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年和社团的人一起站在公交站牌的位置。
沈辰眠追出去就看见他在和别人说话。
“唱得真的非常好呢, 刚刚我室友还问我片头曲是我们社团谁唱的，让我把你介绍给她呢。”女生长得很漂亮，说话也大方温柔, 时年微弯着腰，耐心听女生说完了话。
时年害羞的时候，会惯性地摸一下脖子, “也没有很好……谢谢你们的喜欢。”
他委婉地拒绝了女生室友的加好友。
“哥，学姐。”沈辰眠走到了时年身边, 弯下腰微笑问, “在聊什么呢？”
他比时年高很多, 站在时年斜后方, 给人一种很浓烈的占有的错觉，女生回了一个微笑：“我们在聊他唱的歌呢，真的很好听。”
“确实，我也觉得哥唱得很好听。”沈辰眠点了下头, 附和着说。
女生立马道：“你的表演也很好看, 你以后是不是要进娱乐圈啊？”
这点沈辰眠没有想过, 他目前对进娱乐圈演戏这件事没什么想法。
“还不确定呢。”他微笑回了一句，然后挽住了时年的胳膊, “学姐，我先把学长借走一会儿了？”
“诶，好。”女生挥了挥手, 转身去找自己的朋友了。
时年跟着沈辰眠到了人群靠后的位置，“你想说什么吗？”
沈辰眠矮下腰，和时年对视了上，“哥，你不开心吗？”
时年愣了一下, “昂？没有啊。”
沈辰眠皱着眉，仔细看了看他的眼神，强装镇定之下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可是哥好像都不怎么理我。”
“因为我看他们都在和你说话，就不想打扰你们。”时年认真解释。
这个借口并不能很好的说服沈辰眠，但沈辰眠也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去查明原因，于是他惯性地弯起眼睛，温笑道：“现在他们不和我说话了，一会儿在车上，我能和哥坐在一起吗？”
时年踟躇了一下，点头：“好吧。”
话音刚落，公交车稳稳地停在了公交站牌前，学生们陆陆续续上了公交车，两人一前一后，坐到了后排的双人座位上。
时年坐在靠窗里面，两人挨着坐，手臂和腿免不了会不小心贴在一起，时年越躲着，沈辰眠就越往他靠近，最后时年躲不了了，只好轻轻碰了碰沈辰眠的胳膊，抬头看向沈辰眠，还没说话，就对上了对方那双嵌着意味不明的浅笑的眸珠。
他就知道沈辰眠是故意的了。
“不要挤我。”时年说。
沈辰眠：“哥，理理我。”
时年压低了声音：“我在理你啊。”
沈辰眠：“哥明明从刚刚开始就在生我的气了。”
“我没有。”时年只是心里有点不舒服，但绝对不是生沈辰眠的气，何况他为什么要生沈辰眠的气？
这句话倒是认真的。
沈辰眠挑了挑眉，往后靠在了椅子的靠背上，“好吧，我先睡会儿，等下到了，哥可以喊我一下吗？”
时年点头，“嗯，你睡吧。”
其实就三个站，十来分钟的距离，沈辰眠就算睡也未必睡得熟。
时年偏过头，静静看着沈辰眠的脸。
要说当演员，这张脸和那样好的演技，很快就能出名吧？
演戏的时候，沈辰眠的脸上了一些淡妆，眉眼更加深邃，眼尾有一抹很浅的红晕，眼下的痣更加分明了。
睫毛好像很长。
时年直起了腰，往沈辰眠那边移了一些。
他盯得有些出神，直到那双紧闭的眼突然掀开了眼皮，时年眸珠一颤，措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双戏谑的眸珠。
沈辰眠往前凑了一些，“哥在看什么？”
那张好看的脸突然贴近，时年眼睛一眨，急忙坐端正了身子，僵硬摇头：“没有。”
他埋着头，耳根烧得厉害。
沈辰眠垂下眼皮，目光在时年发红的耳垂上凝顿了一下，笑了笑，没说话。
三个站的车程，没多久就到了。
大家先后有次序地下了车，表演系的人已经提前到了。
他们一到包间，里面闹腾得更厉害了。
沈辰眠被拉去和老师谈了几句话，时年默默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没过多久，他身边也陆陆续续坐下了人。
“时学长，你看起来很拘谨诶？你是第一次参加社团聚会吗？”身边一个男生主动给时年倒了一杯饮料问。
时年对他有点印象，是小他一届，隔壁建院的人，弹得一手好吉他，名字的话，时年好像没听别人说过。
“对。”时年老老实实点头。
男生看出了时年眼底的困惑，他主动自我介绍说：“我叫许降，降低的降。”
“好。”
“学长你喝酒吗？”许降有一双浓眉大眼，头发是寸头发型，操着一口北方口音，很自来熟的样子。
时年赶紧摇头：“不，喝不了，我沾酒就醉。”
他对自己的酒量已经有了清晰的认知，别说在外人面前，就算是自己一个人在家也不可能会再喝一口酒了。
许降有些遗憾，他拿过一个纸杯，往里面倒了一点红酒，然后掺了大半雪碧进去，说：“这样喝红酒会特别爽。”
“不会醉吗？”时年好奇。
许降摇头，“我肯定不会醉啦，就是学长你不是沾酒就醉吗？也许喝了还是会醉。”
旁边的人听到了许降的话，赶紧拿着杯子送到了他跟前，“许降，可以帮我也做一杯吗？”
许降比了一个“OK”的手势，“没问题。”
时年偏头看着他熟练的动作，看起来好像确实还不错，以后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可以试一下吧？
正想着，他突然察觉到方桌对面传来了一道情绪强烈的视线，时年回头看了过去，对上了沈辰眠一双有些……难过的眼睛？
难过？
为什么？
他下意识拿出手机问：【你怎么了？老师叫你过去，是批评了你吗？】
沈辰眠慢吞吞打字：【我想要和哥坐在一起，可是哥身边都坐了别人】
在社团里的人看来，两人是很好的关系，做什么都挨在一起似乎也是很正常的，但对时年来说，就有些不正常了。
或者说，他变得不太正常了。
他听到沈辰眠想和自己挨着坐的时候，第一时间竟然是觉得高兴？！！
他好像对沈辰眠有点太依赖了，但明明他才是年长的那一个啊。
看到这条消息，时年抬头又对上了沈辰眠可怜兮兮的表情，他手忙脚乱地端起手边的饮料就往嘴里灌。
这边许降给朋友配好饮料，一回头发现自己的酒杯不见了，再看那一杯掺了雪碧的红酒已经全被时年喝下去了。
“学长！这是酒！！”许降忙道。
时年喝完了才听到许降的提醒，他抿着唇回味了一下，确实有淡淡的酒香，但目前他好像没有要醉酒的感觉，“没事的没事的，好像不醉。”
“真假？”许降问。
时年点头：“抱歉，喝了你的酒。”
许降摆手：“这倒没啥，反正这杯我也没喝过。”
看到时年神色如常，许降松了口气，刚松懈下来，旁边桌上“啪”地一下传来了一声巨响。
时年倒在了餐桌上。
在场的所有人：……
“学长！！”许降尖叫出了声，“我靠，你没事吧！！”
他边喊边打算去碰时年的胳膊，一双手更快地过来扶住了时年，他顺着那双手抬起头，对上了一双冷淡的眸珠，只一瞬，那双冷淡的眸珠里就充斥上了温柔的神色，“抱歉，哥他好像喝醉了，我送他回家吧。”
“他不是住校吗？”许降好奇。
沈辰眠：“哥搬出去住了，我知道他住在哪里的，之前有去过。”
两个人关系好，社团里的人都看得出来，所以听到他说这话，这些人也不觉得意外。
“麻烦学长一会儿和社长说一声，我和时学长就先离开了。”沈辰眠扶住时年的胳膊，小心带着他离开了包间。
沈辰眠拦住了路边的出租，把时年扶到了后车座，车子往公寓那边开了去。
时年有一点很好，就是喝醉了不会耍酒疯，醉了就是醉了，直接睡到酒醒。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时年到家后就有些不太安分了。
沈辰眠扶着他去了卫生间，简单给两人洗漱后，他才把时年扶回了房间，刚给他掖好被角准备离开，时年就拽住了他的衣袖。
沈辰眠垂下眼皮，眸光一低，视线落在了时年那白中透粉的手指上。
“哥？”
时年坐起了身，仰头看着沈辰眠，低低地“嗯”了一声。
沈辰眠坐在了床边，点了点他的脸颊，温柔问：“哥，今天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淡？”
“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时年把这些话全部听了进去，又用时间消化了一会儿，最后摇头：“不是的，你没惹我生气，也没做错什么，是我的错。”
沈辰眠凝起眉：“哥做错了什么？”
时年脸颊泛着红，眼睛里装着明晃晃的泪珠，他抓着沈辰眠的手，轻轻放在了自己的胸口。
砰砰砰砰。
跳得十分快，如擂鼓声响的心跳声传到了沈辰眠手心，又从他手心传到了心脏，于是两颗心脏跳动的频率变得一模一样了。
时年老老实实说：“我看见你和那个演员接吻，这里不舒服，后面我一看见你，就会想到这件事，就很难过。”
“可是没看见你的时候，我一想你，这里就会跳得特别快，像现在一样，所以我不想看见你，也不想想到你。”时年确实是喝醉了，这些话放在平时，是绝对不可能说出口的。
沈辰眠有些意外挑了下眉，而后温声解释：“那是借位的，而且她也有对象的，我们只是合作的关系。”
时年什么都听不见，自顾自说：“你不要对我那么好，我好像有些贪心了，明明我们只是朋友啊。”
他低着头，说话的声音慢吞吞的，但吐字倒是意外的清晰。
沈辰眠被时年这些碎碎念的话萌得呼吸都紧促了，但被紧紧抓住压在时年胸膛上的那只手，突然察觉到了一丝凉意，沈辰眠眸一低，便看见了落在上面的一滴晶莹的水珠。
沈辰眠抬起长睫，把手从他胸口拿开，然后抬起双手轻轻捧起了时年的脸。
精致漂亮的脸上糊满了泪水，长睫毛被泪水打湿成了一簇一簇的，眼睛里也蓄满了泪水，怎么看都像是沈辰眠欺负了他。
沈辰眠倒吸了一口气，带着答案去问：“哥，你喜欢我吗？”
时年怔愣了一下，随即摇头，抽噎道：“我不知道。”
他说不清什么是喜欢。
沈辰眠无奈叹气。
“睡觉吧，哥，明天再说。”他还能指望喝醉酒的人说出什么话呢？
只希望时年睡醒来，能够记得现在发生的一切。
时年看他要走，更急了，他把沈辰眠的衣角拽得更紧了，没说一句话，态度却很明显，他不让沈辰眠走。
沈辰眠唇角抿起一抹暗暗的笑，他心情大好，诱哄似的问：“哥，要让我留下来吗？”
时年没点头也没摇头，只用一双泪汪汪的眼睛看着他。
沈辰眠明了了。
他伸长手关掉了床头的那盏台灯，将时年拥抱入怀，一起躺进了柔软的床铺里，时年蜷在他怀里，将他的衣角抓得十分紧，好像很担心沈辰眠悄悄离开了。
“哥，你试着喜欢我吧。”房间暗下来后，谁也看不见谁，沈辰眠面对着时年，感受着对方温热的呼吸，小声说。
时年没有应声，沈辰眠继续说：“你可以继续贪心一点。”
还是没有应声，均匀的呼吸告诉沈辰眠，时年已经睡着了。
他抬起手，摸了摸时年的脑袋。
哥，你好像有些犯规了啊。
*
鸟鸣和车鸣声交织在了一起，透过窗传进来，吵得床上的人皱紧了眉头。
时年头疼得厉害，总感觉自己像熬了十天十夜没有睡觉似的。
他撑着床铺慢慢坐起了身。
等等？
手感怎么不对？不像身下床铺那么柔软，倒是有些硬邦邦的。
时年瞪大了眼睛，赶紧低下头去看，枕侧睡着一张清俊好看的脸，额发乱糟糟的，衣衫不太整齐，衬衫衣摆皱得完全不能看，像是被什么东西拽了一晚上似的。
不对？
这不对。
时年头发炸开，脑子也跟着炸了。
昨晚的记忆像是回忆唱片似的，一段接一段地往时年脑子里钻，就怕时年记不起来。
他怎么能做出那么过分的事？他还说了那么过分的话？！
时年捂着脸，彻底完蛋了，他亲自毁了一段难得可贵的友谊。
时年一刻也待不下去了，他掀开被子，翻过身打算下床离开，手腕却被一只滚热的大手握住了。
“哥，去哪儿？”沈辰眠刚睡醒，声音还有些沙哑，懒洋洋的，但时年还从里面听出了戏谑的语气。
时年像是受惊的兔子，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他滑跪得特别快，几乎是没有犹豫地就跪在了沈辰眠跟前：“对不起！”
沈辰眠坐起身，面对面地和他一起跪在了床上。
“哥，酒醒了吗？”沈辰眠温柔问。
时年点头，又把头摆得像拨浪鼓似的。
沈辰眠忍不住笑：“头疼不疼？”
时年摇头，怯怯开口：“不疼。”
沈辰眠：“好吧，那我有事情想要问你。”
时年很绝望，这次他想知道有没有删除别人记忆的办法，“关于昨晚的事，我很抱歉，请把那些话当做我醉酒后的意外，可以吗？”
沈辰眠露出苦恼的表情：“哥觉得是意外吗？”
时年抓着被角，不知道说什么。
沈辰眠：“好可惜。”
时年抬眼看他：“什么可惜？”
“哥说那些话是意外，我觉得很可惜。”沈辰眠眼底透露着受伤的神色，拧着眉，表情难过，“我还以为是你的真心话。”
“因为我真的很喜欢哥。”
时年咽了咽口水，学习成绩很好的他，第一次有些消化不过来别人说的话，“你的喜欢是我想的那个喜欢吗？”
“哥觉得还有其他的喜欢吗？”
时年闭了嘴。
“哥，喜欢我可以吗？我昨晚真的很开心，我以为哥也是喜欢我的，我高兴得一晚上都没睡好。”沈辰眠确实一晚上都没睡好，他想的是第二天应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才能不吓跑时年。
时年看到了他眼下的乌青。
他承认他第一时间是感到了心疼。
但紧接着他就想到了他的上一段恋爱。
那是不值得说的，结局也是不值得回忆的，他无法保证自己是不是会再谈一个那样的恋爱，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无趣的人，无趣的人不会立刻就变得鲜活有趣起来。
“我，我不好。”时年说。
“哥很好，我只喜欢你，除了你，我谁都不会喜欢了，哥你知道吗？我无初次想，如果我是陈真就好了，这样我会得到你的爱，而我也会永远爱你。”在这样一个清晨，时年醉酒醒来，听到了这样的告白。
沈辰眠牵着时年的手，慢慢压到了胸口，说：“哥，我每次看见你的时候，这里跳得很快，哥昨晚也说了，说你每次想到我的时候，这里就跳得很快，哥，现在它们的频率是一样的吗？”
时年愣愣地看着沈辰眠。
那双时常含着笑意的眸里，此刻掺着浓郁的深情。
心跳说不了谎。
眼里的爱意藏不住。
“我，我不知道。”时年拿回了自己的手，急匆匆地就要离开，沈辰眠又拉住了他的手，时年站在床边，他跪在创桑，从下至上看着时年慌张的脸，“哥，你知道。”
“你知道我爱你。”沈辰眠说，“你也知道你爱我。”
时年确实知道，他此前也确实怀疑过，但很快就被自己否定了，他觉得那是迟来的青春期激素，但现在想起来，他真是会自欺欺人。
“哥，喜欢我好不好？”沈辰眠仰着头，环抱着时年纤细的腰，盯着时年的眼睛，温柔又深情。
时年抵触在沈辰眠肩头的手慢慢拿了下来，他低下头，语气低沉：“可是，可是我做不好怎么办？”
“什么做不好？”
时年踟躇道：“你的恋人，我做不好你的恋人怎么办？”
他并非是自卑，也不是觉得自己配不上谁，只是单纯觉得他和沈辰眠太像两个世界的人了，是那种不可能会有爱情交际的人。
“哥只需要爱我，其他什么都不用做了。”沈辰眠把脸埋在了他的校服，小声说强调，“真的，什么也不用做了。”
时年抬起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下定了决心似的，说：“沈辰眠，你不要骗我。”
沈辰眠惊喜抬起头，“所以你是同意了吗？”
时年红着脸，缓慢点头：“以后，就多多指教吧。”
“嗯！哥，你真好！”沈辰眠重新把脸埋回了他的小腹，“哥，我都快要哭出来了，我以为你真的不打算要我了。”
时年摸了摸他松软的头发。
唔，好像小狗脑袋。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