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半边身子都沾染着鲜血, 伤口中不断有鲜血顺着宝月扶住他的指缝流下。
“裴璟裴璟”
宝月用力扶起裴璟,但少年已经陷入短暂的昏迷当中,没有丝毫反应。
面容苍白的贪王如同暗夜里的鬼魅, 正一步一步地朝他们这个方向走来。
“小姑娘,同样的伎俩本王怎么可能会让你用第二次。”
芙莲也跟着讥笑道:“潭州之事, 深渊之辱,今日我就跟你算清楚。”
话落, 一团暗火环绕住宝月和裴璟二人。
不好!
她是想用这魔族暗火烧死他们。
宝月心下一沉, 扶着裴璟的手一紧, 脑中飞速运转。
上官海棠被符咒反噬正哭天喊地瘫倒在地。
容紫璃也被魔怪纠缠,在一拳打爆一个魔怪的脑袋的时候, 还要分心继续打开传送阵, 已经自顾不暇了。
芙莲的暗火越来越近, 已经将她落在地上的衣角燃烧成灰烬。
宝月燃烧体内的灵气化作护体屏障, 将自己和裴璟护在其中。
裴璟靠在她一侧的肩膀上, 还没有恢复意志。
暗火中冒出的黑色人体魔怪呲牙咧嘴地狂叫着, 敲打着宝月的护体屏障,上面立马出现丝丝裂缝,宝月感觉体内灵气运转已经快要爆炸了。
可是围着他们的黑色魔怪是由暗火化成, 无灵魂, 无意识, 她的魂灯根本没有用。
又一道巨大的裂缝出现在屏障上, 魔气顺着裂缝进入,划破宝月的脸蛋和脖子, 渗出一排血珠。
宝月将裴璟轻轻放倒在身边的地方, 双手置于胸前,全力将体内的灵气燃起, 护住她和裴璟。
再撑一撑只要等到传送阵打开就好了
魔气带来的疾风划破她浑身名贵的衣裳,撩起她鬓角两边的垂发,割伤她裸露在外的耳朵。
浑身是伤,宝月整个都变成了一个血人。
芙莲就是想看到这一幕,残忍地、折磨地,将人困在一方之地,慢慢地让他们死去,让他们在无穷无尽地痛苦中,看到希望,又面临绝望。
“快了。”
芙莲哼笑一声。
果不其然,下一瞬宝月头顶的整个屏障土崩瓦解,暗火朝着那两人吞噬。
而就在这个时候,深渊紫黑色魔气之间破开一条巨大的裂缝,一条金龙从深渊之上腾空而入。
“金龙破晓?”
贪王和芙莲立马往后一跃,他们刚刚所在的地方瞬间变成一片焦地。
锦川裴家剑法第十层!
贪王仰头道:“裴家主竟亲自来了,都不露脸瞧瞧吗?”
几道人影从破开的深渊魔气当中踏空而来。
“主子!”
“少主!”
“小姐!”
刚刚暗火差点就吞噬了自己,宝月整个心都吊起来了。
以至于突然被人扶住身体,哭泣声在她耳边响起时,她都没有反应过来。
“主子!你怎么受了那么多伤?”玉满泪眼汪汪地跪坐在宝月身边,都不敢多碰她的身体,一摸哪里都是血。
意识逐渐回笼。
听到熟悉的声音,宝月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无力地靠在玉满身上,也不忘安抚一下她:“我无大碍,都是皮外伤。”
她抬头看向站在前面的几道身影,其中有一道极为熟悉。
“虞姨也来了?”
玉满抹了一把眼泪道:“是的。跟着上官家的那几位小姐通知了清水上官家、锦川裴家、庆山容家,还有我们江南虞家,几位家主闻信后都一同过来了。”
*
站在最前方的是一名威严十足的男人,手持一把利剑,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裴家主。
裴嵘单手持剑,一只手置于身后,身姿挺拔,面若冰霜,道:“我倒不知贪王兴致何时如此高,竟亲自对几位仙族小儿出手。”
贪王丝毫不惧来者,嗤笑一声:“他们偷本王的东西,本王只不过是对这些小贼略加惩戒而已。”
“谁偷你东西了!”容紫璃见如此多人来了,底气一下子足了,喊道,“是你们先把我们绑了去,用贪念术控制我们,还要吃掉我们!”
容家主也是一个护犊之人,听到自己的爱女差点被吃,立马暴跳如雷,指着贪王身后的芙莲道:“你!就是帝都督查司的通缉之人吧,与之前世尘楼花船一事的主谋脱不了干系,如今又和深渊之人混在一起,难不成你们又有什么阴谋?”
没想到着庆山容家的家主竟然观察得如此精准,还一口道出了其中存在的联系。
宝月本来还想着适当提醒一下几位家主芙莲也在此处,现在由容家主先说出来,她就不用费力开口了。
她转头看向还在昏迷当中的裴璟,刚刚贪王那一击让他伤势极重,如今他的属下正在替他的疗伤,看起来面色好转了不少,她也安心了一点,能分点神继续关注前面几人的纷争。
芙莲瞧见几位仙族世家家主出现,本就心里有鬼,想趁乱离开,没想到容家主竟先指明了她。
她瞬间成为了众矢之的。
站在裴嵘身边的一名蓝衣女子悠悠开口道:“世尘楼花船一事倒是让清水上官二公子在督查司呆了好几日。”
此话一出,原本未发一言的上官家主瞬间脸色阴沉,自己的儿子差点被卷入到四国旧部的事情当中,任谁都会气愤,而这个魔女和此事策划之人有勾结,他必然不会轻易放过这魔女。
“偷窃之事不论真假,都是小事。但深渊窝藏仙族通缉魔女之事,贪王,你做何解释?”上官家主犀利的眼光划过贪王和芙莲之间,“莫不是魔族想要破坏停战条约,深渊也要参与其中?”
面对世家大族的家主,芙莲心下一慌,在贪王身后小声道:“大王,护我离开,魔族的计划不能泄露。”
魔族和仙族在神族的指引下签订过千年停战条约,现在还未到千年时间,要是真被仙族从她这里找到魔族勾结四国旧部的证据,魔族作为违约方,必定会受到停战条约的反噬。
而且他们和仙族四国旧部的计划还未完成,魔族还没有十足的胜算能够战胜经过了千年修养的仙族。
一袭黑衣的贪王却并未立即应和她,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什么。
“大王,护我离开。”
芙莲又在贪王身后低喊一声。
贪王颔首道:“确实如此。”
芙莲以为他要将她送离,没想到下一瞬,一团紫黑色的深渊魔气勒住了她纤细的脖子。
“大王”
芙莲惊恐地看向贪王,却从后者苍白冷漠的眼中读出了他的意思。
魔族与四国旧部的事情确实不能被泄露。
但对于贪王来说,深渊与魔族勾结之事更不能被仙族抓到把柄。
若是贪王送她离开,就代表着从未参与过两族纷争的深渊当中出现了与魔族合作之人。
本来他只要杀了这群人,就能掩盖芙莲也在此处的事实。
只不过很不幸运的是,裴嵘也来了。
如今仙族只有三人达到了半神的阶段。
裴祁就是其中一个。
他没有把握能够在半神的实力下全身而退。
那便只有
芙莲感觉自己喉间一紧,连一句“饶命”都还未说出口,脑袋一耷拉,身体轻飘飘地落到地上,刚刚耀武扬威的女子瞬间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眼睛还死死睁大着,停留着生前的震惊和不甘心。
后面的事情宝月也只听进了一部分,无非就是贪王说这芙莲不过就是个常来深渊找寻原料的魔族药女,他并不认识。
芙莲一死,有关魔族与深渊的事情也就断了,仙族自是不能凭此认定魔族想要破坏停战条约,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仙族和魔族互相制约,并不存在高下之分。
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仙族为了子民,自是以和为贵,不会拿着已死之人的事情去批判魔族。
事情一下子变得简单了不少。
之后就是双方之间的寒暄拉扯了,大家都不希望把事情闹大。
极其官方的现场。听得宝月昏昏欲睡,但确实她早已精疲力竭。
她最后的意识是斜靠在玉满身上,歪着头看裴璟的状况。
不知过了多久,裴璟那双清冷矜贵的眼睛睁开了,她也彻底支撑不住,在玉满的怀里昏睡过去。
*
等再醒来的时候,她是躺在了一张舒软的床上,头下枕的和身上盖的都是她最常用的霞丝枕和浮光流锦被。她直起身来,三千青丝随着她的起身落在枕上。
她呆滞地捧着被子,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
透过一层床帘,依稀能看到外面已经天黑了。
她似乎睡了好久好久。
睡了好久裴璟蛊虫
不好!
宝月想起来,她定是被虞姨带走了,那裴璟如果长时间远离自己,蛊虫发作了怎么办?
她一下惊起,站了起来。随着她的动作,一张纸条从她的衣袖间落在地上。
这也惊动了坐在外间软榻上的人。
柔和的声音响起:“是宝月醒了?”
玉满回复道:“定是主子醒来了,属下去看看。”
内室的门被打开。
宝月赶紧捡起那张纸条,上面是裴璟的字迹:“不用担心,母虫在我身上能够暂时压制子虫。”
宝月松了一口气,在玉满进来之前将纸条又塞进衣袖里。
塞好之后突然反应过来,她这行为
似乎有点像人间画本子里背着父母偷偷私信的小情侣。
第42章 各家难
“主子你终于醒了!”
玉满泪如雨下, 成串的泪珠扑簌簌地落下:“主子怎么没穿鞋就下床了,赶紧回去再多休息一会儿。”
知道裴璟暂时没事之后,宝月就重新坐回了床上, 见自己的属下哭得稀里哗啦的,安抚道:“我这不是没事吗?别哭啦!”
“怎么会没事呜呜呜主子都昏睡三日了您从小到大都没受过那么多伤啊”
原来她都昏睡三日了。
宝月拿出一方手帕, 替玉满擦去眼泪,道:“好啦, 别哭了!你主子我福大命大, 不会有事的!”
“原来是仗着自己福大命大, 就敢招呼都不打一声自己跑去魔界深渊。”
身着翠蓝百蝶月华长裙的柔美女子撩开隔帘,走进内室。
“虞姨!”
宝月手脚并用爬下床, 半穿着床边的鞋子就蹦跳到虞淑婉身边, 晃着她的胳膊, 撒娇道:“我知道虞姨在临华城, 我若出了事, 虞姨定第一个来护我。”
在她进入世尘楼的第一天, 她就知道虞姨也来了临华城。
有了后盾的力量,自己才敢去做一些从未做过的事情。
虞淑婉伸出手指点了点少女的额头:“别跟我油腔滑调,你都知道我在临华城, 来魔界深渊前都不告诉我, 这回必须让你大哥来治治你。”
宝月双手合十, 晃着脑袋对虞淑婉道:“别别别, 我错了虞姨,您千万别告诉大哥, 不然他必定要把我绑回江南去。”
“回江南有何不好?难道还让你在这里让身体里再多出一些不该有的东西?”
宝月挠挠脑袋, 语气有些心虚:“您都知道啦”
虞淑婉瞥了她一眼:“裴家家像'金龙',仙骨修补, 魂灯开启,你这几月做的事情可真有些多了。”
她昏迷这几日,虞淑婉定是全身上下给她检查了一遍。
凭虞姨的实力,她身上的这些变化定是瞒不过她。
“既然醒了,明日就跟我回江南去。”
宝月小脸满是纠结,不自觉地咬着下嘴唇。
“怎么?还有事情?”
还有好多事情
单是要搞清帝都叛徒之事,她就不能回江南。
虽然她信任虞姨,但是江南虞家离帝都太远,对帝都并不了解,她不敢让虞姨去冒险。
“虞姨”
虞淑婉挑眉看她。
宝月抬头,脸上露出的神情是虞淑婉带了她这么多年都没见过的。
巴掌大小的脸上还有细碎还未痊愈的伤痕,但她的眼睛里却满是坚定,就好似一个常年迷失在黑暗里的人突然遇到了一束光,没有丝毫犹豫地顺着光往前走。
“我不想回江南。”
“我在这里,还有未完全的事情。”
虞淑婉沉默地看着她,不说话。
宝月以为虞淑婉会拒绝她,正又想了一些话来说服她,没想到下一瞬就听到虞淑婉的声音:“行。”
“您答应了?”宝月惊讶于虞淑婉竟然会答应的如此爽快。
虞淑婉叹了一口气:“还能不答应你?我带了你七百年,这七百年里,你虽然什么都不缺,但我从未在你眼里看见过对某种事物有强烈的追求。既然你想做,就去做吧,只是你必须答应我,必须要保护好自己。下次若是还受伤,就算是绑着,我也把你带回江南。”
宝月连忙点头答应道,又小心翼翼地试探了一句:“那虞姨,您千万别告诉我大哥哦。”
虞淑婉还能不答应她?都允许她在外面继续呆着了,自然是不会告诉她大哥。
宝月顿时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拉着虞淑婉在内室的软榻上坐下,殷勤地给她喂桌上的仙果。
“这次回去,把玉满带在身边。”
宝月点头答应,只要能不回江南,她什么都答应。
“还有你身上的锦川裴家家像,尽快解开。”
宝月捏着一颗小仙果的手一顿。
虞淑婉继续道:“裴少主以气化形的方式给了我一些思路,我回去之后会尝试用别的方放弥补你缺失的仙骨。在此之前,你先解开你身上的裴家家像。”
虞淑婉见宝月沉默的模样,秀眉一挑:“怎么?不舍得?”
宝月莞尔一笑,又递给虞淑婉一颗仙果,道:“没有。我会解开的。”
虞淑婉上下仔细观察了一下宝月,突然玩笑道:“你可别虞宝月做久了,忘记了自己的姓氏。”
虞淑婉这是在暗戳戳地提醒她,千万不要轻易对世家子弟生出情愫。她作为帝都公主,肩上承担的是整个帝都,所作所言都被盯着。帝都和世家之间关系日益僵化,除了在面对魔族之外有一致的主张之外,两方之间的矛盾是越来越多。尤其是近百年来,帝都几个仙司的行事是越来越不将世家放在眼里,世家对于帝都就更加不满,而帝都的人也一直看不惯世家那一套血脉为尊的道理,两方的矛盾一触即发。
就和容紫璃在深渊与她说的一样。
他们不可能。
“主子?”
虞淑婉离开房间后,宝月就一直把玩着手中的仙果,只字不语,玉满疑惑地站在她旁边喊她。
“我们这是在哪里?”宝月突然想起自己都不知道是在哪里。
玉满答道:“这是距离救起主子的深渊最近的一处仙族地域——长岭城,我们如今就借住在长岭城中的长岭迟家。裴家少主、上官小姐,还有容家小姐,身上都有伤,几位家主就先在此停留,让几位少主和小姐休息。”
宝月打开一侧的窗户,向外面看去。
没想到一打开,就看见对面的阁楼上站着两人。
裴璟和上官海棠。
玉满疑惑地看着宝月又一把拉回了窗户:“主子不透透风吗?”
“风太大了。”
都吹到她脸上了。
玉满看着外面静止的树枝,一时摸不着头脑。
算了。主子说有风就是有风。
*
外面。
裴璟正看着那一扇关上的窗户,一头散发的少女面容出现了一瞬又消失。
“璟哥哥,裴叔找你过去。”
上官海棠刚刚正和父亲一起见了裴嵘,就顺便替裴家主给裴璟带话。
“嗯。”
裴璟收回目光,应了一声,就转身离开。
上官海棠手中绞着一块手帕,朝刚刚裴璟看着那一扇窗户瞥了一眼,恨恨地跺了一脚,也转头离开。
裴璟自从醒来后,就未曾去见过裴嵘。今日是他出深渊之后,第一次去见父亲。
裴嵘面朝着窗户,双手背于身后,露出一半冷冽的侧脸。
裴璟进入到房内,道了一句“父亲”,就无下言。
父子两陷入死寂般的沉默当中,屋子里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沉重了,在双方拉扯之中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率先说话的是裴嵘:“去了一趟世尘楼竟还更差劲了?连一魔女的蛊毒都躲不过?”
应该是之前给他诊断过的何仙医将蛊毒的事情告诉了裴祁。
突然,一阵巨大的仙力穿透裴璟的识海。
被人强行穿透识海如同刮骨刺心,裴璟瞬间满头冷汗,却还是直撑着腰,清冷的眼眸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你的识海竟然生长出一棵情树。”裴嵘收回穿透裴璟识海的仙力,冷肃的声音响起,“今日海棠提醒我,我才知道你和那虞家小儿之间不对劲。你从小在深渊修炼,你明知道裴家心法能够抵御魔气的干扰,也必定能够压制由深渊魔气而生的蛊毒,你为何不压制!”
这场景,几乎和他在贪王那里梦到的一模一样。
裴璟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一字一句道:“儿子本就心悦她,为何要压制本就会产生的情愫?”
“你!”裴嵘气到面色发青,拿起手边的茶盏就朝裴璟扔去。
裴璟丝毫没有要躲的意思,茶盏砸在他的额头上,血顺着他利落的侧脸流下,刺目而鲜艳。
裴嵘也没想到裴璟不躲开,面容滞了一瞬,又恢复以往的冷厉:“江南虞家千年来都未曾出过一个道君,不过凭借家底富足,才能在江南立足一地。如此世家,配不上我们锦川”
裴璟打断裴嵘,反问道:“那父亲觉得怎么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
“清水上官家的嫡女,平山叶家的嫡女,再不济,裴家旁支中也有几位出色的女子,都比那仙骨缺失的虞家小女好吧!”
和贪念术形成的幻境里的他,说的一模一样。
裴璟嘴角带着轻蔑,冷哼一声:“然后就与您和母亲一样,相敬如宾,无趣此生。”
“你在说什么!”
裴璟抬头与裴嵘的眼光相对,少年一半满是鲜血的脸被光挡在暗处,平静且幽深。
少年开口道:“儿子有说错吗?您敢问母亲一句,她与您这么多年,有过片刻喜悦吗?有妻无情,有子无爱,冷然置之,形同陌路。儿子此生,绝不会与父亲一样。”
“逆子!”
“蛊毒的事情,儿子自己会看着办,无需父亲操心。”
裴璟无视裴嵘继续骂他的声音,直接向他拱手告退,就离开房间。
门外一直在等着的岁寒见到自家少主满脸鲜血、一身寒气地走出来,吓了一跳。
“少主,您这是和家主吵架了?”
里面还依稀能听到家主传来的骂声,岁寒小心翼翼地给少主递上一块干净的手帕,心里惊讶道:这是第一次见家主和少主吵得如此厉害,不知道少主做了什么事情,能让素来面不改色的家主能气成这样。
“我记得长岭城一年一度的花朝节就在这几日?”
“啊?”岁寒一下都没反应过来,“是的,三日后。”
“替我去办点事。”
“嗯……”
他家少主不会被砸傻了吧。
罢了。谁家的主子谁家宠吧。
第43章 花朝节
隔日。
宝月恹恹地趴在桌上。
虞淑婉正在坐在她对面翻着来自江南虞家的信笺。
睡了整整几日, 宝月感觉自己的骨头都睡得酥软了。
每当她提出想要出去走走,虞淑婉都不允许,美其名曰她身上的伤势需要修养, 但宝月知道她是不想自己去见不该见的人。
天地良心。
她真没想去见裴璟。
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去做。
自从醒来之后,她让玉满取来帝都的名册, 翻了两日,总算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
现如今最要紧的事, 就是见他一面。
*
今日的长岭城似乎热闹非凡, 就连迟家服侍的仙侍们都穿的极为亮眼。
宝月打开窗户, 看着来往热闹的院子,疑惑道:“今日是有什么节日吗?”
玉满站在她身后回答:“是长岭城的花朝节。长岭城千年来都侍奉着花神, 花神也保佑着长岭城花开不败, 同时在一年一度的花朝节降下‘花福’, 得花福者, 福临运转。而且, 在这长岭城中, 这'花福'还流传着另一重含义,若是将花神降下的'花福'送给心悦之人,就能够得偿所愿。所以许多长岭城以外的人也会千里迢迢来参加这花朝节, 得到‘花福’, 送给心悦之人。”
这话落在宝月耳中, 就自动变成了另一种意思。
这节日听起来就很热闹, 若是能够趁着花朝节将那人找来,就不容易被人发现异常。
那她今日就必须要出去一趟。
正当她苦恼如何和虞姨说想要出去的时候。
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
在虞淑婉的示意下, 玉满去开门。
“是长岭迟家的三小姐。”
虞淑婉带着宝月起来迎客。
迟卿卿提着天青平织云纹的长裙走了进来, 稚嫩可爱的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向虞漱婉打过招呼后, 就直截了当地说明了来意:“我母亲见虞小姐近日都未出门,就让我来问问虞姐姐,是否有兴趣和我们几位迟家姐妹一同去参加花朝节。”
虞淑婉没有立刻答应,目光看向身后愣住的宝月。
既是迟家来邀,便让宝月自己决定。
宝月心里惦记着事情,自然想出去:“虞姨,我想去看看。”
虞淑婉见是迟家的人邀请,也就再没有推辞的理由,手一挥就同意让宝月带着玉满出去了。
迟卿卿眉眼弯弯挽住宝月的胳膊,带着她往外走。
迟卿卿也是个自来熟,热情地挽着宝月,一口一个虞姐姐喊的亲切。
“虞姐姐长得好生漂亮,是我见过最美的仙子。”
“虞姐姐之前可曾听说过花朝节?没有吗?那今日必须要好好感受一下。”
“像虞姐姐如此娇贵美丽的仙子,今日必定会收到‘花福’。”
“”
迟卿卿一直拉着宝月聊这聊那,把宝月的思绪都带偏了,以至于她都没发现自己在迟家绕了几圈,被迟卿卿带到了一个幽静的院子里。
转过一个弯道,一个人影落入视线当中,宝月停住了脚步。
少年一身墨蓝缕金暗纹长袍,发束玉冠,身上是与生俱来的矜贵闲雅,丰神俊逸。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迟卿卿在她耳边轻声道:“是裴哥哥让我带你来的。”
说完,就非常有眼色地带着自己的侍女走开,同时带走了本不想离开的玉满。
院子瞬间只剩下了宝月和裴璟。
裴璟先一步走到宝月身前,衣袂随着扬起,带着独属于少年的清冷气息。
少年率先开口问她:“伤怎么样了?”
“都差不多好了。”
虞淑婉这几日都盯着她用药,还从虞家带来了最上好的修复药膏,不让她留下一点疤痕。
一问一答之后,两人突然陷入了沉默当中。
几日不见,宝月对于这个原本每日都相处的人突然不知道说什么,脑中反复想起的是虞淑婉说的那句:别忘了自己的姓氏。
“你找我”
“我带你”
两道声音一同响起。
裴璟嘴角扬起,道:“你先说。”
声音温柔得不像话,如同细碎的阳光落在心头,轻而易举就能撩拨心弦。
宝月扑扇的睫毛垂下,遮去眼底的情绪:“你找我是有何事?”
“用膳。”
用膳?
听迟卿卿念叨了一路,她以为他要带她去参加花朝节。
花朝节意涵不凡,裴璟又在这个时候约她,她以为
“怎么?”裴璟突然弯腰凑近看她垂在睫毛下的眼睛,“你以为我要带你去参加花朝节?”
宝月被他突然的一凑近吓了一跳,迅速撇开眼,话里带着一丝慌张:“没没有。”
“长岭城内有一酒楼,其桃花酒据说是上神来了都会流连忘返。不过,这桃花酒只在花朝节这日对外售卖,不知能否请得宝月小姐一同去尝尝这桃花酒?”
少年靠近她时带来的清冷气息如同一张网,将她密密麻麻地困在其中。
宝月耳尖一热。
这理由说的似乎让人很难拒绝。
不就吃个饭吗,有什么要紧的。
而且她现在出去是为了办事,才不是为了喝这个什么桃花酒。
她轻咳一声,正声道:“既然是难得一遇的桃花酒,那我且去尝尝吧。”
院子的另一侧。
玉满正有些焦急地向小院里面张望。
迟卿卿完成任务之后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留下了一个冷脸的下属拦着她。
“我要去找我家主子。”
这是玉满第一百零一次和他重复这句话。
岁寒却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拦着她不让她过去。
玉满一脸怒气,也顾不上是不是在别人家的院子,灵气聚集于掌心,就要逼岁寒退开。
“玉满!”
熟悉的声音喊停了玉满的动作。
宝月绕过小院长廊,见到了着急寻她,差点出手的玉满,赶紧叫停了她。
“主子。”
玉满赶紧走到宝月身侧,眼神警惕地看着站在宝月另一侧的裴璟。
而岁寒见自家少主过来后,就抱拳示礼迅速离开,瞬间不见了身影。
裴璟问宝月是否要带着侍女一起去。
宝月摇摇头,道:“我与她说几句话。”
“好,我在门口等你。”
待裴璟身影消失在转角后,宝月对玉满道:“你还记得我之前和你交代的事情吗?”
玉满点点头,主子醒来后就趁着虞淑婉不在,问她要了帝都的名册,然后让她去调查一人。
宝月有条不紊地向她吩咐接下来的事情:“帝都离这里不远,你以最快的速度去帝都将这人秘密带到长岭城。入城后,就去最南边寻一处地方落脚,留下记号等我过来。”
玉满却有些犹豫:“可虞夫人让属下要一直跟在您身边。”
“玉满,此事事关帝都。”
玉满脑中瞬间清明。
她在虞夫人手下呆久了,有时都忘了自己是来自帝都。
她只听从主子的命令。
“属下遵命!定不负使命。”
目送玉满离开后,宝月便往院子门口走去。
裴璟果真就等在那里。
听到宝月过来的声音后,他便推开了小院旁边的一扇门。
“这里竟然也能出去?”
宝月跟着裴璟从那扇门走了出去,竟然就直接到了长岭城的大街上。
门内门外完全是两个世界。
门内寂静深幽,门外热闹非凡。
花朝节的长岭城大街上,都是成群的花枝招展的少男少女们。
自己的计划正在顺利进行,宝月出来游玩的心情也更加放松。
在步行走向酒楼的路上,时而在路边的小贩摊边驻足把玩各种玩意儿,时而跟着载着花神像的花车游行,时而与路过的仙女姐姐妹妹们交流一下服饰心得。
不亦乐乎。
反倒是裴璟,就没有那么快乐了。
在拒绝了不知道第几个女子递给他的花福之后,他还要眼神不善地逼退想要给宝月送花福的男子。
这一路走过来可谓是诸多烦心人。
终于,在一个时辰之后,他们到达了酒楼。
这酒楼比宝月想象中朴素,而且相比外面的热闹,这个酒楼里倒是安静许多。
不是说这桃花酒很受欢迎吗?
听到宝月的疑惑,给他们带路的酒楼小厮笑着解释道:“我们酒楼只接受预定的客人。”
其中的价格,不言而喻。
预定的人却不置一词,似乎这并不是什么大事。
“宝月!”
宝月刚跟着小厮走了几步,就听到有人叫她。
转头朝声源看去,就看到了乌泱泱的一群人。
喊她的人是许久不见的宋思拂,而跟着她一起走过来的有宋临羡、童初安,还有刚刚才见过的迟卿卿。
迟卿卿身边围着四个面生的人,三长一幼,如果她没猜错,应该是她的大哥、大姐、二姐和小弟。
出乎宝月意料的是另外两个人竟也在一起。
上官海棠和容紫璃。
遇到了熟人,不可避免要打招呼。
其中童初安与裴璟最为相熟。
童初安自然而然地走到好友身边询问近况,可曾想好友见到他并没有那么开心。
顺着好友的眼光落在他身边的少女身上,童初安尴尬地摸摸鼻尖:他们好像打扰人家的约会了。
然而他反应过来,有些人可没反应过来。
宋思拂惊喜地见着许久未见的姐妹,上来就围着宝月转圈。
“宝月,我们多久没见面了?”
“你最近去哪里了?我都没在世尘楼见到你。”
“你怎么也来了长岭城?”
“”
问题一个接一个抛出来,宝月都不知道先回答哪一个,转而问她:“你们这是?”
眼神落在上官海棠和容紫璃身上,意思是他们怎么在一块儿。
提到那两人,宋思拂立马翻了一个白眼:“我本来是与我哥哥一同来的,路上碰到了童少主,便一同前来参加这花朝节。到长岭城之后又碰到了迟谙谙,就是迟家二小姐,也是我的朋友,听说他们在这桃花酒的酒楼预定了位置,我们便一同前来尝酒,谁曾想!”
一想到遇上的晦气事,宋思拂厌恶地咬牙切齿:“这酒楼老板说把迟家预定的和上官家预定的搞混了,弄成同一个预定的位置。如今所有预定的位置都满了,她不肯让步,我们自然也不肯。”
难怪他们先进来,还在这大厅里僵持了许久,原是位置搞错了。
“璟哥哥也来品尝这桃花酒吗,不如一道”
“喂!”宋思拂双手叉腰,怒气冲天,打断上官海棠的话:“谁说这位置是你的了?谁允许你在这里邀请别人?”
新一轮口舌之纷又即将开始。
最后是迟家大姐迟湘湘出面调节:“不如大家都一起吧。”
同时还邀请了本就有位置的裴璟和宝月。
众人的目光瞬间全部落在了裴璟和宝月身上,仿佛他们就是解决这件事情的关键所在。
裴璟指了指宝月,道:“我听她的。”
众人的目光又积聚到了宝月身上。
“那就一起吧。”
第44章 花神殿
酒楼的人听到他们直接选择一同品酒, 自是极其愿意,带着众人去向他们的位置。
跟着小厮往酒楼里面走,宝月才发觉平平无奇的酒楼里面是别有洞天。
穿过层层走廊,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明镜般透彻的湖泊,湖泊上方的半空中有几位身段优美的舞女, 身着绯色纱衣,赤脚划过湖面, 又轻盈地飘至空中, 长长的飘带随着她们灵动的舞姿向四周散开, 羽衣翩跹,顾盼生辉, 手挽着装满花瓣的木篮, 无数桃花花瓣从空中落下。
桃之夭夭, 灼灼其华。
原来这饮酒之地, 是在酒楼后面的湖泊游船之中。
众人上了其中一条游船。
游船里面已经备好了酒菜, 众人顺着长桌席地而坐。
迟家五子先一步入座, 宋思拂拉着宝月坐到了迟谙谙旁边。
宝月刚坐下,裴璟就顺着她的位置在她旁边坐下。
她看着他的长袖随着坐下的身姿垂落到地上,和她散落的裙摆交织在一起。
竟然有一种错乱旖旎的感觉。
停止这种危险的想法。
宝月摇摇脑袋, 甩掉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上官海棠立马也坐到了裴璟身边。
剩下的人都依次围着长桌席地而坐。
每个人的面前都有一盏温着酒的酒炉, 醇香的酒味从酒炉里散发出来。
不愧是桃花酒, 闻着味道就如身处一片桃花林里。
宝月迫不及待地拿起酒壶, 往杯中倒了一杯。
舌尖探出来微尝了一口。
虽然没有裴璟给她的百花酿好喝,但也算是花酿酒中的极品。
宝月心满意足地眯了眯眼睛。
看着宝月餍足的模样, 裴璟嘴角勾起, 抬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喝了酒,话就容易多, 船内的气氛也和谐了不少,三三两两地都在闲聊。
宝月好奇地拉着宋思拂,眼神落在对面正与迟家少主交谈的童初安的身上:“童少主也来求花福?”
提到童初安,宋思拂身体一僵,略有些麻木地点点头:“应该是要给他那个心上人。”
宝月关心着好友的心绪:“你还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宋思拂让自己的语气尽可能轻松,以至于不会那么狼狈,“我好歹也是五大世家的嫡系小姐,还怕找不到优秀的少年郎。”
“只不过”
宋思拂叹了一口气:“就有些好奇是哪个女子能被他看上而已。”
看着宝月还有些担心的表情,宋思拂笑着说:“我真没事!今日过节,咱不说这些,喝酒!”
*
游船行至湖面中央,风景极好,大家都纷纷走到船板上看风景。
裴璟被童初安叫了出去。
丰神俊朗的两人站在船侧的甲板上,一个清冷矜贵,一个温润如玉,吸引了不少别的游船的仙子,朝他们扔来花福。
童初安眼神虽温和,但举止却极为果断,手一抬,那些花福都原路回到了主人手上。
一来一往,仙子们都知道这两人不好撩拨,纷纷转身离开。
没了旁人的打扰,童初安直入正题:“最近清水上官家举办了一个文会,聚集了许多仙族世家,实则是在商讨抵抗帝都一事。”
裴璟最近的心思都在世尘楼,还真没有注意世家动向。
童初安继续道:“世家和帝都的矛盾日益严重,尤其是前几月花船一事,虽然清水上官家表面不显,但嫡系子孙被关进督查司几日,定是极为不满,这才加速了他们密谋之事。”
裴璟眉心皱起,沉吟片刻,反问他:“所以?”
童初安微微一笑:“世家被帝都压制了千年,如今帝都实力渐增,若再如此下去,世家必无翻身之日。锦川裴家作为仙族第一世家,难道就没有想法趁此机会,再上一层楼?”
裴璟冷哼一声:“锦川裴家的敌人向来只有魔族。”
一句话道明了立场。
这次,童初安嘴角漾开的笑意才是裴璟熟知的。
裴璟一下懂了童初安的意思,毫不留情地一掌拍在他的肩膀上。
“嘶。”童初安没躲,受了好友这一下。
“许久不见,你倒会试探我了。若是我说有想法,童少主怕不是要大义灭友?”
童初安揉揉自己的肩膀,笑道:“那自然不会,我打不过你。”
“呵。”
裴璟背靠在船边栏杆上,湖上的微风带起了两位正值意气风发时的少年额间落下的垂发。
童初安淡淡的声音响起:“千年前,仙族划分五国,国与国,世家与世家,纷争不断,死伤严重,才会被魔族趁虚而入,又对外相斗百年。近日,帝都督查司查到有魔女和四国旧部合作,虽然不知道这四国旧部是否真的和魔族有合作,但不得不防。若在此时,仙族自己乱了,怕是会真的落入了别人的计谋当中。”
“仙族,经不起第二次大乱了。”
裴璟沉默,童初安静静等他的回答。
许久,少年清冷但坚定的声音响起:“不会乱的。”
光辉落下,两位少年尚不知前路如何,就在这湖泊中央,游船之上,立下约定。
聊完了正事,童初安慵懒地斜靠着,下巴轻抬,透过船窗,点了点还在酒桌上喝酒的人儿,轻笑道:“你这是春心初动?”
裴璟顺着船窗看进去,船舱里就剩下宝月和宋思拂两人了。
宝月已经不知道喝了几杯了,脑袋昏昏沉沉地轻点着。
宋思拂也喝的满脸通红,搂着宝月的肩膀,在她耳边嘀咕。
“小月月,我,嗝,和你说,嗝,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我们小月月以后就和我好,好不好?咱们姐妹同心协力,执剑走天涯!”
说的都是什么胡话。
但宝月此时也已经迷糊不清了,宋思拂说什么,她都猛猛点头答应。
裴璟彻底看不下去了。
留下一句“离她远点”,就直接翻身跨过船窗,快步走到宝月身侧,轻扶细腰,单手穿过她的脚弯就将少女打横抱起,带到旁边的厢房里,并反身关上门。
童初安在旁目睹了一切,虽然心有猜测,但还是被震撼到。千年清冷如冰的少年,一朝动了心,竟是如此模样。
只不过。
为何要让他远点?
*
寂静的厢房内,两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极为清晰。
这桃花酒味甜,但后劲十足,宝月贪杯多喝了几杯,就醉晕过去。
厢房里有一软塌,裴璟正想松手将宝月放在软塌上,却转念一想,转身自己坐靠在软塌上,将宝月环抱在怀中。
裴璟一手慵懒地搭在屈起的腿上,一手扶着宝月的脑袋,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前,轻轻理顺她披散在身后的柔软发丝。
脑中突然想起她刚刚乖巧应答宋思拂的模样,裴璟抬起她的下巴,用刚刚整理她头发的手轻轻掐了掐她的耳垂,把宝月从睡梦中弄醒。
宝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一汪清泉般的眼眸里满是醉意,我见犹怜。
但裴璟却不放过她,扣住她的下巴,让她和自己对视:“别躲我好吗?”
从深渊里见到上官海棠和容紫璃,再到她被虞夫人带走,他能明显地感受到,她在尝试远离自己。
心因她动,树因她生,他没办法眼看着她远离自己。
此时的宝月已经被酒意醉晕了,只想睡觉。她轻摇脑袋想要甩开裴璟握住她下巴的手,一头靠在裴璟身上就要继续睡过去。
裴璟却又挑起她莹白的下巴,指腹贴在她的咽喉处,轻轻摩挲着她娇嫩的肌肤,头低下,凑到她的耳边,用最蛊惑的声音低沉地问她:“別躲我,好不好?”
耳边一阵热气,宝月无意识地缩了缩肩膀,不清醒地回复他:“嗯嗯嗯。”
裴璟终于满意地扬起笑容,收回了握住她下巴的手,轻抚她的后脑,将她拥在怀中,柔声道:“睡吧。”
宝月彻底失去了意识。
*
再醒来的时候,已是黄昏。
宝月揉着眼睛从软塌上直起身来,有些懵地环顾四周。
“醒了?”
宝月转头看去,裴璟正坐在旁边的椅子中,手持卷轴,不知道在看什么。
她感受到船已经停了,问他:“我们这是在哪里?”
“花神殿。”
这是什么地方?
宝月脑袋昏昏,脑中的记忆还停留在和宋思拂喝酒的场景中:“阿拂呢?”
“他们说想去花神殿逛逛,就让船停在了此处,刚下船不久,你想一同去吗?”
如今不过黄昏,距离与玉满约定的时间还有一段时间。
“去!”
花神殿是长岭城用于侍奉花神的地方,花神也在此处降下花福。
刚踏入花神殿,就有守护花神殿的仙侍拦住了二人:“一次只能进入一个。”
裴璟向宝月解释道:“这里是花神降下花福的地方,领了花福之后会随机将你送到花神殿后院的某一处。你先进去,领完花福后往后院西南角走,我在那里等你。”
等她
宝月抬眸看他,不答。
裴璟倒也没再继续说,轻轻摸了下她的脑袋,示意她进去。
宝月“嗯”了一声,在仙侍的引领下,踏入花神殿。
第45章 思绪愁
花神殿里只有她一个人, 入目的殿堂中央就是一座花神的神像。
宝月细细观赏了一下花神的面貌,果真是神人之姿,芳泽无加。神族掌管日月星辰, 天地万物,却极少出现在世人面前, 因此他们的每一次出现,都代表着六界当中有大事发生。比如上次神族出现主持大局, 就是千年前的仙魔之战。
花神神像手持一株被誉为花中之王的牡丹, 花蕊当中透着淡淡的光芒, 在宝月进来后,一道朱红的光芒从牡丹之中落下, 散成数十道, 垂落到空中, 其中一束轻飘飘地落到了宝月手心。
这应该就是花福。
那道光芒化作了一朵桃夭色的小花, 细细看去, 花心处竟然有一月亮的印记。
这是独属于她的花福。
拿到花福后, 神像后面打开一扇门,宝月收好花福从那扇门走了出去。
走到后院,宝月才明白为什么要随机分散来取花福的人。
整个后院都是年轻的仙族少男少女们, 她被带到了一处带着溪泉潺潺声音的地方, 四周都是陌生的仙族, 瞬间成为了大型的相看现场。
看人先看脸。
这是这个相看现场极为重要的一环。
所以当宝月出现在后院这一处的时候, 瞬间吸引了许多男子的注意。
宝月在人群中娇艳得极为突出,风鬟露鬓, 容色脱俗, 犹若画中之人。还有另外重要的一点,少女身着金缕兰花缎面襦裙, 头戴成套的兰花步摇,但凡是有些眼光的人,都知道这裙子的面料是云山织家最昂贵的那一批,而那步摇,单单是顶端的那颗没有丝毫瑕疵的白玉珍珠,就来自西海深处的冰潟玉,一颗千金。
有颜,有钱。
符合了许多世家子弟的择偶条件。
一时间,宝月被许多人围住,递上来的花福一个接一个。
宝月在人群中挣扎了许久,才脱身到一个较为安静的地方。
脑中想起裴璟交代她的话。
西南方
宝月犹豫地站在庭院当中。
既然一时间做不出决策,那就拖一拖。
宝月转而在院子里慢悠悠地闲逛,直到有一人喊住了她。
是上官海棠。
宝月并不觉得她们之间有什么话可说,转身就想离开。
但上官海棠却几步上前拦住了她:“虞宝月,你站住。”
宝月皱眉看向她,冷漠道:“上官小姐有何事?”
上官海棠就见不得她这幅镇静淡然的模样,明明皮囊之下是一奸诈小人,才把裴璟的注意力给吸引过去。她真想撕碎她的面容,把她的阴暗一面全部展现到璟哥哥面前。
她高傲地抬着下巴,语气极为不善:“我警告你,离璟哥哥远点。”
又又又又又来了!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来和她说,离裴璟远一点了。宝月感受到一种无力感,所有人都劝她,容紫璃说她配不上,虞姨道出两方矛盾,上官海棠则觉得自己用下三滥手段抢了她的心爱之人。
几日的纠结与郁闷终究化作一身反骨,宝月冷声道:“如果我非要近一点呢?”
“倒也是不要紧。”上官海棠嗤笑一声,似乎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只不过你就等着整个江南虞家因为你而遭受灭族之灾吧”
“上官海棠!”宝月厉声呵斥她,“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帝都设下仙规,世家之间不得互相为战。”
“帝都呵。”上官海棠眼里满是不屑,“帝都迟早”
“海棠!”
一声高昂的呼喊声打断了上官海棠的话。
容紫璃急促地小跑到上官海棠身边,摇头示意上官海棠别乱说。
上官海棠虽被人打断有些不满,但也知道自己刚刚是冲动了,立马止住刚刚的话,清清喉咙,重新道回最初的话题:“离裴璟远一点。”
宝月冷哼一声。
这反骨,她不要也罢。
谁爱要给谁拿去。
“他就在西南角,你若想要,自己找去。”
有裴璟的消息,上官海棠一下就被吸引了:“真的?”
管你信不信。
宝月不想再和她们纠缠,冷着脸绕开她们二人。
花神殿的后院极大,她也不管方向,就顺着人少的地方走。
走到一处几乎无人的凉亭,宝月提着裙摆在里面坐下,打算在此处呆到天黑。
四下无人,倒给了宝月一些空间理理思绪。
刚刚上官海棠话未说完,却在无意间透露出一些消息。前世童少主一事,包括锦川裴家在内的仙族世家都认为帝都在其中必然做了手脚,才让一代少年英才陨落,童家自此一蹶不振,所以许多与童家交好的世家因此事揭竿而起,但其中也不乏一些推波助澜之人,比如上官家。上官家与童家关系本就一般,定不会为了童家之事与帝都开战,他们只是借助此事,为自己谋取利益找寻借口而已,让一切都更加顺理成章,隐瞒他们的真实想法。
而今生,童初安之事被她阻止,帝都和世家的矛盾还未浮于表面,就算世家对帝都的行事不满,但大多世家还未真正起谋反之心,毕竟斗争意味着流血,谁都不愿意做这个出头鸟。
在这种情况下,像清水上官家这种已有谋反之心的世家该如何做?
首先必然不可能是单枪匹马,他们一定会联合众多有相同意向的世家共同谋划,比如庆山容家。
也许还会通过联姻的方式。
假如他们能够和锦川裴家
宝月有些疲惫地揉揉眉心,感觉自己的脑子要被这些事情挤爆了。
本来以为敌人只有四国旧部,最多再加上个魔族,但现如今又多出来仙族世家。
帝都如今这是四面楚歌了吧。
不如她回去劝一劝父帝,干脆一家人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世算了,保住小命要紧。
可她父帝一定不会同意,如今的帝都代表着那些衰败的世家和由人族转化而来的仙族,父帝一定不会让步。
宝月长叹一口气,正愁这事如何解决时,凉亭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这来者,倒是意想不到。
是迟家大哥——迟子叙。
还不等宝月有所反应,迟子叙行至宝月身前,恭敬地行了一道宫礼:“在下迟子叙,拜见二公主。”
宝月眉梢挑起,惊讶道:“你如何知道我的身份?”
她自小仙骨缺失,帝都和虞姨怕有心之人将算盘打到她身上,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她的行踪。这数百年来,她甚至未曾参加过一次帝都邀请百余世家举办的盛宴。
迟子叙道:“太子殿下曾易容隐藏身份在世尘楼求学,当时的子楼伙伴正是在下。那时在外完成任务时,在下有幸和太子殿下一同去了江南虞家,曾远远地见过二公主一面。”
“既是远远一看,那就能确定我就是这二公主?”
“那日同时看到的也有虞夫人。而前几日,也正是虞夫人将您带来,其行其举,远超于对普通虞家子弟的关爱,因此在下断定您便是我当年见到的那位二公主。”
宝月一时陷入沉思。
迟子叙所言之事确实对得上,她哥哥去往世尘楼一事乃是帝都绝密,除了亲近几人之外,无人知晓。至于他去往江南虞家之事,她也有印象。那时虞姨给她寻了一方仙药,哪知服下之后,她浑身如同火烧一般,剧痛无比。正好那时哥哥在江南做任务,听闻她的消息就赶紧来虞家看她,她确实依稀记着,哥哥来时身后还带着一人,但她只顾着在哥哥面前哭泣诉苦,并未在意他身后之人。如此看来,据他所言,那人便是迟子叙。
宝月提起石桌上的茶壶斟了一杯茶,拿在手中把玩。
片刻,迟子叙听到宝月淡淡道:“我太子哥哥的事情乃是帝都绝密,你就不怕我将你灭口。”
迟子叙道:“在下是无意间撞见太子殿下的身份,太子殿下实则也是知晓。在下曾向太子殿下承诺,绝不会说出,这么多年来一直守口如瓶,从未与他人道起。”
按照她哥哥那警惕的性格,若是他不想旁人知道的事情,必是不会让任何人寻得一点蛛丝马迹。
那只可能是,面前这人能够得到太子的信任。
“起来吧。”
迟子叙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二公主是相信他所言了。
宝月将手中的杯盏往前一推,示意他坐下。
“说说吧,你找我是何事。”宝月看出来迟子叙脸色不佳,应该是遇到了些事情。
迟子叙顺从地从宝月手中接过茶盏,微垂的眉目疏朗,倒是有一股世家弟子少有的儒雅风流。
迟子叙道:“近日,清水上官家举办了一次文会,邀请了诸多世家前往,其中包括我父亲。我父亲回来之后,就叮嘱我们近期不准靠近帝都。我实在放心不下,就卜了一卦。”
迟子叙从袖中取出一根卦签:“木无故而裂,此乃大凶。裂痕南北纵向,东西分支,此事怕是涉及颇广。”
宝月看向那根卦签,果真上面有一条很深的裂痕:“你是觉得清水上官家以宴会为掩,实则是在密谋与帝都有关之事。”
“是。”迟子叙点头道,“此事压在我心头许久,但世家子弟无召无法进出帝都,在下难以上报,但幸好二公主来了这长岭城。所以我今日来找二公主,一是向公主道明情况,二是希望公主对清水上官家有所防范。”
听起来很是真诚。他知道清水上官家可能对帝都有威胁,就赶忙来提醒帝都。
但宝月不是好糊弄,直截了当地破开事情的表象:“那你呢?想从这件事情里面得到什么。”
迟子叙陡然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晶莹剔透、看似无害的眼眸,却在被他点破身份之后,眼底浮现了专属于帝都的压迫感,和她的哥哥几乎一模一样。
来自帝族血脉的天生王者。
迟子叙不敢撒谎,道出深藏在心底的想法:“倚帝都之力,登世家之顶。”
第46章 报个仇
说出这话时, 迟子叙也是下了很大决心,毕竟是直接地说出他想要借助帝都力量。
没想到宝月反而扬唇一笑。
相比那些遮掩着目的的虚与委蛇,宝月更喜欢这种直来直往, 就好似她平日里最喜欢的金钗玉石,只要用财宝换来了, 就永永远远地属于她了。
比那些虚无缥缈的爱情好多了。
迟子叙见状,松了一口气, 看起来自己赌对了。
瞧着迟子叙这幅如临大敌, 生怕自己说错话的模样, 倒是十分有趣。
遇到有趣的人,宝月起了挑逗的心思:“我很吓人?”
“没有没有。”迟子叙连忙摆手, “二公主风姿绰约, 芳华无边, 且勇毅过人, 能够独闯魔界深渊”
宝月扑哧一笑, 迟子叙才知道自己是被她调侃了。
面对少女弯弯笑眼, 清朗少年的耳朵瞬间红起来,开口正想解释什么。
另一道声音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宝月小姐。”
是宋临羡。
迟子叙和宝月默契地止住话题。
宝月收起眼底属于她公主那一面,又变成虞家的那位娇气小姐, 直起身来礼貌地问:“宋二公子有何事吗?”
宋临羡气喘吁吁的, 似乎跑了许久, 连御风术都忘了。
见到宝月之后, 宋临羡面色微红,深吸了一口气, 似乎在做心理建设, 片刻之后终于开口:“宝月小姐,这是我的花福。”
一朵桃夭色的小花出现在宋临羡的手中, 递到了宝月面前。
“可否收下?”
一句话将宝月愣在了原地。
旁边传来了一声低笑,这次是迟子叙找到了挑逗她的地方。
换来了宝月的一瞪。
两人之间不一样的互动让宋临羡心里一紧:“你们不会”
迟子叙连忙摆手:“我没有,我只是路过。”
宋临羡松了一口气,继续转向宝月,少年的脸上满是真诚:“宝月小姐能否收下我的花福,我我会对你好的!”
宋临羡在刚刚找来的路上,心里已经想了许多说辞,但真正到了宝月面前,千言万语就只剩下这一句话。
宝月神情茫然了片刻,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面对不认识之人她倒是极为果断,但宋临羡好歹是她入世尘楼认识的第一波伙伴,同窗学习了许久,还是好友的二哥,这拒绝之言也不能太随便。
在宝月犹豫不答的时间里,宋临羡心里也紧张,只能继续为自己争取:“我在宋家排行第二,上面有大哥在主持大局,在婚事一事上有自由,你不用担心宋家会对江南虞家有偏见,我会护你的。”
此言一出,宝月原本客气的小脸一垮。
又是仙族世家口中所谓的血脉传承。这些仙门世家每天满脑子都在想什么,不管魔族进犯一事,也不管四国旧部谋反之事,日日为了他们所谓的世家门第而处心积虑,哪天整个仙族被灭了可能都要捧个石碑说自己是仙族五大世家。
宝月也不想花时间应付,冷声道:“不用你们看不看得起我,是我看不起你们五大世家。”
话落就转身离去,只剩下宋临羡捧着花福呆滞地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凉亭中的旁观者。
迟子叙心知肚明却也不好多说,算是安抚地拍了拍地他的肩膀就跟着宝月离开。
快速跟上宝月之时,就听到宝月淡淡道:“仙族世家这规矩是该破一破了。”
迟子叙笑道:“我也看不惯这仙族世家规矩已久,清水城毗邻长岭城,上官家仗着自己五大世家的身份,对长岭宋家压制已有数百年,在下一直觉得我宋家并不比上官家差。与二公主所说的'登世家之顶'之愿,其实不过是想要改变如今这局面。仙族世家,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不破不立。”
“好一个'不破不立'。”宝月赞扬地看向他,不愧是能够被她太子哥哥信任的人。
她从储物镯中拿出一块金玉牌子,丢给迟子叙。
迟子叙赶紧接住,握在手心,见金玉牌子上刻着一个一弯月亮。
“盯着上官家,有事就用这个牌子去江南虞家找名唤金衣和银屏的仙侍。”
这意味着迟子叙得到了帝都的信任,拿到了与帝都联系的机会。他握紧金玉牌子,道:“遵命。”
处理完迟子叙的事情,天已经黑了,快到她和玉满约定的时刻了。
宝月脚尖御风,身形隐蔽地悄悄离开花神殿。
在最后离开的瞬间,她朝花神殿看了一眼,眼底深深看不出情绪,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的心情很糟糕。
可能是因为宋临羡,可能是因为上官海棠,也可能是因为……他。
少年在她耳边说的那声“别躲我”,就算她想要假装醉酒忘记,却还是在自己耳边一遍又一遍响起,如同消不散的鬼魅一般折磨着她的心智。
宝月最后还是没有丝毫犹豫地离开。
深渊魔气带来的那场梦境点醒了她太多,这些事情在她心中如同随时会变成刺向自己的利刃,每时每刻点醒着她要清醒。
她必须完成这些事情,还前世帝都一个清白。
*
宝月赶到长岭城南边时,月亮已经悬在了空中。
她顺着玉满给她留下的痕迹,一路来到一个破败的宅子前。
这处应该是许久未有人住,四周也空寂无人,玉满倒是选了一个好地方。
一推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呜呜呜呜”的声音。
玉满托着脑袋无聊地坐在椅子上,灵气压制着面前之人的动静。
暮影嘴巴被禁言术封住,身上捆着一道缚仙锁,衣服破破烂烂的,看起来就被人揍了一顿,但嘴里还是坚强地发出“呜呜呜呜”的声音,对着玉满骂骂咧咧。
听到有人进来,他转头正打算继续骂骂咧咧。
但一看到宝月之时,瞬间没了声。
“主子!”玉满从椅子里跳了起来,到宝月面前邀功:“属下将他带来了,没有人发现。”
“做得很好。”宝月毫不吝啬地夸奖她。
换到宝月坐在他面前的时候,暮影彻底一声不吭,但眼睛里却也没丝毫畏惧,在宝月打量他的同时也打量着她。
一道卷轴出现凭空出现在宝月面前,宝月打开它,对着卷轴上念道:“暮影,原平水暮家人,千年前仙族五国之争时,全家站队东瀚国时被北渡国灭族,只剩你一人,被帝都收留,后因实力出众被留在了督查司,现为督查司副司长,是吗?”
暮影点头。
“玉满,解开他的禁言术。”
暮影感觉嘴上一松,禁言术被解开,立马语气冷冽道:“没想到帝都二公主是如此强横跋扈之人。若是二公主对我此前试言线一事不满,那就尽管直接杀了我,给个痛快!”
今日被叫了一日的公主,宝月总算是有些找回了当年在帝都做公主的感觉。
“哦~还有试言线,你不说我都要忘了。”
暮影一顿,瞬间有些摸不着头脑:“那你把我抓来做何事?”
宝月歪头一笑:“给你升职的机会。”
手一挥,暮影身上的缚仙索被解开,暮影顺势站了起来。
这走向,怎么和他想象中不一样……
“帮我做件事。”
暮影问道:“何事?”
“找到叶宴澈与帝都之外的人勾结的消息。”
“什么?!”暮影高声讶道,“叶司长怎么可能会与帝都之人勾结!?”
旁边的玉满也惊讶地瞪圆了眼睛,叶司长对主子那么好,怎么可能背叛帝都。
对啊,他怎么可能啊?
宝月闭了闭眼睛,脑中划过从小到大与叶宴澈相处的点点滴滴,从宫中相遇,到依依惜别,再到不定时在江南收到的小玩意儿,一幕幕如同浮光掠影般闪烁在脑中,最后定格在男人居高临下俯视她,毫不留情地将她的魂灯捏碎。世间知道她身上有魂灯的人不过寥寥,她还记得她当时极其喜悦能够交到一个朋友,就忘记了父帝对自己的叮嘱,将魂灯一事告诉了叶宴澈,没想到这最终会成为他杀死自己的最后一击。
从梦中醒来后,她的恨意就达到了顶峰,不仅是为自己,还为前世在浴血奋战的帝都之人。她很想直接冲到他面前质问他为什么,但是她不行,帝都的危机如今还隐藏在暗处,她不能打草惊蛇。
暮影回过神来,眼里带着警惕:“我为何要信你,我与叶宴澈共事数百年,他不可能背叛帝都。二公主长年不在帝都,凭借一张口就可以颠倒黑白,我凭什么信你。”
说完,就想转身离开。
步子还未踏出一步,就听到背后传来淡淡一声:“就凭我才是帝都之人。”
暮影突然感到身体一滞,从灵魂深处传来的剧痛让他直接跪倒在地,双手支撑在地上在不至于狼狈扑倒在地。
明明没有遭受任何仙术,他的灵魂却好像被一双无形的手禁锢住,正在一点一点地掐紧他,让他浑身紧绷,冷汗直冒,感受到灵魂即将破碎的窒息感。
这到底是什么法术!初见她时,她只会用符箓,怎么一段时间不见,实力上涨如此之快。
“这一下,还你当初用试言线伤我之仇。”
灵魂的压制感突然松开,暮影双臂也支撑不住,重重地跌到地上,还没有从刚刚灵魂被别人掌控的剧痛中反应过来,大喘着气。
宝月从椅子里站起来,朝着外面走去:“至于叶宴澈一事,做不做随你。没有你,本公主也有下一个人选。”
正当她准备推门而出的时候,背后传来暮影咬着牙的声音:
“我做。”
第47章 留住她
宝月回过头, 此时的暮影也已经恢复过来,从地上站起来。
虽然已是督查司副司长,但是暮影年龄并不大, 甚至还比宝月小了一百岁,只不过常年带着督查司的面具, 脸色更加苍白,看起来有些阴郁, 倒是掩盖了自己较为稚嫩的面庞。
如今被宝月和玉满教训了一顿, 脸色都红润了不少, 看起来倒是有点孩子气味了。
暮影始终不信叶宴澈会背叛帝都,就算帮宝月办事, 却还下意识想要维护叶宴澈:“我替你去查他的事, 但如果没有, 你必须向司长道歉。”
“可以。”宝月不相信叶宴澈能够毫无破绽地躲过帝都的防卫与外界沟通, 必能找到蛛丝马迹。暮影作为叶宴澈得力手下, 最有机会能够靠近叶宴澈, 是她的不二人选。
忙碌了一日,终于把想做的事情做完了。
“走吧,回去睡觉了。”
暮影瞪眼指了指自己:“那我呢?”
“你自己回去喽。”
宝月打着哈欠打开了门。
一阵风从外面穿进衣领, 只见一道人影踏月而来, 随着而来的是刺骨般的寒意, 整个宅子似乎掉进了冰窖当中。
宝月哈欠都暂停了, 惊讶到手都僵住没有放下来,小脸上满是惊讶。
他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裴璟冷眸直盯着她, 寒声道:“你不来见我, 就是来这见他吗?”
暮影正好奇地凑出个脑袋,就感到一道刀锋般的目光划过自己。
暮影缩了缩脑袋, 却还抵不住八卦的心,目光在宝月和裴璟直接来回流转,突然想起今日是长岭城的花朝节,才发觉自己似乎撞见了什么秘密。
黑衣少年眼珠子一转,突然扯唇一笑,高声对裴璟道:“是呀,她就是来给我送花福的!”
下一瞬,一把寒剑直直地冲向他的命门。
暮影也没想到一句话竟然让裴璟使出了裴家剑法六层,立马竖起的抵御之气毫不留情地被打碎。
裴璟真的是想要他的命!
眼睛一睁一闭瞬间,暮影就被一道纤细的身影护在了身后。
宝月站在轻痕之前,近在咫尺的剑身上流转的寒气扑开她额间的发丝,对暮影道:“还不快走?”
对面少年的脸色阴沉地看着他们,若不是宝月挡着,刚刚他真的要被利剑穿透了。暮影再不敢逗留,趁着空隙从旁边的窗子一跃,身影融入黑暗当中瞬间不见了身影。
院子里,宝月和裴璟站在院子的两边,轻痕依旧带着未收回杀意滞空在宝月面前。
宝月静静地看着对面的裴璟,两人之间似乎回到了刚初始的那个时候,他满身寒意,自己则是满身尖刺。
这样挺好,让一切都退回到原点。
裴璟湛黑的眼眸注视着她,想从她脸上看到一丝情绪,也许他的怒气就能平复一点。
只可惜,女人的心太狠,面对他的神色是一丝变动都没有。
“岁寒。”
听到传唤,岁寒一身黑衣出现在院子当中。
“这里交给你。”
“是。”
宝月正疑惑他这是什么意思,就见岁寒手持双剑,飞身朝着她身边的玉满攻去。
她正想启动魂灯,就感觉体内的裴家金龙像一闪,她的仙骨被封印住了。
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压倒性力量,宝月的腰间扶上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她无法抵抗地落在了他的怀中。
天旋地转之间,他们好似来到了一个房内。
宝月来不及看看周围,就被男人双手托住腰间一把抱起,坐在了屋子中的玉石圆桌上。
裴璟单手撑在她的身后,一手抓住宝月拿出符箓的手,无视宝月的怒瞪,将她手中的符箓烧个粉碎。
后又挑起宝月的下巴,居高临下地逼着她看向他,道:“虞小姐今日是好兴致,见完了迟子叙,就见宋临羡,然后又跨越整个长岭城见个小白脸。我没记错的话这个人是叶宴澈的手下,怎么,等下不会还要去见你的青梅竹马吧。”
宝月怒瞪他:“你跟踪我?”
裴璟冷笑:“还用我跟踪,你与迟子叙、宋临羡共处一亭之事早就传遍了花神殿,都说江南虞家好福气,能够同时被紫岭宋家和长岭迟家追求。而且我看你不仅自己有福气,还想给别人带福气,大方告诉别人我的位置,真当我是来者不拒吗?”
见宝月还是一言不发,裴璟的耐心已经快消失殆尽。
“说话。”
宝月的下巴被面前的男人掐着,被迫看向男人满是阴霾的眼眸。面对裴璟的质问,她心里的怒火也在疯狂往上冒,
“我能说什么?好话坏话都被裴少主说尽了。说起来裴少主和别人有什么不同,不过是看我有钱有颜好拿捏,才能当作一个平时无聊时逗趣的玩意儿,到时候厌了乏了,就可以轻易舍弃一旁,反正江南虞家可以得罪。”
说得都是什么混账话。裴璟都被气笑了。
有钱有颜好拿捏,也就只有她,会在骂人的时候还顺带夸一夸自己的。
“玩意儿?舍弃?你就这么想我的?”裴璟松开掐着宝月下巴的手,红色的痕迹在少女凝脂般的肌肤上极为明显。
裴璟微微屈下身子,这一次,他主动低头与宝月平视:“如果我说这些不会发生呢?我难道就没有能让你能够回头看看的?”
宝月看着面前的英俊少年,第一次在他的脸上看到了脆弱的痕迹,就好像是长久经历着孤寂的人终于找到了能够在他干涸的心泉注入清泉的人,在尝过个中滋味后,就再也不想放手。
可是,无论是作为江南虞家的小姐,还是作为帝都的二公主,她和裴璟之间都有一条迈不过去的鸿沟。锦川裴家作为仙界第一世家,家规严森,对血脉传承看得极重,且作为世家表率,必不可能逆世家众意。
娶帝都公主,意味着锦川裴家要舍弃仙族第一世家的地位,转而投身于帝都麾下。
这不是裴璟一个人能决定的,这牵系着帝都和世家,关联着整个仙族。宝月想,如果她只是江南虞家的小姐,说不定脑子一热就冲了,可惜她不是。
他们两个人的肩上担着同样重要的重任。
“裴璟。”宝月望着裴璟,突然软了语气:“我们就这样好吗?如今蛊毒的母虫也找到了,你身上的蛊毒可以解开了,也不需要我一直跟着你,至于世尘楼的试炼,如果你还想闯,我就和你一起去,如果你不想闯了,那我就在百年后交钱”
“虞宝月!我缺这点钱吗?”
裴璟咬着后槽牙愠怒道,松开对宝月的桎梏,甩手转身站到窗前,试图用吹进来的冷风消散满腔怒火。
宝月从桌上跳下来,终于看清了屋子的全貌,她似乎被带到了一个客栈里,房内玲珑别致,地铺青玉,阁挂罗帐,淡香笼人。自他们进来后,就没有人来打扰,应该是早有准备。
她应该是被带到了锦川裴家在长岭城的地盘。
宝月走到裴璟身后,想了想,还是决定趁势而上:“我们或许还能做朋呜呜呜”
裴璟一把捂住宝月的嘴,愤愤道:“你还是别说话的好。”
少女小巧精致的脸被他一掌捂住,只剩下一双扑闪的眼睛在外面。闭上了嘴的宝月没有了淬毒般的言语,瞬间乖巧了不少,乌黑的眼眸只倒映着他的身影,没有旁人。
裴璟心中的怒气瞬间散了不少。
他知道宝月心中的顾忌,裴家就像一个立起高高围墙的囚笼,不仅封锁住里面的人,还不放过每一个想要进入裴家的人。还未进入,就已经被剥皮削骨被人审判。
他怎么舍得让她经历这些。
但他也不舍得让她离开,心动的情绪因她而起,她不能就这样抛开他。他会为她斩断前方一切困难,但是她必须牢牢陪在他身边,至死不休。
宝月感受到一阵来自男人强烈的占有欲,正想摇头摆脱他,那气息突然消失了,就好似刚刚是错觉。
正奇怪时,裴璟就松开手,淡淡道:“既然你要将以往的事情算清楚,那就必须再陪我做一件事。”
“何事?”
“琼林秘境。”
宝月瞪大了眼睛:“你的蛊毒都可以解开了,为何还要我去琼林秘境?”
裴璟并未作答,反而对外面喊道:“去将何仙医带来。”
外面有人应了一声就离开。
裴璟在白玉圆桌边坐下,斟了两杯茶,示意宝月坐下。
宝月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着什么药,但见他不想解释的模样,就只能坐下来和他一起等着何仙医。
她将裴璟推给她的茶水端起喝了一口,没想到里面不是茶水,是百花酿。
清香醇爽的酒酿一下子填补了喉咙里的干涩。
宝月悄悄瞥向裴璟,后者早已恢复了原本清冷的模样,明明自己都很生气,还给她喝百花酿。她握着茶盏的手一紧,默默地继续低头喝。
不一会儿,何仙医被人提着衣领进来了,看起来就是还来不及多说就被带了过来,脸上都是惶恐。
见到房间里是自家少主,何仙医恭敬地行了一个礼,小心询问是找他何事。
“和她讲讲解蛊毒的事情。”
何仙医连忙道:“这蛊毒有了母虫之后就可以解开,但是该蛊毒解开之时会带走中蛊之人的灵气,需要半月才能恢复。”
可琼林秘境是在七日后。
宝月明白了裴璟的意思,为了琼林秘境,他现在无法解开蛊毒。
裴璟将装母虫的木盒拿了出来,示意何仙医拿走。
何仙医跟了裴璟数百年,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这解药虽能做,但是我也需要回裴家好好研究一下这个母虫,才能制出解药,属下就先带走母虫了”
说完就带走木盒离开了。
屋子里又只剩下宝月和裴璟。
宝月总觉得此事来得巧合,问道:“你真没骗我?”
蛊毒解毒会带走灵气一事确实如此,但何仙医医修道行深,压根不需要带走母虫。
裴璟想要留住宝月,自然不会告诉她实话,道:“我何曾有时间告知过何仙医。”
确实如此,夜晚发生的一切都是猝不及防。
“五日后,赶往琼林秘境可行?”
如今母虫被何仙医带走研制解药,那她就必须要陪他一同前往。
这不行也得行了。
宝月点点头。
临走之时,裴璟递给她一朵花福。
宝月并不想收下。
裴璟直接把花福放在了她旁边的桌上,大有“你不要就扔了”的意思。
离开前,他对宝月道:
“我取这朵花福之时就是要将它送你。无论之后我们如何,此时此刻,这朵花福是属于你的。”
第48章 大公主
玉满后来是被岁寒送了过来, 若不是宝月拦着,她还要气愤地拎着长剑再与他一决高下。
再回去的路上,玉满见自己的主子情绪不佳, 询问她发生了什么。
宝月也不知从何说起,晚上他们好像说清了, 又好像没说清。
裴璟让她去琼林秘境,也是要“将事情算清”, 但是离开时却又强势地将花福给她。
他的桃夭色小花花心印着一条活灵活现的金龙。她本来将两朵花福一起放进了储物镯的某个盒子里, 关上之时, 她总觉得两朵小花并齐放在一起的样子怪怪的,有点像人间画本子里写的男女主各割下一缕发丝放在锦囊中以表情谊的样子。
于是, 她又将其中一朵花福拿出来放进了另一个盒子里, 又将两个盒子放在储物空间的最两端, 才满意地收回手。
宝月躺回自己床上的时候, 还是脑中一片乱糟糟。
刚有点困意, 裴璟的话又在脑海里冒了出来。
“我难道就没有能让你能够回头看看的?”
“这朵花福是属于你的。”
哎……
宝月长叹一口气, 捂着有些烫的脸将乱糟糟脑袋埋进被子里。
这都是什么话啊……
*
今夜的失眠人有些多。
上官海棠正摔了一妆匣的名贵首饰,全是清冷素雅类型的。天知道她是有多不喜欢这些颜色,要不是因为裴璟, 她平时看都不会看一眼这些首饰。可是她都这么努力了, 那人还是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她越想越不甘, 她作为上官家的嫡系小姐, 怎么能够输给一个江南来的满身金财铜臭味的仙术低微的女子。
上官海棠猩红的眼睛里满是恨意,对身边的仙侍道:“去请见裴叔。”
裴嵘似乎意料到上官海棠会找他, 听到仙侍来报后, 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裴叔……”
上官海棠红着眼睛走进房间,道明了深夜来访的原因:“自从世尘楼后, 璟哥哥都未曾和我好好说过一句话,那虞家小姐一直跟着他,他也一直……但我相信璟哥哥不是不知轻重之人,必然不会不顾家族利益,对那虞家小姐产生什么情愫,所以我害怕是那虞家小姐对璟哥哥做了什么,才会让璟哥哥如此。”
裴嵘沉吟片刻,模糊地回答她:“阿璟他,确实中了一种蛊毒。”
上官海棠惊讶道:“蛊毒?!难道是因为这个蛊毒他才会……”
“这蛊毒是意外而中,但阿璟确实因为这个蛊毒,心绪受到了影响。别的我也不好多说,阿璟因为此事也和我发生了争执,不允许我插手。但我担心有人不知事实,将阿璟由蛊毒带来的情愫当真,怕是会辜负了一腔深情。”
“你不用担心!”上官海棠眼睛一亮,立马接道,“您交给我,我能办好,既不会伤了父子情感,又能处理好有些人。”
“那就麻烦海棠了。”
待上官海棠满脸喜悦地离开后,跟了裴嵘多年的属下站在裴嵘身边,有些担心地问道:“家主如此做,若是被少主知道,怕是会怨恨你。”
裴嵘冷哼一身:“我又没动手。而且此事是为了他好,总有一天他会感谢我今日所为的。”
*
接下来几日,宝月以为她只要在约定的时间和裴璟出发前往琼林秘境就行,却忘记了何仙医把母虫带回锦川裴家研究了,裴璟体内的蛊毒没有了压制,就必须宝月日日按时偷摸着出来为他缓解蛊毒带来的心绞之痛。
宝月几乎把能想到的借口都用了一遍,才险险糊弄过虞姨。
第五日,距离琼林秘境只剩两日了。
正好这日几位家主也纷纷启程离开长岭城,她就提出要与虞姨离开。
虞淑婉正踏上由十八匹纯白仙马牵着的豪华马车,听到宝月这话,转头问她:“你确定不和我回江南?”
宝月也一脸正经:“我想出去闯闯。”
“……”
最后,虞淑婉也不再花力气劝她了,只叮嘱了玉满几句要照顾好她,就让仙侍驾着马车离开了。
玉满问:“主子,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宝月见载着虞淑婉马车走远,指了指也刚从迟家走出来的裴璟,道:“跟着他。”
这次去琼林秘境,裴璟备了一辆代步的马车。
玉满和岁寒坐在外面赶车,马车里面就只剩下裴璟和宝月。
趁着这两日,裴璟向宝月介绍了琼林秘境的基本情况。
“琼林秘境与外界相隔,一旦进入,就无法和外界联系。它从外到内分为地灵层、水灵层和天灵层,越往里,宝物的数量越来越少,且越来越珍贵,到天灵层时就只剩下一样宝物,就是这次世家争夺的最终宝物。”
宝月问:“这最终宝物有那么厉害吗,被这么多人抢着争夺。”
“有。每百年出现的宝物都不一样,但每一样都力量强大,绝世无双,比如我的轻痕剑就是三百年前的天灵层宝物。”
宝月见过他的轻痕剑,通体银白如月华,剑刃锋利无比,隐隐散发着锐利的寒气,是堪称绝世的一把好剑,没想到就是来自这琼林秘境。
“那往年都是谁得了这宝物?”
裴璟正眉目舒展地靠在车壁上,平静地道出事实:“十有八九都是裴家。”
“……”
不愧是仙族第一世家。
“不过越是如此,各世家对裴家的防范也会更好,也时常会出现几个世家同时围堵裴家的情况。此次琼林秘境,怕是有些世家还是会针对裴家,你务必要小心,除了我千万别信任何一人。”
“嗯。”
他们是在琼林秘境开放当天到达秘境之外。
秘境之内不准使用代步仙器,因此各式各样的代步仙器都停在了距离秘境之门最近的地方,就等着秘境开启的一刻,就能抢占先机冲进去。
裴璟倒是不紧不慢,只是让岁寒将马车随意停在某个空地。
撩开车帘,宝月朝人最聚集的方向看去,此刻秘境之门里面已经透出强烈的光芒,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应该就要打开了。
在外聚集的世家子弟已经在摩拳擦掌,死死盯着琼林秘境开启的地方,因此裴璟和宝月到场的时候,并未引起众人的注意。
但不包括本就在等着少主到来的裴家队伍。
裴玦带着一支数十有男有女的队伍走到裴璟面前。这一次琼林秘境,裴家派出的多是一些年轻子弟,想让他们在此次秘境当中获得一些顺手的宝贝。带头的人是裴家旁系中近年来的出色弟子,也是裴璟的二表哥——裴玦。
虽年龄都相差不大,但是世家之中有严苛的规定,数十人见到裴璟后都先恭敬地行了家礼。
裴玦和裴璟较为熟络,先一步上前与他交流。
“今年的秘境,你还是不与我们一道吗?”
裴璟颔首道:“其余世家派出的人定会来阻扰我,我不与你们一道,你们也能把控好夺宝的节奏。”
“好。”
裴玦又挠挠脑袋,抵不住身后的一些人催促的眼神,指了指不远处的宝月,问他:“那这位小姐呢?”
宝月正站在距离裴家队伍有些距离的地方,刚刚见裴璟被人围着打招呼,就自己乖巧地站在一边。
阳光洒在少女金边白裙上,显得整个少女都是金光闪闪的。最吸引人的是那雪肤娇靥,眉眼如画,仙族哪来的如此灵动的仙子,男人瞧了心痒痒,而女子见了不自觉地开始防范。
裴璟道:“她跟着我。”
宝月本来低头翘着脚尖,突然感受到几道不善的目光,顺着目光看去,那些人的目光就收了回去,只知道是裴家队伍里的人。
正疑惑时,身边突然冒出一位碧色衣裙的女孩,带着一个仙侍一蹦一跳地围到她身边,好奇地上下打量她:“这就是传说中江南虞家的小姐,我哥的子楼伙伴?”
“你是?”
“我叫裴玲,是裴璟的亲妹妹。”
宝月点点头,微笑着对裴玲道:“裴小姐好,我是虞宝月。”
裴玲熟络地牵着宝月,道:“别那么生疏,唤我阿玲就好。”
宝月笑着回她:“阿玲。”
宝月笑起来的样子明媚大方,极为好看,裴玲道:“你长得可真好看,难怪我哥……啊,哥!”
裴玲被裴璟一拽,被迫远离宝月几步。
一抬头就看见她哥冷肃的神情。
裴玲在裴家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她哥。在裴璟警告的目光下,她缩缩脑袋,只敢暗自吐舌,心里吐槽着,就听见兄长质问她:“你怎么也来了这秘境?”
裴玲年龄还小,按道理得再过个两百年裴家才会放她出来参加琼林秘境。
裴玲这可就有求于裴璟了,拉着裴璟的衣袖撒娇:“今年的水灵层宝贝里面有一把冰泉琴,但是裴家此次的夺宝目标里没有乐修的宝物。哥帮帮我,若是我能拿到这把琴,说不定父亲就会同意我乐修。”
锦川裴家善剑,裴家子弟不出意外都要学习裴家剑法,尤其是裴家的嫡系血脉。然而,裴玲就做了这例外,学了几年剑之后就死活不愿意碰剑,哭着闹着要当乐修。
裴嵘自然不会允许她去当乐修,父女俩僵持了许久,如今裴玲就想要在秘境当中找到自己顺手的乐修仙器,能够回去再和她父亲抗争一下。
裴璟闻言虽皱眉,但也没有拒绝她,裴玲就知道她哥这是同意了。
裴璟又看向宝月,问她:“有什么想要的吗?”
琼林秘境宝物名册在秘境开放前,就由境灵送到了各个世家,裴璟给宝月看过那个名册。
虽叫名册,其实是一张地图,除了天灵层的宝物还未公布外,其余宝物都被标注在了地图上,宝物被人取了之后,就会显示取走之人的名字。
宝月还真有想要的东西。
是一棵离火灵草。
她的阿姊少时急着修炼,想要为父帝母后分担帝都之事,结果留下了暗伤,虽不影响修炼,每到天寒就浑身冰凉,犹如掉进冰窟,严重起来甚至能够将一整池的温泉都冰住。
这离火灵草虽无法根治,但也能够稍稍缓解她的症状。
看到离火仙草的时候,她就想着能否有机会去取了这仙草。
不过看到裴玲那急切地想要去取冰泉琴的模样,宝月还是摇摇头说自己没有。
裴璟抬眸看看她一眼,还想说什么,就被裴玲高声打断:“那我们就先去取冰泉琴吧!”
话音刚落,前方的人群传来哄闹声。
琼林秘境开启了。
无数彩光从缓缓打开的秘境之门蓬勃而出,化作艳丽霞光笼罩整个天空,从霞光之中走出一只九尾猼訑,前膝微屈,向众人行了一个古礼,又瞬间消散在霞光之中。
是境灵允许进入的意思。
一时间,众人正摩拳擦掌准备进入琼林秘境。
突然,一支骑着高大威武的仙马队伍气势高昂地破开人群,为首的红衣少女身姿挺拔,轻掀眼皮,倨傲地扫过众人,威严十足,睥睨一切。
不知谁喊了一句:“这是帝都大公主南扶桑!”
人群瞬间轰动。
第49章 帝都谋
时间回到五日前。
帝都内。
仙帝站在窗前, 看到遥远的天空中隐隐约约透出的彩光,充斥着帝王之威的眼眸深沉。
他身后的太子南灵耀也看到了那彩光,道:“是琼林秘境快开了。”
仙帝突然发问:“督查司最近有什么消息?”
南灵耀摇头道:“临华城花船之事抓的北渡国旧部到现在都没有松口, 那幕后之人似乎逃去了人界。之前在帝都突然出现动乱已查明了,是由四国死士造成的, 怕是调虎离山之计,故意将督查司从人界带离。”
仙帝威严的眼中划过不悦:“叶宴澈这司长是如何做的, 如此拙劣的计谋都看不透了?”
但又想到小女儿对叶宴澈的喜爱, 他就只道了句:“提点下。”
“是。”
南灵澈又想到一事:“父帝, 儿臣探子回报,清水上官家近日有聚集世家谋事之嫌, 若是放任不管, 怕是”
仙帝转头看向自己的大儿子, 反问他:“那你觉得当如何?”
“儿臣觉得, 父帝对世家还是太客气了。”
这话倒是说的十分不客气。
但仙帝脸上倒是没半点不悦, 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父帝设立了十司, 却没有任何一个司是针对世家的,内侍部和司礼部常年在帝都,兵将部布防仙族边界, 督查司主管四国旧部之事, 帝都在仙族各处虽设下监督关隘, 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几乎是形同虚设。若是相安无事也就罢了, 但近年来世家所言所举更加肆无忌惮,帝都之人虽受到帝都保护, 缺依然被世家排外。仙族, 看似一族,实则分裂, 长久以往,就算不内斗伤已,也会被外族抓住机会。”
“说吧,你想如何。”
南灵耀看向天际之中的那道霞光,淡淡道:“从来就没有任何一条明文规定这琼林秘境是唯有这世家才能参与的。”
仙帝道:“帝都建立来,就曾未做过与世家相斗之事。”
南灵耀却不认同:“不争不抢,便只会坐以待毙。有些规矩就该变变了。”
“父帝。”南灵耀拱手行礼,郑重道:“魔族千年之约在即,在神族面前立下的停战条约不过百余年就会失效,魔族定会有所行动。而四国旧部之事,千年来总有动乱发生,但近几次的筹划之人怕是不简单,竟然能躲过督查司一次又一次的追踪,其中还牵扯到魔族药女,此事不得不防。内忧外患之际,仙族不能再乱了。”
仙帝注视着自己的优秀儿子,仙族寿命漫长,他时常会注意不到时间的流逝,不知何时,他的几个儿女已经褪去了儿时的稚嫩,能够在帝都独当一面。
罢了世族的那些家伙们也老了,这个仙族也该交给这群年轻人了。
仙帝转身摆摆手,叹道:“去吧。”
南灵耀的行动力也极高,立马在帝都的仙人里面挑出一支队伍,只不过这领队之人,他思索了许久。
身份太高,如他,未来的帝都继承人,会显得帝都太看重此事;身份太低,若是随便派一个司的司长去,又怕阵不住场子。
最后,他将算盘打到了自家妹妹身上。
帝都公主,身份尊贵,有权有势,但性格乖张,做事大胆,不能全全代表帝都态度。
刚刚好。
*
琼林秘境前,南扶桑高坐在马背之上,一双高冷的凤眼淡淡划过呆住的众人。
她身后的仙侍斥道:“大公主在此,还不行礼?”
世家见仙帝之女,必须行礼。无论世家心中是有不愿意,但现在仙帝依然是仙族之王,他们必须低头。
众人纷纷低头行礼:“见过大公主。”
此时的宝月也慌了。
完了,她阿姊怎么来了,要是被她抓到,必然会把她打包回江南。
哦不对。
是脱层皮再打包回江南。
她阿姊那乖张性格,必然会狠狠逼问她发生了什么,必定要将她问得连每餐吃什么都要和她一一汇报,更别说她和裴璟之间那些事儿了。
她默默地移着自己的位置,让自己整个人躲在裴璟身后,还不忘招呼着玉满也躲好。
突然南扶桑犀利的眼光转到了宝月这边,吓得宝月身体一抖,一道高大的身影立马站在她的面前挡住了她。
南扶桑的眼神落到裴璟身上,少年平静地抬头与她对视。
南扶桑瞬间觉得无趣的很,又收回了目光。
感受到自家阿姊的目光移开,宝月才松了一口气。
裴玲凑近她,在她耳边低语:“你也觉得这公主有些吓人吧?这气势,不愧是仙帝之女,连我看了都有点心慌慌,还是像你这样乖巧可人的世家子弟好相处。”
某帝都二公主:“……”
此时,气势很足的帝都大公主正被几个胆大的世家子弟挡在了秘境之门前面。
一人道:“不知大公主今日来秘境是何事?”
南扶桑悠悠反问道:“来这还能做什么?”
自然是参加琼林秘境喽。
众世家子弟面面相觑,难得的团结一致,道:“琼林秘境向来只有仙族世家才能进入,大公主这是要坏了规矩。”
南扶桑嘴角扬起冷峭的弧度,道:“哪里来的规定,帝都的规定,还是你们世家的规定?”
一族既有王,必然是听从王的规定。
一众世家瞬间脸青。
南扶桑也不再与他们多争执,长袖一挥,身后飞出一只被火焰包围的凤凰像,展开巨大羽翼,在一声高昂的凤鸣声中,振翅而飞,搅散了天空中的那一片彩光,秘境的上空瞬间被飞舞的火凤凰的红光所笼罩。
这是帝都的国像———凤凰!
此时,秘境之门中,境灵九尾猼訑再次出现。
这次,九尾猼訑竟直接前膝跪下,恭敬地向南扶桑的低头行礼。
意思不言而喻,境灵允许帝都之人进入。
那些世家子弟铁青了脸,却难以再反驳。
相比那些臭脸仙人,裴玲倒是“哇”的一声抬头看天空,指着在天空中飞舞的火凤凰对宝月道:“这是我第三次看见凤凰国像哎!前两次是在太子殿下和大公主的授冕之礼,当时我就觉得好震撼啊,今日再见,还是很震惊。”
宝月望向天空中展翅的火凤像,眼底出现少有的艳羡。
她也进过帝都的帝祠,但是帝祠将她拒之门外,因为国像力量强大,而她仙骨缺失,若是强行赐像,她的必定承受不住国像带来的力量。
虽然知道帝祠是为了保护她,但是身边人人身上都有独属的像,她便羡慕的紧。虞淑婉就见不得她脸上有这种表情,就用了影刻术,将自己的虞家家像给她用着玩。
即便如此,她还是很想很想很想,拥有自己的像。
*
境灵都允许帝都之人进入了,那些个世家子弟就也没办法阻止大公主进入了。
南扶桑翻身下马,就这样带着一群人大摇大摆地率先进入了琼林秘境。
宝月也跟着裴璟,顺着人流,一同进入了秘境。
为了让世家的真正“厮杀”没有那么快来临,秘境还并未开放天灵层,让各位先争夺地灵层和水灵层的宝贝。
宝月向裴璟要来了地图,见没过一会儿,就已经有宝物被人夺了去,其中包括南扶桑。
宝月眼睁睁地看着地图东边有一块儿,相连的十余个宝物都标上了南扶桑的名字。
宝月看得眼角一抽,人家进琼林秘境是来寻找心怡的宝物,她阿姊这是来进货的吧
不过幸好的是,她阿姊去了东边,而裴玲想要的冰泉琴在南边,两地相隔甚远。
她现在只想赶紧把这里的事情结束,然后找个地方先躲一躲。
不过,事情总是有很多波折。
这一不留神,他们又被一群人围住了。
宝月直接盘膝坐到了旁边的树下,和裴玲一块儿托着脑袋看着前方打斗的现场。
裴玲问:“这是今日的第几波了?”
宝月脑子里回想了一遍:“第十一波。”
两人同时长叹一声。
每一个世家派出的人可以分为夺宝、牵制和防御三组,牵制组就负责不惜一切代价阻挠其他世家的夺宝热门者。裴家作为仙族第一世家,自是许多世家的眼中钉、肉中刺,被针对得就更加多了。
这琼林秘境有一个城池一般大,现在他们走几步被就被一波人拦住,这到南边得要多久啊。
在她们思考的时候,裴璟已经又解决一批人了,那群世家子弟正被他的剑气打得满地哇哇叫。
裴玲在旁边煽风点火:“你们这群不太行哎,上一波还让我哥用了个裴家剑法五层,你们连三层都撑不到,还是回家再练练吧。”
地上的那群世家子弟被打的说不出话来,心想:别人的剑法三层是三层,裴璟的可不是!他们能撑到现在已经算是不辱使命了。
见这群人处理完了,宝月也拍拍衣裳准备站起来。
裴璟见状走了过来,自然地伸手示意拉她起来。
宝月一怔,错开他的手,手撑着后方自己站了起来。
裴璟倒是面色不变,只是在无人看见时,收回的手指紧紧地攥成拳头。
“这样下去我的琴肯定没有了!”裴玲正不高兴地站在旁边跺脚,拽着裴璟的衣袖道:“我们这群人聚集在一起,目标太明显了。不如哥哥先带我走,把我的琴先取了。”
裴璟这意思很明确了,就是想要先将宝月舍下。
但她这话不无道理。加上裴玲的仙侍,他们有六人一同前往,目标明显,一路上遇到的人更多了,裴璟不仅要对付阻挠他的人,还要分出精力来保护宝月和裴玲。那些阻挠的世家子弟也逐渐摸清他们的人员,一上来不攻击裴璟,反而先去暗袭宝月和裴玲。
裴璟神色不悦,皱眉道:“不行。”
许是着急自己的琴被抢,裴玲有些气愤,小孩子脾气一下子上来,口无遮拦地指着宝月道:“可是她一点用也没有,带着她做什么?”
“裴玲!”裴璟少见地对妹妹露出如此呵斥的表情,“你若再多说一句,我就将你送到裴家队伍里。”
跟着裴家队伍,就必须按照他们制定的计划去夺宝,那她更加不可能拿到琴了。而且这次裴家带队的是她的裴玦,最为严格执行家主命令,定不会给她机会离队取琴。
裴玲见到哥哥为了一个外人竟然要把自己送回裴家队伍,小脸一垮,委屈地直接往地上一坐,哭闹起来:“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是要拿到冰泉琴。”
此时的裴璟已经眉头紧皱,下一瞬就要让岁寒把裴玲带走。
作为话题中央的人物之一,刚刚尴尬站在一旁的宝月见状上前,为裴玲开解了一句:“她不过是太着急了。而且其实我也可以带着玉满去别的地方转转,你先带她去取琴。”
没想到裴璟听到这话,神情更加不悦了,对她冷哼一声。
“你什么时候这么宽容了?”
“哦,原来就对我是没有丝毫宽容。”
“”
第50章 东瀚国
督查司内。
四面高耸的黑墙常年透露着冰冷, 再加上时不时从某个角落传来的哀嚎声,将这个地方更添上一层阴郁和压抑。
暮影擦拭着手中的血迹从一间暗房里走出来,一个下属笑吟吟地围上来:“还是副司长有办法, 此人我审问了许久都不开口,副司长一来就老实了。”
暮影嘴角勾起冷淡的弧度, 道:“此人与此前花船那伙并不是一路人,也没什么用处。”
那下属长叹一声, 道:“那屠游的嘴实在是太硬了, 连司长都对他没办法。没想到我们督查司号称'手底无悬案', 竟在这花船一案上折费了如此多时间,还未曾有进展。”
暮影突然想起, 这屠游的审问一直是由叶宴澈负责的。叶宴澈能当上这个司长, 很大程度归功于他出色的侦查和审问能力, 没道理花船一事一拖再拖, 到现在都无甚结果。
还有, 他们去人界追踪雪奴之时, 就这么巧妙地中了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现在想来,原本看起来正常的事情,似乎存在着人为的嫌疑。
“司长今日在哪里?”暮影看似随意地一问, 就和平日里问吃什么一样自然。
这个下属正好也负责叶宴澈的饮食, 知道他今日的行踪:“今日去了后院修炼。”
后院有一处专门供督查司修炼的地方, 这地方很特殊, 是由四个幻境组成,分别对应了四国的力量, 是专门为了督查司的人准备的。他们可以通过幻境中近似真实的格斗, 了解四国旧部的仙术特点,从而在实战中一举击败对方。
但是, 叶宴澈和他一样,百年前就将其中的试炼都通过了,他自从通过之后就再也没有去过后院。
因为没意思。
那叶宴澈去干什么?他可不是那种怀旧的人。
既然想不通是为什么,他就亲自去看看。
踏入后院试炼场所时,他看见叶宴澈的名字出现在北渡国的幻境入口的上方,显示他现在在幻境的第十层,也是最难的一层。
暮影眼眸一深,想起了这一层的试炼内容,是北渡国的遁隐之术,漫天的风雪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如果解决了隐藏在其中的幻境敌人,那么这里将会成为一个天然的私密谈话空间。
暮影没有丝毫犹豫地走进了北渡国的幻境。
北渡国的幻境防得了督查司的大部分人,但可防不了他。他的家族被北渡国所害,他就在这北渡国的幻境中日日夜夜琢磨,就为这不放过任何一个北渡国的旧部。
暮影熟练地从第一层破关,畅通无阻地达到北渡国幻境的第十层,果真看到幻境第十层满是漫天飞舞、混沌肆虐的风雪,在无形中建立一个隐形的屏障,隔开里面和外面。
暮影绷紧着嘴角,眸中黑黑沉沉。
很多年未曾有过的紧张在今日扼住了他的喉咙,他既想弄清真相,却又不想真正看到是那个人,那个可以算的上是他伯乐的上司。
当年正是因为叶宴澈在众多督查司司卫中拉了他一把,他才能够达到今日的成就。
最终,他微微颤抖的手抬起,一把尖锐的匕首握在他手心,在不惊动里面的情况下,破开了风雪中的一条道路。
或许是因为宝月提前告诉了他,又或许是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所以在真正看到叶宴澈的身影出现在北渡国的幻境时,他竟然出乎意料的平静,甚至脑中思路飞快地理顺,立马找了一处掩饰物遮挡身影。
此时的叶宴澈脸上带着不耐,语气冷淡:“你们胆子越来越大了,竟然直接来帝都找我。”
在他面前的就是逃走已久的雪奴。
雪奴道:“还不是叶司长贵人多事,我们传信多次都不曾回复,只能又杀了许多人族来开启阵法,将我送来亲自问一问叶司长。”
“我已说过,帝都内目前只能设下此处阵法。我现如今不过是一司之长,何来的通天本事能够在这防范森严的帝都设下阵法。”
雪奴自是知道帝都的困难,但这不妨碍他们继续给叶宴澈施加压力:“等我们将琼林秘境的宝物和圣物拿到手,我们在人间准备的计划就可以开展了,可别因为你一个人而拖累了我们所有人的计划。”
叶宴澈冷笑一声,道:“琼林秘境中世家优秀子弟聚集,今年甚至大公主也带了一批帝都精锐前往,你们倒是好大的口气能够在众多眼皮子底下夺宝。”
“这个叶司长就不用担心了,这次可是由明老亲自出马,可是有十足的把握。”
暮影在掩饰物后听的云里雾里,什么琼林宝物,什么圣物,这群人到底要干什么?
可惜雪奴并未再继续往下说,而是转而和叶宴澈交流屠游的事情。
雪奴让他放人,但是叶宴澈却不松口,意思和明老的一样,就是人在这里很安全,为何要放出去引起帝都防范。
交谈许久,叶宴澈的耐心已经被彻底耗尽,冷声让她赶紧离开。
雪奴咬了咬牙,虽有不甘,但是再拖下去怕是会影响叶宴澈在帝都的谋划。
雪奴双手掐诀,瞬间风起横扫,露出掩盖在雪地之下的阵法。
暮影距离雪奴不远,就感觉一阵剧烈的风雪吹在脸上、身上和脚下,他不敢使用仙术,就将匕首刺入面前的掩饰高石,牢牢抓住,稳住身形,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竟然也站在那个阵法上。
阵法启动。
暮影突然感觉脚下一松。
一声短促的叫身立马引起了叶宴澈和雪奴的主意,两道犀利的仙力一举击碎那用于掩饰的高石,可那高石背后已经空无一人。
雪奴面色大变:“不好!有人偷听,掉进了我们的阵法当中!”
叶宴澈从散落的碎石当中捡起一把匕首,眉头紧锁,显然是知道这把匕首的主人是谁。
“阵法从人间开启,灵气匮乏,一次只能传送一个人。”雪奴眉眼满是怒火,对叶宴澈愤道:“这是你的地盘,你的人,赶紧把他抓回来杀了。”
叶宴澈确实已经满身杀气,不过下一瞬被击倒在地的是雪奴。
一道极深的剑伤横穿了雪奴的右肩胛,鲜血瞬间染红了身下的白雪,雪奴痛得浑身颤抖,站不起来,只听到叶宴澈收了剑,气势冷淡但强势。
“此人,我会处理。但我再说最后一遍,我是东瀚国的人,不是你们的人。 ”
*
琼林秘境内。
裴璟、宝月和裴玲如同三足鼎立,在原地僵持了许久,最终决定各退一步。
六人分为两组,分开前往冰泉琴的地方。
玉满心中多有不愿,她不想离开主子半步。
“没事,很快就能见着了。”
主子都下命令了,玉满自是听从,却还是不放心地与裴璟道:“还劳烦裴少主帮忙照看我家主子。”
宝月刚想表示“你家主子现在还是能打的”,就听到裴璟答道:“好的。”
裴玲诧异地看着自己的哥哥。
这还是她冷漠无情的哥哥吗?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兵分两路后,追赶他们的人果真少了些,尤其又让玉满他们三人伪装成宝月他们的样子去绕远路,更是骗到几波阻挠之人。
三人很快就来到一处冰泉前。
裴玲想要的冰泉琴就在底下。
只不过这琼林秘境每一样宝物都很有个性,需要通过它们设下的关卡才能拿到宝物。
冰泉琴的关卡就在这冰泉底下。
裴玲是取琴者,自然要下这透着刺骨寒意的冰泉之中,但她年龄尚且幼稚,仅凭自己的力量难以拿到,因此裴璟也会跟着下去。
裴璟问宝月是否要一同下去。
宝月站的还是有点距离,就能感受到冰冷的泉水带来的寒意,自然是不想下去。
裴璟点头答应:“行,那你带着这个。”
是挂着一颗刻着繁琐风铃花样式的银铃铛的红绳。
他也不管宝月现在如何抗拒和他接触,将红绳系到她洁白的手腕上。
“这是连音铃。你若遇到危险,默念咒法,我这边的铃铛就会响,我就能感应到你的位置。”
裴璟冰凉的手指碰到她的手腕,引得宝月指尖微微一颤。在他松开她的那一刹那,她立马把手缩回到宽大的衣袖底下。
裴璟转身带着裴玲进入冰泉。
裴玲凑到裴璟身边,轻声揶揄:“哥你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那魂结风铃可是上个百年的天灵层宝贝,你还骗她是普通的连音铃。”
裴璟道:“知道就别乱说。”
“哦”
裴璟和裴玲开始挑战了,宝月百无聊赖地坐在湖泊边发呆。
她见着这泉水就地成冰,自带寒气,突发奇想,若是她能够带走一些泉水,是不是能够占为己有,来储藏她那些好酒,这样就不用耗费她自己的灵气了。
说干就干。
她拿出一个瓶子凑上前去灌水。
突然,她一个起身,身形一晃,脚踩冰泉边缘,在衣衫没有沾上一点水痕的情况下,落到实地上。
她身前站的是一个女子,施法的手诀还未收回去,愣愣地看着她。
那女子的身后还站着一个神情冷漠的女子,见宝月躲过推她的仙术,倒也镇定得很,丝毫没有被发现的心虚。
见到是这两人,宝月已经摸上手腕间银铃的手指又收了回来,对二人淡淡一笑。
“我何曾得罪过两位裴家小姐,竟然惹得二人要推我下这冰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