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彦卿」突然有些后悔于自己没再多打问打问情况就贸然过来。
你看看这问的问题, 有哪个是能随便说的?!
于是,「彦卿」干脆偏头回避,为了不突兀, 他将目光落在「景元」身上, 继而淡声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很多时候,聪明人问出的问题并非是想要一个答案, 不过是作为一个佐证。
毕竟他们心中早已有了定论。
所以, 只要我不正面回答, 那怎么想是你的问题, 到时候发现不对也不能怪我误导!
简直完美!「彦卿」暗自夸赞着自己,复而维持着这种冷淡的声线继续道, “我想单独跟他待会儿。”
「彦卿」本意是想逃脱瓦//尔//特可能会有的后续追问, 但说完之后才想起来,这似乎本来就是瓦//尔//特的房间。
好在瓦//尔//特并未在意这方面的细节, 只是不动声色地向仍在昏迷的景元看去——他看起来依旧没有要苏醒的迹象。
一个昏迷的人自然不可能谈及什么隐私性质的问题, 那「彦卿」到底有什么必要跟「景元」单独相处?
如此想着,瓦//尔//特也如实地问了出来:“理由呢?”
完全没有任何理由的「彦卿」:“我要用一种秘法尝试能否让他醒来。”
他刻意在“秘法”上咬着重音。
“可以。”瓦//尔//特回复的很快, 但后续的条件却说明他明显是深思熟虑过后才给出的答案:“但不能超过十分钟, 而且我们要实时监测他的生命体征,防止出现危险。”
十分钟的时间应该足够跟「刃」他们串一下口供了, 但监测生命体征什么的完全不至于吧!我还能直接杀了他不成?
等等,好像按照设定来说也确实森*晚*整*理
「彦卿」的视线飘忽一瞬,正对上瓦//尔//特那锐利的目光。
不, 你听我解释!「彦卿」在心中呐喊着, 但瓦//尔//特已经率先问了出来,“所以, 你的确想杀了他?”
“”果然,加设定者人恒加之。「彦卿」叹了口气,破罐子破摔道:“对,就是这样。”
“为什么?”瓦//尔//特步步紧逼。
既然逃不开,那就只能加猛料了!
「彦卿」为自己做了个心理准备,随即大喊道:“反正他不会死,那一次死亡与千百次又有什么区别?他连自杀都做不到,只能由我来为他清除痛苦,可这何尝不是一种枷锁?”
“不论是对他还是对我。”
说到这里,他的情绪骤然低落下来,“我已经不记得过去多久了。每一个夜晚,我都能看到倒在血泊中的将军,而‘杀死’他的,是我手中的剑。”
“我保护不了罗浮,也保护不了他,无数次,我都只能对他重复着说:‘对不起’”
他仰起头,泪珠在眼眶不停打转,最后顺着脸颊无声滑落,“可是将军总是安慰我说:‘彦卿,这不是你的错。’”
“不是我的错”他不停地重复着这番话,又惨然笑道,“那还能是谁呢?在那满是残骸的战场上,只有我活了下来”
瓦//尔//特目含歉意地微微点头示意着,然后毫不留情地追问道:“所以,在最开始的那场大战中,也是你终结了他的生命?”
可恶,我都明确表示这是我的伤心事了,就不能不问了吗?!「彦卿」暗自咬了咬牙,承认道:“对。”
“既然罗浮上死伤众多,那么凭你一人,又是怎么”顶着「彦卿」凶狠的视线,瓦//尔//特停顿一瞬,改了后续的措辞,“怎么压制住他的?”
“我打不过将军,一直都是。”「彦卿」知道这点是绝对不可更改的,哪怕是说「景元」受到感化突然苏醒也比自己打赢了将军更为可信。
那要怎么办?「彦卿」低下头,做出一副伤感的样子,实际上大脑正飞速运转,试图能给出一个更合理的解释。
魔阴身、失控、情绪终于想到什么的「彦卿」猛地抬起头,意识到自己的突兀行为后又补充了一个颤抖的动作。
就仿佛他刚刚随着这个问题而踏入不愿触碰的回忆中,此时又骤然惊醒。
如呓语般,「彦卿」喃喃道:“他是‘死’在我手里的,可击溃他的不是我。”
击溃?可「彦卿」分明说在战场上活下来的只有他一个。
几乎是瓦//尔//特刚有这么一个念头,他就听到了「彦卿」的后续,“击溃他的是他对罗浮、对云骑、对所有因此而死去之人的愧疚与痛苦。”
“这就是魔阴身。无论如何与之抗争,它总有办法将一个坚守本心的人变作肆意妄为的孽物。”像是终于平静下来,「彦卿」的语调恢复至正常。
可是伴随着他所说的内容,这听上去更像一滩再也无法鲜活起来的死水。
而此时的“死水本人”正偷摸地去瞄瓦//尔//特,从神情中估摸着自己说的应该没什么漏洞之后悄然松了口气。
反正不管怎么说都是我们四个说了算,在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任何可以对证的地方。那么,接下来只要一直保持沉默就好了!
「彦卿」如此安然地想着,却猝不及防地听到一声轻哼。
他下意识循声向床上看去,果不其然地看到「景元」睫毛微颤,完全是正在醒来的阶段!
98.
这一觉睡的有些过于沉了,我揉着昏沉的脑袋起身,中断的思维还没来得及重连成功,睁眼就看到「彦卿」格外急切道,“将军,你终于醒了!”
我盯着他看了两秒,这才在他背对瓦//尔//特偷摸眨眼的行为中确认这的确是自家「彦卿」。
“你”我本想问他怎么会来这里,结果才刚说出一个字,「彦卿」就格外紧张地再次打断道,“你还好吗?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懂了,所以这孩子又加什么设定了?
我沉默一瞬,格外谨慎地回答道:“目前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这样一来,就算「彦卿」说我现在是个尸体我都能改口说刚醒没能及时感觉到。
好在「彦卿」看起来应该没搞什么猎奇的设定。
他只是充满表演痕迹地松了口气,然后伸手用求救般的目光看着我:“现在就跟我回去,好吗?”
“好。”我第一时间回应着。
就在我准备借「彦卿」的手起身离开时,瓦//尔//特直接将拐杖头压在了「彦卿」的手腕上,“很遗憾,现在他还不能离开列车。”
话中的语气带着些许强硬,甚至让我担心于会不会有什么黑洞突然冒出来。
就算我不是真的景元,但不管怎么说这也该是罗浮或者仙舟的内部事务,被列车扣留下来怎么都说不过去吧?
——更别说是这么强硬的态度。
我诧异地看向「彦卿」:你到底都说了什么啊?
「彦卿」可怜兮兮地看着我。我一时间不知道他这是想表示什么都没说还是在单纯的求饶。
我叹了口气,撑着床沿起身将瓦//尔//特的手杖推开,“我不知道「彦卿」都说了些什么,但那些并不是真实存在的。”
喉间传来阵阵痒意,几乎让人抑制不住地想要咳嗽。我没忍住咳了两声,紧接着就感受到翻涌上来的铁锈感。
——宛如一个警告。
我握住「彦卿」的手,报复性地用力捏着,但视线也完全不看他,只维护性地上前半步,将「彦卿」护在身后:“倘若星穹列车不放心我,完全可以向罗浮申请共享情报,我想星穹列车上应该也不存在专门关押犯人的地方吧?”
瓦//尔//特的视线从我和他相连的手中划过,最后收回拐杖,让出门口的位置,“将军严重了,星穹列车绝不会做出任何关押性的行为。”
“那就好。”虽然这么回答着,但我完全不敢信,只能客套道:“这次冒昧来访多有打扰,待下次前来定会向诸位赔罪。”
说完,我立刻拉着「彦卿」下了列车。
这次终究还是没能和流光忆庭的人见面,不过好在也算是为下次登上列车留下了一个理由。
星穹列车此番到来并未像第一次一样被接驳到迴星港,而是停于正经的停靠地——星槎海中枢。
因此下了列车后,四周的行人旅客注定我们不能立刻商量方才发生的事。
于是,直到寻了一处僻静无人的亭子,我才知道「彦卿」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你还不如说我现在其实是具尸体呢。”我靠着亭柱安详地闭上双眼,“太对了,我果然就该直接cos尸体,这样就算是cos穿,也可以连活都不用活了。”
“那个”「彦卿」心虚地咳嗽一声,低声道,“如果按照我说的思路来考虑的话,杨叔其实不是想关押你,只是想保护你。”
“所以说,我不仅没对瓦//尔//特先生的一片好心道谢,反而还在言语中把人当作了坏人来看待?”
此刻,我想直接变成尸体的心达到了顶峰。
我有些不愿面对地遥望着星穹列车,却又不得不叹息道:“看来最后一句话倒是没说错,之后一定要去赔罪才行。”
「彦卿」有些愧疚地跟着看了过去:“要不然,明天咱们一起过去一趟,也好稍微解释一下。”
“做不到的。”我揉了揉还有些轻微痛感的额头,解释道,“先不说他们会不会信的问题,那些话根本就说不出口的。”
「彦卿」瞬间警觉起来,“你刚刚就试过了?这完全没有必要!你才刚醒,就算决定要解释,也完全可以由我自己来推翻。”
「彦卿」一边说着,一边紧张兮兮地摸着我的身体,仿佛单用手就能摸出可能存在的内伤来一样。
然而在担忧之余,他眼中的懊悔更为突出明显。因此我放任了他的行为,随后才解释道,“我那时只是简单地提了一句:‘那些并不是真实存在的’。”
这份限制的标准好像有发生变化,却让人摸不清楚它到底是变得更为宽容还是变得更为严格。
毕竟那句话完整地说了出来,却也只是如此不带任何解释的一句话而已。
第32章 你会同意实验吗?
99.
又半天的时间, 景元仍未醒来,但此时的罗浮却已经没了足够的时间来等待,因此后续事宜只能统统落到我头上。
如果只是案前办公倒也还好说, 毕竟有青镞在, 这不算什么难事。
可当众演讲这事对我来说就略显困难了,我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拜托青镞为我准备了一份发言稿。
我知道这个要求怎么想都很不景元, 可是没办法, 我不是一个会安慰人的人, 更别说这番话既要安抚民心还要鼓舞士气。
好在青镞只是有些难过地看着我, 但也什么都没问,转头就将一份符合景元语气的发言稿交给了我。
那绝对是我背东西最快的一次——当然, 也不能排除是我目前学习能力的加持。
而最难的一点还是六御会议, 这是青镞完全帮不上我,也是目前最不可控的。
我本打算好了, 如果遇到了难以回答的问题就直接装晕中断会议, 所幸事情并未发展到那一步。
会议结束的那一刻,我实打实地松了口气, 目送他们离开。
然而灵砂却一直坐在她的座位上没有动。
一对一的面谈反而让我觉得更安心一些, 因此我也就毫不避讳地问了出来:“灵砂司鼎还有什么疑虑吗?”
灵砂轻笑一声,款款道:“将军托我分析的事已经有结果了。”
她适时停住, 似乎是在看我的反应。
景元让她分析什么了?我抿唇思索着。会议前,青镞将会议流程大体走向乃至我可能不知道的二三事都给我讲述了一遍,可这其中并没有灵砂所谓的分析。
是青镞也不知道这件事, 还是灵砂在诈我?
我犹疑地回应道:“分析结果?”
“将军不记得了吗?”灵砂意有所指地提醒着, “是将军托彦卿骁卫送来的,还专门提醒要保密的。”
虽然彦卿并未向我提及, 但这并非没有可能。毕竟景元安排他的保密他一定会做到,而且,彦卿也不一定能想到要把这件事告诉我。
然而,到了这个时候灵砂反而略过了方才的试探,直接明确道:“根据将军托彦卿骁卫带来的配方,丹鼎司目前可以给出明确结论:因此药物而引起的魔阴身是可以恢复理智的。”
景元什么时候托彦卿交了一份配方?魔阴身竟然真的可以恢复?!
如果灵砂说的是真的,那这无疑是个突破性的进展——哪怕可恢复的只是因该药物而引起的魔阴身。
“这种恢复是否会引起什么损伤?或者留下某些后遗症?”我谨慎地追问着。
“这点暂且无从得知。”灵砂蹙眉回应着,“除非是从被羁押的云骑内选出志愿者进行实验,否则这些内容哪怕研究百余年都可能出不了结果。”
不,如果运气好直接锁定正确的思路的话,或许能在几十年的时间里得到答案。
这般光阴或许在仙舟人的漫长生命中算不得什么,可它终究还是太长了。谁又能说得准在这几十年的岁月中会不会再有人遭到此等药物的毒害?
但这种实验的先河的确不能开,不然又与药王秘传有何区别?
“我知道了。”给不了任何准确答复的我只能如此回应着,“这件事除了你我还有别人知道吗?”
灵砂摇了摇头,“将军特意托彦卿骁卫叮嘱过的,妾身自然不会多言。”
她停顿一瞬,起身走近后才低声道,“但想来您应当同将军一样,不在需要保密的范围之内。”
我下意识看向会议室的出入口,确认四下无人才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哪怕再怎么相像,您的味道终究是与将军不同的。”灵砂笃定地说着。
这让我有些怀疑自己身上是不是真有什么味道。现在与丹鼎司那时不同,没有纷杂的草药味,可我依旧没能闻出什么味道。
“将军不必多虑,除却妾身以外,应当也不会有第二个人能靠气味感知到这些了。只是”灵砂望着我,酒红色的眼眸仿若带着一丝审视,“倘若是您,将军,你会参与这场实验吗?”
但我真的只是一个人类,不存在魔阴身,不然的话的确会是一个很好的实验对象。我叹息一声,循着她发句式反问道,“如果是你,灵砂,你会同意这场实验吗?”
灵砂沉默着,复而无声地行礼告退。
大概是出于对卡池角色的信任,我认为灵砂不会做出这样的事,那么灵砂问我的问题也就随之而解。
丹鼎司司鼎都不认可的实验,还有谁能私下去做?
所以,哪怕我想要参与这个实验也是没有门路的。
看来,这最后一项代办也解决了。我呼出一口浊气,在放松下来后再度感觉到了漫上来的冷意
我都睡过一觉了,竟然还不能完全退烧吗?!
病情还真是不讲理啊。我撑着桌案起身,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起猛了,眼前瞬间陷入黑暗,就连意识都跟着坠入深渊。
100.
我再度沉浸在不可控的梦境中,而这次四周只余下阴冷、潮湿、黑暗
在这不见半分光明的世界中,我看到有一簇火光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没想到你会专程来看我一趟。”【景元】泰若自然地笑着,仿佛他并非身处幽囚狱,只是偶遇景元后在与之闲谈。
但景元显然没有要客套几句的意思,他抬起手,跟从的武弁便体贴地为他们留出独处的空间。
而后,景元打开牢房,与对方并排坐在一起。
难捱的沉默在牢房中蔓延着,最终还是【景元】晃了晃手上的铁链,率先开口道,“我想景元将军来见我应该不是为了陪伴?”
“当然不是。”景元那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的哀戚,“我们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上面附带制作解药的详细成分与使用说明。”
说着,景元便将那张白纸取出展开。
玉阙帝流浆5滴,长乐白芨2钱,鳞渊天冬3片,固态净水6方天冬捣碎后与玉阙帝流浆进行搅拌小火慢熬至只剩一碗左右,趁热服用。
我紧急背着上面的内容,但【景元】似乎完全不在意这份解药,很快就收回视线问道:“所以呢,你来这里就为了让我恭喜你找到了解救他们的方法?”
“我只是不能理解。”景元凝视着白纸上打印出的字迹,“你一边引导着药王秘传发动袭击,一边向神策府送出匿名信递上解药,为什么?”
第33章 “我永远也无法成为你。”
101.
梦境仍在持续, 我清楚地感受到【景元】下意识收拢手指想要捏住什么,可触手只碰到冰凉的铁链。
比起景元,这反而更像是我的行为习惯。
这种行为往往代表着不安的思索, 而在无法得出答案或是判断为不可说出答案时, 他会长久地保持沉默。
事实也的确如此,【景元】一言不发地看着牢房门口处被武弁放下的光源。最后,他干脆闭上眼, 将余光中的景元一并“拒之门外”。
他不会给出回答, 但我听到了他的心声。他答非所问地说:因为我累了, 景元, 我几乎已经分不清我究竟是谁
随心声而来的繁杂情绪汇聚堵塞,如同一块巨石牢牢地压在心脏, 让人喘不过气来。然而在这片黑暗中, 他的呼吸依旧平稳,未曾透露出半分异样。
几秒后, 他睁开眼, 神色如常地笑道:“倘若匿名信的确是由我发出的,那我会被从轻发落吗?唔, 这么一想, 认下来似乎也不错,就是可惜了真正的送信人。”
依旧是一个谎言。景元颇为头疼地叹息一声, “你明知道这件事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
“我知道。”他毫不犹豫地回答着,言语间却没有多少波动,“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也知道自己会面对什么。”
——流畅而机械的话语就如同他早已对自己重复过千百遍。
我听到他心中在想:如果就此结束, 那便从此了断。
我听到他开口在说:“无论判罚如何,我都会这么做。”
“我知道, 对你来说,你的目的远高于一切。可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将发生的一切告知于我吗?”景元温声询问着,继而拉出了那个他们绝对无法逃避的因素,“若你不在,而我又不知后事,那罗浮的未来又该何去何从?”
或许就像【景元】心中所想那般,他投入的感情太多,几乎已经分辨不出自己究竟是谁。也因此,在听到“罗浮”两个字时,心脏便骤然揪起,生出针扎般的刺痛来。
倘若他只是保持缄默倒也合情合理,可他偏要将自己置于景元的对立面,甚至不惜在此时嘲笑道:“你不知道死在我手中的人有多少,同样不明白我的最终目标是什么,就这样付出信任未免有些过于草率了。”
景元骤然看了过来,鎏金的眼眸被那一抹亮色点燃,宛如连绵的火海,“你会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吗?”
这一瞬,我和【景元】的思维交错重合,同步想起了那句本用于描写帝弓司命的话:辰矢在弦,金瞳炽焱,帝弓莫回首。
像是真切地被这番炽热所灼烧一般,【景元】下意识侧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我需要这场胜利,我必须抵达终局。”【景元】盯着前方的虚空着重强调着,“倘若是你,你不会这么做吗?”
他将利用与杀戮说得坦然而释然,可那种挥之不去的阴霾却一直笼罩在心头。
无尽的苦涩随着心脏的跳动、顺着血液流遍全身,可随之而来的麻木感却让他连稍微动一下的想法都没有。
而被如此反问的景元甚至不曾有过半分犹疑,只坚定道:“我不信你当真已寻遍破局之法。”
这世上不存在无解的局面,因胜利而选择残害同僚甚至算不上下下策。
可【景元】明显没有要听这番答案的意思,他低低地笑了起来,如同执念般咬牙道:“你会的。”
他持续地笑着,音量却骤然加大,仿佛将肺中的空气全部融入其中,以至于这笑声变得像是压抑的抽噎。
片刻后,他又摇了摇头,声音轻到似乎融入了这阴暗的牢房之中:“你不会的。”
“看,这就是我们之间最大的不同。”他终于与景元对视,同样鎏金的眼眸却布满苍凉,“我永远也无法成为你。”
就在话音落下的那一瞬,殷红的血色从嘴角溢出。他忍不住呛咳起来,却依旧止不住地在笑。
颤抖的身躯牵引着沉重的铁链哐哐作响。
“将军?!”牢房外传来有些慌张的响动,随即是什么人的吩咐声:“去丹鼎司请龙女大人过来!”
我听到有武弁诧异道:“怎么会这样?明明他”
后面的话逐渐变得模糊不清,但我知道,他们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景元】没有内伤外伤,却在自愈能力如此出众的情况下骤然吐血。
同时,我也清楚地知道,这是因为【景元】的最后一句话触发了限制。
“我永远也无法成为你。”
102.
我从梦中醒来,睁眼便是会议室内熟悉的天花板。
来不及感受胸口仍未褪去的情绪,我翻身坐起,这才察觉到自己的桌案因自己失去意识的跌倒而从中间断作了两段。
纸笔我就近选择一处位置提笔记录着。
玉阙帝流浆5滴,长乐白芨2钱,鳞渊天冬3片,固态净水6方
我顿了顿,循着残存的记忆继续补充着写了下去:蓝枫鹿茸1钱,虚粒子2粒,美梦糖浆(可用其他镇定剂代替)3钱。
再就是制作方式天冬捣碎后与玉阙帝流浆进行搅拌,在蓝枫鹿茸中加入冰之芯磨制成粉。
大火将固态净水化作液态,随后依次放入白芨、搅拌物、粉末、糖浆。沸腾半分钟后,小火慢熬至只剩一碗左右,趁热服用。
完整的解药配方。我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再度确认无误后才有时间惊讶于自己竟然能记得这么清楚。
可这份解药,我真的能担保其效果吗?我盯着纸张上那明显不属于我自己的字迹叹息一声,复而将其叠起收好。
不管怎样,至少这是一个完整的思路,至于到底能不能用,那就看灵砂的判断了。
至于现在我有些头疼地看着那张断裂的桌案。回去后还得拜托青镞给换张新的过来,希望到时候不会出现类似于“六御会议不和,神策将军怒砸桌案”的这种传言来。
第34章 显而易见的,我不是其中之一
103.
雨线从空中划过, 坠入地面,又在转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罗浮的天气被地衡司的风雨台所掌控,一般情况下都会维持在晴朗的状态, 但每逢固定时节的某些时间段, 也会有雨水降下。
直到在檐下听着不停歇的细雨淅淅沥沥,我才回想起前不久似乎的确有收到过一则关于降雨的通知信息,说今天会有三个降雨时段。
淋雨倒算不上什么事, 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纸上的墨渍会不会因此受到污染。
我实在没有把握能再准确无误地复现出第二遍, 因此便趁着这雨天将内容发送了一份到景元的聊天框里作为留档。
带着一丝侥幸, 我在此界面等待着。
可几秒后, 只收到了一看就是青镞发来的回复:收到,需要转发给灵砂司鼎吗?
虽然灵砂足以信任, 但以景元的身份转发到底还是难免授人口柄, 能避免的麻烦事还是避免一下为好。
不是景元:麻烦将灵砂司鼎的账号转给我,由我来发就好。
或许是因为丹鼎司一贯忙碌, 故而好友申请发出后迟迟未能通过。
我出神地盯着雨水打在湿润地面泛起的涟漪, 思绪无声地飞回到方才的梦中。
原本被忽略的情绪一股脑地涌现出来,如黄粱一梦的惆怅, 如看遍世事的麻木, 如绝路无解的孤注
最后,所有的情绪化作无尽的沉闷积郁在心头。我抬手想攥住胸前的衣襟, 待指尖触碰到身上的铠甲时才恍然意识到,自己此时仍是“景元”。
克制、必须要将心中翻涌的情绪压下。
大概是想要转移情绪而导致的下意识行为,我点开了群聊, 却又迟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景元将军!”熟悉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我收起玉兆, 看着飞霄将军大跨步地走来,与我并肩停于檐下。
“早知道就在丹鼎司好生待着了, 没想到这出来一趟还正赶上罗浮的降雨日。”飞霄拍着身上的雨水,又扒拉着耳朵,试图将沾染毛发的水滴完全清理干净。
滴落的水渍几乎无法渗进蓬松的毛发中,因此几下的功夫,那双毛茸茸的耳朵就恢复了往日的柔顺。
想rua。我压下手中的痒意,学着景元的样子笑道:“看来是天意使然,想要留飞霄将军再多修养一番。”
飞霄格外爽朗地笑了起来,“那样未免有些过于无趣了。”
她停下手头的动作,目光灼灼道:“罗浮上发生的事,我与怀炎将军皆有所耳闻,但个中详情或许还需要景元将军解答一二。”
这一天、到来了啊我在心中叹息一声,却只能如常道:“飞霄将军但问无妨,只是兹事体大,有些问题恐怕景元也只能在有了明确答案之后才可回复。”
飞霄点了点头,赞同道:“事发突然,更何况药物这东西本就难以查询踪迹,如此短时间内确实没办法轻易拿到证据。”
她话锋一转,语焉不详地试探道:“但景元将军,据我所知,另一位「景元」似乎在药王秘传暴动后便再未出现过。”
是了,飞霄不知道景元有陷入昏迷,因此从她的视角来看,在这起药物事件中,一直不见踪迹的只有「景元」。
或许她在怀疑我,也或许她只是来询问这是否为我们计划的一部分,但既然没有明说,那我完全可以直接将其忽略过去。
故而,我只是含笑看着她问道:“飞霄将军的意思是?”
飞霄定定地看着我,又再度笑了起来,“看来怀炎将军说的没错,哪怕是突发的意外,神策将军也定然有所应对之策。”
我不知道景元听到这番话会不会有种被信任的感觉,但在我听来,却只觉得格外沉重。
因为景元能做到很多、做到很好,所以其他人也会投以相应的信任,可我又能做到什么?
“药物源头未知,流通渠道未知,此事的确是我的失职。”如此说着,我在心中向景元道了个歉。
这一瞬,我又下意识思考起来:这些事的发生是否属于蝴蝶效应?倘若没有我、或者我们的干涉,这一切还会落到如此地步吗?
我不知道正如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一直以来的限制又该做何解释。倘若灵砂验证出解药的可行性,那么,我又要如何面对那真实到宛如过往的梦境?
或许是我的情绪有些外泄,飞霄停顿几秒后突然以私下交谈的关切语气问道,“你还好吗?”
“无碍,只是想起了些许往事。”我随口回答着,又怕飞霄追问,连忙转移话题问道,“飞霄将军看起来神采奕奕,想来伤势应当好了大半,只是不知那两位幕僚”
提及貊泽与椒丘,飞霄的神情不由得暗淡些许,“步离人的集群,药王残党的反扑,这期间种种都离不开背后的那只黑手。”
她闭目呼出一口浊气,再度睁开时,青色的眼眸如同连灵魂都一并燃尽的冥火,“待返回曜青后,我将亲自率领青丘军出征,誓要击落一名绝灭大君,令烬灭军团明白巡猎的意义。”
雨后的新鲜空气随微风而来,阴云散去,那一抹光辉重新洒在罗浮。
“如此,景元便等候飞霄将军的捷报了。”
我率先走出屋檐,几步之后才听到身后突然道:“对了,晚上七点神策府内会议,别忘了。
神策府内会议?既然是飞霄将军来提醒,那应当是三位将军间的会议。可这种会议通知应当是发至景元的玉兆才对,虽然景元无法回复,但青镞是可以的。
也就是说,就算真的有会议,我也应该先收到青镞转发的通知才对。
思及此,我顿住脚步回头看去:“会议?”
“临时会议。”飞霄如常地笑着,“正好我闲来无事,所以就直接过来通知了。当然,主要还是为了转上一圈活动活动筋骨。”
104.
单从飞霄的表现来看似乎并无异常,但我还是感觉不太妙,甚至有种若有若无的危机感。
——不是生命受到威胁的危机,而是类似于,因某种大事即将到来而产生的紧迫危机。
是因为梦中展露出的决绝还是因为其内容与现实对照而导致不安?我努力分辨着,紧接着便听到一声嗤笑。
“承认下来就那么困难吗?”它的情绪似乎同样不好,以至于说出的话都不像往常那般充满敌意,“你明明早就有所猜测,难道非要等猜测变为无可挽救的事实你才会选择相信?”
脱离了敌意的话语显得格外幽怨,平淡到几乎察觉不出的恨意潜藏其中,就仿佛我早已并非第一次做出如此行为。
“你的确不喜欢剖析自己,但你总能将自己分析得格外准确。”它冷冷地说着,又毫不留情地指责道:“那你也该清楚,你那份过剩的谨慎无异于自我欺骗。”
它说的对,我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浪费在验证上。要么我选择极端的方法来验证,要么我选择就此忽略这些。
我做不到后者,因此只能选择前者。所以,幽囚狱这个地方,我必须要去一趟。
而在此之前我还需要先找一处足够安静、不会有人打扰甚至不会有人注意的地方。
只有这样我才能安心地验证所谓的不死,才能确保自己踏入幽囚狱后不会产生变故。
绥园似乎是个安静的地方,但那里会有判官与武弁出没,相比起来,倒不如机械一体化的迴星港。
迴星港是星槎培养生长之地,分几个区块,只要生产线不发生故障,平时少有人出没。所以,我只需要随意在中间区段选取一个僻静的角落就好。
我避开迴星港入口的工匠休息处,将目标选定在植船区堆叠的星槎培育仓外某处。
这里靠近楼梯拐角,从上面下来的人很容易忽视,而从下面上去的人也会被重叠的培育仓所遮挡。
就这个位置了。
我卸下身上的铠甲,放在一旁堆叠整齐,随后抬起手,阵刀骤然出现在掌心中被紧紧攥住。
有点长,但也无所谓了。我反手重新握住,将刀锋对准自己。
锐利的锋刃穿破肌肤,将血肉划开,猩红的液体顿时弥散开来。而在刀锋抽出的那一瞬,鲜血流逝得尤为迅速。
我盘腿坐下,低头看着方才的伤口,血肉抽动愈合,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便恢复如初,甚至除去那未散的血森*晚*整*理迹以外,连个疤痕都不曾留下。
的确是格外惊人的自愈能力。
但在追寻死亡的角度上,这也代表着这种程度的伤势根本无从验证,必须更深入才行
当刀锋对准心脏时,我感觉我的手在发颤。
能坦然面对死亡的人到底还是太有勇气了,显而易见的,我不是其中之一。
犹豫只会生出愈多的恐慌,而消除恐慌的方法很简单,只要自己用力一推
利器穿透血肉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剧痛的袭击甚至让我没能发出声音。我的手再次颤抖起来,又再度向更深处推去,直至锋刃完全贯穿躯体。
强烈的痛苦与脱力让我也再无法控制手中的武器,只能任由它化作点点光芒于无声中消散。
血液的过多流逝让我感觉身上阵阵发冷,我仰头靠着培养仓,忽然觉得有些失策。
在这种情况下,感官意识会被无限拉长,只凭借感觉根本无法得知时间到底过去了多少。
——自己该打开玉兆计时的。
极速的愈合让我感觉伤口不断发痒,可如潮水般的困倦远超一切,最终连那种痒意也无从感知。
最后的最后,五感中只剩下了听觉。我听着流水线运转的声音,听着星槎一点点生长的声音
我几乎要完全融入这背景中,直到我忽然听到一声狞笑:“纸箱子~哦吼吼,我来啦!”
原本险些就此失去的意识被陡然间召回,如同回光返照般,我感觉身上又涌现出些许力气来。
同样被这番“健康”笑声惊到的三月七低声向身旁的同伴吐槽:“好丢人啊,这还不如在贝洛伯格翻垃圾桶呢!”
丹恒沉默一瞬,安慰道:“至少在罗浮她不会一边亲昵地喊着垃圾桶一边沉浸其中地来上半个时辰的拥抱。”
不得不说,丹恒所言极有画面感,我几乎能脑补出那样的场景。
不,现在的问题是:他们怎么会来这里?
不过,也不重要了。总归我现在完全动弹不得,要是真被发现,恐怕连个解释的理由都说不出来。
那就这样吧。迴星港这边除了星槎以外应当没有纸箱子可供玩耍。所以,只要没有其他响动,那他们就不会走到这边来。
等待的时间同样显得格外漫长。我听着脚步越来越近,又随着那欢腾的声音越来越远,直至彻底消失不见。
玉兆滴滴一声,发来通知提醒。我看着手上的血迹,最后还是将玉兆打开查阅起来。
——要是因此而错过了什么重要消息,我一定会后悔的。
好在这消息并非是哪里出现什么意外的报告,只是青镞转发的通知:怀炎将军通知,晚上七点,神策府内进行会议。
滴滴——青镞明显是犹豫了几秒才继续发过来说:怀炎将军没有定下会议主题,还请将军万事小心。
我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来进行回复,只能简单地打下一个1后选择发送。
玉兆从手中跌落摔出,我这才回想起计时一事。
算了,总归先前也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就算现在开始计时最终也只是估计而已。
我稍微往角落缩了缩,给自己调整出一个尽量舒服的姿势。
好困,是时候睡一觉了。希望这一觉不会睡得太久,要是错过会议就不好了。
105.
原来人在濒死之际真的会有走马灯出现。
我看到童年的自己傻傻地与伙伴奔行在每一个巷口;我看到少时的自己好奇地坐在教室里却观察着窗外的一切;我看到青年的自己变得随意不再为一切而触动
而后,画面如潮水般褪去,渐渐暗淡下来。它如同老旧的电视机般闪烁几下,复而变作另一场画面。
我看到自己出现在罗浮,而周身空无一人,没有「彦卿」,没有「丹恒」,亦没有「刃」。
我看到自己向景元坦白普通人的身份,而后无忧无虑地融入进罗浮生活,只偶尔会被景元捏着账单问话。
我看到灾难在一瞬间来袭,说不清是何等的变化,只在瞬息间,罗浮便失去航向,坠入一片荒芜。
视角轮转,我再次回到罗浮。那熟悉的过往宛如一场梦境,我看到自己在暗中调查,却一无所获。于是,灾难再度袭来。
一次又一次。终于,我选择将自己伪装成景元,从而接触一些先前我为之避讳的内容。
那之后呢?我试图探究后事,却像是被无形的屏障隔开,无法深入,无从得知。
到底是记忆在欺骗我,还是其他别的什么?
我同样无从得知。
106.
我率先感到的是雨水落在脸颊的冰凉,随后才有余力睁开眼,看向那再度布满阴云的“天空”。
第二时间段的降雨开始了,那现在的时间应该在晚上六点到六点半之间。
我舒展着身体,将自己从蜷缩状态解放出来。
雨水冲淡了血迹,只怕要不了多久就会完全消失不见,正省得我处理现场。
毕竟我不是水系,没有实用的苍龙濯世,只有在雨天会给自己感电的雷弧。
虽然地上的血是处理干净了,但我抬手摸在伤口的位置,那里光洁如初,果然已经愈合完全。
不死得到验证,就像是重获新生般,一切的疲倦也都因此而清除。
很好,这样一来只需要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就可以去神策府开会了!
我将身侧摆放整齐的铠甲重新穿戴回去,满意地看着它正好挡住衣服上氤氲开来的血色。
107.
我卡着59的时间匆忙抵达神策府,没想到不仅怀炎将军在,就连飞霄看上去也已经与之谈论了有一会儿了。
为什么这个时候飞霄你反而不迟到了!明明是约在罗浮的神策府,结果我自己反而是最晚到的那个,这多说不过去!
我轻咳一声,明知自己没有越过时间,却还是要请罪道:“我来晚了,希望两位将军没有久等。”
按理来说,这种时候飞霄会是第一个回应的,随后怀炎将军再附和两句,这无足轻重的一件事便这么过去了。
可飞霄一直若有所思地盯着我,直让我心中发毛。
我确定身上残留的血迹已经完全洗下去了,衣服也是借口淋湿直接向青镞问了套新的。理论上来说应当不存在任何破绽。
想到这里,我努力忽视那种异样的感觉,疑惑道:“怎么,是我哪里沾上什么东西了吗?”
“没什么。”飞霄利落地摇了摇头,短促的话语听起来更像是在面对需要警惕的敌人。
事实上也的确差不多,因为她下一句就是,“察觉之后再看,你与他的确是不同的。”
怀炎将军同样将视线落在我身上,却是不发一言。
“飞霄将军这是何意?”我流露出一丝适宜的茫然,又维持着人设猜测道,“你已经见过另一位景元了?”
“或者更确切的说,是见过真正的景元了。”飞霄走到我面前,鼻尖轻动,“你换过衣服了?”
“回程时淋了些雨。”我克制着后仰回避的冲动,突然间有些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有将血迹清理干净,又是否真的有将气味完全掩饰过去。
毕竟当时自己身上都是血,呼吸间同样都是血腥味,很难说自己是不是已经被腌入味了。
我出神地想着,完全没想到飞霄会在此时骤然出招。劲风袭过,将耳侧的头发带动飞起,可飞霄那一掌最终也只打在我右方的空气上。
倘若只是怀疑,飞霄不会采取如此明显的试探,最起码也得先让怀炎将军来上几轮言语交锋。
所以,这番行为就代表他们是真的知道了。
或许我该顺势承认下来,这样一来,就算自己进入幽囚狱,仙舟上没有景元,怀炎将军与飞霄将军也能暂且照看一二。
可我到底还是不敢赌,又或者是我太敢赌。
总之,在他们没有给出明确的证据拆穿我之前,我绝不会主动说出一丝一毫。
可他们不仅没有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反而还如常地称呼我说:“我想神策将军应当还没来得及看那份上六御书?”
“上六御书?”我疑惑地走到案前,不出意外地看到那是由龙师联合上诉的一封投诉信。
我不知道为什么六御会议上没能看到这封信,又为什么会被转交到这里,但这无疑是不合规制的。
我前后翻看了一下信件,发现它仍未被拆封,于是我干脆将其重新放回到桌上,提醒道:“既是上六御书,那应当在六御会议上共同商讨,此时拆开是为不妥。”
“不必介意,大概是知道上书罗浮的投诉无用,龙师还一并递交了联盟一份。”飞霄摆了摆手,又主动道,“或者,我可以为了你代劳?”
她示意性地看了看那封信,表示她可以亲自动手拆开,到时候说来也无非是天击将军醉酒无状,将诸多公文一并拆解。
“这倒是不必劳烦飞霄将军了。”我将信件压在文书最下,询问道,“既然二位将军知道龙师已将此信呈秉至联盟,想来是已经接到了相关的命令。”
“哈哈哈,果然,只要是神策将军,总能担得起‘智光昭昭,不逊戎韬’的赞扬,我喜欢。”飞霄也当真没有客套,直接将她接到的命令讲述出来,“我们需要得知属于你”
她停顿一瞬,像是不适应在这种“你知我知,而你又知道我知道,我也知道你知道我知道”这样的气氛中继续装作不知道。
最后飞霄一摆手,定论道:“总之,联盟的意思是要得知未来神策将军所经历的一切。”
合情合理的需求,只是能看到未来的艾利欧都会引起多方势力的争夺,更别说联盟现在只是想要得知“未来之人”的一个经历而已。
可是我叹息一声,询问道:“若他不从呢?”
或许是我的配合与不反击让他们有了错误的想法,在听到这话后,就连怀炎将军都流露出些许诧异来:“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这听起来像是一句施压,但略快的语速却暴露出他的关切。
怀炎将军紧接着补充道:“这只是一场谈话,至于其真实性自会有人验证。而经历可多可少,总不到事无巨细的地步。”
这几乎是在明示:只要你避重就轻地说上几句实话,这件事暂且可以就这样过去。就算有第二轮问话,也得在第一轮验证之后才会有所安排。
可惜,就算我根据梦境编上几段,也不能确认其被验证出的真实性。而一旦被证实为假,那最终一定会连累到景元。
我不能将这件事扩大到如此糟糕的地步,所以我必须拒绝他的提议:“景元将军遇刺,嫌疑人「景元」已被押至幽囚狱待审。两位将军觉得这样的新闻如何?”
怀炎将军没怀疑我这是以退为进,甚至一下猜到我这是有目的性的行为:“去幽囚狱做甚么?”
这番思路连贯畅通。看来飞霄没有诈我,她的确见到了真正的景元,而且景元一定还没有醒,不然也不会有这次的会议。
思维一闪而过,我模糊地回应道:“为了弄清些东西,我不得不去。”
“要在幽囚狱的牢房里才能验证?”飞霄扶额轻叹一声,“你们罗浮的水可当真是比我们曜青深多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飞霄这便已经是松口的意思。
接下来就看怀炎将军怎么说了。
我等待着他的回应,甚至做好了会被拒绝的准备。
毕竟我属于他们不了解的「景元」,无论是出于安全还是其他什么,将我羁押到虚陵或是玉阙都不失为一种办法。
可怀炎将军却毫不犹豫地点头道,“可以。”
他乐呵呵地看着我诧异的神情,继而提出了一个要求,“但是在那之前,我们还是要先了解你的为人本性。”
他向门口示意看去,云璃正带着熟悉的三人一并走来。
似乎是察觉到气氛不对,「彦卿」骤然停住脚步问道:“将军?”
「刃」活动着手腕,做好了随时出击的准备,而「丹恒」甚至已经在观察周围布局了。
我毫不怀疑,只要我一个点头,他们就会拼尽全力杀出一条通路。
没关系,事情远没到那个地步。我冲他们摇摇头,又抬手示意他们停在方才的位置。
“怀炎将军有话说话便是,若是为了了解我,应当不会有人比我自己更了解,又何必牵扯他人进来?”我借此回应向他们大致表明了目前的形式。
“当然当然。”怀炎将军点头示意着,“但负责问话的并非我与天击将军。”
战时用作推演的沙盘在此刻被启动,淡蓝的光芒交织汇聚成为代表戎韬将军的印信。
黄钟共鸣系统在此时成功与远在玉阙仙舟的爻光进行联结。
“哦?终于来了?我还以为这则通讯是打不过来了呢?。”
说话间,我注意到怀炎将军长久地打量着「刃」,最后将视线落在他缠绕着绷带的手腕上。
「刃」权当没看见般盯着属于戎韬将军的印信,却又没忍住默默改了个抱臂的姿势。
“诶呀,景元先生的命数走向本就奇特莫测,如今又有一位来自未来的景元,当真是让人心中难耐啊?。”
黄钟系统所能维持的时间有限,但毕竟现在不是交谈什么要事,因此怀炎将军也就再未做出提醒。
然而闲话总有聊到正事的时候,在短暂的闲聊之后,爻光终于还是将话题转了回来:“那么,景元将军,现在请回答我,你究竟来自何时何地?”
第35章 你会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吗?
108.
貊泽是奉飞霄的命令潜入神策府的, 隐匿行踪是他的强项,而他也的确成功地避开了云骑,在神策府中寻到了一位昏迷不醒的神策将军。
依照飞霄的指令, 他没有声张, 只是悄无声息地离开,做出汇报。
那时的飞霄无法判断昏迷的到底是哪位景元。
倘若是「景元」,那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倘若是景元, 那如今在罗浮行动自如的「景元」又因何而选择如此行为?
不得不承认, 在那一瞬她的确有生出过猜疑。
可如今, 在「景元」踏入神策府的那一刻, 她看到对方那苍白的脸色和瞬息间调整的呼吸,心中的猜疑到底还是随之消散了。
无论其目的如何, 不可否认的是, 他仍在为罗浮而努力
他终究同样是景元。
然而,眼下面对那个最为简单也最为直白的问题, 他却低垂眼眸, 持续地沉默着。
他微微蜷起指节,似是在克制什么, 而那份沉默更像是面对避无可避的痛楚。
无形的寂静如牢笼般罩在整个神策府上。
“咦, 你们都还在听吗?”一点响动都没再听到的爻光疑惑地询问着,“通讯应该还没断吧?”
牢笼被打破, 「景元」嗓音低哑地开口道:“很遗憾,戎韬将军。这个问题我不能”
「彦卿」突然上前一步,接话道:“这些问题可以由我代为回答。”
“反正带我们过来不就是为了这个吗?”他不忿地说着, 其中的维护之意毫不掩饰, “你们想听什么?是要听将军”
“「彦卿」!”景元厉声喝止。
飞霄还是第一次见「景元」如此严词厉色。哪怕是自己醉酒后削了他家后院的半片竹林,他也只是无奈道:“下次还是别来了。”
尽管二者不是同一位, 但也大差不差不是?
所以,能让「景元」在众目睽睽之下以这种态度作为阻拦,「彦卿」想说的会是何种要事?
可惜,按照飞霄在罗浮这些时日的了解,彦卿向来听景元的话,哪怕当时不能理解,也仍会暂且按下不表地去执行。
因此,无论「彦卿」想说的是什么都无从得知了。
然而此时的「彦卿」却盯着他的眼睛,刻意咬着重音反驳道:“将军,这没什么不能说的。”
像是话里有话,也像是一个提醒。
「景元」的情绪已经重新归于平静,尽管内里的态度依旧强硬不容拒绝,但他还是特意缓和了声音:“「彦卿」”
飞霄抖了抖耳朵,有些疑心于自己听错了语气。「景元」他刚刚是在求自己的徒弟吗?
「彦卿」终归还是沉默下来。
像是早早知道他会动摇,「刃」看也不看二人,顺理成章地接下了后续:“这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无非是为了拯救罗浮,「景元」死了又活,活了又死,就这么简单。”
这话说的轻松,但其中潜藏的内容实在太多太多
片刻后,爻光那边传来回复:“详细些。”
「刃」轻啧一声。他随意地开口,却字字如刀,避重就轻地挑开些许事实:“他认定罗浮的毁灭是他的罪业。他背负着这份愧疚,付出一切去挽救。而这‘一切’”
他顿了顿,目光凛冽地扫过众人,语调如冰锥般坚定而刺人,“当然指他的生命、他的意志、他所拥有的一切。”
“至于他死过多少次?”「刃」笑了一声,冷淡到令人发寒,“或许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继续。”
此话一出,几乎是在明确肯定「刃」所言为真。
飞霄下意识看向「景元」想要再求个验证,却看到他指尖发颤,复而掩饰性地用力攥起。
他神情平静,可眼眸中没有半分光亮,就像是
飞霄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就像是注定要被宣判死刑的犯人。
罗浮覆灭的因素尚且不知,作为罗浮将军,「景元」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这不一定是「景元」的错。哪怕是,他也绝不会为了掩盖自己的错误而对这些闭口不谈。
所以,这其中一定还有更严重的事发生。
——严重到不论是沉默,还是草草应答,在本质上,他们都是在回避那个话题。
但、或许一切终要有个交代。「景元」挺直身子看向怀炎与飞霄。他的嗓音依旧低哑,却还是亲自将血淋淋的过去剖了出来:“是我愧于白露,害了符玄,杀了青镞,又毁了罗浮。”
似乎是没想到「景元」会骤然坦白这一切,其余三人霎时看了过去。
飞霄不知道他们在这番对视中交流了什么,只知道在收回目光后,他们同步沉默着。
而后,「彦卿」率先咬牙开口,目光中充斥着悲痛与决绝:“是我结束了将军的性命,但他没有死,也再也不会死,这是远超丰饶赐福的神迹。不!应该说是诅咒。”
“很方便不是吗?无限次的生命、可以恢复的理智,哪怕是身处幽囚狱,我依旧能为罗浮做到更多。”「景元」似乎是想要活跃一下气氛,甚至露出点笑意看着在场诸位,像是在说:这没什么,你们看,我还活着,甚至如此有价值的活着。没有什么比这更好了,不是吗?
“你刚刚说,可以恢复的理智?”爻光直抓重点,质疑道:“但据投诉信所言,你有失控的嫌疑,甚至已经在失控的边缘。”
「彦卿」立即回应道:“这点我们自有办法。”
“任何办法都有其成功概率,也因此分得上策中策下策。”爻光简论着,又很快移回关键:“无论哪种方法,皆避不开失败的可能,而你们显然担不起失败的罪责。”
虽然这话听着并不怎么让人舒服,但她说的确为事实。「彦卿」的拳头在身侧用力攥起:“一旦将军出现失控的迹象,我会第一时间进行处理。”
“怎么处理?”飞霄的耳朵都好奇地转过来几分。
「刃」在旁边忍不住嗤笑一声:“还能怎么处理?他又死不了,杀了等他醒来便是。”
在这场谈话中貌似处于中立的两位将军下意识看向「彦卿」,后者别过头去,声音微沉:“我只能看着他从血泊中醒来,又在一瞬间清晰地察觉到方才发生了什么。”
说着,「彦卿」哽咽一声,试图将抑制不住的哭腔压下,“他每次都会向我道歉,可明明是我杀了他!”
飞霄几乎不忍再继续下去。
但「景元」的不语默许了所有事实在此刻揭开。
——开弓没有回头箭。
因此,「丹恒」跟着说道:“我已踏入转世,成为无名客的一员,按理来说不应再对持明族的内务有所干涉。可身为无名客,我亦有我所坚守的信条。”
他抬头注视着那枚印信,如同与爻光面对面地交流,“我不能任由龙师将他化作似人非人的孽物。”
「景元」似乎想说什么,可几番欲言又止之后最终还是无声地叹了口气,继续保持着沉默。
那么,作为星海间著名的通缉犯,星核猎手「刃」,他又为什么会参与其中?
虽然无人询问,但「刃」分明从他们的注视中读出了这层意思。
我就不能是纯关心吗?「刃」在心中冷哼一声,闭口不提自己的情况,只抱臂询问道,“这已经足够详细了,还不能辨出真假吗?”
这次,沉默的人变作了爻光。
没来由的,飞霄有种感觉:他们四个都在等待着爻光的答案,如同面临最终的裁断。
如果他们没有撒谎,那此时完全不必如今紧张。可在这种时候撒谎的话无形的气氛连带着飞霄都一并担忧起来。
倘若他们所言被定性为假,那联盟会如何定义此事的性质?而在此之后,又将采取什么样的应对策略?
想到这些,飞霄有些头疼地扶额叹息一声:如此说来,「景元」倒还不如拒不回答。
可换个思路想想,「景元」又为何要承担风险去编造这些?又或者
飞霄下意识向「景元」看去,不出意外地迎来对方一个温和而宽慰的笑容
又或者,他不是在编造,只是有所侧重的隐瞒。
而承担如此风险的理由也绝非是为了应付这场问话——他另有目的,甚至不惜将自己的伤口完全撕开。
飞霄不确定地看向怀炎将军,后者像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景元,沉稳的目光中多出了几分审视,就连敛去多年的锋芒都显现出来。
怀炎曾对景元说过:“我更愿意相信你的忠诚从未改变。”
同为帝弓天将,他清楚景元的所作所为,亦可看出他谋划之事的意图。
可面对「景元」,他却觉得实在无法看透。
——无论是其目的,还是行事手段。
察觉气氛有异的「刃」先一步上前将人护在身后,旋即又步步退去,确保「丹恒」成功将「景元」彻底带入他们的保护圈。
在如此诡异的氛围中,他们终于等到了爻光的回复:“我会将这些如实呈秉元帅。”
通讯就此中断,可在场的人都已无瑕去顾忌。
只除了「景元」。
他怔然看着那由光芒交织而成的印信在瞬息间消散,忽而低低地笑了起来。
在这笑声中,怀炎将军的一句问话直击人心:“「景元」,你会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吗?”
第36章 「彦卿」:?
109.
若是之前问及这个问题, 「景元」或许会犹豫,可如今,他却能给出一个肯定的回答。
“我会。”他笑着回答。鎏金的眼眸中映衬着神策府内的灯光, 将那一抹璀璨照得熠熠生辉。
也因此, 飞霄在恍惚间还以为他说的是“不会”,直至怔然一秒后才反应过来。
然而给出如此回答的「景元」完全不在意其余人的想法,只兀自低头看着玉兆, 将一则消息发了出去。
随后, 他将玉兆交给「彦卿」, 复而从保护圈中走出, “景元将军不会,但这并不代表我不会。很抱歉, 怀炎将军, 但我想您不会因此而拒绝我前往幽囚狱。”
他站在台下,只身望着怀炎, 身后是神情各异的同伴。
“这罗浮上的事, 老朽竟是愈发看不懂了。”怀炎长叹一声,默认道:“但你的坦诚注定留有看守的武弁会更多。”
“无妨, 总归我不是去越狱的。”他停顿一瞬, 眸色在瞬息间冷了下来,“哪怕是越狱, 要折损的也只能是敌人。”
「景元」的行为显然并未与他的同伴进行商议,以至于「丹恒」骤然问道:“你要下幽囚狱?”
他们原本还以为「景元」要去幽囚狱做什么,再听到怀炎与「景元」的后一句对话时才反应过来不对。
“只是去验证一些事。”「景元」回应着, 却根本不敢回头去看他们, “这很重要。”
“这个解释根本不成立!”「彦卿」握紧了手中的玉兆,气愤道:“将军, 你不能这样瞒着我们做决定!”
“我知道的。”「景元」低声说着,微弱的声音却更像是在对自己说,“可我不能”
未能完全出口的后续骤然中断,他摇了摇头,回身笑道:“怎么,你们还要陪着我走一趟不成?”
“幽囚狱而已。”「刃」毫不客气地点评着,“算起来,我是仙舟的通缉犯,怎么也比你更有资格。”
「丹恒」默然点头,“幽囚狱而已,也并非没有经历过。”
从未下过大牢的「彦卿」沉默一瞬,旋即顺着设定沉声道:“前往幽囚狱的路线是我最熟悉的路线。”
「景元」不由得笑了起来,“那罗浮只怕就要人心惶惶了。”
他重新看向阶上的两位将军,意有所指道:“神策将军与云骑骁卫同时入狱,无论是于公于私还是于情于理,这都不适合。”
毫无疑问的,这是一个请求。他依旧在笑,可飞霄却看得出那更深处的不安。
他想只身一人前往幽囚狱,而现在,半票决定权就在自己手中。飞霄偏头向怀炎看去,打算先看看怀炎将军的看法。
“这自然不妥。”怀炎捋了捋自己的胡须,“无论是谁随你一同入狱,传到有心人口中都会变味,这趟幽囚狱之行,非你一人不可。”
的确,倘若是「彦卿」陪同,那传言大概率会是神策将军携云骑骁卫一同意图谋反;若是「刃」陪同,那就会变成神策将军与星核猎手勾结;而若是「丹恒」
既然在另一个罗浮,龙师对「景元」虎视眈眈,只怕这次一来,危险更不会小。
飞霄颔首示意道:“景元将军,看来这次非你一人不可了。”
或许「丹恒」早有预料,在飞霄话音刚落,便紧接着问道:“如果想要前往幽囚狱探望,要找谁批复?”
怀炎也很快回应道:“既在罗浮,按理来说应当由神策将军批复,但如今这个情况,我想他应当也不介意我与天击将军代行此番职责。”
110.
幽囚狱的传送入口如水波般荡漾开来,踏入其中却如清风拂过,并无多大感触。
反倒是传送结束后,原本只在梦境中感受到的阴冷潮湿瞬间侵入体内。
青绿的幽囚狱大门上突起着一只不怒自威的人面刻像,橙色的纹路在两侧对称刻印着,又随着其开启转变为幽绿。
在门口等候的,是问字部判官——寒鸦。
“将军”她犹豫地称呼着,最后还是顺从着内心继续道,“将军请随我来。”
她引路在前,听到身后的「景元」回应道:“判官客气了,景元此番前来不过是一介罪囚,无需如此。”
罪囚寒鸦从未想过这两个字会落在景元将军身上。可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景元」只身前来,甚至连个流程化负责押解的武弁都没有。
——完全是一副主动入狱的样子。
“在我接到十王司的命令时,还当将军是”寒鸦停顿一瞬,将后续越了过去,“但将军看起来一切都好,并没有任何堕入魔阴身的迹象。”
“但你也说了,只是看起来一切都好,为了不给人带来麻烦,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也是好的。”「景元」似乎并不愿意多进行这个话题,只简单地解释了这么一句后就沉默下来。
“若是魔阴身,便不是由我来为将军引路了。”身为问字部的判官,寒鸦心中格外不安。
毕竟她的职责是以梦占的形式读取因果罪愆,而后以冥谶天笔下达业报判罚。简单来说就是,只有犯过罪孽的人,才会由问字部经手。
「景元」似乎懂了寒鸦的忧虑,却无法给她一个肯定的说法,“或许我的确身犯大恶,只是那份记忆早已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被遗忘。”
他轻声说着,像是进入了不可触碰的回忆,随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所以,我才更需要来到这里。”
“我记得,你是以梦占的形式读取因果的?”
寒鸦应了声,紧接着就听到将军又问:“可梦多为潜意识的集合体,梦占要如何保证其准确性?”
寒鸦不解地停下脚步,回身看向「景元」,“如果将军是想要以梦占的形式来了解往事,那只怕要让将军失望了。”
“身为问字部的判官,吾等梦占解析的为因果,而非具体可观的记忆。”
“这样啊。”他叹了口气,却并未带有半分失望,甚至还隐约有些轻松?
“那接下来就麻烦你了。”
第37章 最为仇恨的依旧是自己吗?
111.
怀炎将军到底还是没给我定下“行刺神策将军”的罪名, 只推说我状态异常,暂由十王司查验监管,另去书信一封, 专程嘱托经问字部一趟。
十王司虽并未察觉我有魔阴身的迹象, 却还是顺着信中所言,派来寒鸦与我同行。
只是我着实没有想到,梦占的地点竟会如此与众不同。
“躺下去, 睡一觉?”我确认性地询问着森*晚*整*理。
寒鸦点了点头, 以作肯定:“躺下去, 睡一觉, 等一觉醒来便有结果。”
我看着寒鸦习以为常地跨步走进棺材内躺平,那本就毫无血色的面容在此时更显苍白。
而后, 棺盖覆上, 将寒鸦完全隔绝在内。
于是,在这因果殿的房间内, 除却我以外, 就只剩下棺材一侧侍立着的一樽金人。它执笔一动不动地等待着,看得我总有种不安。
这家伙不会突然失控捅我吧?
只这么一个思虑间, 寒鸦便已经进入了梦占状态。
为了能将梦占的对象锁定在我身上, 寒鸦专门用了一根蜡烛。
——或许它本质上是某种奇妙的道具,但无论是从外观还是用法上看, 它都像极了一根蜡烛,甚至连火苗都是正常的焰色。
而现在,我清楚地感觉到自身多了什么联系, 说不清道不明, 隐约有点像冥冥之中的第六感
下一秒,火苗跳跃一瞬, 骤然转变为青绿色,它持续燃烧着,却像是失去了温度,以至于再未有蜡油从旁滑落。
渐渐的,星星点点的幽光在我身旁汇聚,它们如同有灵智的存在,好奇地在四周跃来跃去。
我站在寒鸦规定的地点没动。哪怕想动,也会出于道具的禁锢而无法离开这一小块区域,只能任由那幽光在排阵完成后、从各个方向陆续融入体内。
112.
寒鸦站在一片虚空中,看着身前一个熟悉的人形被勾勒出来。
而后,视角转换,寒鸦的意识完全地依存于这具身体中,甚至在某个瞬间恍惚觉得自己就是这个人。
直至此时她才意识到,与将军一同前来的路上自己有句话说错了。
梦占的确是能快速看到记忆始末的,只是出于对个人意识的保护,她在脱离梦占后会饮下忘川酒,几个时辰的时间便可将那些彻底忘却,因此才会觉得梦占只解析因果。
希望将军不要怪罪。
——这是寒鸦生出的属于个人的最后一个想法。
意识在深海中浮沉,无尽的情绪瞬间将人淹没。
寒鸦完全失去了自我。在此时,她是意外落到罗浮的另一名神策将军,她本已放弃了一切,可她依旧活着,于是她警惕着任何可能发生的错误——包括自己。
无尽的疲倦与麻木全力摧毁着一个人的神智,总有一道声音无时无刻不在说:“放弃吧。”
最终,她还是将“过往”讲述了出来,像是卸去了一切重担,她自由地生活在罗浮,可在这份无忧无虑之下是默不作声的悲痛。
灾难袭来的那一刻,她心中的不安反倒像是久悬的巨石终于得以落下。她知道,她还要继续下去,她必须继续下去。
她只能选择#¥%……&*+
像是面对什么特殊的存在,寒鸦的意识被震出一瞬,再回归时完全忘记了方才的脱离,只兀自看着再次回到起点的罗浮。
在一次次的往复中,她意识到有什么在无声间改变了。
她凭借着自己的身份赢得了信任,调度云骑、悄然联合龙师、暗中引导药王秘传。她没有动用丝毫的武力,却成功让三方并存的战场上只剩下了一位胜者。
最后,她本人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幽囚狱中,心中却久违地感受到一丝喜悦与仇恨。
她喜悦于已经在这条路上更进一步。可同时她也清楚,这一切远没有结束,如今只不过是成功地跨过这条路上的一道障碍而已。
而在此之后,自己还要再利用多少?又要再看着多少人经由自己的手踏入一去不回的战场?
113.
烛光从青绿色变为暗沉的血红色,我不知道这属不属于正常状态,但寒鸦的确已经睡了很久了
或许是我身上背负的因果太多,寒鸦判官一时间解不明白?
我有些无聊地盯着右前方的金人,它依旧是执笔等待的姿态,没有任何要启动的意思。
“危险警告!危险警告!”它突然闪烁起橙色的光芒,机械的声音不带任何急切,却无端让人感到心慌,“准备执行第二条紧急预案。”
它动了起来,原本执笔的手在一瞬间切换为嗡鸣的电锯。
我下意识想要召出武器去阻拦,然而阵刀并未出现在手中,自己也只一头撞在看不见的屏障上。
电锯对着紧闭的棺材高高抬起,就在它即将落下的那一瞬,有声音急忙阻止道:“预案终止!”
突如其来的声音回荡在因果殿内,我却未能看到任何人影。
“身份确认,判官雪衣,指令执行,预案终止。”金人再次回归到待机状态。
这时,我才看到终于赶到房间内的白衣判官。她扫视四周,只一眼便了然此时的情况。
血红的烛光在瞬息间被熄灭,与此同时,我感觉有什么无形的连接被骤然斩断,消失得无影无踪。
雪衣将寒鸦从棺椁中抱出,让她枕在偃偶之躯的大腿上。静静的、安详的
这番气氛实在不适合进行打扰,哪怕是任何一个行为动作。于是,哪怕禁锢的力量已经解除,但我依旧停留在原地没动。
约一刻钟后,寒鸦终于从梦中醒来,“姐姐?”
“吾在。”雪衣安抚着。
“嗯。”寒鸦轻声回应着,却再度沉默了许久。终于,她像是重新接上了梦占前的记忆,恍然意识到方才发生了什么。
“将军!”
本还在刻意打量金人的我这才向她们看去:“感觉如何?若是有所不适,可以先去休息,总归这段时间我都会住在幽囚狱的。”
寒鸦却起身向金人走去,最后将视线落在那空白的卷轴,“抱歉将军。因果殿内,寻不到您的因果。”
寻不到么虽然此前我并未想过此种可能,但仔细想来倒也算是情理之中。
“辛苦寒鸦判官了。”我点头向她示意着,这才发现寒鸦那一贯没有情绪的眼眸中竟然蓄满泪水。
然而,她本人却像是并未察觉到这种情绪,就连语调依旧如寻常般平静:“将军,您最为仇恨的,依旧是自己吗?”
第38章 这一局的优势,我找回来了
114.
寻常的梦占皆为多人同频, 个人的意识穿梭其中就如一滴水融入了汪洋。
可即便如此,寒鸦也能在足以溺死一切的信息中挣脱出来。
但这次面对「景元」一人的记忆,寒鸦却彻底失去了自我, 甚至在醒来后许久都未能恢复过来。
胸腔中的情绪本该随着意识的脱离而减弱, 但它被压抑了太久太久,因此在即将消散的那一刻直接无声地爆发开来,以至于早已做了千百年判官的寒鸦甚至没能意识到自己被激出了泪水。
她后知后觉地抹上眼角的湿润, 久违地感知到作为人类的悲欢。坦白来说, 重新拥有情绪的反馈并不算一件好事, 尤其是那情绪中充满着对己身的敌视与仇恨。
“仇恨?”对面的「景元」却像是不能理解这个词一般跟着重复了一遍, 他疑惑道:“为什么这么说?”
随后,他骤然反应过来:“你都解析出了什么?”
略快的语速显得有几分不可抑制的紧张。
或许将军对这些并非是不知情的, 所以才会在得知不会读取记忆时露出些许轻松。
他不愿将那些潜藏的手段展示给任何人看, 就好似只要如此,他便可以一直是他们心中的神策将军——尽管唯一否定这点的只有他自己。
“抱歉, 将军。在梦占的过程中, 我的确看到了您的记忆。”寒鸦低声应着,又小心翼翼地将梦中的经历讲述而出。
她本担心「景元」会因此而有所回避, 然而他只是冷静地分析道:“所以, 你看到了我完整的记忆,却同样不清楚我是怎么回溯时间的吗?"
寒鸦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确没有这方面的记忆。
可这不应当, 梦占是对一个人一生经历的快速体验,是悠长的一生化作短短几秒,绝不会有任何跳过。
所以, 要么是「景元」的经历中未曾出现过原因, 要么就是有更为高维的力量将这一幕掩盖了过去。
只是,无论哪种都注定了将军这一路所行必定充满着未知与坎坷
像是有所预料, 「景元」越过了这个话题,转而关切道:“金人指令中的第二条紧急预案指的是?”
“由金人将闭合的棺材锯开,强制中断梦占状态。”顿了顿,寒鸦明白了将军询问这话的意思,补充道:“它不会危及我的生命。”
“那就好。”「景元」真切的松了口气,“请问我的房间在哪儿?”
他什么都没再过问,就仿佛他不是因此而来,故而记忆的搜寻也只是一件可有可无的小事。
但刚亲身体会过一遍「景元」经历的寒鸦就是觉得:将军这是在避免任何可能出现的伤亡,哪怕那概率微乎其微。
115.
或许是我态度良好,因此他们把我带到房间后完全没使用锁链禁锢,直接一一退了出去。
在房间的正中央,铁链自上而下的垂落着,地面上同样有团了几圈的锁链摆放着。除此之外,我还在房间角落看到了一张床铺!
这张床铺完全不符合房间的整体布局,甚至连被褥都是崭新的,一看就是临时添加过来的。
说是房间还真给安排房间啊?我有些感慨地看着这间牢房。
身后的牢门彻底关闭,门外的武弁分立两端,严阵以待,看上去倒终于有了几分看管的意思。
如果要追求还原的话,我是不是需要给自己拷上试试?我感受着那沉重而冰凉的铁铐,试探性地在手腕处一铐。
这本是随意性的一个行为动作,却像是触碰到了什么开关,在镣铐闭合的那一刻,我看到了本该在梦中出现的场景与自己?
被紧锁的人抬起头来,越过时间和空间与我对视。
现实与梦境交错,就像是两面相对的镜子,复而重重叠叠映出无数的我。
我抬手触碰着镜面,于是镜子里的每个人都抬起手。
他们不是我的镜像,因为我看到他们陆续笑了起来,以重叠的声音告诉我说:“你终于来了。”
于是,无数的人影和而为一,顺着与镜面对掌的手融进我的身体。
每一段经历、每一次伤痛每一次不同的选择都将导向一条不同的道路。我被动承受着,就像是遍历万千世界的无数分支。
116.
微微作响的铁链声在安静的房间中回荡着,若是普通疑犯,只要不出逃就无需理会,但这个房间是不同的。
一侧的看守武弁走到门口,试探性地向内看去。
依照职业习惯与经验,她甚至做好了会被袭击的准备,然而她却看到:「景元」的左手被铁链锁住,如果仅此一点也就算了,但此时他正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右手手腕,痛苦地从喉间发出阵阵呜咽。而这微不足道的声音又被挣扎时晃动铁链的声音所掩盖。
“紧急情况!”武弁当即向自己的同僚招呼道:“请立刻通知雪衣判官!”
要是这样继续下去,他很有可能会产生更为过分的自残行为,甚至是自戕!
武弁本如此担忧着,却忽然看到一旁被「景元」拆开扔下的护腕。
他不是因为支撑不下去才咬住手腕的,恰恰相反,他是为了承受下去,所以才会选择咬住手腕。
——他本想以更为安静的形式来承受这一切。
直到此时,武弁才蓦然发觉,那双鎏金的眼眸中,除却痛苦以外,唯有一片冷静。
渐渐的,那份冷静开始发散,他机械性地咬着手腕,最后才缓缓松口。
失去了力道维系的右手瞬间无力地垂落在身侧,而「景元」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右手已经没了知觉,只沉默地看着前方的虚空。
蜂拥而出的猩红顺着掌心手背一路流到指尖,最终滴落在地,很快便聚成一小滩血水。
117.
“景元将军?您还能听到我说话吗?将军?”
他迟缓地抬起头,空茫的眼眸中未能映出任何人的身影,如同一具没有灵魂附着的偃偶,毫无任何感知。
几秒后,他再度低下头,仍有幻痛地低声喘息道:“原来是这样也对,本就是这样”
“将军!”
听到熟悉的声线,「景元」霎时看向声源,他久久地望着「彦卿」三人,像是终于分辨来者一般后知后觉地将右手藏在身后。
随后,「景元」才在他们那愤怒的目光中意识到这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持有钥匙的武弁上前,又被「彦卿」沉默接过,将禁锢着「景元」的手铐打开。
他挣扎的力道不算大,手腕上只留下些许红痕,但因为难忍的疼痛,他的左手完全攥紧锁链拽动着,导致掌心被磨成一片模糊。
“能让我们单独跟他聊聊吗?”「丹恒」向几位武弁点头示意着,又担保道,“我们绝不会通过不合规制的方式离开这里。”
值守的武弁下意识向「景元」看去,但后者却给不出任何回应。
最后,还是先前及时赶到给出牢房钥匙的雪衣应声道:“可以,但吾要留在此处,这是不可逾越的原则问题。”
此话一出,便是再无商谈的余地。只是对他们而言,留下一个和全部留下差别不大。
“那么,接下来的事烦请判官不要随意插手。”「丹恒」提前为判官打着预防针。
虽然雪衣不能明确他们究竟准备做什么,但单从这句话来说,怎么听都显得有些不妙。
因此她没给出肯定的答复,只是回应道:“这将视具体情况而定。”
雪衣看着「刃」将缠绕着的绷带取下,露出手腕上一道道新旧覆盖的伤痕。然而那绷带内部却毫无血迹,甚至可以说格外干净。
他将绷带递给「彦卿」,任由对方为「景元」做着止血处理。
看上去足够平静,远到不了需要「丹恒」特意嘱托的地步。雪衣如此想着,紧接着就看到在绷带勒紧绑好的那一瞬,「刃」骤然将「景元」推至墙边。
“「景元」,你到底把我们当什么?又把你自己当什么?!”
低吼的声音显然是已经气急了,可尽管如此,他还是顾忌着「景元」现在脑子不清醒,在推过去时下意识地抬手阻拦了一下。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景元」完全没给自己提供任何支撑,任由自己随着「刃」的力道向后倒去。
要不是「刃」直接抬手垫在他脑后,只怕「景元」手上的伤还没好,脑袋上就得再添一处新的。
「景元」低着头,不敢与「刃」乃至他身后的「彦卿」「丹恒」有半分的对视,最后才低声道:“对不起。”
“你在为什么而道歉?”「丹恒」冷声询问着。
而后续那些未能出口的话一直在脑海中回荡着: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儿!难道你担心我们,我们就不会担心你了吗?!
「景元」,我们是相信你才愿意顺着你的计划走。可我们甚至都第一时间拿着探望申请过完了流程,结果还是
想到这里,「丹恒」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干脆别过头去压制着心中;的情绪。
良久,「景元」才出声回应道:“如果不是我,你们本不会被卷进其中”
卷入其中?雪衣沉默地观察着,却发现他们三人完全没有要顺着追问下去的意思。
甚至「刃」格外不耐道:“这么说的理由呢?”
「景元」不答,只抿唇看着地面,以此作为无声的抗拒。
而「彦卿」却直击重点,突然出声道:“你能说得这么肯定,那一定是得到验证之后的结果,所以”
「彦卿」向那已经渗出血迹的绷带看去,难过道:“你到底又背着我做了什么?”
这次「景元」反而回答的很快,亦或者说,他是在快速地转移话题:“别担心,这一局的优势,我找回来了。”
他笑了起来,是发自真心的笑容,一如令人感到温暖的太阳:“我一定可以结束这一切的。”
第39章 天涯海角,你跑不掉的
118.
今日罗浮上下都充斥着一种浮躁不安的氛围, 没人能说得清其中缘由,直到那流传的消息传入耳中。
“你说谁?”三月七一脸诧异地看着青雀,“那个未来的景元将军受了重伤还在幽囚狱?”
过大的音量引来了四周人的关注, 但介于现在大家都在讨论这件事, 因此在确认他们没有最新的消息之后便纷纷收了视线。
“嘘!”青雀连忙比划着,又纠正了其前后顺序:“应该说是在幽囚狱还受了重伤。”
她压低了些许声音,悄摸道:“虽然这件事也算得上是人尽皆知, 但这话由我来跟你们说不合适。”
星了然地点了点头, 如秘密接头般跟着压低了声音, “所以是将军被动了私刑?”
周遭的所有声音都随这这一句而寂静下来。对罗浮人来说, 这的确是一个从未有过的思路。
毕竟十王司向来是他们极为避讳的存在,更何况普通的嫌犯也进不到十王司, 更别说“私刑”这种少见的说法。
但无论是与不是, 这话都不是青雀能应的。她摇了摇头,严谨道:“现在最广泛的说法是:景元先生其实根本不是因为状态异常才进幽囚狱的, 而是有其他什么不方便公开的罪名。”
这些言论中充斥着流传, 丹恒直接溯源问道:“这消息最开始是从谁那里传出来的?”
“这个问题你要是问别人或许还不好说,但我的确是知道的。”青雀也不卖关子, 紧接着就报出了答案, “是「丹恒」。”
星和三月七同步向丹恒看了过去,就连丹恒都跟着愣了一秒。
青雀连忙补充道:“是和景元先生一起的那位丹恒。”
“啊, 是未来的那个丹恒!”三月七后知后觉地回应着。
而丹恒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追问道:“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
“你等我一下。”青雀拿出玉兆快速打字,很快就收到了回复:“有牌友说在祈龙坛看到了他。”
“多谢。”丹恒匆忙道谢一声, 紧接着便招呼道:“我们走。”
“这么着急吗?”慢了一步的星眨了眨眼, 临走前又好奇地问了一句,“未来的那位丹恒是在哪儿透露出这些的?”
“杜氏茶庄。”知道她要走的青雀语速极快地回答着, “你要是想知道具体经过的话,我直接玉兆私信转给你。”
“好呀好呀。”星忙不迭地点着头,再回头一看险些看不到丹恒和三月的影子,“诶?你们等等我啊!”
不得不说,丹恒对这件事的确是很上心的,以至于他们到达目的地之后,星才一路追上来。
“与其它受丰饶之赐的长生种不同,持明源于不朽的恩典。”丹恒上前一步,警惕地看着那与自己无异的背影,“上祷于龙,必蒙垂听。你来此不会是来祈祷的,你在等我们?”
「丹恒」回身看向他们,淡漠的眼眸让丹恒瞬间回想起噩梦中的自己——亦或者说,丹枫。
“你们应当听说了那些传言。”「丹恒」轻叹一声,接下来的话却宛如一个重磅炸弹在他们耳边炸开,“我怀疑「景元」入狱一事并不单纯,但以我的立场来说,在信誉上远不如列车组的各位。”
他将他们之间的立场分隔开来,可三月七分明从他的眼中看出了一丝怀念般的追忆。
感知到如此情绪的三月有些心软地放缓了语气,“我们的确有得到在幽囚狱自由出入的权利,你想让我们”
她的话还没说完,丹恒就提前打断道:“如果只是为了找我们帮忙,你根本没必要刻意在罗浮传播这样的讯息。”
丹恒很少打断别人说话,尤其是对列车内的成员来说。而此时这隐隐的敌意,更让三月七惊疑不定地向星看去。
这什么情况?三月七用口型询问着。
星摊手摇了摇头,又十分明智地拉着三月七后退了几步,将这方祭坛彻底留给他们。
这一退就像是从参与者骤然转变为旁观者。三月七看着空荡的祈龙坛,再看着分站在两侧的人,明悟道:“他们这是想打上一场?”
下一瞬,祈龙坛上的两人都向三月七看了过去。
“呃,当我没说。”三月七果断后退一步,“你们继续,继续哈。”
“我无意挑起争端。”熟悉的一句话乍一出来,三月七还以为这是他们那位丹恒在说话。
然而事实上,说这话的是「丹恒」。哪怕是面对毫不掩饰的警惕,「丹恒」依旧格外沉静地解释道:“他不会做任何危害罗浮的事,同理,我也不会针对列车的任何同伴。”
“但你依旧没能给出任何散播流言的解释。”丹恒无从判断他的情感,只认同他的逻辑。
“”「丹恒」终于还是给出了回答,“因为我需要让他们知道。”
“他们?”丹恒追问着。
十分赶巧的,星收到了来自青雀转发的私信。她看了看擂祈龙坛的两人,确认他们暂时没有打起来的意图,这才放心地转发过去。
滴滴——丹恒的玉兆随之响起。
「丹恒」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于是丹恒点开群内的消息,快速浏览起来。
转发的这则内容是以第三视角讲述的,开头就先标注了:我是赶巧去杜氏茶庄喝上一杯,没成想居然遇到了这种事!
大家都知道,因将军、因「景元」的缘故,咱罗浮人往往会跟着多加留意他身边的那三位,而今日的「丹恒」心情显然格外不好,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糟糕。
“这就是我们茶庄最烈的茶了。”杜老板刚将茶碗放在桌上,就见「丹恒」直接端起一饮而尽。
本准备打问打问出啥事的杜老板喉间一哽,默默去端了第二碗过来。
如此反复几次后,杜老板终于停了手,“哥,咱还是别喝了,再喝下去出了事我这茶庄可就真跑不掉了。”
他担忧地看着「丹恒」,忍不住絮叨道:“实不相瞒,我都已经把实验版本的烈焰浓茶拿给你喝了。”
那可是连开拓者喝了都迷糊的茶啊,谁成想「丹恒」喝下去那是啥事没有。
难道这就是前持明龙尊的含金量吗?
杜老板苦着一张脸,唉声道:“咱长生种能有啥过不去的坎儿?实在不行,你去找将军商量一下也是好的啊。”
说完,杜老板就感觉一道冰冷直冲自己而来。他立时噤声,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先道声得罪总是没错的。
结果他还没开口就先听到「丹恒」低声道:“可如果「景元」都在幽囚狱内身受重伤”
杜老板感觉脑子一懵,音量下意识就提了上去,“你说谁在幽囚狱内身受重伤?”
「丹恒」平静地看了过来,杜老板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事态
但这搁谁身上能不失态啊?!
杜老板放低声音问道:“你说的是哪位将军?”
然而即便放低声音也没用,毕竟四周的人本就在关注这边的情况,此时更是一片寂静,连呼吸声都放缓了下来,就在等着「丹恒」的后续。
所有视线汇聚一身,「丹恒」沉默一瞬,回应道:“不是你们的将军。”
杜老板先舒了口气,又在下一秒急切反驳道:“什么叫不是我们的将军,景元将军到哪儿都是我们的将军!”
玉兆适时地发出滴滴两声,杜老板下意识地进行回避,没想到这一个转身的功夫「丹恒」就已经离开了
所以景元先生到底怎么了?!
转发的内容到此终止,看起来很像是从哪个论坛上扒下来的。
几乎是在看完的那一瞬间,丹恒就可以肯定,哪怕这条讯息不是「丹恒」发出去的,也一定会跟他有所关联。
因此丹恒也没有详细介绍,只简短问道:“这上面说的是真的?”
果不其然的,「丹恒」毫不犹豫地点头应道:“是。”
丹恒久久沉默着,最后才给出回复,“我可以加入此次行动,但她们”
“既然丹恒要参与,那当然也少不了我们啦!”三月七远远地喊着,又冲丹恒挥了挥手。
星同样挥了挥手中的棒球棍,自信地冲丹恒一点头。
这个距离的谈话她们是听不到的,但或许是出于几次开拓下来的经历,以至于三月七和星对他的每个行为动作都了如指掌。
“”丹恒叹了口气,却没有反驳什么,转而回应道,“我们会参与这场调查,但也只是调查。”
“当然,我不会将你们置于两难的境地。”「丹恒」果断说着,复而跟着叹了口气。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丹恒却莫名从这无言的叹息声中听出了其中的含义:如果「景元」也能像你这样就好了。
所以是「景元」想要独自面对什么?这倒并非没有可能。
可有什么是需要一位神策将军独自在幽囚狱面对的?或者说,是因为独自面对才被关进了幽囚狱?
思索间,丹恒骤然反应过来,“那景元将军呢?”
无论是哪种可能,景元都不可能任由对方无缘无故地被沉入幽囚狱,可此间种种却都没有任何景元参与的身影,除非是“景元他出什么事了?”
119.
一场持久的梦境,真切而合理,却又从未出现在他的记忆中。
从梦中脱离的景元一并从昏迷状态中脱离出来,他缓和地回忆着那变得模糊不清的内容,直到听到青镞那匆忙的脚步声。
“将军,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神清气爽,感觉这一觉把所有缺失的都补回来了。”景元肯定着,又玩笑道,“接下来我可能几天都不用睡觉了。”
青镞没信他的话,从白露那里得到肯定回答后才松了口气,开始向景元总结他昏迷的这些时日里发生的事。
本还觉得身体状况不错的景元瞬间头疼起来:“我这是一觉睡了几个月吗?”
景元干脆翻看起记录更为详细的报告。
「景元」的后续做的很好,没有任何需要二次处理的地方,可他是怎么在三天的时间里把自己折腾到幽囚狱去的?
“还有就是灵砂司鼎传来了一份报告。”青镞准确地将报告抽调而出,郑重道,“你必须要先看看这个。”
严肃的语气让景元意识到什么,当即翻开查看起来。
报告上严格论述了解药的各种药理,最后得出可行的结论。
而在报告之余,是一份一并传来的私信:这份解药可以称得上完美无误,可药王秘传发明这种东西自然不会专门研究解药,因此妾身实在想不到,景元先生究竟是如何在短时间内得出如此准确的答案的。
虽然用的是“想不到”这三个字,但这话里话外全都在暗示着一种可能:「景元」他对此早就知情。
可仅仅是知情的程度,还不足以让一位不习医术的将军专门背诵下来,所以,他很有可能有过亲身的经历。
梦中的记忆似乎因此而清晰了些,原本打算先去找天击将军探探口信的景元顿住,改口道:“看来,非要先去幽囚狱一趟不可了。”
踏在熟悉的道路上,景元心中不由得生出些许复杂的情绪,似乎每次故人相见总是在不合时宜的场地,尤其是此次与「景元」的见面。
而「景元」显然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与之见面,开口第一句就是明晃晃的抗拒:“我没想到你会专程来看我一趟。”
他凝重地看着景元,神情中充满了紧张的暗示。
果然,「景元」是主动选择进入幽囚狱的。
“如你所说,这次前来的确不是为了探望。”景元看着对方身上紧锁的铁链,又蹙眉示意性地看着他手腕上的绷带,可口中却只循着梦中的场景回应道,“我们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上面附带制作解药的详细成分与使用说明。”
在那一瞬,景元清楚地看到了对方眼中流露出的惊诧与不安。
他微颤地攥住锁链,以熟悉的台词回复道:“所以呢,你来这里就为了让我恭喜你找到了解救他们的方法?”
听到这话,景元的眸色暗淡下来。所以梦境不只是梦境,而是真切在「景元」身上发生过的事
没想到南天竹的药物竟然会有如此作用。
那药王秘传的袭击与他究竟有没有关系?景元下意识地思索着,却又避开了后续相关,只关切道,“你的伤”
“还不用你来关心。”冰冷的语气仿佛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
虽然之前便有所猜测,但这句话一出就是百分百的肯定了。
——「景元」在以自己为饵,以罪犯的身份制造不和的假象,以此来钓鱼。
“你终究还是没放弃那个计划,我曾再三表示过不同意的。”景元配合地回应着,却是在暗中指责他的一意孤行。
“我也说过,我甚至不需要你的同意。”「景元」冷笑一声,语气中带上了些不易察觉的骄傲,“你拦不住我的。”
这到底有什么好骄傲的?真切的怒火中夹杂着无尽的无奈,景元知道,如果是自己,他同样会这么做,但这并不妨碍他此时恨不得直接把「景元」给打清醒。
可他依旧足够理智,他不可能在「景元」付出了这么多之后去打断他的计划,哪怕在这个计划中,「景元」打算放弃自己。
“我会拦住你的。”景元平静地说着,就像又一个承诺,一个留给他自己的承诺。
「景元」直直地望着他,没再给出任何回应。片刻后,他示意性地看向牢房外,无声地表示:你该离开了。
景元却上前两步,借着身体的遮挡森*晚*整*理将一个香囊挂在他腰封上,“天涯海角,你跑不掉的。”
他暗示地说着。谛听是专门经受过训练的,可用来寻人寻物,而这枚香囊的味道就代表着谛听搜寻的最高目标。
景元能察觉到,「彦卿」依旧在附近守卫着,就安全性来说,「景元」暂时不会出事。
但为了以防万一,他必须要留下能够找到「景元」的方法。
说完,他便不再有任何犹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此处。
在附近隐蔽的「彦卿」倒是很想问上两句,但在这种连谈话都要用暗语的紧要关头,实在不适合他直接出现。
再等等,只要等到「刃」的信号
「彦卿」如此提醒着自己。紧接着就听到幽囚狱内传来的广播声:堪录舍失火,监控可见影像受损,请各单位严守岗位,如有任何犯人出逃,立刻上报。
重复:堪录舍失火,监控可见影像受损,请各单位严守岗位,如有任何犯人出逃,立刻上报。
就是现在了。「彦卿」给自己套上一身夜行衣,虽然就身高外貌来说,熟悉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但至少在阴暗的幽囚狱内,多少还能减少些提早暴露的可能。
他持剑上前,而这幅打扮不出意外地引起了武弁的敌对:“来人请放下武器,立刻止步!”
「彦卿」飞快近身,与之缠斗起来。
而身处幽囚狱内的「景元」只平静地注视着外面的混乱。
他看着因留有余手而落入下风的「彦卿」、看着远处听到混乱声而正急切赶来的列车三人组,最后看向埋藏在暗处蠢蠢欲动的一队不知名存在。
最后,他低下头,无声地露出一个笑容。
第40章 现在就换我来提要求了
120.
看似混乱的战场实则泾渭分明, 除去幽囚狱中值守的武弁以外,需要处理的毫无疑问就剩那个穿着夜行衣、一看就不是好人的家伙。
但三月七定睛一瞧,好嘛, 这熟悉的身形、这熟悉的发色、这熟悉的招式, 这不就是我师父吗?
那现在的选项就变成了:到底是要跟着武弁打师父,还是要跟着师父造反?
这两个选项排在一起,成功地让三月七犹豫起来。
纠结一秒后, 她直接选择放弃思考, 向团队中最为靠谱的丹恒问道:“怎么办, 我们要帮哪边?”
“哪边都不帮。”丹恒停在原地, 顺带把挥舞着棒球棍的星一并拦下,“别忘了, 我们只是来做调查的。”
“可是再这样下去的话, sh”三月七将险些脱口而出的“师父”二字咽了回去,又担忧道:“再这样下去, 他就要被武弁给抓起来了啊!”
然而即便如此, 丹恒也是不可能同意她们出手的,这是立场问题。
尤其是, 他分明看到, 面对这样的情况,「景元」反而还有余力向他们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
这般境遇显然在「景元」的预料之内, 丹恒凝视着牢房内看起来有些狼狈的人。
「彦卿」的出现绝非偶然,就像「丹恒」毫无预兆地找上他们,而这一切, 绝对出自于「景元」的授意。
——在这场混乱中, 看起来最为弱势的存在反而是掌控着局势的那个。
他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要特意安排这样的戏码?
重重的思虑最终由无声息间打开的牢门所终结。咔哒一声,原本束缚着「景元」的手铐同步被解锁。
「彦卿」尚在此处, 而「丹恒」在幽囚狱之外,即便是从其他路线进入,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夺取幽囚狱中枢的管理系统。
那么,能做到这一点的就只有「刃」了。
全员出动可如果他们只是想要劫狱,又何必把事情搞的这么复杂?
丹恒向四周看去,终于在一处隐蔽的角落发现了几只蠢蠢欲动的影子。
失去手铐支撑的「景元」跌落下来,他下意识用手撑地,又因触及伤势而脱力地倒在地上
一场特意展示出来的表演。丹恒如此想着,却仍没忍住上前一步。
景元向来习惯将伤势隐藏,从不示弱于人。因此,即便丹恒此刻判断为「景元」另有目的,心中却依旧升起了些许担忧。
而这种担忧在看到有两人悄摸进入牢房,试探起「景元」的脉搏时更是直接达到了顶峰。
——这两人绝不可能是来救他出去的。
就在丹恒准备上前阻拦时,一道人影骤然越过他们,拦住了去路。
“我说过,不会将你们置于两难的境地。所以,也请你们不要主动踏入此番境地。”「丹恒」以毫不掩饰的拒绝语气说着。
星望着前方的战场,不解道:“可把我们叫过来的人不就是你吗?”
三月七附和点头,“道理咱都懂,这么危急的时候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顶多等结束后再给你算总账!”
然而「丹恒」却横起长枪,再度重复道:“请不要主动踏入此番境地。”
星与三月七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握紧手中的武器。
“你真的是「丹恒」吗?”三月七试探地询问着。
这怎么看都跟他们的丹恒完全不同!
星郑重回应道:“三月小心,这位也许是黑化过的。”
“”「丹恒」向三人组中目前智商唯一在线的人看去,奈何对方完全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丹恒」叹了口气,不得不解释道,“我并没有欺骗你们,今日之事你们不方便插手,只要做个证人将所见的一切讲述出来就好。”
“包括你们三个的所作所为?”丹恒示意性地看向空荡荡的牢房。
“当然。”「丹恒」毫不犹豫地肯定着,“不必为我们撒谎或隐瞒,这本就是我们犯下的罪责。”
他表现得如同一位坦然走在必死路上的殉道者,因而对落在身上的任何罪罚都全不在意。
丹恒如此联想着,视线越过横在他们面前的长枪,再度向「景元」看去。
他看到那俩人嘀嘀咕咕在商讨什么,随后又左右探头看了两圈,蓦地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往「景元」身上比划着。
像是觉得那身铠甲太过碍事,他们将其卸下,随后瞄准「景元」的心脏,将匕首高高举起。
丹恒捏紧了自己的长枪,却看到「景元」睁开眼,用左手将那人的手腕紧紧攥住。
「景元」在向他们说什么,浅淡的笑容间充满着对自己的不在意。最后,他松了手,任由那匕首再次落下,最终悬停在他心口几厘米的位置。
直到匕首被收回,丹恒这才稍稍松了口气,看来他们是被「景元」说服了。
然而下一秒,他就看到那两人毫不顾及「景元」的伤势,直接将人架起,一路拖行而出。最终完全没入阴影,再不见半分踪迹。
“这就是你们想要达成的目标吗?”丹恒凝视着依旧挡在身上的熟悉身影,复而加重了语气,“你们就这样将一个受伤的人送到不知底细的阵营中?”
丹恒知道这一定出自「景元」的意愿,也并非不能理解那份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心情,可现在的情况明明并未恶劣到如此地步才对。
他们太急了急切到仿佛再晚一分、晚一秒都会导致极为严重的结果。
没能得到回复的丹恒再度向那方战场看去。
不知何时,「刃」已加入了战局。这里毕竟是幽囚狱,支援很快就会到达,但他们的目标显然不是取胜,因此很快就脱离战场向远处掠去。
「彦卿」劫狱未遂,与武弁发生争斗后逃离;「刃」入侵幽囚狱中枢系统,协助关押者逃离。
这些罪名都是实打实的,但这些却只是在为「景元」的计划而铺路。
“你们的最终目的究竟是什么?”
对方没有回答,但丹恒却敏锐地察觉到,击云正随着其主人颤抖的手而微微颤动。
最终,「丹恒」沉默地收起武器,给出了一个答案:“那将取决于他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他?”三月七眨了眨眼。丹恒沉默不语,而星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似乎只有自己不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
那再问下去是不是不太好?三月七有些纠结想着。
然而「丹恒」也没多给三月犹豫的时间。他最后看了他们一眼,担忧的目光中带着真切的歉意:“抱歉,我该走了。”
没来由的,看着「丹恒」只身离开的身影,三月七总觉得从中感受到一种孤寂。
“等等。”她下意识喊住「丹恒」,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轻呃两声后终于找到了一个思路:“你之后会来列车做客吗?”
「丹恒」明显没想到三月七会问这样一个问题,他怔在原地,哑然失笑道:“在我对你们的利用以后吗,三月小姐?”
熟悉的声线,疏离的称呼三月七随之愣住,以至于没能给出任何回复,只目送着「丹恒」在此话之后步步远去,直至彻底消失在视线中。
半分钟后,三月七终于缓和过来,眼眶微红地看着丹恒:“你以后可千万不要变成这个样子哇!”
星默契地挤出两滴泪来,跟着哀嚎挽留道:“丹恒,我们不能没有你哇!”
倘若是自己,会如他一样踏上这条路吗?丹恒久久地沉默着,却同样无法给出一个确切的答复。
121.
没人知道,此时看似将一切掌握其中的「景元」同样是后怕的。
如果不能在那时成功说服他们,只怕在场的所有人都要看着自己步入死亡而后重获新生。
到那时,他又该怎么面对一直以来真切关心自己的同伴?
他不愿让他们随自己而担惊受怕,却又不愿在这方面做出欺骗。
于是,最后便只剩下隐瞒一条路可选。只要将死亡一事当作从未存在,那就无需让任何人为之担忧。
“混蛋!命令上是说杀了他,你们带他出来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适时的提供了条件,「景元」装作刚从昏迷中醒来的样子,靠坐在石壁前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
这一队有五个人,而刚刚开口的那个毫无疑问就是这次行动的指挥者。
“可他说他是不死的存在”把「景元」拉过来的那人低声回应着,语气中带着一丝激动,“这不就是咱们一直追寻的最终目标吗?”
“他说你就信?”为首的那人冷笑一声,怒斥道:“你是觉得一位巡猎令使能够获得慈怀药王的垂青吗?”
说完,他将视线落在一侧,与「景元」对视,“将军,你知道的,幽囚狱不比外面,想要带一名囚犯出去不容易,但尸体就不一样了。”
他抽出匕首,尖端淬着同样的黑毒,“反正,你说你不会死的,对吧?”
同样的匕首自己在神策府也见过,那是由行刺的夹竹桃掷出的。
原来这东西在药王秘传内是批发生产的?早知道自己就该试试这种死法的。
如此想着,「景元」顺势叹息一声,不做丝毫的反抗,只仰头看着他,“我的确不会死。但有件事你说错了,我的确得到过寿瘟祸祖的垂视。”
那人嗤笑一声,毫不掩饰目光中的轻蔑,“既然如此,那就再见了。”
锋刃透过轻薄的衣物刺入血肉,直穿心脏。过大的力道仿佛要将匕首柄一并融入体内。
随后,他反手握住柄端,用力地向右旋转着。
快狠准,比自己动手的时候要利落许多。如果不再搅动那两下,想来不至于比自己那时还疼的「景元」在心中评价着,又压抑着喉间的喘息笑道,“你们没有别的路可走了,你总会需要我的。”
血液回流进入气管,让他抑制不住地咳嗽起来,但他依旧仰着头,清晰地将最后一句话说出:“我们、醒来后见。”
122.
或许有时候死亡就是这样,只一个闭眼间便可彻底陷入黑暗,没有什么涌来的记忆,亦没有什么其他的情绪
而同样的,从死亡中复生也只不过是需要一个意识的苏醒,就像每一天醒来。
我率先感受到身下结实的床板,随后知觉才扩散到更远,感受到右手手腕上扣有一个冰凉的装置。
它无声的震动着,却像是在脑海中发出不息的嗡鸣,吵得人头晕眼花,使不上半分力气。
这如果也是一种奇物的话,那一定是三星的负面奇物。
我睁开眼,望见木质的房梁,规整的结构说明这里绝不是什么临时据点。
“他醒了!”有人在身侧如此呼喊着。
“竟然真的活着!药王慈悲,这次我们有救了!”有人在不远处如此兴奋着。
脚步声渐近,我偏头看去,入目便是一位穿着丹鼎司服饰的女子。而在之前行动中的领头人毕恭毕敬道:“魁首,他的各项生理指标均已达到正常数值。”
“药王秘传的新任魁首?”我扯了扯手腕上一端锁在床头的装置——毫无延展性。
我只能往上挪动身子,这才成功坐起身打量着她,“你们剩下的人应该不多,愿意出面参与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在这种情况下推一位新魁首出来,真的不是用来吸引火力的吗?”
被称之为魁首的女子笑了起来,她摇了摇头,温婉的语气中充满了悲戚,“因为我们与他们不同,巡猎也好,丰饶也罢,归根到底,我们只为了能获得一个健康的身体。”
说着,她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倾羡,“健全的躯体,不死的赐福,多好啊”
她如此感慨着,却又话锋一转,“你到底是因为什么被关进幽囚狱的?”
“这似乎跟你们没有关系。”我并非不能回答这个问题,只是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轻易地得到答案。
但这批人的确是不同的,他们足够果断,几乎就在我刚回答完这句之后,我就看到了熟悉的匕首。
“你们有统一的购货渠道?”我盯着那一模一样的匕首,又发散思维问道:“总不能说这东西是你们验证身份的标志吧?”
那位魁首没有应声,而她旁边的那位指挥却在行为中流露出明显的僵硬之态。
周围其余几名莳者也多少流露出些许不自然的神情
你们这组织结构也太松散了吧?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们既然有一位稳定的供货商,又专门为他们打造了可辨别的武器,那这个人一定会是内部人员。
不然以景元的能力,绝对不可能得不到任何相关消息。
我默然盯着魁首,最后将视线落在她身侧的指挥上,没来由的从脑海中闪现出一丝直觉:“你是匠人出身?”
收敛行为后,那毫无情绪的面容上没能透露出任何讯息。
“将军,你问的话有些多了。”指挥冷声警告着,将话题重新拉回正轨,“你到底是因为什么被关进幽囚狱的?”
“大概是帝弓天将看不惯我身上的丰饶气息吧。”我刻意如此回应着,又在对方冷冽的敌意下解释道:“我给不了你们确切的答案,毕竟可能的原因有很多。”
我想过接下来会再度经历试探,但我没想到他一点多余的话都没有,直接用匕首戳进了我的肩窝。
“您似乎还没有搞清楚形势。”他刻意用着敬语,语气嘲讽,“您的确不会死,但这并不代表你不会痛。”
匕首被拔出,带出飞溅而起的血液,而后是再度用力地戳刺。
“所以,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们的问题。”
在这个过程中,那名魁首只沉默地看着,让我无从得知这究竟是一种默许,还是说她其实根本无权阻止。
但有件事是可以肯定的,这位指挥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究其根本只是为了削减我的战斗力。
甚至于这把匕首上干干净净,没有添加任何不良药剂——他们不敢让我通过死亡来恢复到完全健康的状态。
然而只是这样的伤势完全压不住丰饶的补充,此时肩膀上的伤口已经止了血,正在快速生长愈合。
魁首蹙眉看着这一幕,继而向身侧的指挥看去。
后者会意地从抽屉内取出一个棕色的方形药盒打开,一枚深色的药丸被规整地放置在盒中的软垫上,看上去格外珍贵的样子。
“请吧,将军。”他将手中的盒子向前递了递。
我将那枚药丸取出,下意识对光看了看。
如中药般的药丸却透过了光线,在内部显示出一种如夏日海边般清凉的青蓝色液体。
“塔拉毒火焰。”凭借着不知道哪一段的记忆,我认出了这里面的东西。
“将军倒是见多识广。”魁首平静地介绍起来,“塔拉毒火焰是尔特勒克西亚星系最为出名的鸡尾酒,它融合了七百七十四种剧毒,每一位喝过的顾客都无一例外地默认好评。”
我怀疑她这是在讲冷笑话,但毫无起伏的语气又实在不像是说笑。
紧接着,那名指挥跟着补充道,“但将军你放心,药王秘传里最不缺的就是丹药,绝不会让你轻易断送性命的。”
我知道他的意思,就像我知道这里面的塔拉毒火焰其实是经过稀释的,而最外层的那些中药又可以在最大程度上让人维持在一个还活着的状态。
也就是说,服下这枚丹药后,它的毒性会对人体造成毁灭性的打击,同时药物发挥作用,将人从濒死中保全下来。
景元说的对。很多时候都是求生易,求死难。
可惜了我将手中的药丸碾碎,看着里面的液体从指缝溢出,又顺着痕迹将血肉灼烧出一片腐蚀性的黑色,而剩余的残渣随着碾过的指节纷纷落下。
只这么一个简单的行为便用尽了积攒起来的全部力气
魁首紧盯着那落下的药物残渣,平和的神情中流露出抑制不住的痛惜。
“既然你给了我选择的权利,我也总要有个回答不是?”我盯着那失去知觉的掌心,复而收拢笑道,“如果说,我的确有办法能治愈你们的天缺呢?”
一时间,房间内的所有人都向我看来。诧异、渴望、怀疑、戒备无论何种情绪,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到了我身上。
繁杂的记忆在脑海中快速闪过,就像是一个人在同时面对十几个监控录像,还要从每一个画面中将人物性格一一对应。
药王秘传莳者:轻舟,男,罗浮人,原地衡司成员,代号黄牡丹。
药王秘传莳者:灵芷,女,罗浮人,丹鼎司成员,代号靛海棠
药王秘传行动指挥:重贺,男,罗浮人,工造司成员,代号乌头。
药王秘传新任魁首:百川,女,持明族,过往经历未知,代号铃兰。
一幕幕交错的画面,一句句重叠的声音我总算明白为什么我在接触到那份绝密档案后会一无所获了。
——那些记忆远远超过了我的承受上限,要真连带着情绪一并融进来,只怕我自己得先疯。
而现在,哪怕只是选取那些不带任何情绪的记忆片段,我都觉得额角一突一突的疼。
我下意识想要攥紧什么来掩饰,却又因这四面八方的视线而顿住。
“靛海棠。”我直接向斜靠在门边的女子看去,“你是丹鼎司的人,那你应该知道,你们的司鼎新得了一份药方。”
那份药方是我入狱前发给灵砂的,之后就将玉兆交给了「彦卿」,我不知道灵砂有没有成功验证那份解药,因此不得不从她这里询问些情报。
魁首回身向靛海棠看去,得到后者的点头回应。
平淡的反应彰示着那份解药还没被公开,甚至就连其效果也未曾向外道明。
“所以,你是想说,那份药方是你提供的?”黄牡丹追问着,“那药方有什么用,治疗我们的天缺?”
“不,那是一份解药。”我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的表情,继而进一步明确道:“它可以使你们诱导堕入魔阴身的云骑重新恢复正常。”
或许是觉得这样一份药方对他们来说毫无用处,在场的几人都没给出太大的反应。
唯有靛海棠一瞬间便明悟了其中的意义。
“你是说,将不可逆的魔阴身状态恢复到理智前?”她急切地追问着。
“确切的说,是药物引导下的魔阴身状态。”我严谨地向她纠正着。
“足够了那也足够了”靛海棠微微颤栗起来,像是长久不见天日的人骤然接触到了阳光,在欣喜之余还显露出一丝扭曲的疯狂。
“这是什么情况?”完全不能理解其中深意的黄牡丹追问着,“就没人给解释一下吗?”
作为在场唯一的丹鼎司成员,靛海棠克制着激动的情绪解释道:“天人亚种有极强的恢复能力,同时这种恢复能力也代表着身体对植入体内的存在会产生强烈的排异反应,这是不可逆的恢复,也是我们无法通过机巧手术来治愈天缺的根本原因。”
她才刚说到这里,其余人便很快反应了过来。
而魔阴身同样作为不可逆的变化,如今却能得到逆转——哪怕是在药物的影响下。
而天缺甚至不需要达到可逆的地步,只要对某些需要治疗的区域的恢复状态进行抑制就可以。
“但有时候抑制并不比根除简单,因此其中的代价也很明显,这种治疗很有可能会需要我们长期地使用或注射药物。”魁首冷静地判断着,又径直指出那最为明显的问题,“而且,我们无从得知他口中的解药是否真实存在。”
她冷静得简直不像是急于求药的病患。我偏头看着她,点头肯定道:“的确如此,但这也很容易验证,只需要一点时间。”
只要灵砂能够验证解药,那距离云骑的恢复就不远了。而这种事是瞒不住的,最终一定会被公布出来。
“我们已经等了太久了。”乌头几乎已经按耐不住心中激荡的情绪,“无论是与不是,现在,你必须将药方写出来。”
他威胁性地盯着我,眼中的炽热却像是实质性的火焰。
事到如今,无论这位魁首的目的是什么,她都已经无从控制局面了。
我将全部的注意力移到身前这人身上,继而向他露出一个笑容,“我知道药王秘传能有不少折磨人的手段,但你大可以试试我的意志力。”
“而倘若你笃定我足以捱过你们的全部手段,那现在就换我来提要求了。”
不得不说,景元在罗浮留下的印象是极好的,哪怕是在敌人看来,他们也同样坚信景元足以撑过那些足以让人崩溃的折磨。
无人回应的房间中凝滞了先前的一切情绪,像是知晓大势已去,魁首叹息一声,接下了后续:“你的条件是什么?”
123.
明明说好要一个从犯的!
如今距离成功撤离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彦卿」咬牙切齿地盯着自己手里的玉兆,却依旧没能收到任何消息。
怀着无尽的担忧,他的思维下意识就往一些不妙的发展走去,“他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或者药王秘传根本没打算带他回去,而是扔在了什么不见天日又荒无人烟的地方?”
抱着支离望风的「刃」闻言连多余的思考都没有,直接另类地安慰道:“既然他选择这个计划就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比起这个,倒不如先考虑一下他是不是想偷摸一个人把事解决。”
「彦卿」思索一瞬,格外认同地点了点头,旋即更加忧虑起来,“那他该不会连个消息都不给我们留吧?”
“就算他想这么干,最起码也会给发个平安勿念的消息,至少现在还只是没有消息。”「丹恒」同样出声安慰着。
下一秒,「彦卿」的玉兆滴滴一声收到了一个来自陌生号码的好友申请。
「彦卿」飞速点击同意,随后便得到了一个定位。
而除了这个定位以外,什么消息都没有发来。
这代表着「景元」已经成功拿到主动权,或是说服他们暂且同意合作,但「彦卿」在前往目的地的时候需要格外慎重。
毕竟在他们看来,有不死能力的景元在意志上同样坚定,无从受到威胁,但如果有他在意的人那便截然不同了。
「彦卿」呼出一口气,清点着目前的武器装备。
他必须做好面对一切的准备,一旦出现失误,那「景元」先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就都白费了。
“我有点害怕了,我高考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过。”「彦卿」低声碎碎念着,旋即又不知是自我安慰还是向他们担保地说:“但没关系的,我能发挥好的。”
「丹恒」拍了拍他的肩膀,“放轻松,你的能力是没问题的,只要小心些可能存在的陷阱暗算就好。”
“就算不小心失误也没关系,只要能及时离开就行。”「刃」以不在意的语气说着,“这样一来还算是药王秘传理亏。”
“我知道的。”「彦卿」呼出一口气,又哑然笑道,“你们要是再说下去,这可能性就要一路歪到最坏的那种了。”
如果只有药王秘传,那最坏也不过是杀出重围。
而如今事情闹到如此地步,他们必须要向罗浮、向十王司、向帝弓天将给出一些带有证据的解释。
否则,就算帝弓天将能够理解他们的所作所为,但仙舟毕竟是一个庞大的体系,其规章制度注定了他们的罪责必须得到惩治。
在罗浮无路可走就是失去了一切的根基,这就是最坏的结局。
124.
“景元,你知不知道这样做要承担什么样的后果?”这条消息过于震撼,以至于飞霄都没公式化地称呼他为景元将军。
“我知道。”景元轻声应答着,“我相信他给的药方,同样也相信丹鼎司新任司鼎的判断。最重要的是,他现在一定需要这个。”
或许这不是刚需,但却能为「景元」增加不少胜率。
提到「景元」,飞霄也跟着沉默下来。就个人情感来说,她是愿意相信「景元」的,可偏偏「景元」成功地离开了幽囚狱。
无论他究竟是自愿还是被动,只要逃离,最终都要按照律法下达对他的通缉令。
这份通缉令的确不方便下发,毕竟再怎么说,他也是罗浮的将军。可在这种紧要关头,景元甚至想要将「景元」给出的解药投入使用。
倒不是说飞霄在因此怀疑「景元」,或是对灵砂抱有不信任。
只是从药材的采购处理到解药的制作传递再到转交给幽囚狱内的云骑,这整个过程中太容易被人做手脚了。
而一旦这其中的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就一定是景元的责任没得跑。
飞霄知道景元不是会因为责任问题而选择回避的将军,不然他们也不会这么合得来,但这件事本可以做得更稳妥一些
那些话飞霄一句话都没能说出口,但景元却知道她的担忧,毕竟那也是他的担忧。
“可现在没有那么多时间了。”景元叹息一声。
根据灵砂第二次给出的报告,那份解药很大概率上只能逆转一定程度药物引诱下的魔阴身症状。
而当人失去理智越过某个极限时,哪怕是再多剂量的药也终究是无效的。
“这样,丹鼎司那边我替你盯着,你只要能确保药物不被调包地进入幽囚狱就行。”飞霄毫不犹豫地揽下了半段差事,又或者说,她是直接揽下了半边责任。
“不行。”景元果断地回绝着,“我与你商讨此事并非是为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飞霄就提前打断道,“我可不想听什么需要在最后呈秉元帅的遗言。”
“比起那些,我还是更喜欢用实际行动来说话。”飞霄自信地笑着,又觉得景元是不愿意欠人人情,干脆提要求道,“你到时候记得替我问问他有没有能治疗月狂的药方,暂缓的那种也行。”
她甚至只说是替她问问,至于最后有没有个答案都不在意。景元再度叹息一声,却不得不承认,除却责任这方面,他的确没有拒绝飞霄的理由。
“这回,便随他行一次险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