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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它足够有价值

    151.

    我曾对「刃」说过想喝柳林琼浆, 但那更多的只是一种好奇。事实上,我不喜欢喝酒,也因此从未喝醉过。

    可在这种时候我就觉得, 酒这种东西的存在果然还是很有道理的。

    液体流入喉咙, 如辛辣的暗火般一路灼烧,在瞬息间带来令人感到舒适的窒息感。就如此程度来说,它和那些一口气灌下的苦涩的汤药并无不同。

    思绪漫无目的地飘在虚空, 意识有些发晕, 但我还能清晰地思考, 也清楚地知道, 倘若自己不想越过理智的红线,就该就此打住。

    可在抬头看到那虚假的月与繁星后, 我最终还是将面前的那杯酒再度饮尽。

    很呛, 呛得咳嗽到停不下来。

    或许是刚刚喝的有些急了等我好不容易缓和下来,准备继续为自己添满时, 景元却抬手挡在我的杯口上, 提醒道:“再继续喝下去,你就要醉了。”

    我知道。我简短回应着, 而后才在景元那沉默的注视中恍然意识到, 自己其实根本就没开口。

    “我知道。”我如此重复着,又看向洒落在地面的月光, 没来由地赌气道:“难道你不想听吗?”

    “你看,你没让白露跟着,我也没让其他人跟着, 现在只有你我二人。”

    他刻意以诱惑的语气说着, 行为举止间都透露出一种仿若满不在乎的懒散。但景元看得分明,他眼中蒙着一层雾气, 像是方才咳嗽时的生理性泪水,也像是感伤下的掩饰。

    “你已经醉了。”景元这样判断着,便先一步将他的酒杯收了回来。

    「景元」定定地看着属于景元的那杯尚且满满的酒,最终还是没有动手。

    他只是干脆利落地抱起酒坛灌了一口,而后呢喃开口道,“你知道莫比乌斯环吗?”

    他不等景元回答,甚至不等景元深入去想,紧接着就在空中划出一个横着的数字8,又循着残留的视觉痕迹来回反复,“就像这样,我们都被困在里面啦。”

    “每次回到衔接的起点,我都会”他蹙眉停顿下来,而后偏头呕出一口血。

    “嘁,总是这样。”他含糊地嘀咕一声,复而如清除血腥味般再度灌下一口,固执地重复道,“我都会”

    殷红的液体被「景元」侧身咳在亭中边缘,他握紧了拳头,像是非要重复这样的流程般,在缓和下来后再度摸向酒坛。

    于是景元便将他手中的那坛酒夺了回来,又将自己那杯一饮而尽,不给他留下半分得以触碰酒精的余地。

    「景元」有些空茫地盯着自己的手,像是察觉到自己失去了什么,却又无法具体回想起自己失去了什么。

    久久没能得到答案的「景元」干脆放弃思考那些,径直越过方才的话题,以仇恨而带有敌意的语气继续说了下去:“倘若我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就能成功,也就不会将他们卷入这无止境的漫漫长路。”

    “你一次都没成功过吗?”景元适时地引导询问着。

    像是在脑海中翻阅那些记忆,「景元」沉默了良久,最后才扯出一个笑容,“没有,一次都没有。无论多少次,我都救不了罗浮,更救不了这方世界。”

    “以常人的能力来说,拯救一方世界到底还是太难了些。”景元宽慰地说着,可下一瞬却又问及了一个危险的话题,“那么,星神呢?”

    倘若只提到罗浮,景元还不至于问出这个问题。但此方世界,这个说法太大了,大到哪怕是说与联盟听,他们都可能不会相信的地步。

    “星神?”忽然听到这么一个问题的「景元」有些茫然,出口的话却充斥着理所应当的态度,“祂们当然是”

    他骤然卡住,旋即用掌心抵住太阳穴,咬牙固执地重复着,“当然是”

    “是什么?”他质问着自己,喉结滚动间溢出一声无法回忆的痛苦呜咽,“想不起来了、我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就先放下吧。”景元轻声安抚着,“这证明事情的发展还没到那种地步。”

    “不,这件事很重要,我应该要记得的。”「景元」执着地重复着。他下意识挽起袖子,向左臂看去,就仿佛那其中刻有什么字迹。

    但就算有什么,也很快会恢复如初的吧。景元如此想着,不出意外地看到「景元」在打量了几秒后又怅然地重新收拢衣袖。

    “月亮”如果说前面只是凭借着酒劲为自己鼓足勇气,那「景元」现在大抵是真的放任酒精压过了理智。

    他从亭下走出,仰头看着明亮的月光,最后直接后仰摔躺在草地上。

    与飞霄酒后的拆家不同,他只静静地躺着,呼吸间的起伏格外平稳。

    可若说他已经睡着了,他又还睁着眼,像是久久不曾抬头望向夜空的忙碌者,在难得闲暇之际将视线投注流转在繁星之间。

    “对不起。”他似是忽然陷入了某种情绪般突兀地说着,“事实已经注定,我本不想问出‘为什么是我’这样的无用的问题,可这个问题到底还是一直”

    “算了。”他笑了起来,将方才的情绪打散,露出一种已然接受结局的平静,“或许它说的对,这局我已经输了。”

    “他是谁?”景元望了过去,直觉上便先一步认定,这个“他森*晚*整*理”一定很重要。

    “它就是它。”「景元」盘腿坐起,背对着景元再度划起莫比乌斯环的形状,“是每次于起点重新开始后,我必须找回的我。”

    与只有前半段记忆可供参考的我不同,它带有我每次重新来过的记忆与情绪,又以这样的形态来为我做出提醒。

    它大概同样有着限制,所以没办法对我和盘托出,每次只能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就连语气都好像一个仇人一样。

    不过也没错,毕竟我在知道这些后也挺痛恨自己的。

    说实话,它拥有着一切却还能理智地开口就已经足够坚韧了——毕竟我本以为,如果自己一股脑的承接那一切,是一定会疯的。

    所以,现在事实与目标都已经很明确了。

    每一次的重来,我都要找回自己、找回记忆,凭借着这两种“上一个自己”所留下的宝贵资源来解决罗浮的危机,或者还要解决更多。

    毕竟只是罗浮的话,大概率是不需要专门记住星神的——除非星神准备在罗浮附近打一场神战。

    而倘若自己仍然做不到,就必须为“下一个自己”做好准备。

    否则,一旦需要传承下去的记忆中断,一切就都要从零开始。

    也就是说,在幽囚狱时,我接收的记忆有多少,就证明前面已经有多少个我取得了暂时的胜利。

    ——否决一条错误的道路同样是胜利。

    而我,现在背负着自己、以及前面那些自己的半段记忆,在努力走得更远的同时,还必须要想办法留下“痕迹”。

    这么一想,果然就更有压力了。

    等我因着压力而从思绪中回过神时,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用飞刀在手臂上清晰地刻下了“记忆”二字。

    鲜红的液体盖过了划下的字样,可在血迹都尚未完全干涸前,那被划开的血肉就已经先一步愈合完全。

    如果一遍遍重复,就像刃手腕上的伤一样,那它还会愈合吗?

    我不间断地尝试着,心中却也清楚,这样的方式终究只是对这次自己的提醒。

    而想要为下一个自己做准备,我就必须要在接收到的记忆中找到他们保存记忆的方法,然后同步留在幽囚狱中

    也不知道过去的我对自己一定会进幽囚狱到底抱有怎样的信心,这才选择将“读档点”放在那里。

    我边回忆边思索着,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个问题:天怎么变暗了?

    难道是月亮被云层挡住了?可是在非雨天的时候,地衡司的气象仪根本不会专门模拟云雾。

    我抬起头,正看到被月光笼罩的景元。他垂眸看着我,周边散着一层月辉,以至于我下意识地想要称呼他一声“嫦娥”。

    好在,在我即将脱口而出前,景元就先一步问道:“疼吗?”

    什么?我停住动作,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仍刻板地执行着刻录的行为。

    “这种程度根本不算什么的,它甚至用不了半分钟就能愈合。”我抹去上面的血迹,抬起手臂向景元示意着,“你看,就是这样,什么都留不下的。”

    景元完全没有要看的意思,只重复道:“疼吗?”

    “我知道幻胧之战时,你所受的伤不过是成为云骑将军以来还不算那么严重的伤势之一。”我将飞刀上的血迹在衣角擦拭而去,重新收好后才定定地看着景元,郑重道:“那么,在那个时候,你疼吗?”

    景元没有回答我。这也在预料之中,毕竟谁不是血肉之躯?就算是头被砍了都还能缝回去的天人亚种也不是没有痛觉神经的。

    所以,在这个问题下是我们彼此都清楚的一个答案。

    如果一定要回答,那就是它足够有价值。

    第52章  同样也是一种限制

    152.

    这一觉我直接睡到了下午两点多才醒, 以至于「彦卿」来了三四趟都又默默地退了出去。

    事实上,除去精神上有些疲累以外,我没有任何不适的症状。只是一想到醒来后还有许多事要做, 我就有些不想面对。

    可那种焦虑又无时无刻不充斥在脑海, 以至于再睡过去后,哪怕是梦中都充斥着无尽的疲惫。

    我坐起身,看到身上类似于睡衣般的全新衣物后才恍然间意识到, 昨晚似乎是景元把自己抱回来的。

    可能大概也许, 还顺带把我涮了一遍

    忽略那种奇异感, 我拿起床头的玉兆开始翻阅消息。首先要关注的就是带有艾特消息的内部群聊——一家四口。

    不是彦卿:约饭dd

    不是刃:帮我带一份

    不是丹恒:帮我带一份

    不是彦卿:阅, 门口集合

    不是彦卿:@不是景元还没醒?

    不是彦卿:@不是景元我们带了早饭,醒了出来吃

    不是刃:他估计要等中午才能醒了

    不是彦卿:太好了, 早饭直接变凉饭

    不是丹恒:直接变午饭

    不是刃:不行, 午饭我一定要带你们去吃糖球炒视肉

    不是丹恒:你不是说那东西很难吃?

    不是刃:对,所以才要叫你们一起去吃

    我粗略往下翻了翻, 确认没什么日常以外的话题后才返回点开星的聊天框。

    上一条依旧是星的那句:诶?罗浮上还有葬仪知宾?

    你是在何时何地见到葬仪知宾的?有过接触吗?

    我打下这样的问题发送出去, 又感觉这样的文字太过冰冷,随之补充一句:抱歉, 这件事对我来说很重要, 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可以约定一个见面的场地。

    AAA银河间最强球棒侠:好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是丹恒拿着开拓者的手机做出的回复, 但总归没有多少区别。

    我看着对面发出的位置信息,随即又看向床边的那身衣服。

    ——是和景元身上制式一样的云骑将军制服。

    这是保护亦是信任,同样也是一种限制。

    尽管大多数时候罗浮人都能将我与景元分辨出来, 但既然穿上了这身衣服, 就总要顾及一下影响。

    我看了看床边其他位置,发现除去这一身以外再无其它。

    景元从来都把我当做另一个人来看待, 但正如玉兆消息里的那个1一样,对于“自己”而言,到底还是有着几分不同的——就像他此时同样没再给我选择的机会。

    可他给的已经太多了,甚至强硬的表示:无论自己要做什么,他都一定会参与其中。

    我闭上眼,耳畔再度回想起景元在鳞渊境说过的话:“我本以为我可以拉住你的。”

    心脏被狠狠攥紧,又随着呼吸缓缓解放

    我不能再做那样的事,绝对不能。

    153.

    “一个垃圾桶,两个垃圾桶”星无聊地闭眼数着,在不知道第多少次数回第一个时,熟悉的手机终于回到了手中。

    “约出来了?”星目光灼灼地看着丹恒,夸赞道:“不愧是你!”

    “不。”丹恒有些不自然地微微别开视线,“是他有些问题要问你,我帮你同意了,但如果你不想去”

    后续的话还没出口,星就高兴道:“去!”

    “必须要去!”三月七赞同地点着头,“最好让他把未来的那个丹恒也带上!”

    “这倒不用。”丹恒摇了摇头,“有些事与其问他,倒还不如直接问「景元」。”

    星与三月对视一眼,流露出一种默契的打趣笑意。

    几分钟后,前方的街道传来一阵喧闹声,人群快速聚集到一起,迟迟没有散去。

    “难道是小桂子她们的街头表演?”许久不见这般热闹场景的星迅速起身冲了出去,没想到远远地就凭借身高优势看到是「景元」他们四个。

    “将军说,是在您的帮助下才彻底解决药王秘传的,为了这个,您甚至还短暂地被关进了幽囚狱。”

    “要不是您,我挚友的冤魂将永远无法得以安息。”

    耳边充斥着各种喜悦感激的话语,但我却觉得有些难耐,“不,我并没有做什么,这其实都是景元将军的功劳。”

    “但您也是景元将军,在另一个世界,您应该也同样做到了这些!”

    我没办法对这话做出回应,只能装作在嘈杂的人声中未能听到这句。

    可「彦卿」却先一步做出了回复。他一眼就找到了说这话的人,郑重看着此人回应道:“不止如此,为了挽救罗浮,将军付出了他的所有。”

    原本杂乱的人群一时间沉寂下来,肃穆到仿若列队整齐蓄势待发的士兵。

    “不,并没有。”我当即辩解着。

    这话编给景元他们听听也就算了,毕竟他们自有判断与分寸,完全没必要说与更多的人听。

    然而,在这种情况下,「彦卿」格外顺畅地酝酿出泪水在眼眶打转,而后将泪水抹去,颤声道:“可他依旧觉得不够,甚至自责于没能做到更好。”

    原本肃穆的气氛霎时弥漫开一阵无言的痛惜。

    而后,「丹恒」紧接着补充说:“偶尔我也会想,倘若丹枫还活着,他是否还会走上那一条绝路”

    你们是商量好的吗?我无声地向丹恒询问着,却没能迎来一个回应,因此只能再度解释道:“没有什么绝路,他都是乱编的。”

    然而原本是来为「景元」表达感谢的人群完全不信这话,只兀自看着「丹恒」,等待着他的后续。

    「丹恒」也果真有所后续,情绪复杂地叹息一声后说:“他已孤身一人走了太久太久,心中的情绪再不肯倾诉半分。”

    悲凉的视线从四面八方投注而来,让我恨不得倒退回几分钟前,将非要跟着我出来的这三人彻底扔在神策府。

    既然前面两个都说过了,那么我威胁性地向「刃」去:你不会也有什么要说的吧?

    「刃」努力压平自己的嘴角,保持在一个毫无起伏的声线,“他一直是我们中最明白代价的那个,但有些代价,不该由他一人揽下。”

    因着这句话,四周的气氛再次变得寂然。他们不清楚「景元」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因此反而更容易凭着这几句话想得更多。

    但这原本就是我一个人的代价

    可我不能将这话告诉他们,只能以轻松的语气咬牙道,“我这辈子最大的代价就是遇到了你们这群”

    还没等我成功找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彦卿」就召出了飞剑,一左一右地拉上「丹恒」和「刃」准备逃离,同时还不忘补上一句,“将军,你再怎么否认自己也不能否认你所做过的一切!”

    这一句话就将我后续所有可能的解释都压了过去。

    无论我再解释什么,罗浮人都会将这视作我的自我否定。

    他们根本就是串通好的!为的就是让罗浮人也开始监视我不要做什么危险的事。

    “你们给我站住!”我握紧阵刀,试图将他们拦下。

    已经被带到空中成功脱逃的「刃」终于不再掩饰那份笑意,大声道:“「景元」,情绪失控可是魔阴身的前兆!”

    我僵硬地握紧手中的石火梦身,感受着四周的关切,下意识后退一步,“不,我不会有魔阴身的。”

    苍白的理由被当作了一次安抚,因此它不仅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让那种关切下的担忧更为明显。

    “他们说的都不是真的,不然也没必要跑开了,不是吗?”我试图以逻辑思维来给出解答。

    可他们问我说:“既然如此,那您为什么要后退,又为什么在害怕?”

    “我只是、不太习惯这种场景”我解释着,又循着他们那关怀的目光偏头向右下方看去。

    微颤的手在握着石火梦身的情况下直接将那种颤抖传递到了武器上,因而显得格外明显。

    我当即散了阵刀,随后才发觉,这番行为实在是像极了自己无力的遮掩。

    “将军,无论您过去做了什么,我们都相信那绝非是您的本意,更不是您的错。”

    第一个人的开口打破了原本沉默的气氛,于是充满着信任的声音陆续响起。

    景元将军果真是受人爱戴。星本想如此感慨一句,却发觉「景元」听到这些时仍然只是垂眸抿唇,一言不发。

    就像是有强烈的心理阴影一样?

    丹恒径直穿过层层人群,一把拽住「景元」的手腕,“跟我来。”

    原本还想阻拦的人在看到是无名客一行人后也松了口气。

    无论是星核一事还是呼雷一事,星穹列车都给予了罗浮莫大的帮助,就这一点来说,他们就已经值得信任。

    三月七从没想过不顾后续收尾的人会变成丹恒,她怔愣一下,准备拉上能说会道的星一起给罗浮人一个解释,结果找了半天都没看到星去了哪儿。

    “奇怪,到哪里去了?”带着莫名的感应,三月七向丹恒他们离开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星早已经跟着跑走了。她甚至还远远招手,示意三月赶紧跟上。

    “这种事不一般都是丹恒来的吗,怎么突然就变成我一个了!”三月七嘀咕着,旋即快速跟尚未散去的罗浮众人打了个招呼,“那个,你们将军之前说有要事找我们商讨,所以我们就先过去一趟了!”

    被这么多人以同一种视线看着确实感觉怪怪的。

    三月七挠了挠头,自我挽救地补充道:“如果你们还没聊完的话,之后可以再聊哈哈。”

    她干笑两声,匆匆逃离了现场。

    第53章  为了生而死,为了死而生

    154.

    “来一杯?汲取糖分对快乐有好处的。”星煞有其事地说着, 直接将微冰的仙人快乐茶塞进我手中。

    透明的塑料杯中盛满着浅色的奶茶,底部的珍珠圆润饱满,顶部的奶油轻盈蓬松, 甚至还洒着一些坚果碎, 看上去的确挺能让人快乐的。

    ——如果不是他们三个一直盯着我看就更好了。

    我示意性地喝下一口,随即便收在手中,先一步致谢道:“麻烦你们为我而担心了。”

    “不麻烦不麻烦。”星豪气万丈地叉起腰, 仿若我利用他们的事实从未存在。

    可他们不在意不代表我能理直气壮地将这件事略过, “幽囚狱的事我很抱歉, 若你们有需要我补偿的地方, 请尽管开口。”

    “比起那个,我更想知道, 你们到底在追赶什么?”丹恒抱臂理智地说着, “你本可以采取更稳妥的方法。”

    他适时地停顿下来,等待着「景元」的解释。但他心中没说出口的那句则是:倘若没有, 那你是否存在一定的自毁倾向?

    这是丹恒昨晚反复思考的问题, 他很难想象,在罗浮能有什么是需要「景元」必须采取如此行为才能推进的

    就仿佛「景元」完全没有可以调动的资源, 甚至不觉得有能向其他人求助的资格, 因此才这样不择手段。

    再度想到这里,丹恒深深地望着保持沉默的「景元」, “你究竟都经历了什么?”

    「景元」握着快乐茶的手加紧了几分,似乎是想借助这份冰凉来为自己提供些许冷静。

    “只是一些没必要探究的往事,如果非要说的话”他看上去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却又因着那份愧疚给出了一定的扩展, “你们理解为方才「彦卿」他们所说的那些就好。当然,事实上远没有那么夸张。”

    他在最后一句上咬着重音, 以此作为郑重的强调。

    但那或许根本不是夸张。丹恒在心中判断着。正如「彦卿」所说:他已孤身一人走了太久太久。

    然而他倾尽一切的付出却只换来一场末路没人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就算是看起来温和无欲的神策将军也是会有执念的。

    “上次登上星穹列车却不告而别的事我很抱歉,也需要着重向瓦/尔/特先生致歉,请各位代我传达这份歉意,他日若有机会重登列车,我定会亲自向瓦/尔/特先生道歉。”

    「景元」大概是真的不愿意讨论他自己,甚至格外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落后一步赶到的三月七正听到这话,她接过星递来的奶茶,欢快道:“杨叔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启程去做阮梅女士的委托了。不过这没什么啦,而且还是杨叔要我们多注意一下你的。”

    瓦/尔/特先生说的注意应该只是小心警惕方面的注意吧?

    我有些无奈地想着,又因为再无可述,只能掩饰性地继续喝着手中的那杯少冰仙人快乐茶。

    可丹恒知道的要明显更多一些,以至于此时他以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我。

    半晌,他深吸一口气,以强势的语气追问道:“你被关押在幽囚狱时,是不是被断绝了除公务以外的所有外界联系?”

    因此才无从向任何人求助,甚至因为自己的“罪孽”而不愿向任何人求助

    话题怎么突然跳转到了这里?「彦卿」他们也没有提到幽囚狱啊!

    然而丹恒此时却展露出一种咄咄逼人的态度,将一切本该属于毫无根据的猜测全部揭露出来:“你的魔阴身是不是同样由药物所引起?你在引发出一系列事件后是否有遭遇更深层次的实验?”

    那些本属于过往的问题问完,丹恒却还没有结束,甚至继续问道:“景元在药物诱导魔阴身一事前被支开是否在你的预料之中?你刻意顶替他做后续的一切为的就是防止他步入你的后路?”

    说到最后,他几乎都在以肯定的语气来说。

    可这些事本不是丹恒会知道的事。或许处于谨慎,瓦/尔/特先生会对他说一部分猜测性的话,可景元又是出于什么才会选择让丹恒了解这一切?

    我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就应该直接在玉兆上向星询问的,就算看上去显得毫无人情也好过自己在这里面对那些从不存在的问题。

    丹恒知道自己这番不同的态度会引来星和三月诧异的视线,但他必须要这样问,否则「景元」总有办法逃避过去。

    ——唯有如此,才能表明自己追问的态度。

    可当这些问题真的问出口后,「景元」看上去反而轻松了些许,尽管他没有回答,却也没有逃避,只是先问道:“这些问题是你要问的,还是景元要你问的?”

    “具体问题的话,是我要问的。”丹恒如实回答着。

    于是「景元」无奈地笑了起来,“尽管我们并不相同,但他却总能了解我。”

    如果是景元来问这些问题,那他注定得不到答案,亦或者是完全的否决。

    在景元看来,哪怕我真做了这些,也是绝不会告诉任何人尤其是他的。正如景元为我做的种种同样不曾告知于我。

    无论是他还是我,都不希望将彼此的关系变作交易者。

    可我不理解的是,景元为什么觉得我能在丹恒这里给出坦白?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情绪表现的太过明显,以至于丹恒直接给出了我心中那个问题的答案:“因为景元说,有些事你可能需要借助我的力量。为了说动我,你总要给出合理的解释。”

    虽然他说的并不完全,但足以让我明白景元的想法。

    景元的大概意思就是说:「景元」可能为了请你帮忙说些看似合理的理由,我这边给你说下我的情报,到时候你一定要小心分辨其中的真假,别被糊弄过去。当然,如果你好奇的话也可以问问,虽然他不一定会说,但如果你能把真实发生的事问出来就更好了。

    “很抱歉,我这里有「丹恒」在,应当”我骤然止住,想起一件事。

    我们曾在浥尘客栈遭遇过不明的袭击,「丹恒」和「刃」一直在追查这件事,虽然还没能理出具体证据,但最终也是成功确定,那些倒地后会快速腐烂化作一滩液体的存在,的确与持明有关。

    除却外出工作的那类,持明族一般都深居古海,如果想要了解更深层次的东西,只凭借「丹恒」的探查是不够的。

    而丹恒不同,他在转生时就被龙师动了手脚,总能想起些不同的记忆。

    景元大抵是不知道这些的,但他还是从我向持明族安插内应的事猜到了几分目的。

    “景元说的对,我的确需要借助你的力量。”我几乎要被自己气笑了,自己要做的事自己都没想清楚,反而还让景元先一步给自己搭桥,让丹恒做出了提醒。

    冰凉的手覆在额头,让我从方才的情绪中抽离出来。我深深地呼出一口气,郑重道,“倘若我否认那些问题,你会相信吗?”

    不得不承认,丹恒说的那些从逻辑上来看合情合理,如果当事人不是我的话,只怕我也要猜测一番是不是真有这种可能。

    也正因为如此,事到如今,我的否认已无法带来任何作用。

    可我又能承认什么?难不成按照他们所说,装作一个历经万千苦难归来仍初心不改的罗浮将军?

    算了吧,在鳞渊境那时自己就已经改了初心了。

    纵使我有告诫自己绝不能再做那种事,可正所谓有一就有二,我深刻告诫自己恰恰是因为自己有可能去做。

    我做不到像景元一样的坚韧,任何一点困难都可能使我越过那条线。

    所以,我更不能应下这些,以此来获得他们那些深层的信任。

    155.

    没来由的,星感觉「景元」在无声间仿佛疏远了几分,甚至比他们第一次抵达罗浮见到景元时还要疏离。

    星无声地向丹恒看去,露出一个疑问的视线:你这是把人说自闭了?

    三月七跟着揣摩起来,最后摇了摇头,向他们示意:这感觉更像是被揭开伤疤后的逃避。

    而知道全部的丹恒却有着和他们截然不同的思路:或许,这才是「景元」如今最真实的样子。

    在未来,他被迫堕入魔阴身,杀害同僚,导致不可挽回的后果,而后恢复神智却并无法完全根治,只能被关进幽囚狱继续工作。

    在长久失去理智又于死亡中新生的反复中,他大概很难再有那些纯粹的情感。更别说再那之后,他很有可能再度经历实验,变成足以完全抑制失控以至于面临死亡都完全不做反抗的存在。

    没有欢欣,没有恐惧,只有为了生而死,为了死而生

    如此,他还真的能算作一个正常的人吗?

    “别担心。”丹恒安抚地开口说着,“你不需要伪装曾经的自己,不需要强迫自己事事都给出合理的反应,你只需要展露最真实的自己就好。”

    第54章  这已经是所有结局中最好的那个

    156.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 但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如果我真的展露出真实的自己,只怕会吓到你。

    毕竟我极有可能在这种时候吐槽一句:丹恒老师你这是昨天新看的心理教材吧?

    然后就可以在丹恒疑问的视线中打趣说:实战经验有待提高。

    然而现在我只能向他点头示意道:“多谢关心,我会注意的。”

    这种回应轻巧的就仿佛只是有人在提醒他天冷防寒——还得是陌生人的提醒。

    丹恒语塞一瞬, 却也清楚, 这世间矛盾万千,终究还是心理的防线最难化解。

    因此他最终还是任由「景元」轻描淡写地越过这个话题,转而向着本次的目标进发:“关于那位葬仪知宾”

    “哦哦!”星这才回想起「景元」会出来这一趟的根本原因, “我就是在那个地方见到她的。”

    星遥遥指向星槎海中枢的码头, “当时她就一个人站在哪里, 远远地望着玉界门的方向。”

    望着玉界门的方向?我循着星的指引侧目看去。

    泛着蓝色微光的玉界门是罗浮的唯一出入口, 它吐纳着众多行航船只,又因其规章制度而显得井然有序。

    可在某个恍惚间, 我感觉自己也曾站在码头的边缘, 望着破碎的玉界门沉默不语。

    无论是星球还是舰队,没有谁能在失去防护后得以安存。

    在那样明知即将走到结局、无法挽救的情况下, “我”本想主动放弃, 却又因着可能存在的不同而将过眼种种皆深深地留在记忆中。

    回忆中的血色再度弥散开来,我从那浓重的色彩中分辨出星的轮廓, 继续问道:“然后你就去跟她搭话了?”

    “我本来是想的, 可是还没等我走到,她就欠身行了个礼消失不见了!”星颇为惋惜地扼腕叹了口气。

    我有些不能理解, “既然你没有跟她接触,那你怎么知道她是葬仪知宾的?”

    总不能是看对方穿的像葬仪知宾吧?

    “那当然是我慧眼如炬了!”说到这里,星方才的惋惜一扫而空, 兴致勃勃道:“将军你不知道, 她穿的就跟匹诺康尼的那位葬仪知宾一模一样!”

    回答完问题的星忽然停顿下来,若有所思道:“这么说的话, 葬仪知宾原来是和公司一样有企业文化的吗?”

    纵使知道星总是有些突如其来的脑洞,但丹恒还是第一时间纠正道:“并没有。”

    如果信奉终末的人都搞起了企业文化,那听起来就跟邪教没多大区别了。

    “匹诺康尼的葬仪知宾”我从记忆中回溯着,随后才猛地想起一个人,“你是说悼亡诗?”

    “诶?将军你知道?”星眨了眨眼,又恍然回想起自己是邀请过将军去匹诺康尼一起拍照的。

    说不定将军秉承着“来都来了”的想法顺带在匹诺康尼转了转,然后就给遇上了呢?

    157.

    倘若忘却之庭都还在列车,那末日幻影也没理由不存在。

    与“你要进入忘却之庭吗”的欢快语气不同,悼亡诗是庄严而肃穆的。

    进入末日幻影前的音乐声、指针声,进入末日幻影时的钟声、齿轮声、心跳声

    这一切都在诉说着葬仪知宾的理念:终末是提醒人们存在意义的警钟,在命定的葬仪前,浑然无知的人应当抓紧生命的每一秒。[1]

    倘若是逆时而行的末王,祂会知晓我们的存在带来怎样的结局吗?我下意识这样想着,旋即意识到,信奉终末的存在除了葬仪知宾以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团体——星核猎手。

    试图阻止灾难的我,身为云骑骁卫的「彦卿」、身为前持明龙尊现无名客的「丹恒」,以及身为星核猎手的「刃」合理触及到的领域让我心中升出些命定般的感觉,同时也让我更加好奇,艾利欧所看到的未来究竟是何种模样。

    因风浣一事,我现在还无法离开罗浮,远去匹诺康尼寻找悼亡诗暂且可以先搁置下来,至于星核猎手

    我看向星,又在丹恒的注视下玩笑道:“你有你二舅的联系方式吗?”

    像是难得见有人选择这个称呼,星的眼睛唰得一亮,连问都没问就找出聊天界面点开递了过来。

    丹恒有些一言难尽地看着我,如果非要形容的话,那大概就是“这人到底是不是在开玩笑”的疑惑和“这么说起来我们是不是都要高星一辈”的沉思。

    当然,我觉得这其中一定还有“「景元」是不是真有精神问题”的质疑。

    看,我就说会吓到丹恒的。

    我收敛了方才的ooc行为,礼貌向星示意道,“只要发我一下联系方式就好。”

    “别客气将军!”星将她的手机塞进我手里,郑重道,“我二舅很少看手机的,你要是再加他也不一定什么时候才能通过,就算是聊些机密,只需要在你们聊完后把记录清除就好了!”

    开拓者的手机是不是太好获取了?总感觉在这方面都有跟刃趋同的架势。

    “倒也算不上什么机密,若你们想看也无妨。”我摇头将脑海中多余的想法甩出,“如此便先借用一下了。”

    我握着星的手机,却直接卡在了第一步,纠结几秒后最终只发出了一个称呼:刃

    对面回的很快,但明显不是本人:你终于主动发起联系了?这可真不容易,虽然艾利欧不会出错,但一直等下去也太浪费我的游戏时间了

    星:银狼?

    刃:是我,知道的话就没必要再问了,我们也还有别的片场要赶

    星:我想知道,艾利欧所看到的未来中有我们的存在吗?

    对面的消息静止了几秒,随后才重新显示正在输入中的标志。

    半分钟后,一长段话发了过来:你自「终末」而来,应当最为清楚结局如何。倘若你仍心怀期待,认定结局有所回转,那我只能告诉你,我所能及的最久远未来中,仅有你的存在。这并非是他们不在预料之内,只是

    思绪在这一刻骤然中断,脑海中的一切声音都沦为死寂。我不知道多久才重新连接回自己的理智,但繁杂而悲观的念头在脑海中横冲直撞,直让我感觉一片片的空白。

    或许这段话还没结束,在“只是”的后面还有一些内容。

    我紧盯着手机的聊天界面,可对面没再传来正在输入中的提醒,显然是认定这句未完全说出口的话已足以表示其中的意思

    所以,在我将他们卷进来后,却连一个都没能护住吗?

    手机传来滴滴一声,我立刻重新聚焦视线看去。

    如宣判一般的字句清晰地展露在视野中:很遗憾,但这已经是所有结局中最好的那个。

    158.

    无声间中断的呼吸,而后是急促而压抑的喘息。

    他在努力的稳定情绪,可胸腔的起伏却依旧略快,甚至那发颤的手都在揭露着他内心的起伏。

    这什么情况?三月七向星挤眉弄眼地暗示着,你家二舅这是干啥了?

    星不解地摇头以作回应,随即又不可置信地想:该不会是刃把将军气森*晚*整*理成这样的吧?

    不能吧,将军身边都有一个「刃」了,耳濡目染这么久不对,应该是修身养性这么久,就算真有什么也不可能气成这样啊。

    于是,三月七和星同步向丹恒看去,从眼神中流露出一个意思:你是知道最多的那个,那你知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丹恒沉默着没有回答。他的确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但很明显,那种情绪绝非是不言的愤怒。

    而且大概她们没有意识到,在「景元」有所异样时,周边的三道身影便不再掩饰,第一时间展露出了其存在感。

    丹恒抬头看向坐在檐顶的「彦卿」,他恍若未曾特意关注这边般擦拭着手中的长剑,又在对视间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

    而「刃」则抱臂靠站在斜前方的廊下阴影处,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这边。

    那么,最后那人就只能是丹恒向右手边的“自己”看去。

    「丹恒」手中拿着一份速食小吃,仿若刚找到他们般迈步走来,“原来你们在这里。”

    他停步于「景元」侧方,不动声色地阻隔在「景元」与「刃」之间,“午饭时间已经过了,你先吃点小吃垫垫。”

    手机屏幕被「景元」快速熄灭,恍若什么都未曾发生般接过那份小吃,如常笑道:“这么一说,我好像的确有好久没吃东西了。”

    “还不是你怎么都不肯先吃午饭再出门。”「丹恒」也如毫不知情般谴责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靠光合作用活着呢。”

    “但我的确没觉得饿。”「景元」小声辩解着,用签子插起一块放到口中。

    他看起来的确不饿,以至于那小小的一口咀嚼了多次才咽下。

    “说起来,怎么只有你一个?「彦卿」和「刃」去做什么了?”他疑惑地询问着,却又借着这话顺手将那份小吃放在一旁。

    “他们有其他重要的事要做。”「丹恒」面不改色地说着,仿佛在「景元」身后仅十几米的两人并不存在。

    「景元」蹙眉看着他,语气中带上了些查岗般的严格,“我没看到有这样的报备。”

    他甚至不等「丹恒」再开口就凝重道:“叫他们回来,别做危险的事。”

    第55章  你这补药听起来可有些不正经啊

    159.

    格外明显的破绽。丹恒如此想着, 几乎可以因此而直接断定「景元」收到的消息与其同伴的安全有关。

    但、也不知道是为了掩饰还是因着其他什么,「景元」甚至没有尝试解锁手机从聊天界面返回,就直接将手机递回给了星。

    仿佛正应证他先前所说:若你们想看也无妨。

    可他分明宁愿将这则消息向星穹列车公开, 也不愿将这则消息让「丹恒」他们有半分可能的知情

    刃到底都与他说了什么?丹恒不由得看向星的手机。

    察觉到丹恒视线的星顿了一下, 悄摸向他眨眼露出一个“我懂”的了然神情。

    「丹恒」将他们之间那无声的交流敛入眸中,却并不能说什么,尤其是在他选择配合「景元」的隐瞒之后。

    “他们做的事并不危险。”「丹恒」刻意没有给出具体的解释。

    “那也不行。”「景元」强硬地说着, “你们甚至都不肯告诉我要去哪儿做些什么, 又怎么能让我相信!”

    “那你去幽囚狱前告诉我们了吗?”「丹恒」冷静地翻起了旧账, 亦或者说, 他没有选择直接揭穿就是在等这个,“你甚至是在幽囚狱把自己搞成那副样子又被我们发现后才选择拉我们一起行动的。”

    「景元」因此而沉默一瞬, 却同样没有给出解释, 只缓和了语气,低声道, “我承认那是我的不对, 但这件事已经过去了,现在必须要先把他们叫回来。”

    说着, 他不再等待「丹恒」的同意, 直接拿出自己的玉兆。

    因为与「景元」正对,导致星和三月七在此时已经同样看到了「彦卿」与「刃」, 他们欲言又止地想说什么,却又在「丹恒」无声地示意下将那话咽了回去。

    然而,握着玉兆的「景元」却迟迟无法发出那条询问的消息。

    尽管他们在有秘密行动时都会选择静音, 但如果他们忘了呢?那这简单的一句话只会害了他们。

    于是他最终还是将玉兆收起, 再度看向「丹恒」,“你们在行动前有确认过其中的危险性吗?而且, 有什么事是需要瞒着我才能做的?与我有关?”

    「丹恒」直接无视后面的问题,若有所思地回答道,“危险性很难说,可能根本没有危险,也可能十分危险。”

    “这样的行动风险太大了,是完全没必要的。”「景元」再度规劝着,他忽然停顿下来,扣紧牙关,像是在忍耐什么。

    可有些事是怎么都掩饰不住的。于是他快步向前走去,继而向右拐进一条小巷。

    比起人来人往的宣夜大道来说,那幽深的小巷口就像是光明下的一个微小暗点般毫不起眼。

    「彦卿」向他们点头示意,在几个起落间便跟了上去。

    憋了半天的三月七终于有时间开口问道,“你刚刚为什么要那么说?”

    “为了让他反思一下自己的言行。”「丹恒」抱臂回应着。此时的他完全没了身处祈龙坛时的漠然,又或者是那种担忧已经打破了冷漠的外壳。

    这个时候的「丹恒」还是挺像丹恒的嘛。三月七这样想着,又暗自点了点头,试图和星来个思路默契的对视。

    然而等她看过去才发现,星这家伙正跟丹恒一起看着手机里的聊天记录!

    “原来你们还真看啊!”三月七颇为诧异地看着他们。

    让三月七同样没想到的是,回答她的反而是「丹恒」:“可以理解,毕竟这件事很重要。”

    像是达成了无声的默契,丹恒在看完之后就将手机递给了「丹恒」。

    他们之间甚至没有过任何的眼神交流!三月七有些羡慕地看着这一幕,“如果能有个未来的我就好了。”

    到时候自己的身世应该也就能寻到答案了吧?

    160.

    有句话说得没错,世上有三种东西是藏不住的:贫穷、咳嗽和爱。

    我能从「丹恒」的言行间感受到对我的关爱,但我不能接受他们去冒无谓的风险。

    然而,此时对我而言更难以忍受的还是几乎已经无法抑制的咳嗽。

    喉间的腥甜随着阵阵的咳嗽泛了上来,可「丹恒」极有可能跟过来,我只能尽力在短暂地耐住咳嗽后将那股腥甜咽下。

    现在看来,百川给自己吃的根本不是什么毒药,甚至恰恰相反,那药物必然是大补。

    这是我没有想到的一点。倘若我能借助死亡从各种毒素伤势中恢复如初,那如果在死亡前服用的是修复性的补药呢?

    怪不得我一直都感觉不饿,甚至吃下后还带点反胃,更别说此时差点在这里咳血了。

    这完全就是给我那本就自愈能力超强的身体补过头了啊!

    现在好了,除了一些安神类的精神药物,其他无论什么药对我来说都是毒药了。

    也就是说,如果以后再遇到什么事,要么就等它自行愈合,要么就直接悄摸重开

    原来我既不是智识景元,也不是量子景元,而是毁灭景元!

    被自己的想法逗笑后,竭力遏制的咳嗽直接就趁这个时候发起了剧烈的反扑,在喉间反复的那口血到底还是没能压住,全部随着咳嗽溢出落在地面。

    缓和下来后,我用掌心擦去嘴角残留的血迹,第一时间向后看去。

    还好,「丹恒」不在。

    我暂且舒了口气,下意识地想:还真别说,将这口血咳出来后反而舒服多了。

    但这件事解决了,现在还要再发愁一下这血迹该怎么处理。

    自己一会儿还要回去,明显的东西不能乱用,可除此之外,身上没什么能用来擦拭的东西

    说起来,红色的发带能不能用?我将头上的发带解开,看着那细长一条,又比划着地上的一滩,最后得出结论:这点根本就不够用!

    那还能怎么办?思索间,我若有所感地向侧方的墙壁上看去,却骤然看到一条黑影。

    「彦卿」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背对阳光的身影让我看不清他的神情。

    「彦卿」这么快就回来了?该不会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吧?我下意识这样想着,随后才意识到,就算「彦卿」回来也不该第一时间找到这里。

    ——除非他在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有来这里

    原来「丹恒」说的重要的事就是看着我,可能没危险也可能有主要在于我会不会做危险的事。

    而方才我为他们而产生的担忧,同样是他们对我的担忧。

    这很好,至少他们没真的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我终于也能彻底放下心来。

    161.

    “彦卿。”下面的「景元」仿若了却了一桩心事般语气轻松地抬手招呼着。

    「彦卿」这才从心中堵塞的情绪中反应过来,他无声地从墙头跃下,继而拉起「景元」的左手。

    掌心中已经干涸的血迹无从褪去,以至于「景元」下意识地想要抽手避开。

    他只动了一下,在察觉到「彦卿」的力道后便不再做出反抗,“那个,我觉得我可以解释。”

    “嗯,你说。”「彦卿」语气平静地回应着,不出意外地看到「景元」那根本无从开口的沉默姿态。

    “你不是要解释吗?”「彦卿」咬着重音提醒着。

    「景元」犹豫了半晌才开口道:“其实是我昨晚喝醉后干了点傻事,吃了大补的伤药后导致现在体内流动的血液有些过于嗯,活跃旺盛。”

    “哦——”「彦卿」拉着长音回应着,以一种完全不信的质疑语气说:“那你这补药听起来可有些不正经啊。”

    完全没想到这层的「景元」闭了闭眼,旋即沉痛道,“对,其实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我才没告诉你们。”

    毕竟他不能说这是百川给自己吃的药物作用。

    否则这就必然牵连到一个问题:百川为什么要喂自己大补的药丸?哪怕是以合作伙伴的身份来说,她没给喂毒药可以理解,但大补这怎么想都太过异常了。

    按照这个方向继续下去,自己势必要以身体情况做解,那问题就更严重了。

    百川凭什么笃定毒药无用反而用了可能造成伤害的补药?

    也因此,这很有可能会暴露自己曾步入死亡而后复生的事实。

    而自己刚刚给出的说法也不能说是欺骗。

    毕竟自己在昨晚喝醉后的确干了傻事,不然也不会直接在手臂上刻字。而现在的情况也的确是吃了药物后过于补充。

    尽管这前后并没有因果关系,但自己方才说的话里也没有承接关系不是吗?

    然而「彦卿」却跳过了这个说法,转而蹙眉问道,“所以,你昨晚喝醉后做了什么傻事?”

    甚至严重到需要景元给喂下大补的伤药

    这就是因掩饰死亡而无法躲避的内容了。

    “我昨晚趁他不注意,偷偷在手臂上刻字了。”

    然后因此而导致失血才被喂下了药,这是合理的发展。

    眼看着「彦卿」还想再说什么,我当即补充道:“那只是因为当时喝醉了!我平时不干这种事的!”

    听到这话的「彦卿」果真没再说下去,可他沉默两秒后又忽然问道:“你的痛苦源于我们吗?”

    第56章  那就去干掉星神自己上位吧!

    162.

    “不, 那不是痛苦。”「景元」下意识反驳着。

    那略快的语速并非掩饰性的说辞,也并非是冲动下的言论,而是心中最为真实的想法。

    他向「彦卿」投以温和的目光, 郑重道:“事实上, 我很庆幸能有你们在。”

    只是很多时候,我更宁愿你们不在,尤其是不该因我而在。

    所以比起痛苦, 倒不如说这是让人为之煎熬的痛心。

    想到这里, 本已压下的无尽心慌再次卷土重来, 它如不息的血液般充斥在心脏的每一处, 让人几乎喘不过来。

    最后,「景元」哑声道:“我想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而这无关我们追寻的道路。所以,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们不要参与进来。”

    这就是问题的症结所在。「彦卿」定定地看着他, “你知道现在我们的状态像什么吗?”

    “就像是身处黑暗的虚空, 所有方向皆看不到未来。而你总是先我们一步选定方向,而后又走出了遥远的距离, 因而你深知那是怎样的一条道路, 所以不停地劝告后来者:这里很危险,你们不要过来。”

    「景元」微顿, 尽管他没有反驳,但从神情来看,他并不愿意接受这样似是而非的说法。

    “或许在你看来并非如此, 但在我们看来就是这样。”「彦卿」补充说着。

    随后,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放缓了声音:“「景元」, 没人知道你走的那条路是否通向终点,你自己也不知道。”

    「景元」默默点了点头,暂且借用了他的说法,“所以,我希望你们不受我的影响,从而在这无法返回的黑暗中走上正确的路。”

    这听起来有些逃避责任的意思,但说到底还是因为「景元」并不自信于他能在不断的摸索中找出正确的路线。

    “可如果你走的这条路就是对的呢?”「彦卿」立刻抬手止住了「景元」想要说的后续,“这不是受你的影响,毕竟比起同样笼罩在黑暗中的其他路线来说,走一条别人走过的总要更轻松一些吧?”

    “还是说”「彦卿」停顿一瞬,以控诉的语气继续道,“我知道了,你就是觉得我们太菜了不愿意带我们!”

    “没有这种事,明明你们比我强多了!”「景元」快速反驳着。

    「彦卿」眨眼看着他,在他仍不打算出声时又眨了眨。

    没能理解其中意思的「景元」偏头看着他,最终还是没忍住追问道,“什么?”

    “回答呢?”「彦卿」点明询问着,“如果我们偏要跟着你一条路走下去。”

    「景元」沉默着,最后才格外犹豫地说:“我无法成为一个合格的向导。”

    “又不需要让你当派蒙,导航什么都完全不重要。”「彦卿」摆了摆手,恍若准备迎接冒险的旅者,热血道:“重要的是,这是我们一起走出来的路。”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彦卿」沉思着,旋即恍然点头,“在你踏上旅途之后,一定要记得旅途本身的意义。”

    如果这真的只是一场普通的旅途,倒的确无所谓「景元」无声地想着,却在一瞬间被看破。

    “可无论是与不是,我们一起才是超越一切的意义。”「彦卿」从他手中抽出那条红色的发带,复而踮脚比划着,“你又不是什么首领,我们也不是因为相信你一定会取得胜利才追随你的拥趸。”

    “当然。”「景元」边回应着边配合地屈起右膝半蹲下来,任由「彦卿」绕到身后,用明显不熟练的手法与自己的头发作斗争。

    “所以你不需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你知道的,我们在意的从来都不是结果。”

    安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但不得不说,「彦卿」下手的动作实在算不上轻柔。

    终于成功将发带绑好的「彦卿」舒了口气,颇为满意地继续道:“而且,天灾人祸本就不可预测,更何况我们既没落在侏罗纪,也没落末世,这已经很不错啦。”

    说完,他拍了拍「景元」的肩膀,示意已经整理完毕。

    「景元」默然站起身,松散的发带顺着白发向下滑落,完全没受到任何约束的头发再度散开。

    “这是个意外!”「彦卿」辩解着,却很是现实地将地上的发带捡起,直接塞回到「景元」手上。

    果然,给自己弄和给别人弄是完全两种不同的手法!

    「彦卿」目光灼灼地看着「景元」咬住发带的边缘,将头发重新收拢后缠绕绑好。

    几秒后,「景元」向「彦卿」伸手笑道:“如果你不介意与我一同承担所有的风险,那么,我可以邀请你随我一条路走到黑吗?”

    「彦卿」搭上他的手,郑重回应道:“求之不得。”

    “好啊。”「景元」格外迅速地回应着,以至于「彦卿」心中陡然升起了一种不妙的感觉。

    果不其然,他紧接着就听到「景元」煞有其事地怂恿道:“既然如此,那我们这就去干掉所有星神,自己上位吧!”

    “不行!”「彦卿」果断松了手,“你是智识还好,但「丹恒」要么抢我的巡猎,要么抢「刃」的毁灭,这分赃不均!”

    “有道理。”「景元」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旋即笃定道,“我还有一计,让他自己升格去当不朽,这样就不需要跟你们抢了。”

    「彦卿」沉思一瞬,旋即用双手握住「景元」的右手,感激道:“神医啊!”

    因担忧而选择在小巷外侧等待的其余人本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奈何他们旁若无人地玩起来后直接超越了正常音量。

    与此同时,又因为这里隔着墙壁而看不到那边的情况,导致三月七完全没想到他们是在一本正经地说着玩。

    因此她满脸惊异地看着「丹恒」,音量一下提得比隔壁还高,“你们要干掉星神?!!”

    仅有一墙之隔的「景元」沉默一瞬,严肃道:“「彦卿」,我们被发现了。”

    「彦卿」了然地一点头,“明白,将军,我这就去灭口。”

    在巷口驻守但怎么想也不可能拦得住声音的「刃」:算了,他都能让「景元」松口,「景元」都能松口,那他们愿意玩就玩吧!

    163.

    丹恒知道灭口一事不可能是真,星神一事更不可能可真要说起来,后者甚至比前者还要多出几分荒诞的合理来。

    不,这种事怎么想也是不可能的。丹恒试图将这个想法甩出脑海,转头就听到星满怀期待道:“所以我终于可以当垃圾桶之神,把垃圾桶传遍世界的每个角落了吗?”

    丹恒的思绪骤然中断变化,“至少也要选格调高一点的开拓星神吧?”

    “不,垃圾桶才是我的真爱!”星随手掏出一个自己骑着垃圾桶的小型手办,在展示的同时大喊道,“看,这就是我们之间的羁绊啊!”

    “你和它的羁绊到底在哪里了啊!”三月七吐槽着,“而且你这目光怎么看起来比我还傻?”

    “呸呸呸。”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的三月七立刻纠正道,“我是说智慧的目光!”

    “我懂的。”星一脸严肃地说着,随后回应了三月七前面的问题,“羁绊就在于,每次看到它我都觉得内心被完全治愈了。”

    「丹恒」默然在心中补充道:那大概是因为它的使用效果是恢复生命上限45%的生命值吧。

    但不得不说,这个手办的目光确实睿智,以至于他当时直接清空了商店的周库存。

    他只是这样出神地想着,完全没想到星直接将手中的手办递了过来,而后以霸总的姿态慨然道:“拿着,这个是给你的!”

    说完,星又掏出三个一模一样的手办再次递给「丹恒」,见对方不接又连忙补充道:“信我,这真的很有治愈效果的!”

    “谢谢。”「丹恒」终究还是接了下来,同时不忘礼貌回应一句,“但比起这个手办来说,大概还是因为你足够有治愈效果吧。”

    星霎时僵硬顿住,她看着「丹恒」,复而转头看向丹恒,“你们真的同一个人吗?”

    丹恒面不改色地回应道:“如果你想听的话,我也可以这样说。”

    “真的可以吗?”星再次掏出手办,宛如等着给出奖励般期待地看着丹恒。

    丹恒抿唇沉默着,最后轻咳一声别开视线,“我不需要这个。”

    “怎么可以这样!”星颇为失落地控诉着,又在跟手办对视的下一秒没忍住笑出声来。

    「丹恒」不由得跟着笑了起来,“含蓄些也没什么,以你们之间的关系,哪怕不说出口也能清楚地感知到彼此间的纽带。”

    “那你们呢?”丹恒突兀地询问着,像是为了转移话题,也像是的确有所好奇。

    “我们是不同的。”「丹恒」如此回应着,半晌才叹息一声,解释说:“毕竟他不是含蓄,而是封锁性的隐瞒。”

    随后,他又示意性地看向巷壁,低声道:“但你知道的,我们再不会放他一个人。”

    第57章  那他宝贝的是公司那群欠喵的……

    164.

    虽然这话听起来没什么毛病, 但就是莫名觉得有些渗人

    这完全就是一副马上就能五花大绑打包带走的意思吧?!

    “看来确实是不一样的。”星若有所思地看着重新汇聚到一起的「景元」等人,“你们这看起来玩的要更花啊。”

    「景元」迟疑地停顿一瞬,像是在分辨这话有没有更深层的意思, 旋即疑惑地向「丹恒」看去。

    「丹恒」沉稳地向他一点头, “你知道的,她一直都这样。”

    这算什么理由!星撇了撇嘴,却发现「景元」当真认下了这种说法, 没了再追问的意思

    怎会如此!明明我应该是幽默帅气的形象啊!星不由得陷入沉思。

    “说起来, 明天就是真正的演武仪典了。”三月七有些期待地看着他们, “到时候都会有什么好玩的?”

    “明天?这么快吗?”「景元」有些恍惚地询问着。

    “快吗?”三月七挠了挠头, “我们本就是为演武仪典来的,但总觉得好像已经经历了好多事, 这次演武仪典应该不会再有问题了吧?”

    “说不定哦。”「彦卿」偷摸在旁边用阴测测的语气说着, 又在三月七惊吓的目光下恢复正常,“但无论如何都不会影响到演武仪典啦, 这下你们就放心玩吧。”

    要是再出事, 那罗浮这边就真的难以向联盟解释了。

    听到这话,三月七拍着胸脯舒了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 我可不想到时候再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呼风呼雨打一场。”

    星从自己的形象问题中走出,再度变得好奇起来, “原来步离人是气象全家桶吗?”

    “这很明显只是类比啦!”三月七叉腰说着,试图能教会两岁星核精一些不一样的文法。

    然而此时的丹恒却以严谨的态度添了把火,“不过也不能排除的确有这样的名字就是了。”

    “噢噢噢!!”星开心地喊着, 特意向三月七嘚瑟道, “星,win!”

    三月七啪叽一下将掌心拍在脸上, 重重地叹了口气。

    165.

    在十王司那边对药王秘传成员做出审讯,确认再无遗漏之后,于幽囚狱内暂住的云骑终于得以放出,甚至又经灵砂确认完身体状况后很快就参与了演武仪典的安保。

    他们大概也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能在幽囚狱走一遭后安然地出来,更没想到还能堕入魔阴身后恢复正常,而这毫无疑问都是景元将军的功劳——无论哪位。

    这也就导致,只是在竞锋舰后台陪同星一起参观的「景元」时不时就会被投以炽热的目光。

    罗浮人对他们的将军也太敬爱了吧!星捋了捋胳膊,突然瞥见前方的那一抹红发,“诶?卢卡?他怎么也在这里?”

    敏锐捕捉到自己名字的卢卡转身看来,远远地向她挥了挥手。

    “伊戈尔”「景元」忽然如此说着,随后又像是意识到什么般歉意道,“我在前面等你。”

    本来还想问伊戈尔是谁的星只能点头应下。

    166.

    太过放松果然是不好的。

    卢卡的到来是因为景元曾向雅利洛六号发送过邀请函,而景元会发送邀请函是因为伊戈尔,以至于自己顺势就直通答案说了出来。

    只希望被星知道了之后,她不会给看成什么替身文学。

    不过那也是景元的事了!

    我本打算在前方寻个地点等待,奈何刚转个弯就一头撞上了一堵坚硬的墙壁。

    谁家好人特意给个弯道结果还安排一堵墙挡着啊?我下意识这样想着,在后退的过程中被一只冰凉的机械手扶住才意识到不对。

    “他宝贝的,老子在公司通缉令上这么久,还真没见过这样主动送脑袋的。”波提欧露出一副凶狠的表情,按理来说一般人都会在这个时候被吓跑,但面前这人反而还在稳住身子后道了个谢。

    波提欧轻啧一声收回手,他本想再说些什么,奈何银枝先一步开口道,“又见面了,景元将军。”

    又?虽然知道这个“又”大概是对景元来说,但我思来想去也没想到他们因什么而见了面。

    不过也问题不大,毕竟景元会出没在罗浮的各个地方,而银枝更是无处不在,他们就算见过也很正常。

    唯一觉得不正常的大概就是波提欧了。

    “他宝了个贝的,将军?”波提欧下意识就按在自己的枪袋上。但转念一想,自己只在公司的通缉令上,更何况现在自己都在实名当选手,怎么也得是罗浮将军默许了的。

    而「景元」分明察觉到了他的动作,却只是如常笑道,“将军只是一时的身份,更何况我并非此地的将军,因此直接称呼我为景元便好。”

    说完,他也没有忘记回应银枝,“很抱歉,但对我来说,我们大概还是初次见面。”

    “原来如此。”银枝了然点头,“这段时间我也在罗浮听闻了景元先生的事迹,您正如夜空中的启明星一般闪耀,愿伊德莉拉庇佑您。”

    “我并没有做什么,真要说起来,还要感谢你同意登上罗浮的擂台。”我下意识客套着,随后才意识到,可能是因为银枝是被特邀参与演武仪典,所以景元才跟他见过的。

    被这番对话搞得头疼的波提欧很是直白地按住额头,“你们两个小可爱说完了没有?再这样说下去,我的芯片就要短路了。”

    “你的说话方式真有意思。”我刻意如此称赞着,然而这话只是为了引出后面的问题,“那你能喵一声吗?”

    “哈?”从来没听过这种要求的波提欧气愤道,“那他宝贝的是公司那群欠喵的小可爱给我改了联觉信标!”

    说完之后就反应过来刚刚那番话的确带喵的波提欧:

    他宝贝的,这将军绝对是故意的!

    167.

    迫害什么的果然能让人变得快乐,但要是真过头就不好了。

    我又向银枝聊了两句,随后果断找了个理由离开。

    正巧此时星也找了过来,她明显没有遇到波提欧他们,以至于过来第一时间就神秘道:“我现在可是卢卡的教练了——哦,就是刚刚那个红发铁臂的少年。”

    说完,她还不忘打听一句,“说起来,你那时候说的伊戈尔是什么?”

    只是小声说了那么一句,你为什么能记得这么清楚!

    “如果你实在好奇的话,等卢卡打到决赛,景元自然会告诉你的。”

    “好,动力来了!”星自信满满地一点头,“有了我的指导,卢卡一定能过关斩将,最后打败你家彦卿!”

    早已经知道结果的「景元」含笑道:“那就期待你们的表现了。”

    “不管各位的时间有没有昼夜的概念,总之先祝你早上中午晚上好!”主席台上,主持人叽米念出了熟悉的开场白。

    星本想带着「景元」一起去外面看看,结果刚一转身就发现「景元」眸中流露出一丝怀念。

    就好像他已经很久没在竞锋舰上见过这样的场面,因而只是如此的一句开场都显得格外怀念。

    不行,他们把将军托付给我可不是带过来伤感的!

    “将军。”星郑重地开口说着,以至于「景元」都跟着严肃起来,“有什么问题吗?”

    “很有问题。”星左看一眼,右探一下,随后低声道,“其实,我觉得我也能胜任主持人的身份。”

    原来是想篡位吗?!但叽米可是能主持《走近星穹》然后必被迫害的独一无二的吉祥物啊!

    而且,想象一下星的风格,总觉得她要是去当主持人的话,大概会变成格外热血且夹带私货的解说,然后这场竞技就会变成乱斗

    这种事情还是不要了吧!

    最后,我以同样郑重的语气回应道,“等以后如果有类似的活动,一定会考虑你的。”

    至于录用与否,那就是另外的价钱了。

    168.

    第一天的赛场没看到什么熟人,而卢卡的比赛也是在第二天的上午,因此在「刃」抵达后,星就以要指导卢卡为由先一步离开了。

    “怎么样?有什么乐子吗?”「刃」望着下方的擂台,却发现有一位参赛者用转着自己的武器做防守状,结果一个脱手,武器直接飞了出去。

    “我怎么感觉我上我也行?”「刃」默默往旁边挪动一步,抽出支离做出同样的防守状。

    半分钟后,他收剑满意点头,肯定道,“我上我也行。”

    “以你的技术,上去也太欺负人了。”「景元」如此回应着,目光却并未从擂台上移开,最后才低声道,“果然。”

    “什么果然?”「刃」随着他的视线看去,这才发现,刚刚那人的拳脚功夫的确有些本事。

    这人或许是想拿着武器来练手,但更大的可能还是在刻意以这种行为让对手放松警惕。

    “但这才是预选赛,又还没打到后面,完全没必要这样吧?”「刃」不解地看着那人,却发现那人在战斗的过程中仍捕捉到了这道视线,甚至直接向这边的森*晚*整*理高台看了过来。

    “只是一个以武会友的演武仪典,也没必要来这么多能人异士吧?”「刃」啪嗒往地面一趟,安详地闭眼招呼道,“别看了,总归景元会安排好的,快来跟我一起躺平。”

    「刃」本来只是想以此表达让「景元」放宽心的安慰,没想到他紧接着就感觉身侧当真躺下一人。

    他偏头看去,正对上同样安详躺平后、侧目看来的一双鎏金眼眸。

    第58章  为什么不隔音为什么为什么!

    169.

    明亮的阳光注入眸中, 将本就金灿灿的瞳孔照得熠熠生辉,「刃」望着那双眼睛,直到对方眨了下眼才回过神来感慨道:“金色果然不错, 如果早知道会成真, 我就该抢你的。”

    他脑补了一下金瞳的刃,沉默两秒后又叹了口气,“算了, 总感觉有些别扭。”

    「景元」的思路倒是完全没在样貌上, 甚至颇为现实道:“你换成金色也没问题, 但你要是把红色留给我, 我觉得开局就得是你们去幽囚狱把我捞出来了。”

    这话没什么情绪,只是很正常的联想, 因此「刃」也就附和道:“那现在算是宛如开局?”

    这话刚说完, 不远处就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那脚步越来越近,直至挡住他们的光线, 投下一片阴影。

    “将军!”这哀嚎的一嗓子差点让他们以为是景元出什么事了, 结果那名云骑啪嗒半跪在地,冲着「景元」喊道, “将军你还好吗?!”

    不是, 他就跟我躺了会儿能有什么事!你们这是对星核猎手的歧视!

    虽然这样想着,但这种事「刃」还是乐于看到的, 因此他果断起身将发挥的空间留给那名云骑。

    “我应该、还好?”尚未反应过来此时情况的「景元」坐起身,语带疑惑的回应着。

    下一秒,云骑低声地念叨起来, “没事是有伤但能藏, 没有大碍是重伤,还好是”

    他深深吸了一口冷气, 旋即又哀痛道,“而且说的还是‘应该还好’!”

    肉眼可见的,这名云骑直接慌乱起来,嘴里不停念叨着:“龙女大人,对,必须现在去找龙女大人才行!”

    「景元」头上不由得冒出一个问号,“且等一下。”

    他站起身按住云骑,笃定道,“你看,我没事。”

    云骑停顿一瞬,似乎是想判断「景元」行动间有无异样,但最后也只能得出一个的确没问题的答案。”不,我不是专业人士,判断可能不准!”云骑谦虚地说着,又担忧道:“将军你千万不要乱动,我这就去找龙女大人!”

    说完,这名云骑就直接冲了出去。

    “”「景元」沉思一瞬,“是不是因为我们现在进了活动,所以气氛都显得沙雕起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刃」肆无忌惮地嘲笑起来,随后又在「景元」那威胁的目光下正色道,“没关系,反正只要白露一来,就能证明你的身体情况了。”

    说完,他再度哈哈大笑起来

    这到底有什么好笑的!「景元」恶狠狠地盯着他,结果「刃」的确收了笑意,转而严肃问道,“你是在撒娇吗?”

    “撒你个头啊!”「景元」毫不客气地攥拳直奔「刃」的脑壳而去,又被「刃」预判性地侧身躲开。

    于是「景元」干脆变拳为掌,向「刃」的方向推去。

    170.

    本还在主持赛事的叽米格外眼尖地看到了侧方高台上“争斗”起来的二人,但毕竟这是公司与罗浮的合作,就算能提收视率,也不能录入罗浮将军与星核猎手的战斗场面。

    叽米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目光却从擂台时不时地瞥向高台。

    “哦,选手以四两拨千斤的手法化解了方才的攻击,真是经验老道!”

    观众台上专注于擂台赛的观众:?选手不是刚被打飞出去吗?

    “是太极!他加入了太极!”叽米的视线仍紧盯着高台,“精彩的反击!”

    刚爬起来准备的选手:?我这是被预判了吗?

    观看转播的台前观众:?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声画不同步?

    171.

    这解说的内容倒是格外熟悉,「刃」本来还在抽空看擂台上的战斗是不是跟自己这里一模一样,没想到一眼就对上了叽米的视线。

    想起自己的通缉犯身份后,「刃」停手对叽米露出了一个核善的目光。

    他满意地看着叽米抖了一下,随后拿出手帕开始擦拭额头的汗——尽管他使用的是偃偶,根本不存在汗水这种东西。

    然后,「刃」就因为自己的这番行为付出了代价——一个爆栗。

    「刃」清楚地看到,方才还“冷汗涔涔”的叽米瞬间一呆。

    显而易见,自己刚酝酿出的星核猎手形象完全崩塌了!

    “我们刚刚应该暂停了!”「刃」不满地抗议着。

    “是吗?可是你没说欸~”「景元」无辜地眨了眨眼。

    「刃」默不作声地挪动一步,随后才艰难道,“你正常点,我害怕。”

    「景元」从善如流地回应道,“你害怕点,我不正常。”

    我就知道你要说这句。「刃」重重一点头,随即向「景元」身后看去,“你们都听到了,是他亲口说他不正常的。”

    坏了「景元」回头看去,果不其然地看到方才离开的那名云骑正带着白露和灵砂站在自己身后。

    太好了,自己已经在ooc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不然还是直接找个坑埋掉我吧!

    如此想着,「景元」安详地闭了闭眼,最终却还是要艰难道:“只是一个小小的检查而已,倒也不至于让龙女大人与司鼎一并走这一趟吧?”

    白露一个人的话还能敷衍两句,但灵砂怎么看都敷衍不过去的!

    「景元」叹息一声,固执地解释道:“先说好,我真的没有任何不正常的地方。”

    “当然,将军。”灵砂按住了想要开口的白露,抢先道,“但正如将军所言,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检查而已。所以,如果可以的话,还请将军配合一下。”

    172.

    紧闭的房门隔绝了一切外来者的进入,「刃」只能等在门外,而灵砂和白露在床边两侧看着我,“我们动手还是你自己来,将军,选一个吧?”

    我沉默地看着灵砂手中那锃亮的手术刀,感觉这检查有些不对。

    刚刚抽了一管血也就算了,但是、还要搞块血肉组织什么的,怎么感觉下一秒就要往奇怪的实验方向进发了?

    更何况“这不属于小小的检查吧?”

    “的确如此。”灵砂坦然地回应着,又提醒道,“或许你可以回想一下自己曾对丹恒说过什么。”

    所以是丹恒向景元回馈了一些信息,因此自己才需要来做这个检查的?

    我回忆着丹恒那时的那些问题,蓦地沉默下来。

    丹恒当时可是很笃定地说我因药物陷入了魔阴身,而后又经历了某些实验的!

    “我自己来吧。”我卸下左臂的护腕撩起袖子,随即从灵砂手中接过手术刀剜下一块肉放到白露手中的透明玻璃内。

    血肉落入同样透明的液体中,没有任何变化。

    我用棉布垫在小臂下面,将那些流散的血液吸收完全,防止沾染到别的地方,“等比对结果出了,我能收到一份报告吗?”

    “当然可以了!”白露重重点头,“病人必须了解自己身体的情况,这样才能更好的爱护自己。”

    她望着「景元」手臂上那抽动间开始生长愈合的血肉,补充道,“就算不是病人,也要多注意身体情况的。”

    “我明白。”待方才的位置愈合完毕后,我将棉布翻面,把血迹彻底擦拭干净,这才重新整理好衣袖。

    我自认方才简单的那三个字说的很是乖巧配合,对任何一名医师来说都称得上一句省心。

    奈何白露仍以一种难过的视线看着我,最后才将心底的话说出口:“你不自由。”

    “原来我还可以直接拒绝这项‘体检’的吗?”

    仔细想想,灵砂和白露的确从来都没说过这是必要的检查。

    至于白露的情绪,大概是从丹恒那里听说了一些关于我的“往事”吧。

    我抬起手,本想揉揉白露的头,但想到揉头长不高这个说法,又默默收了回去,“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那不是不自由,而是选择了肩负责任。”

    当然,这话指的只是景元,由我来说出口总显得有些逾越。

    因此我直接就是一个转移话题,“如果没了其他的检查项目,那我就先回去了?”

    “嗯。”白露看上去依旧有些闷闷不乐,但她还是尽量平和地应声道,“等之后,我会带你一起去玩的。”

    “好啊。”我向她摆了摆手,心中不由得开始怀疑起,自己应该没表现得很糟糕吧?

    不管怎么说,要出去玩也该是自己带白露,让白露带我,这听起来就像是天才儿童关爱自闭老人一样。

    不对,我一个大好青年怎么能自比成老人!

    我怀着纷杂的想法推门而出,随后就见「刃」一个健步冲出来,看到是我以后又丧失兴趣地叹了口气,“怎么先出来的是你啊。”

    “你刚刚想做什么?”我迅速将门重新关好,莫名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适合让灵砂她们听到。

    「刃」坐会到方才的座位上幽幽一叹,“你看我这样像什么?”

    空荡的场地,仅有一人的长椅,我眨了眨眼,“独自晒太阳的猫猫糕?”

    “不,是等待妻子生产的丈夫。”「刃」沉痛地说着,“如果先出来的是灵砂,我还能来一句:大夫,里面的情况怎么样?”

    “”我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最后才憋出来一句:“那我谢谢你没打算祸害白露?”

    「刃」利落地一点头,潇洒道:“不客气。”

    灵砂默默将房间门打开,神情复杂地提醒道,“二位,这扇门没有那么隔音的。”

    第59章  不要互相给我加设定啊!

    173.

    我本以为我的比喻已经足够离谱, 没想到在这方面还是「刃」更胜一筹。

    关键是这家伙在灵砂提醒后不仅不收敛几分,甚至还故作神秘地低声道,“不用这样看我, 这并非是没有可能的, 也许你还没听说过”

    我立刻反手捂住他的嘴,又因他后退想要避开的动作,而导致用力几步将他推到侧方的墙壁上, 发出咚的一声

    呃, 好听就是好头?

    「刃」控诉地发出两声呜呜:我那时候都没让你撞上!

    我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 旋即理直气壮地看着他:还不是你想说一些过不了审的话!

    于是, 灵砂随着这番行为直接从“一脸复杂”变为“将信将疑”,就连看向我的目光都像是在看一篇即将打破传统的医学研究报告。

    “只是一些当不得真的玩笑话。”我正色回应着。

    「刃」不停地呜呜着, 听上去很像是打算来个文学大科普, 因此我手下的力道是一点也不敢松。

    灵砂的视线从「刃」身上收拢回来,迅速回应道, “当然, 我明白的。”

    她很是体贴地没有继续再问下去,以至于我根本不知道她到底是真明白还是在故作明白。

    但我总不能刨根问底地问她说:你应该是真的信我吧?

    这未免显得太过心虚了吧!

    不行,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要是拿捏不住「刃」, 说不定他还能说出什么离谱的设定!

    如此想着,我咬牙向「刃」露出一个笑容, 威胁道,“如果你还想让它们活着,就不要说那些乱七八糟的。”

    什么东西?「刃」回忆地思索起来, 随后才想起自己是带了一些无料打算去漫展上发的。

    无料有什么错!这也太恶毒了吧!「刃」呜咽一声, 成功地放松了「景元」的警惕,让他将手放了下来。

    于是「刃」的下一句话就是, “我怎么不知道你已经有了,还不止一个!”

    这一声简直是惊天地泣鬼神,就连白露都没忍住探出一个头来,“还有这种事?”

    “不,什么都没有,小孩子不要听。”我默默走过去,蹲下身在白露那“我早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的控诉声中将其重新推回房间。

    而后,我起身看着灵砂郑重道:“司鼎,还请你务必为他看看脑子。”

    灵砂望着屋檐上欢乐挥手的「刃」迟疑一瞬,“如果他还能回来的话。”

    174.

    这大概就是群穿的坏处,跑掉了一个「刃」紧接着就有第二个来补上,甚至于那些黑历史都共享的。

    所以,在「丹恒」意味深长地说出“还是持明族好”的时候,我丝毫不感到意外。

    彼时的我正接过递商家刚制作出来的少冰的仙人快乐茶。

    ——上次星给我喝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事后一回味感觉确实不错。

    当然,也不能排除是冰镇起到了一定的效果。

    账单一如既往地会报到神策府,这点用不到我担心。因此,在接过后我就转身回应道:“不然你用那什么化龙妙法把我也转成持明吧。”

    话音都还没落下,身后的老板就骤然高声道:”不行!!”

    什么不行?我下意识回头看去,发现老板正盯着自己,于是我又看了看那杯奶茶,这也没拿错啊。

    老板凶狠瞪了一眼「丹恒」,旋即哀戚道:“将军不能变去持明哇!那边水可深了,还什么好玩的都没有,既比不上咱金人巷,也比不上咱的星槎海中枢。”

    莫名被记仇的「丹恒」:?家住深海怎么了!

    「丹恒」刻意以一种温柔男二的目光凝视着我,深情款款道:“将军,你可愿与我同往?”

    “不愿意,唯有罗浮才是真爱谢谢。”我将吸管插进杯中,向他递去,“要尝尝吗,我觉得味道还不错。”

    “是吗?”「丹恒」尝了一口,最后摇了摇头,“不行,我还是更喜欢果茶多一点。”

    望着他们离开的身影,老板火速摸出玉兆,找到置顶那个一会儿没看就99+的群聊点进去。

    茶奶专卖:不好了!将军要被持明拐走了!

    原本还嗖嗖聊天的群霎时沉寂一瞬,又纷纷涌出更多的消息。

    不想再考医师证了:啊?将军那时候不是还跟「刃」在丹鼎司?我都打算过去偶遇一下了!

    我是所有人:哥们你这情报不行啊,将军早就离开了

    仙舟咸鱼:这题我会!据我所知,将军可是很生气地跟那个通缉犯打了一架,估计是因为这个身边才换了人。

    罗浮最靓搬砖侠:我就知道那家伙绝对不够体贴!能站在将军身边的当然只有彦卿骁卫!

    两眼一闭就一闭:不是说被持明拐走的吗?

    不帅就重开:对啊,细说被持明拐走!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老板严肃地打字回复道:将军亲口说的,罗浮才是真爱!

    175.

    “你有没有觉得哪里怪怪的?”我向身侧的「丹恒」询问着。

    明明周边的环境一切正常,但却总有种暗流涌动的感觉,就像是有什么存在潜伏这层安然的表象之下,就等着趁人不备发起反扑。

    “不用在意。”「丹恒」在心中冷笑一声,特意向身后那些聚焦过来的众多视线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嗯?”我疑惑地回头看去,却只见摊位上各司其职,摊位前三三两两,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奇怪我回身继续向前走去,莫名觉得那种感觉再次涌了上来,但既然「丹恒」说的是“不用在意”,那想来他已经有了猜测。

    前方的喧闹声盖过了那种异样感,我快步走去,这才发现飞霄竟然在杜氏茶庄这里!

    这什么情况?我向茶庄老板看去,杜老板当即露出一副苦兮兮的表情:“将军你知道的,我这里只卖茶,不卖酒,但天击将军非说闻到了酒味。”

    那也没毛病,你的茶里放的是纯酒精我都不觉得意外。

    不过好在飞霄眼中一片清明,显然是滴“茶”未沾,一心只有渴望,“那你给我来杯茶。”

    “这”杜老板有些为难地向我看来。

    回想起飞霄的pv,我瞬间祸水东引道,“喝茶有什么乐趣,你去找景元,他那里有不少好酒的。”

    飞霄有些心虚地轻咳一声,“实不相瞒,我上次喝醉之后差点没把他家一块给拆了。”

    说完,她连忙补充道,“我这次来买没打算直接在这里喝的。”

    嗯?所以飞霄还专门找了个喝酒的场地?我好奇地问道,“所以你打算在哪儿喝?”

    “当然是景元将军家!”飞霄理直气壮地说着,”反正拆都拆了,正好再二次利用一下!”

    “不过既然你在的话,你们随我一起?”

    176.

    毕竟也没有其他的事要做,因此在征得景元同意后,我和「丹恒」就跟着飞霄抵达了那片尚未做出规整的残破竹林。

    ——就连原本的小亭子都拆得完完全全,除却四根残留到高度不一的柱子以外,完全看不出任何存在过亭子的迹象。

    飞霄也毫不顾及,直接在坐在地面将酒坛起封。

    “等等!”我连忙阻止着,“你不会是打算直接抱着一整坛喝吧?”

    “你喝酒不会是一杯一杯的喝吧?那多不过瘾!”飞霄颇为震惊地看着我,又合理分配道:“这样,你一坛,我一坛,「丹恒」一坛,我一坛。”

    如此说着,她直接忽略地上的酒杯,一口气就灌下一大口

    不对,上次我和景元一起喝的时候,他就是分杯喝的!那飞霄为什么要这样说?

    我有些凝重地看着飞霄的动作,一个没注意,「丹恒」就从我手中拿过奶茶倒入杯中,无声地示意我只能喝这个。

    其实我这次过来没打算喝酒的。我同样无声地回复着。

    望着酒杯里的奶茶,我总觉得这一口的量既是在侮辱奶茶,也是在侮辱酒杯。

    然而就这么一个眼神交流的功夫,飞霄已经喝下去了不少,她有些恍惚地念道:“若早知道,我一定不会让椒丘做这样的事。”

    “反物质军团,绝灭大君,呵。”

    说着,她又向我看来,迷蒙的视线中分辨不出其中的意思。

    就在我想着飞霄这是不是把我当作了敌人时,飞霄才开口道,“我知道,你跟他是不同的。”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我将杯中的奶茶饮尽,随即拒绝了「丹恒」再往酒杯里倒奶茶的恶劣行为。

    飞霄沉默地望着我,半晌才迟缓地解释说:“坐在将军这个位置上总会有各种压力,我尚能担得起,景元也是,可你不同。”

    “「景元」,在此之前,你几乎要被这种压力压垮了。”

    这次说完,她又沉默了良久,随后才看向我身侧的「丹恒」,“所幸有他们在,我能感觉到你的状态好了不少,可这时候我发现我实在分辨不出,这样的好转真的不是你刻意表现出来的吗?”

    「丹恒」霎时看了过来,锐利的目光仿佛要直戳内心。

    我当即举手做投降状,辩解道:“她都喝醉了,不能信!”

    “不,我没醉!”飞霄大声嚷嚷着,甚至提出了一个看似合理的论证,“我要是醉了,早就把这剩下的柱子也给拆了!”

    “她半醉!”我笃定地说着,“所以现在完全是酒后的胡言乱语!”

    岂可修,为什么他们两边现在开始互相给我加设定了?!

    第60章  哪里诱拐了?明明就是馋烧烤!

    177.

    就在「丹恒」还沉思于飞霄这话的可信度能有多高时, 一只手忽然蹿出,一下扣住我的肩膀向后摔去。

    这攻击完全是零帧起手啊!

    好在这么久以来,我已经完全不是从前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我了!

    我用力攥住对方的手腕, 在被投出后稳稳落地, 复而将对方向自己的方向一拽,下意识就要进行反击。

    对上飞霄那迷蒙的眼神,我才反应过来, 立刻紧急终止身体的自动战斗。

    然而飞霄完全没有停手, 一个抬腿就把我踹飞了出去。

    我连忙爬起来, 第一时间向「丹恒」喊道:“你看!我就说她喝醉了!”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丹恒」躲过飞起的碎石, 目送着那块碎石在飞出后如暗器般一连撞断了十几根竹子才成功停下。

    「丹恒」沉默着收回视线,忽然又肯定地附和道, “你说的对, 她喝醉了。”

    见到这么大规模的杀伤力后,第一反应也不该是这个吧!

    我们对视一眼, 成功在彼此的目光中看到那份毫不掩饰的嫌弃。

    太好啦, 是一样清奇的脑回路,我们没救了!

    反正周围已经拆得没有能再拆的地方了, 我和「丹恒」也用不着去特意阻拦, 只需要远远地望着飞霄,不让她的破坏范围达到更远就行。

    “你说, 狐人会爱吃什么?”「丹恒」突兀地询问着,“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能直接把飞霄给引诱到停下来?”

    这个问题着实简单,我想也不想地回答道:“爱吃肉。”

    「丹恒」不由得沉默一瞬:“我说的是狐人, 不是狐狸。”

    “那你觉得正常狐人能那么轻易就被诱拐走吗?”我反问着。

    飞霄的确是狐人没错, 但那也不是大雪封山到处都找不到食物的狐狸啊,怎么可能靠诱拐就成功!

    对此, 沉思一瞬后的「丹恒」格外利落地拿出玉兆,啪嗒啪嗒地打字发出,随后笃定道,“看着吧,我的大师球一定能成功的!”

    178.

    这是注定会失败的一局,不是指「丹恒」,而是我。

    ——失败的人只能是我。

    当「彦卿」扛着烧烤炉,拎着一袋黑炭和其他各种用具赶来的时候,我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而当「刃」拎着两大包食材开始做各种前置工作,并用支离当菜刀使时,我才恍然明白为什么钟离沏一壶醒神茶要三个时辰。

    “快来帮忙,不然飞霄都要醒了。”「丹恒」直接一个苍龙濯世,把所有需要洗的菜卷进水流中来回冲刷着。

    “那我们为什么不买现成的,非要这样从零开始?”我试图进行最后的反抗,但被「彦卿」无情地镇压下去。

    他从生火的斗争中抬起头来,反驳道:“烧烤这种东西当然要边烤边吃才有意思!”

    说完,他又蔫儿了吧唧地招呼说,“这火怎么这么难生。”

    我不由得探头看了一眼,木炭被放置在烧烤炉底,但其他一个引燃物都没放

    这要是能生出来才奇怪吧!

    我欲言又止地看着他,最终在他那可怜兮兮的目光中叹了口气,“算了,我来生火,你还是去穿串吧。”

    “好耶!”「彦卿」十分欢腾地跑了过去。

    可恶,被算计了!

    179.

    当香料随着热气而扩散开的时候,本来已经醉沉沉的飞霄就诈尸的粽子一般惊起。

    她尚未醒酒,起身后都还在摇晃,但下盘却很稳,几步就冲到我面前伸手打算去拿。

    “这些还不能吃。”我眼疾手快地拦住飞霄,随即迅速从旁边拿过几串刚烤好的肉串递给飞霄。

    飞霄眨巴着眼睛,像是在进行分辨,随后才老实地接过,挪到「彦卿」他们那边,抱起自己的空酒坛执着道:“我也要喝!”

    “当然没问题。”「刃」用手肘戳了戳「丹恒」,后者会意地再次苍龙濯世,往飞霄的酒坛里倒进不少水。

    「彦卿」纠结地看着这一幕,半晌才问道,“你这水不是循环利用的吧?而且,确定不是海水?”

    “当然不是!”「丹恒」一语同时否定了两个问题,又拉出证明道:“「景元」都喝过的,一点都不咸。”

    嗯?难道最开始喂我喝药的时候「丹恒」才第一次尝试?

    那他当时肯定都要吓死了,万一那不是药物问题而是水质问题嗯,无论是不是第一次,还是不要多问为好。

    思索间,我下意识向一旁摸索起自己的杯子来,然后就遭到了三道齐刷刷的凝视:“你不许喝酒!”

    “可我的奶茶都喝完了!”我不满地抗议着,然后就看到「丹恒」十分熟练的往我那不大的奶茶杯中注入了满满的清水,且没有丝毫溢出。

    “你还是乖乖喝水吧,毕竟你的酒品实在不敢恭维。”

    「刃」跟着一点头,“见过喝醉耍酒疯的,见过喝醉默默流泪的,还真没见过喝醉往自己手臂上刻字的。”

    这一点的确没办法反驳。

    但我想喝点的主要原因是:现在他们三个都喝了起来,要是一会儿都给喝趴下了,估计我会沦为最后那个收拾一切残局的人。

    180.

    嚷嚷着“我能喝三坛”的「彦卿」不出意外是最先倒下的人,但只要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就会嘀嘀咕咕地说些听不清的话,像是在反驳关于酒量的问题。

    而「刃」竟然是第二个倒下的,几乎没有任何征兆,他直接跳过晕乎乎的阶段,啪地一声栽倒在地,进入梦乡。

    我与「丹恒」对视,后者看似尚且清醒,但实际上眼神都完全没有聚焦过来。

    半晌,他才含糊不清道,“加油,交给你了。”

    说完,他甚至还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直接枕着地上的「刃」睡了过去

    我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唯一清醒的我猛灌三口白水,又将飞霄喝了小半的酒坛抱起,用里面的水浇灭已经弱下来的炭火。

    “醒醒,别在这儿睡,会着凉的。”我挨个推着他们,却连一声回应都得不到。

    不是,你们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吗?我最多可只能用死猪拖把你们拖回去啊!

    不对,我也是被加强过的,不然的话只怕连石火梦身都拿不起来

    行吧,看来是不得不把他们抱回去了。

    我陆续将他们运到客房,扔到床上。床没有很大,但也不算小,只要他们三个睡相没问题,那挤一挤还是足够的。

    因此,比起床来说,还是被子的问题更大。

    我比划着被子的长度,最后直接把长当作宽给他们盖上。

    完美的3p!我摸出自己的手机,明明它没有得到过一次充电,但自我们落在这个世界这么久,电量却仍一直定格在93

    就像是一场漫长而又短暂的幻觉。

    指纹解锁,我将他们此时的状态进行了三连拍后才重新收起,将木窗一并关闭。

    而在回到竹林后,我发现原本还没来得及收拾的东西全都被归置的整整齐齐。

    “景元将军。”一道不带任何起伏的声音骤然出现在身后,以至于我都以为会是什么来行刺的刺客。

    随后我才想起这道声音的主人是谁,“貊泽?”

    貊泽点头回应着,“我来接飞霄将军。”

    他没提帮忙收拾的事,但除了他以外,也没有其他人会做这种事了。

    因此我歉意地向他示意道,“麻烦你了。”

    181.

    其实貊泽来的要更早一些,但他只是看着那场其乐融融的聚会,没有出声亦没有现身。

    或许有自家将军的因素在,也或许是因着之前的接触,总之,貊泽感觉他对同为将军的「景元」要更为关注一些。

    他能听到「彦卿」他们在对话中曾多次提及「景元」,无论是夸赞还是谴责,他们的相处都格外融洽。

    而「景元」给出的反应也并非是那些习惯性的笑容,他也会佯装生气地威胁他们说:不然你们自己来烤!

    然后,他就又被轮流的安抚和夸赞成功顺毛,再次进行新一轮的烧烤。

    他一直在笑,就算是假装生气也掩盖不住他眸中的笑意,可当他们三个全都睡下后,那最为柔和的笑意便在瞬息间褪去。

    ——就仿佛方才的欢乐是一层彻头彻尾的伪装。

    貊泽不知道「景元」这时候在想些什么,只能看到他在望向酒杯后,最终还是选择了「丹恒」为他添的白水。

    不带任何味道的水愣是被他喝出了饮酒的架势,但他不会醉,更何况如今的场面还需要他。

    “醒醒,别在这儿睡,会着凉的。”

    貊泽清楚地听到了这话,却没来由的从这平静的语气下感受到一种快要哭出来的无力感。

    「景元」当然没哭,甚至在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后,就开始陆续将人往房间里运。

    这让貊泽第一次怀疑起自己的听力来。

    但、或许自己没听错,毕竟无论是景元还是「景元」,他们都最会掩饰自己的情绪了。

    所以貊泽趁着「景元」将最后一人运走后,帮着收拾了剩下的一切。

    可当「景元」回身看向自己时,他眼中依旧没有那时的柔和,唯有一贯挂在嘴边的清浅笑意,一如初见时的信任而又疏离。

    貊泽紧紧抿唇,点明了自己一开始到来的缘由,“我来接飞霄将军。”

    或许「景元」能将死而复生的秘密展露在我面前,就是因为他并不在意。

    又或者说,除去责任以外,他真正在意的人也不过寥寥三位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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