,再怎么不喜欢裴清策的干妹妹,在人遇上难处的时候,她也出了银子相助。话说回来,若不是她给的十多两银子,白紫烟也跑不到那么远,弄不好已经被压着和那个屠户做夫妻了。

    她错就错在这张嘴上,说话很不好听。

    可那又如何?

    最先说难听话的人是谢承志的娘!

    她掏心掏肺,花钱费力,却连一句好话都得不到,她也是人,也会伤心,母子俩这么对她,她凭什么不能发脾气?

    谢承志方才那话里话外,竟然有了和离的想法……何萍儿在一开始的慌乱过后,很快就镇定下来,读书人名声要紧,夫妻和离,对女人的名声有很大影响,但对男人也同样有影响。

    好歹,何萍儿还是何家的女儿,谢承志若是要毁了这桩婚约,何家不会答应。

    除非谢承志不要自己的前程了。

    何萍儿不慌不忙,让人准备了马车回何家。

    回何家前,她也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会被母亲训斥……谢承志正在灵山书院求学,她一封家书将人召回,回来了也没有好好商谈,而是张口就吵。

    母亲肯定会说她不对。

    她不想听母亲说教,心烦意乱之下,路过了街上的脂粉铺子时,立即就让车夫停下了。

    她进了脂粉铺子,挑了些想要的东西,一问之下,得知东家不在,她心里很是失望。

    此时她心里有些不安,又特别烦躁,冲动之下,让人去了沈府。

    沈宝惜这会儿闲着无事,翁婿二人喝醉了,她在厨房里安排解酒汤。

    听说何萍儿到了,沈宝惜一乐,她承认自己是个坏心眼,很喜欢看谢承志倒霉。

    夫妻久别重逢,没有在家里互诉衷情,反而跑到了这里,多半是又吵架了。

    “我出去见。”

    顺便消消食,方才吃得有点多。

    何萍儿连大门都没能进去,心里很失望,不过,沈宝惜还愿意见她就是好事。

    “怎么了?”

    最近阳光不错,沈宝惜站在了背阴处,不愿意靠近。

    何萍儿无奈,下了马车走到她面前:“我有些明白你为何要改变心意了?”

    沈宝惜明白她的意思:“其实我是从栏杆上摔下来突然就清醒了,在那之前,脑子混混沌沌,整日做了些什么连自己都不清楚。”

    何萍儿半信半疑:“难道你不是看到谢承志有个不知分寸的干妹妹才不要他的?”

    “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沈宝惜看着她的眼睛,“刚刚你哭过了?”

    何萍儿伸手擦了擦眼角:“他那个干妹妹真的……各种挑拨,我们婆媳处不好,都是因为她。偏偏谢承志又信她,刚刚他还发誓说,不靠我何家也同样能出人头地。”

    沈宝惜不觉得奇怪,她早已经发现,谢承志在众人面前有种优越感,别人对于科举一事格外严肃,恨不能拿出十二分的心思来对待,不敢有丝毫懈怠。谢承志却觉得自己考中是顺理成章。

    他本就是一个有些自负的人,如今比以前更骄傲,会服软才怪了。

    “我听说白姑娘要被她的双亲嫁给屠户。”

    何萍儿嗯了一声,恨恨道:“恶人自有恶人磨!沈姑娘,你说这天底下怎么会有那么讨厌的人呢?知道她被双亲逼迫,我还心生怜惜,拿了银子给她回去堵双亲的嘴,她可倒好,拿了银子当车资,直接去往灵山府。我……”

    她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嘴上没说,其实心里慌得很,就怕白紫烟走投无路之下,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去爬了谢承志的床。

    到那时,她不接受这个妾,也只能咬着牙接受。

    “反正,我绝对不会允许这种别有用心的人做夫君

    的妾室。”

    她跑到这里来,并不是为了寻求沈宝惜的赞同,只是为了发牢骚。

    话说完了,何萍儿又觉得自己冲动,急忙道了个歉,很快告辞离去。

    她自觉理清了思路,回家后就跟母亲诉苦,说了白紫烟最近的所作所为。

    “我真的特别后悔当时心软,不给她银子,她去不了灵山书院,我也不会把夫君叫回来,自然不会吵成这样。”

    何母听完了前因后果,叹了口气:“我倒觉得,你这银子给得好。”她心疼地将女儿揽入怀中,“我的萍儿是这天底下一等一的善良女子,就是心不够狠,所以才越来越难。”

    何萍儿眼泪刷就下来了,原以为回来后会被母亲指责,没想到母亲这般体谅自己,还心疼她受的委屈。

    “姓谢的要么与我和离,若是这日子他还想继续过,那他就必须和那个姓白的断绝关系,什么干哥哥干妹妹,忒恶心人了。”

    何母顺着女儿的发,笑道:“你又想岔了。我若是你,就先把二人凑做一堆。”

    何萍儿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愤然道:“娘,你到底哪头的?”

    “你这孩子,脾气就是急,以后不要动不动发怒。”何母耐心道:“他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姓白的不管嫁给谁,只要是受了委屈回来哭诉,母子俩都会心疼她,还会帮她的忙,是也不是?”

    何萍儿很不想承认,但这就是事实,咬牙点了点头。

    她后悔自己嫁给谢承志,但也知道,谢承志是她豆蔻年华时就特别想嫁的人,如果重来一次,她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嫁了会后悔。不嫁,她会更后悔,一生都会活在悔恨中。

    “姓白的这么有心机,只要她活着,就一定是你们夫妻之间的一根刺。”何母再次叹气,“目前来看,这根刺肯定拔不掉了。男人都是一样的,得不到的就是最好,姓白的嫁给别人,男人会一辈子惦记着她,兴许他日还会因为想要和她在一起而做出一些毁了自己前程的丑事。”

    何萍儿面色微变。

    她之所以嫁给谢承志,一来是因为心悦他,二来,也是看中了谢承志前途无量。

    若是谢承志辛辛苦苦科举一场,最后却因为白紫烟而被毁了前程,她真的会被气死的。

    何母见状,劝道:“什么干哥哥干妹妹,若是姓白的成了谢承志的女人,那就该受你管束。敢不听话,你直接动手训斥……当然了,得是在他们二人感情淡去之后。”

    何萍儿光听着母亲的话,就觉得特别憋屈。

    “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忍一时之气,过逍遥人生。”何母摸着女儿的发,语带叹息,“萍儿啊,人这一辈子很长很长,大几十年呢,只受几年的委屈不算什么。而且,姓白的不一定能得宠太久……男人的想法很怪,对待外人要客气,对待自家人就觉得没那个必要,等姓白的成了自己人,有她受委屈的时候。你是正妻,没必要争一时的宠爱,只要男人给你足够的尊重,不宠妾灭妻,你就不用慌。”

    何萍儿恍恍惚惚,她不愿意照母亲说的那样做,可这是亲娘,绝对不会害她。而且这话也有几分道理。

    她回到了自己租住的院子时,天已经黑透。

    都说小别胜新婚,何萍儿对夫君有些想念,几乎一宿没睡,翌日一大早,就坐上马车去了村里。

    谢承志是村里最出息的年轻人,没有之一。他一回村,立刻就得到了村里的盛情款待。

    昨天夜里是在族长家中喝的酒,期间也有人问为何没把媳妇带回来,谢承志打了个哈哈糊弄过去了。

    其实这种人都知道,何萍儿是看不起村里人,嫌弃村里穷才不回去。

    谢承志一觉睡醒,得知妻子回来,心里还挺高兴。只要妻子回来不是为吵架,就算是给他长了脸。

    “萍儿,你怎么回来了?”

    何萍儿坐在床边,面色复杂:“我舍不得你,我也恨自己的心软……”她擦了擦泪,“昨夜我一宿没睡,想了许多的事。”

    说到这里,想起谢承志没心没肺醉了一宿,夫妻俩吵架完全影响不到他,她心里就特别不好受。

    谢承志靠在床头,胸口裸露着大片肌肤,他也不拉被子来遮,懒洋洋道:“你怎么跟我吵都行,不能对我娘不敬。”

    “我知道错了。”沈宝惜看着他,“昨天我在想妹妹的事,白家那边有消停么?”

    谢承志叹口气:“昨天人回来就要被他们送去刘家,我给拦住了,但……”

    “拦不了多久,是不是?”何萍儿追问,“你总要离开的,等你不在了,她又怎么办?”

    谢承志来了兴致:“你有办法?”

    何萍儿动了动唇,很不想主动提纳妾之事。

    第52章 再去灵山府何萍儿迟疑了一下,到……

    何萍儿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提了:“不定婚约,就会一直被扰。我很不喜欢你这个干妹妹,但你们多年感情,你又做不到真的不管她……要不,你上门提亲,把人接过来?”

    谢承志面色微变:“我对她只有兄妹之情。”

    对于这话,何萍儿是一个字都不相信。

    “你是为了护着她,又不是真的要与她圆房。”何萍儿到底还是不够大方,原本母亲就跟她说了,让她将白紫烟的身份落到实处,如此,才好拿捏人。

    但谢承志是何萍儿年少时就特别想嫁的人,得偿所愿后,实在不愿意让别人和自己一起分享他。

    谢承志深深看着她,眼神奇异。

    何萍儿心中忐忑,伸手摸了摸脸:“怎么了?”

    “行!”谢承志起身,“一会儿我就去提。”

    何萍儿觉得不太对劲,她主动提及此事,解了谢承志心中的难处,他不感激,也没有欣喜若狂,难道还成了她应该做的?

    “你不高兴?”

    谢承志往外走的动作顿了顿:“高兴!”

    反正何萍儿没有从他的脸上看出欢喜来。

    她站在昏暗的屋子中兀自思索。

    谢承志上门提亲。

    白家人欣喜若狂。

    白家一开始不阻止二人往来,就是看中了谢承志谢承志做女婿,当然了,他们心里也知道,谢家那么穷,供不起谢承志读书,他多半会娶一个有权有势人家的女儿。

    不过,白家人不死心。只要谢承志还愿意对他们的女儿好,这事就还有希望。

    在谢承志成亲前,白家人没想过让女儿做妾。如今嘛,心中还是不愿,但实则已经接受了。

    尤其谢承志还愿意给十五两银子的彩礼,白家别扭了一阵儿,当场就答应了下来。

    白紫烟感觉自己在做梦。

    她心情飞扬,特别欢喜。

    “承志哥,我以为……我以为……”她捂住嘴,喜极而泣。

    谢承志看着她眉眼,温柔道:“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这婚事一定下,两人就是未婚夫妻,单独相处不会再惹人闲话。

    当然了,两人之前还是干兄妹时,就没少单独在一起说话,都已经习惯了。白紫烟立即小碎步跟上。

    “我得考中举人以后才能给你正式的名分。”

    白紫烟笑容一僵,勉强笑道:“我可以等。”

    “但我觉得白家人等不了那么久。”谢承志提议,“你搬去城里住吧,平时多陪陪夫人。”

    白紫烟面色微变:“我不可以跟你一起去灵山书院吗?刚好还能照顾你的起居。”

    “不行!”谢承志揉了揉眉心,“在我考中举人之前,你不是我的妾。而且……纳你为妾是夫人主动提的,她是为了解你的难处,往后你要乖巧些。”

    白紫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明日花轿会上门  ,到时接你进城。“谢承志皱了皱眉,“白家人对你没有真心,我的意思是,你进城以后,就不要再回来了。紫烟,考中举人之前我都会很忙,你……最好不要让我分心。好吗?”

    白紫烟面色惨白:“好!真要是为你好的事,我都愿意去做,哪怕受点委屈也不要紧!”

    谢承志点了点头。

    婚约当天定下,翌日花轿登门,白紫烟穿上粉色衣裙上了粉轿,成为了白姑娘。

    她想要被抬为姨娘,还得等谢承志考中举人以后。

    沈宝惜很快就得知了消息,惊讶之余,又觉得正常。

    剧情中她和谢承志定亲以后,没有急着成亲,所以才会被退亲,白紫烟也能够嫁他为妻。

    现在剧情都偏到了一边,女主竟然变成了无名无份的偏房。

    “我要走了。”

    裴清策满脸的不舍:“我有跟伯父提订婚期的事,你……”

    沈宝惜讶然:“你不会后悔?毕竟,到了京城之中,你会有许多的选择。”

    “婚期不定,让婚约出了意外,我才会后悔。”裴清策笑了,“我知道你的顾虑,此后一生,我都会对你好,绝不纳二色。顾大人那边,最近正在找大夫给贺姨娘把脉,我有打听过,大夫说了,很有可能是个男胎。到时,他不会再管我。”

    即便这一胎不是男娃,顾大人还年轻,完全可以再生。

    沈宝惜点点头:“那就定。”

    她心境从容,做事随心。

    她又不是真正的从一而终的古代女子,上辈子二十多年的经历让她和当下女子的某些想法完全不一样。

    裴清策激动之下,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你答应了?”

    沈宝惜笑了:“答应了。”

    “我好欢喜。”裴清策起身团团转,“我要给你画一幅画像。”

    每当他克制不住自己的情意时,就会画画,将心里的她画在纸上,一笔一划描摹着她的容颜,才能疏解心中的思念和爱意。

    不过,裴清策翌日就要走了。

    饶是如此,他也还是给沈宝惜画了画像,落英缤纷里,女子翩翩起舞。

    他只感觉女子舞到了自己的心尖上。

    *

    两人的婚期定在十月初八。

    那时乡试都已放榜。

    对比别人希望自家女婿一举得中,沈大海很看得开,能中就中,若不能中,日子也能过。

    好多人的婚期都定在了年底,比如吴家兄弟,比如蒋三公子。

    裴清策和谢承志这一次是一起启程回书院。

    大家相熟,同行能互相照应。

    不过,谢承志看不惯自己的这位同窗,总感觉拳头痒痒。

    而他不知道的是,裴清策看他时,拳头也痒痒。

    两人相见,言笑晏晏,相处起来特别客气,但心底里都恨不得把对方暴揍一顿。

    沈宝惜送走了人后,真不觉得定了婚期的自己和以前有什么不同,她最近又新推出了几种花瓣样式的香胰子,香味也不一样。

    半个月后,她去了一趟灵山府。

    值得一提的是,就在启程前夕,何萍儿找上门来,想要与她结伴同行。

    “我想去看看夫君。”

    沈宝惜面色一言难尽,最好是别去。

    “这……父亲不放心我出远门,勒令我必须要和商队一起走,可商队急着赶路,我怕你受不住。”

    何萍儿立即道:“受得住,你都受得了,我同样熬得下来。”

    那行吧。

    一回生二回熟,沈宝惜这一次去灵山府是为了开张,要送过去十位绣娘和十五位做成衣的大师傅,还拉了二十多车货物。

    这些都是开张要用的,之后还有源源不断的货物往灵山府而去。

    出行的人多了,麻烦也多,沈宝惜站在城门口吩咐管事,说得口干舌燥。

    何萍儿坐在马车里看着,她没有事做,等得有点无聊,看着被阳光晒得面色潮红的沈宝惜,心里满是羡慕。

    傍晚,一行人在客栈中落脚。

    商队上上下下有几百人,这间客栈很大,但最好的屋子被人定了,沈宝惜一行人即便是愿意花银,也只能住次一等的。

    何萍儿第一回出远门,只带了一床被子,她总感觉客栈的被褥不够干净,原本想让人去问沈家借,想了想,决定亲自去借。

    她到的时候,沈宝惜正在用晚膳。

    何萍儿已经用完了,进屋看见沈宝惜还在吃,笑道:“还没吃好?”

    沈宝惜嗯了一声,她到地方时,去后院亲自看着车夫将自家的车队放在了一起,耽搁了点时间。

    “我感觉你好累。”何萍儿坐在她对面,“对了,灵山府好不好玩?有没有好吃的东西?”

    “好玩,有夜市。”沈宝惜抬眼看她,“我记得你不是贪玩的人啊。”

    何萍儿颇有些不自在:“你从小得双亲宠爱,不懂我的艰难,我哪里是不贪玩,分明是囊中羞涩,说句不要脸的话,之前还是你带着我去那些酒楼,所以我才能放开了吃别人家的招牌菜。不然,让我自己一个人进,荷包没给我那样的底气。”

    沈宝惜乐了:“你倒是实在。”

    最近何萍儿似乎变了些。

    何萍儿苦笑:“被人笑啊笑的就习惯了,当初我定亲时,好多人都羡慕我,这才多久,就开始替夫君纳妾……”

    她都感觉自己没脸见人,所以才想出去走走。

    到了灵山府,没人认识她,自然也就没人会笑她。

    当然了,这只是其中一个缘由,何萍儿去灵山府,也是想念夫君了,上次夫妻二人重逢,还先吵了一架,后来又张罗着纳妾之事,相处的时间真的特别少。

    都说见面三分情,夫妻之间相处得少了,感情会越来越淡。

    纳白紫烟为妾之事,也给了何萍儿一些危机感,她心里是越来越不安。凡事有了第一次,之后就有无数次,谢承志暂时看着只对他的干妹妹特殊,但以后呢?

    想到谢承志纳妾,沈宝惜心中满是嘲讽之意,上辈子那个一心一意对她的男人早已死了,如今的谢承志,不过是一个仗着这世道对男人宽容就为所欲为的俗人。

    沈宝惜没有出言安慰她,安慰人特费精力,需要格外注意自己的措辞。

    这一次沈宝惜带的人和东西很多,好在一路也挺顺利,中间下了一天雨,第六日才入灵山府。

    她早已去了信,车队才到城门之外,姚家母子早已等着了。

    沈宝惜远道而来,母子俩要为她接风,他们不知道何萍儿的身份,看见几人同行,也对其盛情相邀。

    对于姚家母子而言,何萍儿夫君是个年轻秀才,就值得他们结交。

    接风宴安排在城内最高的酒楼上,夜晚凉风习习,酒楼几面的窗户大开,何萍儿不会做生意,就坐在窗旁观察外头风景。

    看着看着,她霍然起身。

    第53章 重逢沈宝惜正和姚家母子相谈甚欢……

    沈宝惜正和姚家母子相谈甚欢,主要是和林东家说话。

    林东家有意与她交好,说的话特别好听,两人言笑晏晏间,察觉到何萍儿这么大的反应。边上姚林立即走到窗边,他以为底下出了事,一眼就看见一群读书人从隔壁街的马车上下来。

    值得一提的是,他们所在的这间酒楼足有三层,楼顶上还有阁楼,此时几人就在最顶上的阁楼之中,坐得高看得远。相隔一条街外马车上下来的那些人,隐约也能看清楚他们的眉眼。

    值得一提的是,马车停下的地方是花楼外面,此时有不少花娘笑盈盈出来接客,每下一位学子,她们就上前搀扶着。

    有一些胆大的更是摸胸摸肩,甚至是窝到客人的怀中。

    沈宝惜起身看了一眼。

    林东家

    看向儿子站的方向,猜到是发生了什么,忙抓住沈宝惜的袖子:“沈姑娘,那不是什么好事,你最好别看,省得污了你的眼睛。”

    沈宝惜恍然,瞅一眼窗边发呆的何萍儿。

    何萍儿胸口起伏不止,脸色越来越红,紧接着满脸怒气的她打开门噔噔噔下楼。

    沈宝惜怕她出事,忙追了上去,又喊何家的下人:“快点跟上!”

    姚公子解释:“她看到一群书生下马车进了花楼,我记得你们淮安府也有书生来求学,是不是……”

    沈宝惜颔首:“她夫君就是其中之一。”

    林东家一叹,带着一群人跟上。

    母子俩做生意这两年有走下坡的趋势,但姚家前些年可是这城内的一流商户,母子俩无论走到哪儿,都能得人客气对待,他们出门都不用带人,表明自己的身份,只往那一站,就有不少人认识他们。一般不会被人唐突,也没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打劫。

    但今日林东家还是带了二十来个护卫,以防万一嘛。

    这位沈姑娘可是沈东家的独女,若是在这出了事,她身为东道主,说不得会与沈家结仇,他们可经不起沈家的针对。

    “快点!”

    护卫们跟上后,一群人浩浩荡荡,直往另一条街上的花楼而去。

    沈宝惜自己也带了不少护卫,何萍儿如今花用的是自己的嫁妆,但出远门不是省钱的时候,她的护卫足有八人,再加上伺候的人,也有十几口子。

    三人的护卫和下人们汇合在一起,霸占了整条街,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何萍儿一路狂奔,嫌弃繁复的裙子碍事,她还豪迈地伸手把裙摆撩了起来。

    沈宝惜快步跟上:“萍儿,你冷静点。”

    “我没法冷静。”何萍儿满脸愤怒,头上的步摇乱飞,“那姓谢的花的是我的银子……他花的是我的银子……”

    说到后来,神情间愤怒又哀伤,语气里都带上了哭音。

    吼完后,继续拔腿狂奔。

    不过几息,一群人已经出现在了花楼外面。

    守在门口接客的花娘看到为首的女子这般情态,又梳着妇人的发髻,瞬间就猜到了大半:“夫人,这可不是你们娘家女子该来的地方,妾身劝您别进去,否则呀,会影响您的名声。”

    花楼中不讲规矩,看到成过亲的妇人,一律称呼人家为夫人。

    怎么说呢,一般人会很喜欢别人这样敬称自己,但也有人觉得这是在嘲讽自己。

    何萍儿一把推开了花娘:“让开!”

    她这一推瞬间,像是打开了某种机关,散落在花楼中各处的护卫一拥而上,个个人高马大,眼神凶狠。

    何萍儿正在气头上,压根不知道什么叫怕,再加上自己这边人多,她一叉腰:“方才进来的那是一群书生吧?不好好读书,跑这里来找女人,辜负家里人的期待……你们连这种客人都接,什么银子都赚,不怕遭天谴吗?”

    沈宝惜无语,找人就找人嘛,上来就指责人家花楼的错处,花楼会高兴才怪。

    老鸨子从后面匆匆赶来,听到这话,脸色当场就沉了下来:“这位夫人,您未免管得也太宽了。那些客人可是自己上门的,又不是我们去大街上拉来的,至于什么银子都赚……我这楼子里一两百口人,都是出身贫苦人家,若不是我收留他们,个个都饿死了,什么都不如性命重要。我们也是大开门子做生意而已,你情我愿的,老天爷若是有眼,也不会怪咱们。”

    她上前一步,“您若是来找自己夫君的,请去外面等,不要在我楼子里闹事。男人嘛,就是图个新鲜,等他玩够了,自然就回来了……”

    何萍儿也是冲进来以后才觉察到自己的冲动,这大庭广众之下喊出谢承志的名字,对他的名声肯定有影响。

    她还指望着谢承志为自己挣诰命夫人呢,怎么能毁了他?

    可要是不喊,花楼的态度强硬不肯放人,难道她要在外头等着谢承志寻欢作乐?

    何萍儿受不了这个气。

    她性情冲动,自己不好过,就不想让别人好过,之前也隐约听说过读书人将去花楼作乐当做是一件雅事,方才那么多人结伴同行,到花楼里找女人即便是影响名声,应该也不会因此而断绝了科举之路。

    只要有机会就行。

    何萍儿很快做出了决断,扯着嗓子喊:“姓谢的,你是自己出来,还是等本姑娘来抓你?”

    门口这么大的动静,除非聋子才听不见,刚进来的一群书生看到有女子找上门来闹事,一时间面面相觑,都在猜测到底是谁家女眷。

    谢姓在当下不算常见,何萍儿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谢承志身上。

    谢承志没有第一时间站出去阻止何萍儿发疯,就是他知道何萍儿的脾气,那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儿,生气了会不顾大局,多半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他吵。

    何萍儿都喊了他姓谢的,再不出去,大概要连名带姓的喊,他心中堵着一团火,气冲冲从雅间中出来。

    这一出门才发现前来闹事的人很多,乌泱泱一大群,也难怪会惊动老鸨子了。

    他心头一惊,细看那几人,很快就发现了里面一身鹅黄色夏裙的沈宝惜。

    沈宝惜怎么在这里?

    又想到最近风华楼要开张,谢承志瞬间明白了。

    这些都不要紧,要紧的是把气头上的何萍儿弄走,不能留她继续在此发疯。

    他狂奔下楼,抓住何萍儿的胳膊:“走!”

    刚刚才进花楼的人,此时身上香风扑鼻,何萍儿还看到了他的脸和脖颈间有两个淡淡的嘴唇印,一时间心情大痛,神情都恍惚起来。

    谢承志不敢看沈宝惜的脸,总觉得心虚。

    沈宝惜却不放过他:“哎呦,谢秀才可真会玩儿。”

    谢承志心中羞愤:“当下的男人有几个不逛花楼的?那姓裴的没有来,是因为还没有娶到你……”

    沈宝惜打断他:“谢秀才是想说,你这不是出格,而是随大流?呸!你自己是一摊烂泥,就以为别人也是?”

    谢承志面色复杂:“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和他才认识多久,怎么就能笃定他一定会为您守身如玉呢?”

    这一番说辞,更是引爆了何萍儿的怒火。若是没看错,谢承志方才是跟沈宝惜证明自己没有烂到底?

    他难道还没死心?

    何萍儿又是愤怒又是委屈。

    谢承志把人带去了酒楼的雅间之中,临走前,都没对沈宝惜几人辞行。

    林东家是灵山府的人,即便是听说过谢承志的名声,也根本没放在心上。灵山书院就在郊外,书院中全部都是年轻的学子,个个都前途无量。

    她私底下也资助了三位,想要与之结亲,奈何自己没有女儿。

    “沈姑娘,去府上住吧。”

    沈宝惜拒绝了。

    于是,林东家安排她住进了自家酒楼的雅院。

    就是上一次沈宝惜住的院子。

    母子俩将她送到了院子里,才告辞离去。

    没多久,裴清策就到了。

    “来多久了?”

    “打扰你了吗?”沈宝惜话问出口,顿时就笑了,“让你有空的时候来,难道你今天刚好有空?”

    “好久不见,我心中十分想念你。”裴清策拉住她的小手指,动作克制,想要紧紧握住她,又怕捏疼了她,“好多次我都在想,如果我已经娶你为妻,就可以带着你一起住了。”

    沈宝惜好奇:“你们读书还可以带家眷?”

    “可以啊,有些带妻儿,有些带老娘。”裴清策皱了皱眉,“也有一些明明娶了妻却装作自己没娶,反正,会读书的人,不一定会做人。”

    对于最后一句,沈宝惜的赞同的。

    裴清策转而问:“家里可还好?”

    沈宝惜反问:“你家还是我家?我家挺好,裴家那边我不清楚,好像在吵架,你二弟要退亲,之前还因为这事前来找我,我给拒了。”

    又不是裴清策亲生的弟弟,且裴清策在裴家人身上花了不少银子,退一步讲,即便是要报答养育之恩,那也是该找裴清策,关她何事?

    她还没过门呢,管不了裴家的事。

    裴清策眉眼冷了几分,语气还是一样温和:“不管是对的,要不要退亲,裴家人自己决定。”

    说完了家里的事,他又开始说书院。

    “最近夫子们抓得很紧,不允许弟子迟到早走,每五日就必须写出一篇文章交由夫子查阅。”

    沈宝惜听到就觉得头皮发麻,当下的文章每一个字都要细抠,想想就难,好奇问:“压力大不大?”

    “还行,能写得出来。”裴清策邀功,“上一次我的文章还被夫子挑出来让众人抄阅。”

    沈宝惜张口就夸:

    “好厉害。”

    裴清策被夫子夸赞时,心中也欢喜,但远远不及此刻,他感觉自己都要飞起来了。

    第54章 了解两人相对而坐,也没有做……

    两人相对而坐,也没有做亲密的事,说说笑笑的,就感觉这种气氛特别让人放松。

    天黑之前,裴清策告辞离开,他还要回书院。

    沈宝惜所住的院子不止一间房,完全住得下,只是裴清策翌日早上有重要的课,他不想耽误。

    如今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自己的学识,必须要在秋闱中一举得中,才算勉强配得上未婚妻。

    若是以他如今秀才的功名娶妻,不管旁人怎么想,他自己都看不上自己。

    灵山书院名声很大,虽说有许多草包找了各种门路进书院,给书院拖了后腿,但里面大多数学子还是有真才实学,原先在淮安府,裴清策自认为还不错,到了这里,有十二岁的秀才,十五岁的举人都有三位,和他一般年纪的举人比比皆是,他心中也增添了不少紧迫感。

    送走了裴清策,沈宝惜心情不错,连日的奔波挺劳累,春风让人给她准备了热水。

    刚泡上不久,就听说何萍儿来了,得知她不方便见客,便去了隔壁院子。

    等到沈宝惜从水中起来,已经是小半个时辰以后,正在绞干头发,何萍儿就进来了。

    沈宝惜侧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眼圈微红,似乎没有太伤心,便笑道:“你这是被哄好了?”

    何萍儿脸色特别难看:“不被哄好,我又能怎么样呢?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谢承志他逛花楼?为何不提前告知我一声?”

    没有亲眼所见,她还能继续哄骗自己。

    如今是骗都骗不了了。

    谢承志就是对她没有感情,就是为了所谓的风雅而沾花惹草,他……往后肯定不止他和白紫烟两个女人。

    想到这里,何萍儿心里堵得厉害。

    “我不知道他逛花楼,只是有所怀疑而已,上次我来,大清早的就在街上遇见他了。不过,话说回来,”沈宝惜侧头看着她,“我和谢秀才之间不熟,还有点恩怨,都说捉奸拿双,我又没有亲眼看见他在花楼中进出,又怎么好胡编乱造?你若是怪我没有提前告知于你,那我可真是太冤枉了。”

    何萍儿气鼓鼓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你是不是在笑我?”

    沈宝惜叹气:“我说没有,你信不信?”

    “不信。”何萍儿伸手擦了擦泪。

    “我是真没有。”沈宝惜坐起了身子,挥手让春风退后,“同为女子,我有种兔死狐悲之感,你把日子过成这样,以后我又能好到哪儿去?”

    听了这话,何萍儿眼圈更红了。

    “这些臭男人,实在太欺负人。为何就此男人能三妻四妾,女人就要从一而终?”

    “是啊,我也觉得这世道不公。”沈宝惜张口就来,“不光是男女之事,还有科举入仕,还有做生意,凭什么男人就能做,做好了还要被人夸。而我们女子就碰都不能碰,但凡敢表露自己的才华和名声,就会被人鄙视。”

    何萍儿:“……”

    “你做生意赚了不少,能不能带我一个?”

    沈宝惜摇头:“不能!”

    何萍儿皱眉:“我出本钱,咱俩合伙。”

    沈宝惜:“我又不缺本钱。”

    “你这个人,真的一点情面都不讲。”何萍儿不满,“你都能和别人合伙,为何不能与我做生意?”

    沈宝惜侧头瞅她:“你指的是姚家?姚家跟我合伙,不光是出了银子,人家还要出力。”

    而何萍儿除了银子还有什么?

    偏偏银子于沈宝惜而言是最不缺的东西!

    何萍儿听懂了她的未尽之语,顿时噎住了。

    “我都这么伤心了,你就不能安慰我几句?”

    沈宝惜叹气:“我很累,巴不得立刻起床上睡,你奔波这么多日不累吗?”

    也累,但不至于累到说话都没力气。

    何萍儿看出来了,自己和沈宝惜再也回不到曾经。

    “现在我该怎么办?你能不能帮我出出主意?”

    若是沈宝惜自己的未婚夫跑去逛花楼,她绝对的零容忍,当场就要休夫。

    每个人想法不同,遇事的反应也不同,都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拆人姻缘是缺德事……沈宝惜又怎会主动做缺德事?

    沈宝惜摆摆手:“我没主意。”

    何萍儿心乱如麻:“如果你是我,今日看见那样的情形,你会怎么做?”

    “我说的话,你可能不爱听。”沈宝惜看着她眼睛,见她执意要听自己的答复,便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何萍儿满脸的惊讶:“你就不怕别人笑话你?而且……若是和离,不说别人会不会笑你,你爹娘也会嫌弃你丢脸……”

    话说到此处,她忽然顿住。

    何家不允许有和离或者是被休弃的女儿,可沈家不一样,夫妻俩千亩地里就这一根苗,平时呵护备至,没有什么比让沈宝惜活着更重要。

    他们绝对不会怪沈宝惜不会过日子,只会怪她的夫君不知珍惜。说不得还会报复裴清策。

    “怪我命苦,没有生在沈家。”

    沈宝惜无语。

    “我要睡了。”

    被下了逐客令,何萍儿一脸尴尬,很快起身告辞。

    她到了沈宝惜面前一副已经被哄好的模样,实则她和谢承志并没能谈好,谢承志一见面就道歉,说今日是有人请客,一开始说的是请他喝酒,到地方才发现是花楼,他都已经到了门口,其他人都能进,他若是开口说自己不去,会特别扫兴。

    总之,他是无辜的,这是第一回进花楼,就是那么寸,刚好被她给碰上。话里话外还说她脾气太急,不给他解释的机会,跑到那么多人面前大吵大闹,让他在同窗面前丢了脸面。

    何萍儿原是半信半疑,来见了沈宝惜才知,除了这一回,谢承志之前就有在城内过夜。

    当然了,她想也知道谢承志会解释自己是喝了太多的酒回不去了才在城里过夜,毕竟沈宝惜也没有看见他进出花楼,他完全可以说自己在酒楼住了一宿。

    但是,世上没有不偷腥的猫。何萍儿如果想要知道内情,实在太容易了,谢承志身边伺候的人都是她安排的,月钱也是她在付,即便谢承志会收买人心,也不可能把上上下下七八人都收买了。

    何萍儿没有去问,就是怕自己接受不了真相。

    她怕的不是谢承志逛花楼,而是这个男人在逛了花楼以后满口谎言,说的跟真的一样。

    回到自己的院子,何萍儿心里空落落的,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夜时,她叫来了身边丫鬟,让其派人去书院走一趟。

    伺候谢承志的那些下人当然分得清谁是真正的主子,他们的卖身契现如今还握在何萍儿的手中。

    快天亮时,就已经有消息传来。

    何萍儿心里惦记着真相,一会儿想着沈宝惜故意那样说,就是为了挑拨夫妻二人之间的感情,毕竟沈宝惜之前追着谢承志跑了两年都没能得到他的心,这朵花却被她摘了,沈宝惜嫉妒之余编造谎言挑拨二人夫妻感情也正常。

    一会儿又想着,沈宝惜应该不会那么无聊,她那样豁达的人,如今定的未婚夫不比谢承志差,多半不会说假话。若她说的都是真的,她又要怎么看待谢承志这个人,夫妻之间又该如何相处云云  。

    总之,心乱如麻,根本就冷静不下来。

    丫鬟进来时满脸的小心翼翼,都不敢看何萍儿的脸色。

    只一眼,何萍儿就什么都明白了。

    “逛了几次?”

    丫鬟小声答:“江大娘也不清楚,反正,在家里住的时间只有一半,其余时候都在外头过夜。”

    何萍儿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确定他是去找花娘了?”

    “确定。”丫鬟不敢看主子,头几乎埋到了地里去,“江大娘说,一开始就在书院外的花楼,还被夫子训斥了一回,当时被训的人挺多,此事闹得挺大,周围那一片的人都听说过。”

    何萍儿:“……”

    这男人的脸皮怎么就那么厚呢?

    之前都没看出来,还以为谢承志特别要脸呢。

    而且在淮安府时,谢承志看着挺正经的,怎么一换了地方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何萍儿揉了一把脸,彻底睡不着了:“再派人去书院一趟,让姓谢的尽快回来见我。”

    丫鬟连滚带爬地退了下去。

    何萍儿口中发苦,心里更苦。满腔憋屈无处诉说,于是,又去了隔壁。

    这一回扑了个空,天才亮不久,沈宝惜已经走了,下人说是去了风华楼,明儿要开张,今天要准备开张事宜,回来的时间不能确定。

    何萍儿追去了风华楼之中。

    风华楼在淮安府的名声很大,一个多月前沈宝惜还带了一批货物过来,灵山府中早已有了风华楼的传说,伙计们还在将货物上架,已经有人来买货了。

    客人上门,没有往外推的道理,何萍儿到时,恍惚间以为风华楼早已开张,这热闹的程度,和淮安府的风华楼也不遑多让。

    她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去了楼上的雅间等着……入雅间要买五两银子以上的货物,这对于何萍儿来说并不难。

    等到忙完,夕阳西下,沈宝惜听说人一直在等自己,刚好她也要腾出时间来用膳,于是让人将饭菜摆在了何萍儿是所在的屋子里。

    她不太饿,打算拿何萍儿说的事来下饭。

    “又怎么了?找我有何事?”

    何萍儿眼睛血红:“谢承志怎么能那么无耻?”

    沈宝惜叹气:“我也没想到。”

    上辈子他不这样,这辈子嘛,沈宝惜追着他跑了一两年,若是谢承志去过花楼,她早发现了,也会更早放弃他。

    第55章 离别前夕沈宝惜一边吃一边听何萍……

    沈宝惜一边吃一边听何萍儿骂人。

    何萍儿真的生气,骂到后来,更是豁然起身:“我要和离!”

    沈宝惜随意点点头:“你想好就行。”

    她一点都不惊讶,何萍儿很不习惯:“你不劝我?”

    “有什么好劝的?”沈宝惜一脸莫名其妙。

    何萍儿张了张口:“我……我……和离是大事,会影响我名声,谢承志那边也会受影响……”

    如果她跑到灵山书院大吵大闹,最后还执意与谢承志和离,那谢承志的名声会越来越臭,若是没有夫子推荐,他最后会连乡试的考场都进不去。

    且不说何萍儿非要和离的决心,她也做不到在没有告知家人的情形下跑去毁了谢承志的名声和前程。

    她知道家中父亲对于谢承志这个女婿寄予厚望,还指望着女婿考中了举人给他脸上争光呢。

    沈宝惜喝完了最后一口汤:“我还有事,你在这里慢慢想。”

    何萍儿愕然:“你……你一点都……”

    “夫妻之间吵架而已,多正常的事。”沈宝惜面色淡淡,“我可还记得你原先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明着和我做好姐妹,私底下却……不过,都过去了。”

    她抬步就走。

    何萍儿面色乍青乍白,原以为沈宝惜愿意好好跟她说话,两人又结伴同行到了这几百里开外,沈宝惜会原谅她曾经的所作所为,没想到,沈宝惜还在生气。

    她是理亏的那个人……但话说回来,她真不觉得自己是做错了。

    如果她不为自己争取,早晚会被塞给那些商户次子,那她这一辈子都再也翻不了身。

    被沈宝惜这一翻脸,何萍儿愤怒的脑子冷静了下来,谢承志不是个好东西,磨灭了她对他的所有感情。

    可她还得靠着他翻身!

    *

    谢承志上完了夫子的课后,匆匆进了城,一打听,得知何萍儿跑到风华楼待了大半天,心下顿时一沉。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沈宝惜对待男人逛花楼的态度……就沈宝惜的脾气,别说去喝花酒,就是和哪个女人走近了些,她都容忍不了。何萍儿跑去找她,多半会被劝分。

    他赶到风华楼,听说妻子回到了酒楼,又急忙追了过去。

    何萍儿让人送了晚膳来,想通了那些事,她心里还是难受,但已经有了胃口。

    正准备开吃,谢承志就到了。

    最近天气不错,何萍儿是在院子里用膳,看到人出现在门口,她眉眼不抬:“夫君,你是来道歉的吗?”

    谢承志真不觉得自己有错,当下的男人有几个不喝花酒的?

    “是!”谢承志苦笑,“我之前是有经常去花楼过夜,但我都没有找花娘,原本我不想去,都是陈江……他爹是夫子,我想请他爹帮忙指点我功课,有求于人,总要先把人哄高兴了……”

    何萍儿原本都打算不与他计较,只要这男人愿意保证以后不再去花楼,她就先姑且信一信。反正狗改不了吃屎,她不觉得男人能说到做到,就是想要他拿出一个态度来。

    结果,都这时候了,他还在骗她。

    何萍儿抬眼看他:“那你得他指点了吗?”

    谢承志都豁出去陪人逛花楼了,若是没有得到想要的,那也太亏了。他硬着头皮点点头:“你不喜欢,以后我就不去了。”

    何萍儿深深看着他:“我再信你最后一次,今儿我原本想就此与你分开的,但我又想到了爹娘,想到了原先做梦都想要嫁给你的我……谢承志,你不要让我失望。”

    谢承志急忙保证。

    夫妻俩和好了,一整晚浓情蜜意。

    *

    灵山府的风华楼新开张,沈宝惜没有急着回去,守了五六日,除了第一天手忙脚乱,之后就渐渐走上了正轨,铺子里再忙,也是忙中有序。

    裴清策得空就会来找她,几乎隔一日就会进城一趟。相比他的忙碌,谢承志要空闲些,每天都来,每天都在隔壁过夜。

    三人隔壁住着,进进出出难免会碰上。

    那天沈宝惜没给何萍儿留面子,两人又回到了“点头之交”的生疏。

    见了面不说话,点个头就算打过招呼。

    沈宝惜每天都过得挺充实,林东家大多数的时候都陪着她,为了让儿子多学点东西,姚林始终都跟在两人身后。

    跟着跟着,沈宝惜察觉到了不对,姚林对她殷勤过了头,林东家明明发现了,还含笑看着。

    这不成。

    沈宝惜本就不是那喜欢与人暧昧的性子,且她和姚家在做生意,风华楼开了张,生意还不错,以后只需要姚家人看着,她就能财源滚滚来。能有今日的局面,花费了她近两个月的精力,她不愿意因为这些莫名其妙的原因功亏一篑。

    “林东家,令郎可有未婚妻了?”

    林东家知道儿子的心意后,对此乐见其成。他们母子如今缺的就是一个擅长做生意的媳妇,若是能让沈宝惜倾心,那她下半辈子都再也不用愁了。

    此时见沈宝惜主动询问姚林的终身大事,林东家顿时紧张起来:“还没呢,那小子之前没开窍,我想帮他相看,他通通都拒绝了,后来有一回我把姑娘都骗到了雅间,他到地方一看,转头就跑,拉都拉不住。”

    沈宝惜点点头:“令郎长相好,家世好,人又诚实,老天爷不会亏待了他,没定亲,那是缘分未到。说来好笑,前头我还没定亲时,双亲也为了我的婚事操心,短短一个月让我相看了三回,好在结局是好的。”

    她话里话外都表露出了对目前姻缘的满意。

    话说到这个份上,林东家又不是傻子,知道自己儿子的感情于沈宝惜而言是累赘,人家没有明说,没有让母子俩下不来台,她也该识趣些。

    “最近阿林好像有开窍,等忙过这一段,我就帮他相看,其实我们家最缺的是一位擅长

    做生意的姑娘,要是阿林的未婚妻有沈姑娘这么能干,一进门我就会把所有的家业都交给她。”

    她到底是不甘心,最后争取了一下。

    姚家是这城内的一流富商,也就是姚东家离世后才开始走下坡路,如今拥有的产业不少,也还没掉出一流富商的行列。

    姑娘家嫁人后都要经历媳妇熬成婆,短则七八年,长则二三十年,才能做当家主母,运气不好,一辈子都要看人脸色。一嫁人就能作夫家的主,还是管全家产业,那是许多姑娘梦寐以求的事。

    沈宝惜那么擅长做生意,却嫁了一个读书人,在她看来,实在可惜。

    读书人不迂腐的,最多不阻止她做生意,遇上那不知变通的老顽固,说不得会将她拘在后院。

    沈宝惜笑了:“林东家这般开明,谁若是能做您儿媳妇,也太有福气了。”

    林东家动了动唇,想要问沈宝惜愿不愿意,心里却明白,沈宝惜多半是不愿的,如果愿意,也不会主动提及让她给儿子相看的事。

    知道对方不愿还执意要问,问了也只剩尴尬。

    两人正在说话,姚林又来了,手中拎着一个食盒。

    别看母子俩在沈宝惜面前特别勤快,实际上,姚林可是正经的少东家,板上钉钉的姚府家主,无论什么东西,都不需要他亲自来拿。

    姚林笑着进门:“娘,这是我让茶楼特意做的白玉糕和花生酥,听说沈姑娘喜欢吃,你们一起尝尝。”

    说着,又吩咐身边的人,“去泡一壶上好的龙井来。”

    林东家眼神中就多了几分怜惜,她喜欢沈宝惜,纯粹是看中了这姑娘能干,而儿子……那就是单纯的喜欢,心思纯粹,不掺杂任何利益。

    裴清策就是这时候找来的,他走到门口看到屋中这气氛不太对劲,姚林眼神晶亮地盯着他的未婚妻。

    他心中一突:“惜儿,你忙完了吗?”

    沈宝惜看到他时就绽开了笑容:“吃点心啊。”

    姚林面色黯淡了一瞬。

    林东家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既然沈姑娘都明言了不喜欢姚林,如果是他们母子影响了未婚夫妻之间的感情,那会结下仇怨。

    “阿林,咱们下去点一下库房里的货物。”

    她上前不由分说拽了儿子就走。

    姚林正想为自己争取呢,话都没说出口就被拉走了。

    裴清策缓步进门,天青色的衣摆划过门槛,他看着桌上的点心,心中了然:“好吃么?”

    沈宝惜有点心虚,随即又想,这又不关她的事,顿时又理直气壮起来:“好吃啊!”

    “我觉得挺酸的。”裴清策拉着她的袖子摇了摇,“惜儿,不要吃姚东家送的东西好不好?”

    沈宝惜一脸惊奇,他……这是在撒娇?

    两人下楼,回了院子。

    “过个两三日,我想回了。”沈宝惜直言。

    她若回去,意味着二人要再次分别。

    裴清策眼中满是不舍:“我可能……回不来了。”

    多半要乡试那会儿才能回去。

    沈宝惜早有预料,她不是整日无所事事只等着他得空回来找她的女子,闻言也不失落:“我回去也忙,打算去封平府一趟。”

    昨儿得到消息,封平府那边接连有三位东家找她,都是要谈生意。

    裴清策心中无奈:“你会想我吗?”

    沈宝惜反问:“那你会想我吗?”

    “我会。”裴清策修长的手指握上了她的手,“还没分别,我心里已经不舍得了。”

    沈宝惜看着他俊美的侧脸,伸手摸了上去,果然触手细腻,裴清策身子僵住,耳根霎时红了,渐渐蔓延到脸上和脖颈处。

    “我也舍不得呢。”

    裴清策心中一动,两人之间气氛暧昧纠缠,他正想抱她,敲门声煞风景地响了起来。

    第56章 借钱敲门声想起,惊醒了屋中……

    敲门声想起,惊醒了屋中二人。

    裴清策不舍的松开了握着她的手:“走,回吧。”

    他当夜还是没有留在酒楼过夜,两人是未婚夫妻,但到底还没有成亲,即便二人各住一个屋,但只要在同一个院,就很容易惹人闲话。

    他不忍心让她因为自己而被人诟病。

    又隔几日,灵山府中的风华楼走上了正轨,沈宝惜准备启程回家。

    何萍儿不想走,最近这几日,她和谢承志感情是越来越好,浓情蜜意的,谢承志甚至还告了假,专门陪了她两天。

    姚家母子亲自送了沈宝惜到城门口才回转。而特意告假前来的裴清策还要往前走几里路,打算到分路去书院的地方才分别。

    后面的马车中,何萍儿与谢承志偎依在一起,到了分别的地方,二人都依依不舍。

    前面马车里的裴清策跳了下去,站在马车旁嘱咐:“你别下来了,靠回去吧,这一路那么远,回府后记得让人给我送个信。”

    沈宝惜嗯了一声。

    裴清策深深看着她:“惜儿。”

    沈宝惜抬眼。

    “我舍不得你。”裴清策抓着帘子,眼神克制,“我……今秋我一定要榜上有名,到时好娶你为妻。”

    沈宝惜乐了:“婚期都定了,你别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不管你考不考得中,我都会嫁给你。”

    裴清策心中一片火热:“惜儿,我会想你的。”

    还没分开,他已经在想她了。

    沈宝惜笑了:“回吧,记得给我写信。”

    而裴清策转身从裴石子的手中接过一幅画卷:“送你。”

    沈宝惜一脸惊讶:“何时画的?”

    话问出口,沈宝惜看着他眼底的青黑,心里了然,多半是昨晚连夜画的。

    裴清策笑了笑,往后退了一步,想到什么,问:“方才那个姚少东家一直看着你,他是不是……”

    “嗯?”沈宝惜装傻。

    裴清策看着她眉眼:“你会不会觉得嫁给我后约束很多?惜儿,我想说的是,往后这一生,你想做什么都行,我不会约束你,不会让你因我而退让。”

    沈宝惜的身份若是嫁入商户人家,会过得如鱼得水。

    按理,沈大海不会让女儿远嫁,可沈宝惜和他定了亲,往后兴许会一起去千里之外,已经是远嫁……都去千里外了,嫁到五百里之外就不难接受了。主要是姚家母子需要一个擅长做生意的儿媳妇,沈宝惜若是愿意嫁,入门就是家主。

    沈宝惜知道他看出来了姚林的心意,倒也没有拒绝他的包容:“我记着了。”

    裴清策心满意足,眼神留念地看着她的眉眼,似乎想要将她的模样印入心底。

    比起来时,沈宝惜回去时算是轻车简行,她们还是和商队一起走,同样走在商队的中间。如此一来,中间可停,但不能停太久,否则会耽误商队的行程。

    身后的何萍儿同样舍不得谢承志,几乎窝到了谢承志的怀中。

    反而是谢承志有些不好意思,连连推拒。

    当然了,夫妻依依惜别,没有人会盯着看,即便有人看见了,夫妻之间亲密一些也在情理之中。

    *

    回城的路上不太顺利,第二日中午遭遇了一场突发暴雨。

    黑云来得很快,以至于商队中看天气的师傅没来得及提前发现后规避。

    暴雨袭来,常走这条路的领队说附近有一间庙宇,可以容他们暂时避雨。

    一刻钟后,众人狼狈地到了庙外。

    庙宇不大,里里外外只有三间,领队分给女眷一间。

    沈宝惜身边有好几个丫鬟照顾,头发湿了几缕,不算特别狼狈。何萍儿也差不多,只是,入庙以后,她下意识往沈宝惜身边靠来。

    这人生地不熟的野外,

    沈宝惜和商队中的其他女眷也不熟,主要是女人太少,大多都是伺候人的丫鬟和婆子。

    比起陌生人,自然是和何萍儿在一起要更安全些。

    刚才迎着暴雨赶路,马车跑得飞快,何萍儿几乎被颠吐了,这会儿蔫蔫的,也顾不得地上脏,干脆往地上一坐,双手抱膝,看着外面黑漆漆的雨幕。

    雨太大,天太黑,明明是下午,外头却已经看不见了。

    雨水打在瓦片上,声音特别大,沈宝惜闲着无聊,开始啃点心。

    点心的香甜气息弥漫,何萍儿侧头望来,她也想吃,于是看向自己的丫鬟。

    比起沈宝惜身边七八个人伺候,伺候何萍儿的下人没有这么多,丫鬟接触到她的视线,心虚地低下了头。

    人手不够,她们都专心护主子了,哪里还记得带东西?

    马车上倒是有点心,可这会儿雨那么大,路都要看不见了,没法去取。

    “要你们有何用?废物!”何萍儿张口就训。

    丫鬟们跟鹌鹑似的,一个个低着头。

    沈宝惜原想着递她一盘点心,解救了那些丫鬟,就见何萍儿扭过头来:“沈姑娘心很宽啊。”

    这话来得莫名其妙,沈宝惜当她是放屁,懒得多问,重新拿起一块白茶糕开始啃。

    “裴秀才此次肯定榜上有名。”何萍儿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你这么远来一趟,他都没说陪陪你,整日在书院里用功,若是考不中,都对不起他花费都时间和精力。”

    听到这里,沈宝惜明白了。

    何萍儿分明就是在炫耀。

    谢承志可是足足花费了三天守着她,这期间哪儿也没去,从早到晚的陪着她。

    不过,沈宝惜很忙,只是听丫鬟说了一嘴,并没有放在心上。

    眼看沈宝惜还是不搭理自己,何萍儿心里很不舒服:“沈姑娘,我在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吗?”

    “听见了啊!”沈宝惜终于正眼看她,“考不考得中,那得下半年才知道,我这忙着呢,哪儿顾得上他?我多赚点银子,他若是考不中,我们夫妻也不至于过苦日子。”

    何萍儿:“……”

    “男人靠你养着,他也好意思?”

    沈宝惜眨眨眼,疑惑问:“难道你夫君不是靠你养着的?谢秀才怎么好意思的?”

    论起来,裴清策他爹不管他,好歹还给了一笔银子。而谢承志,那真的是被全族之力供养,自家穷得叮当响。

    何萍儿噎住。

    沈宝惜吃完了手里的白茶糕,又喝了两口茶。

    何萍儿再次出声:“我也想做生意,但……我没有你命好,你即便是赔了,也有人兜底。偌大的沈家家底那么厚,不可能被你赔光,我就不一样了,就那点儿嫁妆,花完了就没了……我不敢赌。咱们城里的干花价钱高,灵山府这边因为有钱家在,价钱要便宜许多,原本我想带一批回去,多半稳赚不赔。”

    沈宝惜点点头:“确实。那你怎么没带呢?”

    她是真的好奇。

    何萍儿低下头:“夫君说,秀才娘子做生意,会影响他名声。”

    当时谢承志要求她放弃买卖干花,她不觉得有何不对劲,此时再提及此事,心里就特别低落。

    沈宝惜看着她的眉眼:“这番顾虑不无道理。”

    何萍儿心头窝着一团火,来了这里后发现谢承志风流成性,她气得不轻,冲动之下真的有和离的念头。后来谢承志陪了她几日,私底下伏小做低,让她打消了和离的念头,可是这会儿再想起来谢承志背着她的那些所作所为,消失了的怒火腾又冒了出来。

    “你怎么就不怕影响了裴秀才的名声?”

    “我得先是我自己,然后才是裴清策的未婚妻。”沈宝惜一脸认真,“我想做的任何事,只要我自己认为是对的,都不需要谁允许。他若是不允,那他就是想害我,既然是想害我,我肯定不能听他的话。”

    何萍儿瞠目结舌。

    “你……你……你真的心悦裴秀才吗?”

    沈宝惜张口就来:“再心悦谁,我也还是我啊。”

    何萍儿有些不能理解她的想法。

    沈宝惜也不指望着她能理解。

    外面的雨势渐小,一行人又重新启程,这一回,同样走走停停,总共花费了六日,沈宝惜才回到淮安府。

    她歇了一日夜,才有了几分精神,她打算去工坊瞧一瞧,结果出门不久,就被人拦住。

    来人是裴家母子。

    裴母还是那副温和的模样,看向沈宝惜后,上下打量了一番:“沈姑娘,我听说你去了灵山府,那你见到清策了吗?”

    沈宝惜颔首。

    裴继宗忙问:“他有没有让你带东西回来?”

    “没有呢。”倒是有嘱咐过,若是裴家求上门,为难就不要帮忙,若是要银子,直接拒绝。

    所谓的养育之恩,只有几分照看之情罢了,裴清策心中真正感激的,只有裴母一人。

    至于裴继宗……他从小到大就爱和他比,还爱抢他的东西。又因为不如裴清策聪慧,没少被裴父揍,因此,兄弟两人之间的情分很浅。

    裴继宗顿时急了,一拳砸在手心:“那怎么办?我这边要下聘,手头紧张呢,他……”

    眼见马车里的女子没反应,裴继宗求助的目光落到了母亲身上。

    裴母长长叹口气:“继宗,我们回去吧。”

    说着,转身离开。

    裴继宗杵在原地动也不动,倔强地道:“我不!沈姑娘,您是我未来大嫂,能不能帮帮我?我这边……急着定亲,大哥又不在,回头花费的银子,让我大哥还你。”

    裴清策确实还得起这个银子。

    他轻易不给人画画,上一次送给沈宝惜的同心佩,就是他给高家一位老爷画画赚的银子。

    只要他愿意花,再赚个一百多两不难。可他凭什么要帮裴继宗还这个银子?

    或者说,他凭什么要帮裴继宗定亲?

    定了一回,还要来一回,没完没了还。

    沈宝惜一口回绝:“不能呢。”

    第57章 前兆沈宝惜张口就拒绝,母子俩都……

    沈宝惜张口就拒绝,母子俩都愣了愣。

    裴继宗反应过来后,忙道:“你都不知道我要多少,我只需要十五两就够。”

    十五两就够?

    沈宝惜笑了,沈家不缺银子,这点银子……她让人修建的扶幼院中收养了一百多个孩子,每天大概要花费五两左右,一个月都要一百多两,十五两对她而言真的不多。

    但对于普通人家来说,十五两可以买小半拉院子了。

    “我记得你定过亲。”

    裴继宗挠了挠头:“那贱女人一家子贪得无厌,还没成亲呢,就想方设法的问我要银子,我们全家一致认为不能有这种亲戚,所以退了亲。”

    沈宝惜面色淡淡:“哦,这样啊。”

    她放下了车帘子,吩咐车夫启程。

    裴继宗傻了眼。

    “沈姑娘,这点银子……你拿不出来?”

    他想说的是,这点银子都舍不得?

    裴母一把抓住儿子:“借是情分,不借是本分,你别逼沈姑娘。”

    “这是我未来大嫂,又不是外人。”裴继宗想要甩开母亲,“大哥不在,长嫂如母,她本来就该帮我的忙啊。”

    母子俩在路旁争吵,沈宝惜目不斜视,坐着马车离开了。

    若是没记错,裴清策有说过,上一次花二十两银子给弟弟定亲以后,他就不会再管裴家的事。

    她不相信裴清策没有和裴家人提及,既然说了,裴继宗还选择退亲另娶,那这聘礼就该由他自己承担。

    总之,不管是裴家人借也好,

    拿前头的聘礼来定下一位未婚妻也罢,都不该再把主意打到裴清策身上。

    若是要了就给,很容易养大裴家人的胃口。

    给多少是个够呢?

    母子俩没能要到银子,之后又纠缠了两回,不过,沈宝惜再没有露面,眼瞅着拿不到银子,母子俩还去找了沈大海。

    沈大海同样没露面。

    对于沈大海而言,裴清策是他的女婿,裴家是亲戚,若是这亲戚懂事,那大家可多多走动,若是这亲戚不懂事,完全可以断绝往来。

    裴清策想要接济裴家人,那是他自己的事。

    *

    沈宝惜去了封平府,这一回,开张比较艰难,她找了一位得力的管事帮忙管风华楼,前前后后忙活了近四个月。

    这段时间,已经走上正轨的两间风华楼敛财近千两,外地来进货的客商也越来越多。

    有时候她忙不过来,沈大海会出面帮忙招待。

    转眼到了八月初,去灵山府的贺夫子带着几位秀才回来了。

    沈宝惜提前让人打扫了裴清策之前租住的院子,还亲自去城门口接人。

    到了城门外,才发现接人的挺多,吴家兄弟有人接,蒋家公子有人接,也看到了何萍儿,她边上还跟着一身妇人打扮的白紫烟。

    沈宝惜无意与人商谈,胡欢喜凑到了她的马车上说话,马车帘子留了一条缝,方便两人随时观望。

    忽然,胡欢喜惊呼一声:“表妹,那是不是知府后衙的马车?”

    沈宝惜惊讶地挑开帘子,发现那青棚马车上挂着一个顾字。

    裴清策和顾胜顾大人之间有亲,这件事只有小范围内几人知道。之前让裴清策帮弟弟挑未婚妻,顾大人也没有对外挑明儿子的身份。

    当时虽然有人疑惑为何顾大人挑儿媳妇会请裴清策,也只是以为他看中裴清策这个后生,想要指点一番,只不过刚好撞上了相看而已。

    顾家派人来接裴清策,还毫不掩饰,这……会让人多想。

    快中午时,一行人到了城门之外,顾家的车夫上前,说是大人有请,想要给所有的秀才接风。

    知府大人想要约见,其他的人纷纷都得退,等于来接人的所有人都接了个空。

    裴清策下了马车,进了沈宝惜的马车。

    沈宝惜微微皱眉:“顾大人会不会找你麻烦?”

    裴清策摇头:“两个月前,我在知府后衙的线人就再也没送消息,应该是被他们发现了。”

    也就是说,他不知道知府后衙近两个月内发生的事。

    “不过你放心,对于顾大人而言,他应该不会伤害一个长成了还前途无量的儿子,为了他自己的前程,他也不会贸然提出认祖归宗。”

    在裴清策看来,即便是亲爹找自己,也多半是为了拉近父子情分,不会对他做什么。

    沈宝惜心中并没有多少担忧之意:“我送你去后衙,一会儿你直接回租住的院子,那边离考场近,回头也不用跟人挤。”

    裴清策看着她的眼眸很是深邃,冲动之下,伸手将人揽入怀中,女子的馨香入鼻,他感觉自己心中空落落的地方终于被填满:“惜儿,我好想你。”

    沈宝惜反抱住他的腰,小声道:“我也想你。”

    短短几个字,让裴清策心中情潮翻涌,此时他真的不想去什么知府后衙,只想和未婚妻单独待在一起。

    两人紧紧相拥,马车入了内城,裴清策才不舍的放开她:“明儿我来找你。”

    沈宝惜嗯了一声。

    车厢中一片温馨,裴清策在她气息的包围中,耳根和脖颈渐渐红成了一片。

    几位秀才被请入了后衙,沈宝惜把人送到门口就打道回府。

    绕出了后衙所在的那条街,就看到何萍儿的马车停在路旁。白紫烟站在马车旁,瞅见了沈宝惜后,急忙招手。

    沈宝惜原本不想搭理,奈何那处道路狭窄,马车又比较宽,得放缓了速度才能过。

    白紫烟飞快道:“沈姑娘,你能不能借我一点银子?”

    沈宝惜微微蹙眉,目光落到了一脸不满的何萍儿脸上:“管好你家的姨娘。”

    何萍儿脸色特别难看,夫妻久别重逢,她自然是想要和夫君多相处,方才离开了知府后衙,却也不想独自回去,刚好白紫烟说可以留在这里等谢承志,她就让马车停下了。

    万万没想到,白紫烟又闹妖。她都怀疑白紫烟在此等待,等的到底是谢承志,还是沈宝惜了。

    “家里是缺你吃了还是缺你喝了?你要银子做什么?”

    她一脸不高兴。

    白紫烟是个很会看人脸色的姑娘,往日何萍儿摆出这样的脸色,她会立即道歉,会顺着何萍儿的意思办事,但今日不一样,她紧紧盯着马车里的沈宝惜,眼神和语气里都满是哀求之意:“沈姑娘,你帮帮我,我可以写借据,日后翻倍还你。”

    何萍儿的脸更黑了:“家中所有的花销都是我出,你要还债,还不是由我出钱。张口就翻倍,你可真大方。”

    她一直在坐吃山空,名下的铺子盈利不多,眼瞅着谢承志要参加乡试,考完后还要去京城,一人去京城和全家去京城的花销大不一样。如果可以,她想陪着他一起。

    夫妻一起同行,一是为了培养感情,二来,谢承志此人很不老实,她不守在他身边,他又要去逛花楼。

    这一回去京城,诱惑更多,而且在灵山府还有书院管束,不许学子逛花楼,去京城后没有人约束,想也知道谢承志绝对不会老实。

    花销太大,何萍儿害怕自己撑不住,出门在外,银子自然是越多越好。因此,何萍儿想着能省则省,什么翻倍还钱,她绝不答应!

    白紫烟抿了抿唇:“沈姑娘,您信我,我绝对会还!”

    “不许借!”何萍儿语气霸道,“你如今是谢家的人,家里不缺银子花……若是夫君知道,也肯定不会让你在外头借钱。”

    白紫烟眼泪汪汪。

    沈宝惜心中一动,捋了捋剧情线,好像就是在谢承志考中举人以后,他就带着白紫烟进京认祖归宗,然后开始了一系列和假千金斗智斗勇之事。

    那时候谢承志没有娶妻,两人齐心协力,一路披荆斩棘……如今谢承志娶了妻子,妻子的脾气还不太好。白紫烟这是不想告诉他自己真正的身世?

    沈宝惜笑了:“白姑娘,谢夫人又没有亏待你,她都说了不需要我帮忙,我这……你们是一家人,要不要借钱,还是商量好了再说。不然,我夹在中间很为难啊,本身我也不乐意掺和你们的家事。”

    她放下了帘子。

    当日傍晚,有管事来禀告说,白紫烟在偏门处求见,说是人命关天,请她务必见她一见。

    沈宝惜沉思过后,把人请了进来。

    彼时胡氏也在,她在宴席上见过谢承志的这个干妹妹,心里对她的印象不太好。

    “少多管闲事,直接让人把她撵走就是了。”

    那不成。

    如果白紫烟知道了自己真正的身世,即便不能与之交好,也绝对不能把人得罪死了。

    不然,尚书大人的女儿想要对付沈家,会给沈家带来大麻烦。

    至于阻止白紫烟认祖归宗,沈宝惜没有想过。

    要知道,京城内的假千金不止一次出手阻止,结果白紫烟还是历经艰难认了亲,甚至还拆穿了假千金的真面目,得到了亲人的疼爱。

    白紫烟穿着一身丫鬟的衣裳,进门就要跪。

    有沈宝惜示意,春风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扶住,没让她真的跪下去。

    “白姑娘,有话直说。”

    白紫烟迟疑了下手:“我想借一百两银子……沈姑娘,我真的会还,翻倍还!而且我希望你能保密,不要将这件事告诉谢承志夫妻俩。”

    沈宝惜故意问:“你拿什么还?”

    “我可以写借据。”白紫烟很是着急,她知道不说实话,今日可能不能如愿,于是目光落到了几个丫鬟身上,“能让她们出去吗?”

    “不能。”胡氏一口回绝,“一百两银子我们拿得出来,但凭什么借给你?”

    白紫烟张了张口:“我……我……我有话说,但只能告诉你们两人。”

    第58章 男女主分开白紫烟也知道自己的要……

    白紫烟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很过分,有求于人,自然是对方怎么方便怎么来。

    可事关重大,她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这件事。

    沈宝惜若有所思。

    胡氏可不惯着,身为沈府的当家主母,她所有的耐心都用在了夫君和女儿身上,对于一个本就不喜的人,她不愿意多浪费时间。

    “爱说就说,不说就算了。”

    反正要借钱的不是她。

    见状,白紫烟顿时就急了:“沈太太,我……我……我拿这银子是想认主归宗。最近我从

    村里一个老人那里知道,原来我是京城来的孩子,我爹……是官员,祖父也是官员。”

    沈宝惜端起茶杯遮住脸上神情。

    在场所有人都一脸惊讶。

    胡氏愣了一下:“这……你能确定那老人家没骗你?”

    “没有,我就是她带回来的孩子,她知道我真正的身世,能说出我父亲和母亲是谁,人之将死,她心有歉疚,这才告诉了我真相。”白紫烟泪眼汪汪,“我从小就知道自己不是白家的血脉,养父母对我特别刻薄,若不是他们一再相逼,我也不会做个没名没分的通房丫鬟。如果我能顺利认祖归宗,也算是脱离了如今的困境,到时,我一定不会忘了您的恩情。”

    她哭得泪眼汪汪,胡氏心中起了几分恻隐之心,一挥手,让伺候的人都退了下去。

    屋中一片沉默,没多久,胡氏的管事丫鬟去而复返,手里拿着一百两的银票和一堆碎银子。

    银子也是一百两。

    胡氏早已回过神来,心中也在权衡利弊,这位可是京城的官员之女,时隔十几年,也不知道那位官员现如今如何了。不过呢,一百两银票对于沈家而言只是九牛一毛,花费一点钱能和一位京城的官员交好有益无害,不说从那位官员手中得到多少好处,至少不能把人给得罪了。

    今日白紫烟找上门来,又是这样的身份,胡氏无论喜不喜欢她,都会出了这银子。

    不光是胡氏这么选,今日白紫烟无论去哪家府上,当家主母都会做出和胡氏一样的决定。

    “银票你藏在身上,银子用来平时花用。”胡氏干脆把二百两都给了,既然要做好人,那就好人做到底,她想了想,“我不知道城里有没有去京城的商队,看你这样,似乎急着启程,一时半会儿不一定能找到合适的同行之人……”

    “能找一个往京城方向去的商队就行。”白紫烟一脸的感激,认认真真一礼,“多谢沈太太,您的恩情,紫烟日后一定会报答。”

    “我不是图你的报答。”胡氏摆摆手,“你也是倒霉,原本是官家之女,结果却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只希望你此去一路顺遂,往后平安无忧。”

    银子都给了,也不在乎多说几句好话。

    白紫烟哭着道谢,很快告辞离去,她说自己住在沈家的酒楼里,等着胡氏的消息。

    送走了人,胡氏放下茶杯,当着女儿的面没有多说,夜里对着沈大海说了白天发生的事,末了一脸感慨:“我的惜儿也是有几分运道的,若是继续和那个姓谢的纠缠,日后怕是要受不少委屈。”

    官家之女和商户女,自然是前者为尊。

    凡是沾一个“官”字,即便只是小官的女儿,商户女就得往后退。和白紫烟相争,只有贬妻为妾的下场。

    沈大海揽住她的肩:“清策是个不错的年轻人,咱们闺女有眼光。”

    胡氏白了他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裴秀才是你先看上了,才让惜儿和他认识的。”

    “咱们闺女懂事又听话,还特别聪明,她往后的日子差不了。”沈大海提起女儿,那是一脸的得意,也不忘夸赞妻子,“还是你会生,多谢夫人!”

    说着,还像模像样拱手一礼。

    胡氏笑骂了他一通。

    *

    白紫烟第二天一早就走了,她特别着急,没有找到去京城的商队,只有去江南的。

    从江南到京城有水路,上船以后能直达京城外的通州府,若是一切顺利,通州府到京城也就二百多里路而已,而且码头上常有去京城的马车等待。

    通州府也算是天子脚下,昼夜都有官兵巡逻,若能顺利下船,即便只是一个弱女子上路,也多半不会出事。

    白紫烟消失在了府城中,众人的日子还是照旧过。

    谢承志在白紫烟离开的当天就发现人不在了,只不过他忙着备考,要和同窗一起去拜访吴大人。

    吴大人就是吴明知的亲爹,官职不高,但他实实在在是淮安府乡试中考出来的举人。众人请教的不是文章释义,只是想问一问乡试中需要注意的细节之处。

    几人请了吴大人喝酒,谢承志回家时已是深夜,等他酒醒,天已经过午。

    “紫烟回来了吗?”

    何萍儿守了他一宿,听到男人睁眼就问白紫烟,心情很是烦躁:“没回来。我不知道人去哪儿了。”

    谢承志头有点疼,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眉心:“一宿未归,你没派人去找?”

    何萍儿怀疑人回了村子里,她不想和卖女儿的白家人打交道,也对白紫烟回白家这件事心生厌烦。

    明明都知道白家没安好心,她之前都不许白紫烟回村里,结果,谢承志一回来,白紫烟就往村里跑……这分明是觉得谢承志回来会为其撑腰,可以不听她的话了。

    “她能去哪儿?不就是回白家吗?出门前都不跟我说一声,厉害着呢。”

    谢承志总觉得不太对,前天下午他就发现白紫烟情绪不对劲,当时他想多问几句,只是何萍儿准备了好菜请他喝酒,请他的丫鬟就在旁边等着,他就没来得及问。

    “你让人去村里接她一趟。”

    何萍儿不高兴,却也不想为了这点小事吵架,当即让车夫跑了一趟。

    然后得知,人没回村里,前天回了一趟,但都没回白家,而是去探望了村里一个孤寡老太太,她走后没多久,老太太就不行了,如今村里所有人都在给那个老太太办丧事。

    “人不在?”谢承志满脸疑惑,“她能去哪儿?”

    何萍儿很不高兴,本来她就不想看见男人将精力花在白紫烟身上,如今乡试在即,此次若是不中,又得等上三年。

    如今谢承志二十岁不到,若是考中举人,也能称一句年轻有为。若是拖三年……谁知道三年后的情形是怎样的?遇上国丧,乡试兴许会往后推。

    白紫烟不打招呼说走就走,分明就是为了让男人替她担忧,要男人将她放在心上,想要争宠也不能挑在这种紧要关头啊,真的太不懂事了。

    “不要管她,考完了再说。”

    谢承志也明白此时该全力准备科举,但白紫烟失踪了,若他是自己离开的还好,若是被人挟持,晚救一息,她就多一分危险。

    他奔去了白紫烟的屋中。

    这般不见外,又让跟上去的何萍儿黑了脸。

    床上放着一封信。

    辞别信!

    白紫烟说自己不想让谢承志夹在两个女人中间左右为难,因此选择离开。也说了她从那去世的老太太口中得知自己还有亲人在世,她去寻找了自己的亲人,还说她和去灵山府的那些商队一起走,很安全,让他不要寻找。

    谢承志心里空落落的。

    何萍儿接过了信,看完后松了一口气,偷瞄了一眼男人的神情:“她也没说自己的亲人在哪儿,我认为如今最要紧是乡试,等考完了咱们再找人,你也从容些。”

    谢承志不可能丢下近在眼前的乡试跑到外地找人,但还是让人打听了一下出城的商队。

    得知今早上有商队去往江南,谢承志也不知道白紫烟在不在其中,不过,他分得清轻重,还是要等乡试考完后,再去找人。

    *

    到了乡试开考的那日,沈宝惜还特意去送了裴清策一程。

    但凡家人赶得到的,都会送秀才们一程。沈宝惜站在马车上,看着裴清策拎着考篮进去,直到消失不见,这才坐了下来。

    参考的这些秀才有好几位是白发苍苍的老人,还有儿孙扶着,一辈子都蹉跎在这科举上。更多的是中年人,如裴清策这样年轻的,还真找不出几位。

    胡欢喜不知何时挤了过来:“惜儿。”

    “表姐。”沈宝惜让了让,“你也来了?”

    胡欢喜一脸轻松:“闲着无事,娘让我来的。反正……他才考中秀才,此次若是榜上有名,那是运气好,若是落榜,本就在情理之中。  ”

    “你倒想得开。”沈宝惜笑她,“你的嫁衣可好了?”

    胡欢喜之前板上钉钉的婚事被退,这一回胡家人怕夜长梦多,吴明行又确实是个不错的年轻人,干脆就将婚期定在了年前。

    提及嫁衣,胡欢喜有些羞涩:“差不多了,再改最后一回,只要我接下来不吃胖,就不用再动。”

    两人去了茶楼,还是清欢姑娘在唱戏,时隔大半年,戏班子换了一曲戏,最近正热闹。

    冤家路窄,两人上楼时又遇上了来听戏的高青俊。

    高青俊上次受伤痊愈后,走路一瘸一拐。

    胡欢喜对他只有厌恶,因为两人退亲以后,高青俊还给胡家找了不少麻烦。

    此时一起上楼,胡欢喜拉着沈宝惜抢先一步,抢在了高青俊前头,她不是受了委屈默默忍受的性子,站在楼梯上后,回头居高临下笑道:“高公子,我们先走一步,毕竟……你这腿脚不太方便,走在前头会耽误别人的时间。”

    分明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专挑别人的痛脚踩。

    高青俊的脸色瞬间就黑了下来。

    第59章 筹备亲事高青俊变了脸色,胡欢喜……

    高青俊变了脸色,胡欢喜像是看见了什么新奇事似的,一脸惊奇:“你不高兴了?我说的是实话啊,不爱听算了。”

    她转身就走。

    高青俊看到这个女人挑衅完自己就想跑,气到了极致的他有些失了理智,当即伸手就去拽。

    他不想招惹前未婚妻身边的沈家独女,手直奔着胡欢喜的衣裳而去,心里想着将这女人的衣裳扒了,让她大庭广众之下裸露,看她以后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即将触及胡欢喜的衣物时,胡欢喜两个丫鬟挡住了他。

    “高公子,你做什么?”

    胡欢喜也感觉到了身后的动作,扭头怒斥:“高青俊,你是想和我胡家作对吗?”

    两家结亲不成,已经处得跟仇人差不多了。

    高青俊因为这事,没少被家中的长辈责骂。

    “我什么都没做,你嚷嚷什么呀?”

    胡欢喜眼神一厉,抬脚就踹。

    高青俊躲闪不及,被踹个正着,摔倒的同时还抓住了胡欢喜的腿。

    他眼神阴狠,若是两人滚做一堆,胡欢喜的名声受损,也很可能会被退婚。

    眼看胡欢喜站立不稳要一起摔倒,高青俊嘴角浮起一抹得意的笑,沈宝惜急忙将人扶住,她力气大,抓住胡欢喜的肩膀后死不松手。

    于是,摔倒的变成了高青俊一人。

    掌柜的急忙上前扶人,周围一阵喧闹,胡欢喜狠狠瞪了一眼高青俊,转身上楼。等她从丫鬟那里得知高青俊的所作所为,知道男人不只是想让她摔跤,还想要剥她的衣裳后,差点没气死。

    “那混账东西,一会儿我非要让爹娘去替我讨个公道不可。”

    高青俊摔了一跤,伤势没有多重,但特别丢人。回家后就闹着要让高家的长辈出面找胡家算账。

    胡家的长辈还不服气呢,高青俊一个大男人,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剥胡家姑娘的衣裳,这所作所为,分明就是奔着和胡家结下死仇而去。

    两家不欢而散,仇怨更深了几分。

    乡试考三场,每场是三天。

    三日之后,沈宝惜带着人去接裴清策出门,巧得很,在门口看到了裴家母子。

    裴清策浑身疲惫,但凡参加科举,熬下来的人都要瘦一圈,有些人更是熬不过,在考场晕倒后被抬出来。看到那母子二人,裴清策疲惫地摆摆手:“即便你们是有天大的事,也等我这三场考完再说。”

    裴继宗原本是在哥哥回家的当天就想来找的,只是裴清策去了知府后衙赴宴,之后也一直没逮着人。

    “行,大哥,你考得如何?”

    裴清策本也没指望便宜弟弟能体贴自己:“回头再说。”

    然后,他倒在了沈宝惜的车厢中,很快沉沉睡去。

    歇了三日,开考第二场。沈宝惜再次把人送去了考场。

    前后半个多月里,城内的人都在谈论乡试,还有人在赌场开了局,押哪些会榜上有名,还押哪一位会考中解元。

    直到最后一场考完,裴清策胡子拉碴的,头发也有点乱,但眼神晶亮,整个人特别精神。

    “惜儿,我考完了。”

    沈宝惜看他的模样,笑问:“先吃点东西,然后洗漱睡觉。”

    “好,都听你的。”裴清策情绪特别激动,但却没有伸手去抱沈宝惜。

    沈宝惜抓住他修长的手指:“婚期要到了,你……后不后悔?现在退亲还来得及。”

    “不娶你,我才会后悔一生。”裴清策想要抱她,顾及着自己几天没洗漱,身上肯定有味儿,怕熏着她。

    “惜儿,我的吉服做好了吗?”

    还有一个半月就是两人的婚期,裴清策回来后就忙着准备乡试,迄今为止,两人成亲事宜,他都没来得及过问。

    按理,两家结亲,两个年轻人只需要准备自己的穿戴即刻,三书六礼都由两家长辈操心。但裴清策亲爹不管他,也不敢管。养父母对他又不上心,他只能靠自己。

    沈大海没跟他计较这些小节,连婚房都准备了,就是沈宅劈出去的三个院子,中间建了院墙,但也开了门,互相来往时,从新开的门就能走,不用走外头的大门。

    “做好了,回头你去试,我让人送到了新宅子,然后你顺便看看院子,若是有不合适的,爹再让人改。”

    裴清策一脸感激:“惜儿,若不是为科举,我就跟你姓了。”

    当下的男子入赘,不光孩子要随女方姓,就连男子自己,也要改成女方的姓氏才行。

    沈宝惜面色古怪,当下许多男人视入赘为耻,这位可倒好,那一脸遗憾是何意?

    裴清策看出了她的想法:“成亲的东西都是岳父准备,我若是不入赘,怎么对得起岳父的用心?”

    沈宝惜忍不住笑了。

    沈大海准备这些是心甘情愿,他舍不得女儿出嫁,当初愿意把闺女嫁给裴清策,即便是裴清策身后可能会有麻烦,他也不改心意,说到底,就是因为裴清策没有一个像样的家,女儿嫁给他,可以住在家里。

    女儿出嫁了还在他眼皮子底下,这门婚事忒好了。

    而且裴清策可不是那种自身没有能力而破罐子破摔想着靠岳家过活的废物,他本身就很厉害,这么年轻的秀才,早晚可以考中举人。若是能往上考就更好,若是不能,干脆就捐一个官儿进衙门做事。

    其实沈大海心里也纠结,既希望女婿格外能干,让女儿面上有光,又希望女婿能干之余不要太能干,不然,人心易变。

    乡试很累,裴清策还没有到租住的小院就睡熟了。

    小院外面,裴家父子早已等着了。

    裴继宗看到马车停下,急切地上前:“大哥?”

    春风掀开帘子:“裴秀才已经睡着了,几位有事,还是改日再来吧。”

    “不行!”裴继宗再次上前一步,若不是顾及着马车是沈家的,里面还有沈宝惜,他都要掀帘子了。

    裴清策在这时醒了过来,他悠闲靠在了车厢门上,似笑非笑地道:“若是没记错,上次你定亲时我有说过,二十两的聘礼我出,以后家里的大事小情我都不再管,也不要你们操心我的婚事。”

    裴父有些尴尬:“老大,你弟弟前头定的那户人家不行,贪得无厌,才从我们家要了一大笔聘礼,没多久,家里有人生病,又堵上门来让我们家出钱。你说这老人家生病让家里的儿子出钱是应该的,你弟弟只是他们的女婿……居然跟我们张嘴,这脸皮也太厚了。养儿是为了养老送终,生病了哪儿有让女儿来治

    的道理?”

    裴清策抬步进了自己的院子:“不要逼我和你们断绝关系,还有,知府大人很看重我,前两天还跟我说,让我遇事就去求助他,只要我占了理,他会帮我。”

    他瞄了一眼裴继宗,“你也不想让唯一的儿子惹上麻烦,对不对?”

    裴父脸色惨白。

    若是被知府大人针对,小小的裴家只有受欺负的份。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裴继宗还想要再说,裴父已经反应过来,扯住儿子就跑。

    说到底,裴家敢到这里一次次纠缠裴清策,就是仗着多年的养育之情,还因为裴清策愿意纵容裴家,如今裴清策翻了脸,他们若还和以前一样,绝对会倒大霉。

    裴清策只有对待裴母时才会十分耐心,今日她没来,他说话就比较直白和绝情。

    “惜儿,让你看笑话了。”

    沈宝惜摇摇头。

    裴清策叹口气:“他们如果来纠缠你,你尽管教训,不用手软,你不用看在我的面子上迁就他们。我不会帮他们求情的。”

    “没有为难我。”沈宝惜摆手,裴家欺软怕硬,虽然脸皮厚,但还算有分寸。

    裴清策确实很累,在考完之前,脑子里的弦一直都是紧绷着的,如今终于考完,他进屋没多久就开始打瞌睡。

    沈宝惜很快告辞离开。

    这都考完了,接下来就是等。

    放榜在十日后,成败在此一举。

    *

    裴清策缓过来后立刻就开始筹备婚事。

    初步定下成亲的当日沈宝惜从沈家大门出嫁,坐花轿绕过城内几条主街后回到沈家宅院,从另一处大门入内,到时完礼。

    沈大海特意叫了裴清策来商量成亲当天的细节,他主要是想问到时这高堂要不要拜,到底拜谁,如果是拜裴家夫妻,就得先和那边商量,将人给请过来。

    这些事不能等成亲当天才决定,不然,那喜婆高喊都不知要不要喊拜高堂。

    “小婿想要拜您。”

    沈大海一愣,随即连连摆手:“别别别,这可开不得玩笑。你是有亲爹的,那养父母养你一场,也当得你们夫妻一跪。”

    他的意思是,亲爹不方便,请养父母就行了,若是不想拜养父母,干脆省略了拜高堂。

    “小婿是真的感激您将养得这么好的女儿嫁给小婿,成亲的宅子和一应花销都是您出的,小婿是真心想要跪拜您。”

    沈大海早就想过招赘婿入门,但也只敢想一想而已,女婿有这份心他就很高兴了,此时他嘴角压都压不下去,不自在地道:“我这边倒是无所谓拜不拜,你得想想顾大人,万一他不高兴,咱都得倒霉。”

    裴清策是亲生儿子,怎么胡作非为都能得到亲爹的原谅,沈大海可不一样,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一个商户而已,生意做得再好,都入不了顾大人的眼。

    若是顾大人生气,沈家要倒大霉。

    生意人比较务实,若是因为女儿成亲当天得了小夫妻的跪拜而给家里招灾,不划算嘛。

    裴清策早有打算:“我会提前说服顾大人。”

    沈大海心中一喜,再看面前女婿,越看越喜欢。

    第60章 父子争辩沈大海并不觉得顾大……

    沈大海并不觉得顾大人会愿意让亲儿子在成亲时跪拜未来岳父,但万一呢?

    万一愿意了,他就不是嫁女儿,而是多了一个女婿。

    反正他也没指望自己一定能坐上高堂的位置,试一试嘛,能成最好,不成就算了。

    *

    裴清策转头就去找了顾胜。

    父子相见,气氛凝滞,互相都对对方生出了许多的不满。

    裴清策原先是无所谓父亲怎么对待自己,但是顾大人接连几次想要吩咐他做事,而且只是告知,不是商量。

    他对这个爹就越来越冷淡了,甚至还希望自己没有这个爹。

    顾胜看见儿子,那是满心的恨铁不成钢。

    他知道儿子的婚期定在十月初八,但是都八九月了,也没见裴清策准备成亲以后住的院子,反而是沈家那边闹得沸沸扬扬,沈大海在原先的宅院上隔出了个院落,口口声声说是让女儿成亲以后居住。

    顾胜自己就是看岳家的脸色过日子,在京城的那几年,他在妻子面前连大声说话都不敢,做了地方官以后,也对妻子敬重有加。

    “我就没见过成亲以后住在岳家的女婿有不受委屈的,你明明可以住在外头……没有银子置办宅院,我是你亲爹,总不可能不管你,没银子你问我要啊。”

    裴清策来之前就猜到亲爹可能会提及他成亲后的住处,随口道:“太麻烦了,反正我在淮安府又住不了多久。等乡试过后,贺夫子会带着我去京城。”

    顾胜一愣:“何时定下来的事?为何本官没听说?”

    他语气不太好。

    “京城外有红山书院,里面的大儒比灵山书院多。贺夫子原本是欠了人情,要在灵山书院……后来红山书院邀请,灵山书院不敢不放人。人往高处走,贺夫子既然愿意给我这个机会,我肯定不会错过,无论此次是否榜上有名,我都打算去京城的红山书院。”

    顾胜皱了皱眉:“那你也该先租个院子,成亲以后再搬回沈府……”

    “我未婚妻的嫁妆多,真有十里红妆,一点都不夸张。”裴清策并不想和他吵架,“懒得挪动,东西搬来搬去,还容易被人磕碰。”

    这话有几分道理,即便顾胜不赞同,也被儿子给说服了。

    裴清策说了要对着岳父拜高堂的事。

    顾胜当场就跳了起来:“不行!哪有男人成亲当天拿岳父当高堂的?你是娶妻,不是入赘!沈家没儿子,那是他们家的事,与你无关。”

    “沈家父女对我帮助良多,做人要知道感恩。”裴清策提醒,“我成亲的院子和成亲所用的所有东西也都是沈家准备,沈伯父如此用心,我跪得心甘情愿。”

    这话落在顾胜耳中,总觉得儿子在怪自己没有帮忙筹备婚事。

    在这件事情上,他确实理亏。

    “我给你准备院子……”

    “来不及了。”裴清策打断他,“还有一个月就是婚期,你若是弄得大张旗鼓,自然可以将东西备齐,可到那时,旁人就会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

    “婚期可以推迟嘛。”顾胜是真的不愿意让儿子做上门女婿。

    虽说他后院的其他女人也有了身孕,开年后会先后添两个孩子,可儿子又不嫌多,且大儿子还这么会读书。

    二十岁不到的举人,比他年轻时候还要厉害。

    他其实都不愿意让儿子做沈家的女婿,等到了京城,被那些官员绑下捉婿,又有他从旁协助,儿子的成就不会比他低。

    可娶一个商户女……断了妻族的助力,无异于自毁前程。

    裴清策皱了皱眉,他其实能够猜到顾胜心中的某些想法:“我想要参加明年的春闱,一丝一毫的时间都不想浪费。一推迟婚期,至少也是几个月,难道你想让我错过这一次春闱,参加三年后那次?”

    顾胜一惊。

    秋闱之事从来都是京城那边派官员过来主理,就是防止地方官为了功绩作假。如今卷子已封,别看他是一州知府,也看不见儿子的答卷,他心里对于儿子此次是否能中还抱有疑问,根本就没想过儿子能参加开年的春闱……能赶上就不错了,想要考中,怕是有点难。

    很难很难!

    他是自己真正考过来的人,那时也是众人交口称赞的年轻人。这一路有多艰难,没有人能比他更清楚。

    不光是要有足够的阅历和学识,还得运气好,保证自己那段时间不生病,精力旺盛,脑子清明,除此之外,还要遇上一位赏识他文章的考官。

    尤其最后一样,完全是凭运气。

    “你这么有信心?”

    裴清策长长的睫毛垂落,遮住眼中神色,他做梦都想要娶了未婚妻……一日未成亲,他一日都不安稳。怎么可能答应推迟婚期这么离谱的要求?

    “有没有的,总要试一试,人一辈子没有几个三年,我不想错过任何一次机会。”

    顾胜眼中精光一闪:“你的话也有道理,要不这样,婚期定在明年五月?不管你中不中,那时你都有精力操办婚事,若是能中,到时你就是新科进士,沈家面上也有光。”

    若是儿子接连两场能中,说不定和他当年一样,在京城就被官员榜下捉走,到时,儿子自己

    都不一定还愿意延续这门婚约。

    真正有底蕴的官家养出来的女儿,肌肤白皙细腻,行走坐卧都特别雅致,让人一看就觉得赏心悦目。

    随便单拎出一个大家闺秀,都绝对要比沈家那个咋咋呼呼的姑娘要好,不是说沈宝惜不好,而是女人家抛头露面做生意……不说好不好看,人的精力有限,她的精力花在了生意上,生儿育女打理后宅之事肯定就得往后放。

    “今日我来这里,不是跟你商量推迟婚期。”裴清策开门见山,“看在你是我父亲的面上,我这做儿子的要成亲了,来告知你一声而已。你不可能让我认祖归宗,过往那些年也没管过我,如今我的婚事要怎么操办,何时办,都与你无关。”

    顾胜:“……”

    “臭小子,你别以为自己翅膀硬了……即便是你飞到了天上,老子也随时可以将你拽下来!不信你试试?”

    裴清策冷笑:“你舍得吗?”

    顾胜:“……”

    他还真舍不得!

    无论儿子对他的态度有多恶劣,这都是他亲生的儿子,后院养大的儿子已经废了,剩下的那俩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即便是儿子,即便能平安生产,生下来也不知道能不能养大,即便是养大了,他们也不一定有裴清策这般会读书的脑子。

    退一步讲,哪怕后院那俩孩子都有裴清策这样的脑子,等到他们考中进士,至少也还要二十年。

    人到中年,活的就是儿孙。

    顾胜压根儿不敢赌那肚子里还是一传血肉的孩子有出,如今这眼看就要高飞的儿子是他的骄傲,他不可能将自己的骄傲打碎。

    “总之,你拜高堂的事我不答应,要么不拜,要么拜裴家人都行,若你肆意妄为,别怪本官针对他!”

    裴清策扬眉:“实话告诉你,在我心里,什么前程名声功名富贵,都不如沈姑娘重要。你敢伤害他爹,那就是不想让我好好过日子,我过不好,谁也别想好。你也不想让人知道你原先抛妻弃子吧?”

    顾胜脸色几变,他这是被亲儿子给威胁了?

    “难道你还敢去告状不成?”

    “为何不能?为何不敢?”裴清策一步步逼近,“抛妻弃子的事是你做的,你都敢为难我了,我为何还不敢为难你?顾大人,当初你去京城科举,那是由我母亲和外祖资助,若这些真相被人得知,不管你爬得多高,都犹如空中楼阁一般,随时可能会坍塌。你也不想从天上掉入泥里吧?”

    顾胜胸口起伏不止,看着面前的儿子,忽然哈哈大笑:“好好好!翻脸无情,不愧是本官的儿子,你这么厉害,更不应该娶沈家的姑娘了!这门亲事必须退!”

    裴清策漠然看着他:“你没疯吧?”他转身就走,“反正我的婚事由沈家准备,成亲之前的这段时间我闲着也是闲着,还是回去写一封信,顺便附上你当初送给我娘的定情信物,将这些东西送入京城中。给你岳父送一份,再给你岳父死对头送一份。”

    顾胜拿不准儿子只是威胁他几句,还是真的打算这么干,他不敢赌。

    “你给我站住!”

    裴清策头也不回。

    “我不逼你退签了还不行吗?”顾胜妥协,他心中无力,“你肯定会后悔。”

    “不会!”裴清策站定,没有回头,“我永远不会与你一般抛妻弃子!在这个世上功名利禄和地位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身边人,你汲汲营营半生,可有人分享你的喜怒哀乐?”

    顾胜哑然。

    没有!

    他许多事情都不敢告诉枕边人,生怕她报回娘家去后,岳父再对他的事指手画脚。

    为官之人,听从别人的吩咐做事是大忌。即便是把事情办好了,也会落下一个不堪大用的印象。

    顾胜靠着岳家走到今日,却不想靠一辈子,他还是想凭自己的本事往上爬。

    *

    九月初十,乡试放榜。

    头一日就有人住到了放榜那地方附近的酒楼之中,越是离得近,房价越高,各种雅间更是早早就被人订走了。

    裴清策也定了一个雅间,特意邀请沈宝惜一起喝茶。

    “你紧不紧张?”沈宝惜觉得,他肯定是紧张的。

    士农工商,等级分明,考中举人,就等于一只脚踏入了仕途。

    旁边的雅间是吴家兄弟,胡欢喜不好意思和吴明知相处,又要了一个雅间,吴明行就去陪未婚妻了。

    就是那么巧,谢承志夫妻俩在沈宝惜的另一边隔壁。

    沈宝惜进门时看见他们,目不斜视,都不打算打招呼。

    谢承志有话想说:“沈姑娘,我有些事情想跟你打听。”

    何萍儿一脸的不满:“你就不能等放榜以后再问?那么久都等了,不差这点时间。”

    沈宝惜猜到了谢承志也问白紫烟的去处,白紫烟都走了半个多月了,谢承志肯定已经打听到他离开的头一日是住在沈家的酒楼里。

    进了雅间,裴清策才道:“不紧张!都考完了,行不行的全看天意。我希望自己能中,如此,沈家的女婿就是举人,说出去也好听些。我这个女婿帮不上岳父的忙,只能让他老人家面上多几分光彩。”

    沈宝惜乐了:“你只为了我爹?自己就不想中?”

    裴清策面不改色:“那当然还是想的。”

    实则,感觉到她含笑的目光,他耳朵渐渐红成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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