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如容阙所说, 相安无事几天,他等着时候并未离开。
与此同时,温离也快要习惯在魔域的生活,有容阙提前打点手底下的人, 他们待她就好像对待容阙本人, 恭敬不论, 事事皆遂她所愿。
今日大雨, 整个魔域都被笼罩在雾蒙蒙的一片中, 雨水落地溅起泥泞四起, 吹打着树上本就零落的花。花瓣堆满地, 时不时又有风卷着雨吹散。
“五十二, 五十三,五十四, 五”
温离端着小圆凳倚着门框坐, 食指随着噼啪声,上下点动。
雨打风吹,院子里的果子树正一个一个的往下掉果子。
干瘪的果子落在地上,很快就淹没于落叶间。
绛紫色的身影带着水汽而来, 瞬间挡住淅淅沥沥的雨。
容阙有术法护体, 虽不至于湿身,却还是难免沾上湿气,他慢条斯理的收起伞,微冷的脸色在见到她的那一瞬骤然转变:“看什么呢, 这么认真?”
温离支着脑袋:“谁让有些人偷偷摸摸做事儿还避着我。”
容阙失笑,取出帕子将指尖的水汽抹去后, 双手撑在大腿上,躬身弯腰与她平视, 声音沉沉如仙乐悦耳,与清脆雨水相融合,“替你去把解药弄来了。”
他的身上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即使他刻意隐藏,但过近的距离暴露无遗。
“是么?”
下一刻,他便拿出了一个白瓷瓶,塞在温离的怀里,幽幽道:“好心当成路肝肺?”
“情蛊的解药?”
温离将药瓶打开,见里头是黑糊糊的小药丸,厚重的药味直冲鼻腔,她有些嫌弃的移开了点。
容阙被她鲜活的表情逗笑,随意的揉乱她的发顶,抑着笑:“良药苦口。”
情蛊的解药可不好弄,再看他这几日见首不见尾,一个惊骇的想法在温离心底产生,她面露苦色,“你不会是杀了孟时清拿来的吧?”
“”
容阙淡然自若的睨了她一眼,鼻尖沁出冷笑:“你不记得记忆,自然也不知道有一位南疆的朋友帮我们做出的解药。”
温离想了想,还真不认识什么南疆人,脸上堆着笑:“那得好好谢谢人家。”
容阙似笑非笑:“谢过了。”
“那你是出去杀人了?”温离嫌弃道:“血腥味真的很重。”
容阙当然不会告诉温离,身上血腥味的由来是因为那‘朋友’不愿意好好配合他,他使了些手段,这才染上的,只不过他回来匆匆,差点忘记身上这一回事,温离倒是聪明,如此捕风捉影便能猜到。
“魔域中有些逆贼,来时候处理了,倒不是我动的手,也不知道怎么就染着血味,你要是不喜,我便去换身衣裳再来。”容阙摆弄着衣袂,缓缓说道。
温离摇摇头:“也没有很重,不过换身衣裳也好,去去水汽,小心着凉。”
“阿离说的是。”
容阙淬亮的眸子掀起笑,“等我。”
温离应了句好,他突然又贴过来,扣在她后脑上的手使着力气,又轻又柔的在她唇上留下一个吻,是浅尝辄止,并未深入。
容阙极其克制。
他怕身上的血腥味让温离厌烦,但又克制不住自己想要贴近她。
淡淡的花香从鼻尖划过,正是他要抽离时,一抹柔软不经意的划过,他又些诧异的停下动作,但对上温离紧闭着忐忑不安的双眸时,眼底掠过笑意,随后启唇将其含入口中,另一只手掐在她的柳腰上,迫使其折入怀中。
门外雨势渐大,雷声滚滚,却抵不过屋内重重喘息声明了。
容阙顶着殷红的唇去正殿,莲生等候已久。
几乎没有人敢抬眼直视容阙,他的脸至今也是谜。自然也不会有人看到他红着双颊,沉沦模样。
“尊主,褚穗死了。”莲生道。
褚穗便是那作恶多端的皇后。
容阙百无聊赖的玩着一株剑穗。这是温离送给他的,说是还礼。
针线生疏,就连线头也逃出来了,她选了较为鲜亮的绿色,挂在天命剑上时,不显得突兀。
透过一针一线,容阙似乎都能看到她坐在案前,费力做着的模样。
刺绣女工,不比舞刀弄枪要简单,有过之无不及。
莲生等了又等,也不见容阙反应,只好硬着头皮再说一次:“尊主,褚穗在您离开后便自缢了。”
容阙又将剑穗挂在天命剑上,迟迟抬眼:“自缢了?”
莲生:“蛊术反引,很伤身子,她怕是知道自己做的事早已被您看穿,这才给自己来了个痛快。”
解蛊的药不难取,难得是解蛊的人。
褚穗的确会解蛊,本来还有一线生机,可偏偏她和容阙商量起条件,非要容阙救回褚元,否则会誓死不救温离。
她是以为这个时候还能跟容阙讨要好处,想要借他的手完成自己想做的事情。可却忘记容阙是个什么样的人。
最后硬是看着褚云在眼前断了气,这才一改嚣张气焰,被容阙取出这几十年的修为炼进丹药之中。只留下最后一口气,与其留在这里被折磨死,她选了最为轻松的一条路。
“死了便是死了,她的命早该绝。”
莲生低眉问:“那接下来该如何处置?”
容阙语气无波:“丢到太虚宗去,给玄云一个惊喜。”
“属下明白。”莲生应道,“另外属下听说,太虚宗已经命人驻守在云霄剑尊的坟冢旁。”
“随他们。”容阙淡淡道:“既然他们喜欢玩些手段,随时奉陪就是,你派人盯牢他们,待温离身上的蛊好些,让所有魔族将士注意,好上山剿人。”
莲生说是不高兴是假,被这些修士欺压这些年数,终于可以等到正名的一日,他点点头:“是!”
容阙沐浴后换了衣裳,这才往温离所住的院子里去。
雨依旧不停,噼里啪啦的下着,吵得人压根睡不着。
温离等不到容阙,只好在房里翻了圈,好不容易才从柜子里翻出一本话本,便饶有兴味的趴在床上看起来,有雨声做挡,她看的又实在入迷,便是连容阙什么时候站在身后也没有发现。
直到容阙替她捻了捻被角,揉着她落在被子外头的小脚时,她才猛地从床上惊起,惊魂未定的看着容阙:“你走路怎么没声的?”
容阙靠近她,轻而易举的躲过她手中的话本,只是看了一眼,又塞回了她手里。
温离摊开书,举着到他眼前,似笑非笑:“这可是我在你房间里找到的,你要不要说说你藏这个做什么?”
容阙丝毫没有被戳破的羞赧,反倒是正直快要以此为傲:“还能为什么,自然是欣赏。”
温离伸出食指抵在他的唇上,一副了如指掌的语气:“谁写的?”
好巧不巧,这上边的桥段她还是主人公!若不是她的名字与容阙的名字一字不差,她实在难以置信。
写着的是天机阁的人找她麻烦,容阙从天而降救他,在话本创作人之下被吹嘘的是惊天地泣鬼神,如天降神兵!
只是温离没有想到容阙居然会放着这种东西,甚至还跟个宝贝似的锁在柜子里。
容阙启唇咬住她白嫩的指尖,不经意舔了下,在她恼凶成怒时候又松开。在她嗔怪的眼神下勾唇道:“你的好师弟,要是你想起来,可不要忘记去寻他的麻烦。”
温离调侃道:“英雄救美,眼里涌现浓浓爱意,有山海之势。这师弟倒是对你有敬仰之意,就连我跟在你身边,也成了爱恨情仇的主角。”
“说的不假。”
容阙点点头,“如果把你写的对我再情意深重才是最好的。”
“想的美。”温离将书砸进他怀里,咬咬牙道:“真是你自己拿回去看吧。”
容阙接过书,而后放回柜中,再上好锁后才重新爬上床。
温离对他的行为简直没眼看,冷不丁道:“说实话,你的房间应该没有人敢随意进来,也没有人敢翻来翻去,人家都是将宝贝藏起来,你怎么就藏这个呢?”
容阙正替她梳理好凌乱的发,闻言只是笑笑:“按你说的将宝贝藏起来,你肯定不乐意。”
温离正想反问她为什么会不愿意,后知后觉他话中深意,登时红了脸,嗔着拂落他的手,故作矜持:“哼,那你先得打得过我再说。”
“打?”容阙抬眸,“你想怎么打?”
见他信以为真,温离立刻认怂,“剑术还成,你用术法我肯定不是你的对手。”
温离的剑术的确卓越,少年修成,锋芒毕露。
“怕什么,不用术法就是。”
容阙瞥见她枕边放着的瓷瓶,便取过来打开看看,见里头与他给她时候无异,一颗不少,若有所思的看着温离。
温离心虚的乱飘,嘴里却在给自己找借口:“哎呀,忘记吃了。”
容阙并未多说,而是取出一颗浑黑的药丸,递到她唇边:“张嘴。”
药味直冲鼻腔,硬是把温离的眼泪熏出来,她下意识躲开了容阙的手,很快便感到一束凌厉的视线落在脸上,寸寸扫过。
“你拿水,干吃吃不下去的。”温离牢牢的闭着嘴,颇有些誓死不屈的架势。
容阙嗓音微冷:“是不是还要给你拿蜜饯?”
温离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跟着点头:“是啊,你有蜜饯吗?”
蜜饯自然是有的,但吃这药的药前药后半个时辰都不能吃东西,为了温离考虑,容阙不能给她。
更何况他千叮咛万嘱咐过的话,又被她抛之脑后,就是能吃他也要苦苦她。
第92章 吃药
“人不大, 想的倒挺美。”
他说着腾出的手揉了揉她的发顶,直到将她本就不算安稳的发又摸得胡乱翘起来,再被她狠狠一瞪,这才肯收回手来。
将药丸抵在她唇间, 语气沉了沉:“张嘴。”
要不说他是魔域的主人, 这一冷着声, 再瞪着眼, 的确有几分吓人的架势。
温离表情苦涩, 微微张唇:“苦”
就在这个间隙, 容阙见缝插针的将药丸推了进去, 苦味蔓延在唇舌之间, 迫使她蹙了蹙眉,下意识便要吐出来。
他眼疾手快的用手堵着她的檀口, 丝毫不留情面:“你胆敢吐出来, 我就让你吃十粒。”
温离皱着小脸好不容易才把药丸吞下,倒吸着气。
容阙松开手,掐在她下颌处,指腹用着力气:“张开我看看。”
温离没好气的瞪着他, 只能认命的张开嘴, 甚至怕他不相信自己,伸出半截红舌换了换,闷声道:“真过分。”
幸亏做的是药丸模样,也就没吞时候味道重了些, 一口气吞下去也体会不到味道了。
容阙迟迟端着茶来,“如果你每次都要我喂你, 我倒是不介意,也不嫌麻烦, 只不过看来比你自己吃还要让你难受些”
温离砸吧砸吧嘴,自动不去理会他话中威胁意思,“这里边灵力好足啊,什么药材制成的?”
容阙极轻的笑了声,没有答她的话。
温离咕咚咕咚的吞着茶,不屑轻哼:“嘁,谁稀罕似的。”
“吃了药要休息一日一夜。”容阙道,指尖勾住温离的指尾,缓缓摩挲丝毫不曾介意温离说的话:“你明日会嗜睡,醒了的话就让侍从将吃食端给你。”
温离动了动手想甩开他,却没想到反被他捏的越紧,最后更是从指尾一路包裹住整只手。
“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你明日又不在魔域?”
温离任凭他手上动作,方才被连哄带骗吃药的场景历历在目,她还没有消气,不想给他好脸色。
但容阙磨人的本事她早就见过,休要见他是正人君子般模样,实际上心思不纯,撒娇、哄人都不带眨眼的。
果不其然,他真应了她的话,听温离生气的话,立刻又变了副态度,讨好的凑上来,凤眼眼尾洇着红,有意无意的勾着她,“明日有些事情,暂时要离开魔域一趟,你待在这里,切勿乱走,待我回来。”
温离故意移开眼不看他,“哦。”
容阙被她弄得手足无措,说了好些个好话,却依然换不得她侧目,温离就像是和他对着干似的,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惊雷闷闷的打响,温离拉着被褥搭在腰上,赶鸭子似的推着他的肩:“我要歇下了,这药的作用真厉害。”
容阙不为所动,随手一挥熄了殿内烛火,掀开温离身侧的位置,依着她直直躺了下去,不由分说的从后搂着她的腰,将她紧紧摁在怀中。
温离嘴里不饶人:“怎么的,刚才对我时候很强硬呢,现在又是这幅手段,让你给我倒茶你是百般不愿,要你给我拿蜜饯你也支支吾吾,还怀疑我卡着药不吞下骗你,怎么现在又贴着我了?不气我,不恼我了?”
身后的人很是安静,只有浅浅的呼吸声再无声叫嚣温离继续讲话说下去。
温离只穿着件极其单薄的里衣,甚至可以感受到贴在后背的温度,包括他放在她腰上极其不安稳又挑衅的手。
隔着一件里衣,顺着薄薄之下的小衣边缘摩挲。温凉的手指所及之处偏能激起一团火焰。
滚烫的热度化作两团云烟爬上了她的脸颊,幸得是屋内的灯让他自己灭了,否则又让容阙瞧见。
“你说呢?”
容阙感受到她身体的紧绷,手中的力道紧了紧,埋首贴在她脖颈中,细嗅着她乌发清香,“我怎么会恼阿离呢?”
气息洒在她颈窝,恰好是她后背最为敏感的地方,差些没能绷住,哼唧出声。
温离羞恼着扭动身子:“你起开。”
“不要。”容阙低低的应了句,啄吻着她微红的耳尖,“对不起,我错了。”
温离没动,反问:“没听清,你说什么?”
耳边是他咬文嚼字沉沉声音,在这雷雨声中,格外清晰。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今日没控制好脾气,你怎么罚我我都认着,好不好?”
温离挑眉正要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脑海中已然浮现他吭哧着道歉模样。却听他试探的出声:“不过你亲亲我好吗?”
温离思忖片刻,“你这样,有记忆的我真的不会打你吗?”
分明是低声下气的认错,怎的还厚着脸皮自己又提了要求,真是放眼天下,少许能有他这样不要脸皮的人存在。
“好不好。”他咬着她耳垂,尖锐的虎齿轻轻磨着,像是讨好般的舔舐。
眼下这个距离,只要温离一偏头,就能亲到他,可他偏放任着自己不动,要等温离主动过来。
像个嗷嗷待哺的小狗。
想到这里,温离便不能直视容阙,真是越想越觉得相像。
“你在求我?”温离故意挑衅他。
他舔了下又松开,撑着半身起来看他,房中实在暗,但温离清晰感受到那灼热的视线正炙烤着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从头到脚,周而复始。
如果眼神可以有实质性的作用,温离觉得,自己也已经被容阙扒的一件衣服不剩。
温离咽了咽嗓子,心跳声震耳欲聋,只能掩耳盗铃的不去看他,红唇抿着带着淡淡的水泽:“你”
她声音颤了颤,似恼凶成怒般斥:“你能不能先把你的手从我衣裳里拿出去?”
要是她再不出声训斥,这厮恐要把小衣也掀了!
她已经控制不住他微凉的手在里衣里游荡的触感,可偏偏他还要装乖卖巧。
“你亲我,亲我我就不摸了。”容阙歪了歪头,游荡着的手突然停下,没轻没重的掐了下她的软肉,听到她娇嗔一声,杏眸中泛起莹莹光泽,这才笑意绵绵的俯下身子,与她鼻尖相触,微微动了动:“明儿夜里醒来记得还要再吃一粒。”
温离伸出手捧住他的脸,阻止了他下一步要靠近的动作,欲拒还迎的抬起下巴:“你不给我拿蜜饯来,我不吃。”
容阙轻蹭着她的手心:“不吃你不想恢复记忆了?”
“那你喂我啊。”温离被他的手恼着笑的花枝乱颤,双手撑在他胸口,使劲的想要往榻里边钻,“受不过我就恼我,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没听过么?”
他每每过一处,皆能激起她战栗不止。
“谁说我是君子了?”容阙勾着唇,低头咬在她肩头,“笨蛋。”
隔着薄薄的纱衣,温离也能察觉到他齿间留下的温度,下意识缩起脖子,便察觉到他的手挑开了小衣,灵活游摆在下腹处,有徐徐上移之势。
到底他是有些手段,温离忍着痒意顾着他的头,却又松了他手上的桎梏。
最后又是让他得逞,硬是要她亲他,她亲他了又引得他更进一步的躁动,从上到下将她好一番欺负,闹剧由温离药效起来时结束。
容阙看着仰着身子熟睡的少女,锦被被他们折腾的褪到腰下,露出她纤细凝白的腰肢,里衣已经不知所踪,小衣褪至腰下,腰侧遍布着红痕爬上脖侧,她微微张着唇,均匀的向外吐着气,红肿的双唇泛着水光,似乎还叫嚣着方才的旖旎。
药效很强,她睡得已经不省人事。
容阙替她整理好衣裳后,又将锦被捻好,撑在窗边借着月色打量着她。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起已经停歇,但仍有雨打在地、落在房檐上清脆作响。
他忍不住抬起手从她眉心开始往下摩挲,从鼻骨往下落在唇上,最后停在手上,五指交叉紧握。
乌云散去,拨云见日,晨曦从东边泛起,透过格窗落在床上。
容阙轻手轻脚的下榻,微微躬身在她眉心落下一个轻吻。
此时光景正好,迎面而来是一夜过来的清爽,魔宫内外安静的落针可闻。
*
盘旋着的山道之上,被往来白衣弟子身影填满,面色凝重,一言不发。
而在队伍末尾,浮玉拾起地上的一片黑色鸦羽,神色漠然的藏入袖中。
沈倚楼弯着腰过来,压着声音问她:“师姐见过温离了吗?”
浮玉摇头,视线落在正前方的卒韫身上,“我没见过,到底是容师兄在照顾她,不必担心。”
沈倚楼犹豫着道:“师姐也信容师兄不是坏人吗?”
这回浮玉倒是没能正面回答他,反倒意味深长的说:“毕竟他和卒韫师兄关系那般要好。”
“不过我倒也是第一次见着在书上的人存活在眼前。”沈倚楼摸着鼻子:“我就说容师兄实力不一般,果不其然是个狠人。”
“浮玉师姐!”
正当此时,前头有小弟子跑了过来。沈倚楼赶忙闭上嘴,装作若无其事的撇开眼。
小弟子走到浮玉跟前,喘着气道:“师姐,玄妙长老正在寻你,还请你过去一趟。”
浮玉点点头:“我来了。”
沈倚楼眼珠转了转,最后停在那小弟子身上,招招手道:“唉师兄,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小弟子见他面生,便猜到他是新弟子,走近道:“怎么了?”
沈倚楼清清嗓子问:“这还有多久到山顶呀?这里三层外三层的封着,浩卿真的会来吗?”
毕竟有脑子的都看得出,这是一个明显的不能再明显的陷阱。
“大概还有二里地,快了,云霄剑尊葬的太隐匿了。”小弟子道。
第93章 终章(一)
是说还有二里地, 但仅仅只是上山的路,离着葬云霄剑尊的墓穴,还得再走好些路。
云霄剑尊因罪人之身,死后本不该有墓葬, 又因为她前半生功绩, 天下修士不忍心看见暴尸街头之景, 有心人为他修了墓穴, 只不过特地选在离太虚宗较远之地, 又是山上险恶不好辨认之处。
不过玄云长老此番是做足了准备。
“师父。”
孟时清一袭白袍, 眼下青黑, 是乃一夜未眠之态。
他姗姗来迟, 费了大力气才跟上的队伍。
几位长老并立而行,孟时清身上淡淡的魔气十分显眼, 青霞长老古怪的看了他一眼, 又无声无息的叹了口气,余下两位长老只是目视前方,未言语一声。
玄云长老闻言微微颔首,并未多分给他一个眼神, 淡然道:“跟上吧。”
孟时清拱手, 跟在几位长老身后,而他身侧站的是卒韫。
浮玉见孟时清突然出现,便歇了要找卒韫的心思,回头走到司羽边上, 语重心长的问:“宗门的人差不多都出来了,那若是此时他们趁虚而入, 将太虚宗占为己有,这可如何是好呢?”
司羽轻声道:“玄云长老定有安排。”
浮玉魂不守舍的模样, 很快就让司羽发生异常,司羽抬手贴了贴她的脸,又滑过她的手腕,探脉后道:“你怎么回事?”
浮玉摇摇头,“我想着温师妹会不会来。”
“你想告诉温离,唤她不要来?”司羽问。
浮玉四下环顾,看这山景环绕,前有水后有山,两侧是巍峨的山脉,这样的地势,只有他们上来的这条道是生路,余下的很难出去。
若是走近,便是瓮中追捕,一网打尽。
“我倒觉得温师妹不会过来,过来的应该是容浩卿。”
司羽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定在玄云长老背上,“你想问什么?”
浮玉顿了顿,道:“卒韫不告诉我云霄剑尊和宗门的关系,我入门的时候晚,那时卒韫剑尊这个名字在宗门里提都不能提。”
司羽要年长她些,入门的时间也早,这些事情上的确较她知道的多。
司羽没说话,只是叹了声。
浮玉撇撇嘴,“这过来命肯定留不住,长老说温师妹和魔修勾结,沆瀣一气,甚至打宗门的歪主意,可温师妹这样的人怎么会做这种事情,我不太相信。”
“反倒更像——哎呦!”
浮玉吃痛的低呼声,只看卒韫威胁的瞪着她,修长的手指上还捏着一粒小石子,远远的的砸在她发顶。
司羽失笑道:“看来卒师兄寻师姐有话说。”
浮玉小声嘀咕:“他见我能有什么话说,还不是怪我多问。”
不过卒韫走过来些路,远远的轻睨着她。
浮玉摆摆手又向后逃去,走到末尾沈倚楼身侧。
沈倚楼忧心忡忡的望着被云雾遮掩的山顶,出声道:“温离不会真要来吧?”
浮玉等着他主动提起,既然说了她也就有话继续,“我记得你不是有传讯符吗?”
“温离可在魔域啊,这怎么传的到?”沈倚楼一边疑惑,一边开始翻乾坤袋。
浮玉道:“你传讯符多少灵石买的?”
沈倚楼寻到符箓递给她,不明所以的问:“四千灵石,怎么了?”
“那肯定成。”浮玉接过符箓,“高阶符箓。”
沈倚楼点头:“当真可以传到魔域去”
“一般的符箓可能不太成,但你这符箓阶品高,一定可以的。”浮玉道。
沈倚楼顿时两眼放光,还想说什么看浮玉故意从队伍脱开,独自钻进了树丛中,临走前轻拍了他的肩头,留下一句话。
“帮我打掩护。”
沈倚楼寻着她的身影:“等等!”
浮玉早已经钻进林子里,不知道消失在哪个角落。
很快,他便知道浮玉这句话什么意思。
只见卒韫快步而来,蹙眉盯着浮玉的背影,冷声问他:“浮玉往那里去做什么?”
沈倚楼忙的拦住他,面露难色:“人有三急,师姐说她不舒服,先去方便方便。”
对不起了师姐,我只能给你找这个烂理由了。
在卒韫思忖的这一段时间,沈倚楼早已汗流浃背,心慌跳个不停。
“师兄”
卒韫抬了抬手:“待会儿她回来让她来见我,此处地势险恶,切勿乱跑。”
沈倚楼连连点头:“好的。”
卒韫这才松了戒心,转身离开。
沈倚楼望着浮玉离开的位置,不自觉攥紧手心,紧张的说不出话。
*
山顶风卷云舒,鸟兽纷沓而来,漫山枯黄落叶,随风飒飒落下。
掩埋在丛丛山林中,是一个不起眼的坟冢。
无名无姓的。只不过坟上十分干净,并无杂草横生迹象,也不显得荒芜。
由此可见,往来一直有人来此理去杂草,也有人一直来此观望。
玄云长老冷嗤声:“没想到这魔修还有一颗良心,将对他不抛弃的人,死了也会来照顾。”
“不知师兄要如何破棺?”玄妙长老问。
玄云长老先是让弟子将封在墓前的一道石门打开,这才让云霄剑尊的墓穴全貌流露。
有弟子欲上前触碰,却连石棺都还不曾碰到,便遭一阵汹涌的阵法阻挠在外,将他狠狠打飞出去。
玄云长老抬手阻止这弟子跌落在地,抬手间灵力从指缝间钻出,狠狠的撞在了石棺上,带起的余波狠狠砍断石棺两侧的草木,但位于中间的石棺却完好无损,甚至有相同威力的灵气化成波状,打在玄云长老身上。
玄云长老止不住的后退,胸口处一疼,唇角溢出一抹血痕。
余下三位长老见状,忙围着玄云长老站定。
青云长老探了探气息,面色凝重:“这阵法好不简单。”
玄云长老眼底划过一抹狠厉,视线从三位长老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青霞长老脸上,意味深长道:“这阵法与你的气息很是相似,你上前瞧瞧,可否有法子破阵。”
青霞长老眸色闪动,微微颔首后走向石棺处。
就在她要试探阵法的强度时,疾疾破空声霎现,剑气如骤雨般坠下,密密麻麻连城一张巨网。
青霞长老抬手挡住那道剑气,下意识朝着天边望去。
众人皆成自卫状,正奋力的抵挡从天上落下的剑雨。
与此同时,玄妙、青云二人快速飞身挡在玄云长老身前。
玄云长老冷冷的看着来人,手指无意识的晃动,画出道道阵法。
本是风和日丽,晴朗无云的天,此时被黑云吞噬,滚滚流动,阻挡所有光束。
而就在那道光束之后,一抹黑色身影缓缓从中走出,身着金色羽衣,袖口有金色龙纹,云纹修竹从裙裾往上,没入鎏金革带,黑发无风自动,只一根素简玉钗挽发,素雅间又不失得矜贵,玉面如霜雪,清冷俊朗,身姿挺拔,好似手中那寒气森森玉剑。
他似不经意落下眼神睥睨横扫在每一个人脸上,或喜或悲,或怕或恼。
而在他的身后是乌泱泱的魔修,几乎占着半片蓝天。
“是他”
已有不少的弟子惶恐不安。
浮玉和沈倚楼站在一齐,脸色难看。
沈倚楼蹙眉道:“师姐,传讯符没递出去?”
浮玉不可置信的摇头:“不可能,我亲眼看着它消失的,怎么会没递出去。”
“只有一种可能,他在温离收到信前,便赶了过来。”
扶楹的声音忽然响起。
浮玉二人回头看去,果然瞧见了站在后头的扶楹。
她身着淡绿色长裙,有气无力的开口:“看他这个架势,定是准备许久了。”
浮玉忙上前搀扶着她,语气饱含担心:“师姐,你身子都未好的完全,怎么也跟着来了?长老不是准你在宗门候着吗?”
扶楹喘了口气:“既事关宗门外患,我又怎能视若无睹?”
那日从皇宫回来后,扶楹与祝余一病不起,任凭用了多好的药也不见效。
可只有扶楹自己最为清楚明白,她身子的伤到底是因何而起。
她亲眼所见,那皇后与孟时清之间默契的关系,以及她的师父玄云长老与她们的关系。是否师父从始至终都知道皇后做的那些事,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或许她从未看清楚玄云长老和孟时清的为人。
这也便是为什么她执意要来的缘由。
“真是奇怪,分明容师兄还是人人称赞宗门大会的魁首,转眼间便成了什么魔修,成了魔主浩卿?”浮玉小声嘀咕,“也不知道温师妹这会儿怎么样了。”
扶楹没有说话,而是直直的盯着孟时清。
浮玉也瞧出奇怪,问道:“大师兄有什么奇怪的吗?”
扶楹摇头:“我怀疑大师兄不对劲。”
不等浮玉细问,那几道寒光便朝着她们而来。她反应迅速的推开扶楹,抬手挡在沈倚楼眼前,拔高声音:“别傻愣着!快去寻地方躲起来。”
但很快众弟子便发现这些化身的剑气目标似乎并不是他们,纷沓而来的每一道剑气,不约而同的向着几位长老的面门而去,其中追逐最盛的便是玄云长老。
以至于,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容阙落在石棺前,弹指间被阵开围绕着石棺的弟子。
玄云长老道:“你还真是猖狂,便如同云霄一般,不知天高地厚的魔物!”
怕是因为容阙真身不再,玄云对他的忌惮不如初始那般高满,为此还多了几分讥讽。
容阙扯着唇,玩味的摆弄着几个字,“魔物?”
众弟子连连后退,生怕他突然生出事端。
第94章 终章(二)
可反之他在说完话后, 变得沉稳淡漠,随意扫视间,倏的停下。
“若是要以魔为借口,玄云长老又可扯得开几分关系呢?”
话重重掷下, 叫众人不约而同的珍震住。
又是同一时间, 众人齐齐看向玄云长老。剑雨已停, 容阙身后的魔修并未有即将出手的预兆, 十分安静的侯着, 等待容阙指令。
玄云长老神色未变, 冷声反驳道:“你此意何为, 休要以此混淆视听, 乱我弟子心绪!”
说不出到底是否是气恨,还有些颤意。
再看几位长老, 紧敛着眉头, 沉沉思考着容阙的话,可回头一看,玄云长老并未慌张,如此泰然自若的模样, 又给了众人信心。
有不少弟子气的直笑, 怎的会因为一个魔修的一句话,乱了方寸?可笑可笑。
“长老说的是,你潜入我宗门,欲意何为?”
孟时清冷冷出声, 握着剑的手不自觉攥紧。
怕吗?这个人曾在宗门大会上击败他,那是他数年占据的位置, 便这样轻而易举的被他踩在脚下。
可与其说是怕,他更是恨, 是嫉妒。
孟时清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滔天的恨意争先恐后的从眼底蹿出。
凭什么他能够轻而易举的赢过自己,有凭什么可以得到温离的喜欢,甚至越过他与她数十年的情意。
随着孟时清心绪的变化,他身上涌出渗人的黑气,黑气浮在他的眉心,再逐步占拒他含情冷眼。
玄云长老默不作声的走上前摁住他的肩膀,语气又低又沉:“时清,切勿冲动,与此等魔物,没有什么好说的。”
随后他又扭头看向身后列阵弟子,朗声道:“今日便由太虚宗,除去世间所有邪恶!”
“是!”弟子齐声呼喊。
容阙却没有被这一阵仗吓退,在他身后不只有数万万魔修,更是有云霄剑尊遗骸。他很清楚,太虚宗不攻而破的方法很简单,便是让玄云长老所做之事敬告天下。
包括孟时清。
正是剑拔弩张,也是该有个了断。
容阙抬手唤出玉简。
这一上古神器由浩卿炼化而成,再落入云霄剑尊手里,不止残留着浩卿的魔气,更是有云霄剑尊注入的神力。
“你可认得这个东西?”容阙居高临下的看着玄云长老,语气淡淡。
玄云长老不想再同容阙多说什么,生怕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说辞,触犯利益,还有更多的真相会从他嘴里脱出。
“还不快上前布阵?”
只听他振声说道,确实掩不住的慌乱。
而只当他自乱阵脚,那么一些言论不攻自破。
青霞长老道:“师兄,不妨听一听他要说什么——”
“青霞!”玄云长老失声怒斥。
“师父?”
“师兄?”
长老们同弟子皆被他这突兀一声吓着。
玄妙长老与青云长老相互递了个眼神,无声的默契种下。
“这都还未说话,便让你害怕成这样,看来你很在乎那些虚荣呀。”
这时,容阙又幽幽开口,轻佻的语气中竟皆是讥讽。
“你还是如十年前一般,卑劣的令人发指。”
“放肆!”
孟时清呵道,迅速的站出来想要替玄云长老说话。
可容阙却不给他这个机会,缓缓道:“当年因为一举私欲,污蔑云霄剑尊,将他赶尽杀绝之人,难道不是你吗?玄云长老。”
玄云长老脸色白了又白,往事被牵出,原以为那断记忆早已经被所有人忘记,可此时却又被人重新提起,狠狠的砸在眼前。
“你在胡说什么?”他道。
容阙并未停下,继续道:“胡说,难不成玄天宗亦是我胡言乱语么?”
幽幽一句,窃窃私语的人忽而停下,一瞬不瞬的看着容阙。
若是说云霄剑尊,对于一些入门较晚的弟子而言,并不能激起共情,可若是提到并肩而立的玄天宗,那段极其悲惨的经历,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甚至还因为玄天宗被魔族灭门,导致天下宗门在一段时间里恐惧难抑,生怕自己成了这下一个受难者。
容阙这番话,如同惊雷般在人群中炸开。
眼见事态朝着难以控制的局面发展,玄云长老忙出面稳定局面,捏着话术指责容阙既是为魔修,说的话又有几分能够令人相信。
在他的一通号召下,差些散去的太虚宗人心,又被粘了起来。
见此情形,玄妙长老突然发问:“口说无凭,你又怎么证明玄天宗和师兄有关系?”
玄云长老心口一跳,心底虽是怨恨玄妙长老在这个时候发言,硬生生将他快要熄灭的火,又重新燃了起来。
“玄妙,诛邪阵开阵。”玄云长老从牙缝中挤出话,“莫要多说——”
“大师兄——”
正当此时,看似无恙的孟时清却突然捂着胸口疼痛的蜷缩着身子,汗如雨下,紧闭着的双眼突然睁开,露出其中猩红的瞳眸。
“时清这是”青云长老欲上前查看情况,却被玄妙长老拦在原地,不让走动。
他怔了怔,正要开口,便听见青霞长老掷地有声:“他入魔了?”
而不远处凌空而立的容阙,手心的玉简正烦着金黄色的光,而那光束所牵引之处,正好对的是孟时清的身体。
青云长老道:“你要做什么?”
“他只是解去在孟时清身上的假象,这层以灵力披成的外衣,十分灵巧的遮掩住他入魔之像,师兄,孟时清是你的徒儿,他这样你可知道?”青霞长老反问。
容阙收回玉简,而孟时清似失去支撑,重重的摔在地上。
入魔昭然若揭。
玄妙长老若有所感的看向玄云,看他并不想管辖孟时清的那一刻,一切谜团在他们的心中有了答案。既是多年师兄弟,只需要一个眼神便能看透对方的意思。
但他依然出声问询:“师兄,你是不是一早便知道时清”
玄云长老不有迟疑的一掌将孟时清拍到在地,将他逼的吐出污血,这才停下动作,深呼吸着气,克制着情绪:“孽徒!你到底欺瞒我了多少?”
“师父?”孟时清没预想到他会这般,眼底滑过一抹落寞,随即而来的是满满的悔意。
行至今日,他的所有决定都与玄云长老脱不开干系,可东窗事发,他却要比所有人做的都决绝。
玄云长老倒也舍不得孟时清,他花费那么多心思,将他一步步培养成太虚宗大弟子,为此不惜助他入无情道。
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他看得清局势,不可因为孟时清让最后一步土崩瓦解。
怪只怪,他斩不断情,让人发觉破绽。
“我明白了。”玄云长老冷笑,“你早已与容阙勾结?”
孟时清身形猛的一滞,玄云长老的神情过于无谓,像是在看什么极其肮脏的东西,无疑是刺向他心口的一把利剑。
“好了,天色不早了,我没心情再同你们玩猜来猜去的游戏。”
容阙闲庭阔步而来,“我只要玄云的性命,余下的人可以离开。”
孟时清眼角落下一行清泪,“师父,你怎能如此对徒儿。”
玄云长老宽袖一挥:“孽障,闭嘴!”
灵力如风卷起,却堪堪停在了孟时清眼前。
孟时清用剑挡下一击,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画面清晰可见,他们立于山顶,此时向下望去,可见万丈深渊。
白衣弟子如蜂群聚一起。
惶恐、不安、害怕、怀疑。千百种神色闪烁而过。
“您杀凌武天尊,灭玄天宗满门,不过是因为他知晓褚穗的存在,调查出了云霄剑尊离世真相,桩桩件件全是你污蔑云霄剑尊,无非是你嫉妒云霄剑尊,是你走火入魔修炼禁术被他发现,你——”
不等孟时清把话说完,又一道很辣的狠厉恍若鞭刑,落在他的脊背上。
玄云长老已经下了死手,但幸有青霞长老化出一巨性结界,这才保住了孟时清的性命。
“师兄,你——”
眼见杀不到孟时清,玄云长老气急攻心,顿时转变手中力道狠狠的打向离得最近的玄妙长老身上。
玄妙长老不曾料到他会出手,猛的被打飞数米。
浮玉见师父有难,几步飞至其身侧,正要出手还击便被卒韫一把拦住。
玄云长老隐隐又有走火入魔之迹象,却还是固执的大吼:“孽徒,休要污蔑我!你们又有何证据可说清楚一切?当真是——”
“师父。”卒韫松开浮玉的手,缓缓走上前,“我每每唤你一声师父,我便觉得恶心难受。”
玄云长老大笑道:“云霄便是死了,也不肯放过我!”
世事弄人。
云霄剑尊喜静,唯二的徒弟在斡旋后,还是留在了宗门。
玄云收卒韫为徒弟,无非是因为他是云霄的徒弟,他只是想要云霄看看,他死后,他是如何胜于他!
“事已至此。”玄云长老直起身子,浑身从未像此刻这般轻松,“那便都留下性命吧!”
黑云遮日,狂风四起,天象大变。
温离醒来时候,见外头黑沉沉一片,便想着将种在院子里的花种搬进屋子。
可双脚一接地,便控制不住的软了下去。
动静引来了侍从。
“夫人,您醒了?”她忙扶着温离。
温离四肢无力瘫软一片:“我这是睡了多久?”
侍从低着头:“一日一夜,尊主说,您吃了药嗜睡,要我们不要打扰。”
胡乱的思绪被她这一句话立刻捋清,一个不好的想法在她心底涌现。
温离拽住侍从的手:“浩卿呢?”
侍从犹豫不定,“尊主出去了。”
那股不好的预感愈来愈重。
“去哪里了?”
第95章 终章(末)
侍从躲躲闪闪的眼神, 无声之中已然表明什么,温离没了耐心,推开她便要往外走,怎料这侍从本事不差, 稳稳的抓住温离的胳膊, 没有想要松开的打算。
“是不是浩卿交代什么了?”温离问。
侍从低头:“还请夫人先将药吃了。”
温离想起昨晚吃下药后, 奇奇怪怪的反应, 十分有理由确信这药中肯定有安眠成分, 她要是真吃下, 估计又得昏死过去。
“还请夫人不要为难奴婢。”侍从不肯退让。
温离拍了拍她的肩, 对上她迷惑不解的神色, 突然指着她身后:“浩卿回来了。”
侍从甚至没有抬头便转过身去福礼,直到眼前迟迟不见影子, 这才后知后觉被温离骗了。
但温离已经逼近她, 动作利落的将她打晕在地。
温离把她轻轻的靠在桌边,正要跨过她出去时,忽而瞥见窗台上的一张燃起幽光的符箓。
她顿了顿走上前,那符箓顺着她的气息跟了过来, 最后停在她眼前, 凌空浮现一串字。
“勿来,玄云长老设下陷阱。”
寥寥几字,温离却猜到了大概。
看来容阙还是骗了她,自己去了太虚宗。
温离也顾不上生气, 套了身衣裳便冲入雨中。
细雨绵绵像是覆着一层霜,被朦胧的纱影团团覆盖。
幸得她记得来时路, 走的还算顺畅,魔域静的可怕, 似乎要比她来的那日还要静谧。
温离的御剑术不算差,有来有回不是问题。
等她出了魔域才发现,原不是天色已晚,只是有团乌黑的气体将方圆百里都笼罩在其中,这才显得如同漆夜。
即使温离经历过玄天宗灭门惨案,却依旧会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说不出话。
万里长阶没入山峡,皆被鲜血染红,身着白衣的太虚宗弟子零散的倒在上边,有的已经咽气,有的在痛苦哀嚎,漫山遍野处处是哀凉。
远远眺望山顶,依稀可见那凌于峰顶,矫健身姿,没有人比她更熟悉。
“温离!”有人从林子里跌跌撞撞的逃了出来,恰好就同她撞上。
温离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有几分眼熟。
“你”
温离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紧张又害怕的问:“发生什么了?”
弟子咳嗽几声,急促的呼吸可算是平稳下来,他迟迟道:“玄云长老与浩卿打的不可开交,玄云长老他居然居然修的魔道,竟要靠吸食弟子元气为生,已经有不少弟子惨遭他的毒手,玄妙长老要我们其余的弟子全都逃往山下。”
温离心口一紧,颤声问:“容阙呢,容阙怎么样了?”
那弟子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容、容师兄正与玄云长老交战。”
不等他说完,温离已经迈开步子往林子里跑去。
弟子愣了愣,“唉危险啊。”
温离顾不得那么多,她只知道容阙现在有危险。
玄云长老表面看起来温和宽厚,实际上睚眦必报,保不齐偷偷修炼什么只针对容阙的禁术,况且还有另外三位长老。
如若他们联手起来……容阙又该如何?
饶是他再有本事,可也是容阙残魂的化身,不曾拥有浩卿的所有力量。
正当温离欲御剑而行时,一阵狂风从山顶呼啸而过,狠狠将她从剑上刮落,连同身侧草木也遭连根拔起,四处瘫倒飞舞。
温离顾不上膝上疼痛,以剑为支撑起身,再一次念诀御剑。
而这一回,即使乘排山倒海之势而来的灵气也不足以叫她退缩。
*
四肢血肉几乎占据整个山头,不仅是太虚宗弟子,还有许多魔修。
温离不自觉的打着颤,企图在人影中搜寻她熟悉的那个人。
当她走近时才足矣看清,现状的惨样,万不是她用言语可以赘述。
浮玉扶着玄妙长老的身子跪倒在一边,青云长老与青霞长老相互搀扶,眼中是还未散去的恐惧与骇意。
就在这时,温离看见了在更远的山头,两相交错的身影。
少年立剑在地,猎猎秋风吹的他衣袂飞舞,与天命剑缠的难舍难分。
而在他身前,已经杀红了眼的玄云长老正掐着孟时清的脖颈,将他提于半空,源源不断的魔气从掌心涌出。
他发狠的吸食着孟时清身上的灵气。
孟时清脸色异常平静,仿佛此刻扼住他脖颈之人与他毫不相干。
哪怕这个人是他的师父。
他的剑被随意丢在一旁,甚至剑锋断了半截。
剑修与剑本是不可分离。
温离飞身上前,
裙摆却狠狠被人扯落,她猛的回头看去,便见沈倚楼不知从何处走出,欲言又止的盯着她。
“你没事吧?”沈倚楼问。
温离点头:“没事。”
沈倚楼道:“你不要过去,玄云长老眼下身含难以预测的力量,扶楹师姐与卒韫师兄昏迷不醒人世,三位长老身负重伤,此时你过去也没有用。”
“玄云长老杀我满门,即使此刻为了自己,我亦要前往。”
温离示意沈倚楼松开手。
沈倚楼不肯,“别冲动,容师兄都打不过他,你现在上去不就是添乱么?”
温离微顿,果然听他的话停下动作,只是神色依旧不爽:“打不过我总不能看着容阙挨打吧?”
沈倚楼受了伤,说这些话伤了些元气,但他依然死死拦着温离,“智取啊。”
智取
温离狐疑的瞥他一眼。
沈倚楼恨铁不成钢的叹气,琢磨着这个角落很是隐蔽,这才放下心来,压低声音:“你想想,除了蛮力以外,有什么办法可以——”
温离双眼微亮,像是想到什么,拍落了他的手:“我想到了。”
沈倚楼吃痛的捂着胳膊,“温离,你真是”
“师父!”
随着浮玉撕心裂肺的呼喊声,玄妙长老拖着身子向山顶而去。
玄妙长老道:“不可让他将孟时清的灵力全部吸来,孟时清是以魔修,灵力不弱,师兄只会越变越强——那时便再不可能敌得过他。”
青云、青霞二位长老显然也有此打算,在身前幻出一道结界,以非比寻常的速度 冲了出去,身形融入风中化成道道残影。
此时上前,绝对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见此,温离也顾不上其他人,追寻着几位长老的身影而去。
沈倚楼懊恼的嘀咕:“本来是想拦着的,怎么拦不住呢?”
瑟瑟风如刀刃,划破长空卷来。
容阙敛眸,天命剑上沾着他的血,已蠢蠢欲动,恍若回到数千年前。
孟时清没了挣扎的力气,被吊在半空中,心里却未同此刻这般欢愉。
他总算是解脱了。
可一阵掌风打来,将玄云长老推的更远,叫他不稳的松开桎梏在孟时清脖子上的手。
孟时清好似一片枯叶,跌落在地,激起尘土翩翩。
他缓缓的闭上双眼,世间遁入一片黑暗,气息越来越弱,直到尽数消散。
直到最后一刻,他甚至忘记自己跌下的剑。
而那边,玄云长老的反应极为迅速,下一瞬便抬手挡了过去,刮出的掌风与他们的不相上下。
但因为他吸食灵力过盛,眼下来回打斗,他们并不是他的对手,甚至接不上几招便被逼的节节后退。又在他全力一击时,被狠狠扇飞。
此时此刻,黑色的身影如夜间鬼魅,迅速的贴在玄云长老身前,不等他反应,染着浩卿的血的剑,迸发出比以往都更令人害怕的力量。
玄云长老敏捷的避开,却还是被剑气砍去了半截小臂,他捂着血流不止的断口,眼神从未像此刻这般狠辣:“倒真是小瞧你了!”
鲜血溅在容阙侧颊之上,几乎要靠近他的眼睑,但他并无畏惧之色,甚至将剑愈发逼近了几分。
二人缠斗的难舍难分。
玄云长老深知容阙的弱点在哪里。
天命剑能助他,亦能毁掉他!
玄云长老身形忽闪,突然现在容阙身后,掌心汇聚的灵力对着容阙的手腕落下。
他拿着剑的手无疑是弱点。
容阙掠起眼皮,灵力如日光,照的他下意识要躲闪。
可玄云长老就等着这一刻,只要他一动,他便可以从暗处偷袭。
“容阙——”
温离踏风而行,碧玉剑自她掌心而出,滚滚的剑气正如同她眉心正气。
玄云长老被她剑气逼退,擦去口中溢出的血,冷冷的看着温离。
温离搀住容阙的胳膊,走近才发现,他浑身上下几乎受满了伤,黑衣上遍布斑斑的血色,脸上脖间,皆是血污,平日里清冷如雪的双眸布满红色血丝,殷红的唇微微启着,欲言又止的看着温离。
“你什么都不要说,我也不想听。”温离留下一句话,随后拉着他的手:“玉简要子母简融合才能有最大的用处,只单单你一人,做不到。”
“阿离”
她自失忆后鲜少会唤他的名字,总会跟着旁人唤浩卿。
“温离,那日屠戮时,最让我悔恨的,便是留下你一株火苗。”玄云长老大喘着气,愤怒填满双目,目眦欲裂,心魔彻底占据着他的意识。
天地间山摇地动,风卷黑纱,凝成遮天黑气,从他身后源源不断的涌出。
黑色的雾气化成火球,如雨点般密密麻麻的朝着温离与容阙砸下来。
容阙带着温离左右躲着火球,温离拔剑打落头顶的一颗,放声怒骂道:“老东西,怎么不恨死你。”
容阙食、中二指捏起一张符箓,口中默声念诀,符箓涌起一道火光,烧毁成灰烬。
而就在此时,漫天的火球就变了方向,竟然朝着玄云长老自己飞去。
温离惊讶道:“你这又是什么本事?”
容阙看看她,方想勾起唇角接受夸赞,就见玄云长老穿过层层云雾从半空钻出,直直朝着他们的命门而来。
容阙眼疾手快的提剑相抵。
二人就这样僵持在半空。
温离淬了口血,将脸上的所有血都抹在了手心,见金光从掌心钻出,她会心一笑,大声讥笑道:“老东西,你拼了半辈子都比不过云霄剑尊,你真是废、物啊!”
玄云长老如此重利的人,怎么会听不出温离的意思,只可惜一寸分神便让容阙找着了机会,天命剑划过他的衣襟,带出一道血痕。
温离快速跳到容阙身侧,紧紧握住他的手:“玉简。说不定我们可以把他弄到玉简里去?”
以血启动,玉简可知前世今生未来。但谁也不清楚,如若将子母简之外的人送入玉简中会如何。
没有留给二人思考的时间,这条路是眼下他们最好的一条路。
温离正要从身上再取点血出来,就见容阙十分淡定的拿起天命剑在掌心割了个口子,再将手掌向下紧紧的覆在玉简上。
温离:“其实你身上这么多伤口,完全不用再弄个新的”
容阙有一瞬的失笑,不过剩下的所有话都被玉简上金黄色的亮光所吞没。
子母宿主的血同时融合,要比其中任何一人的有用百倍千倍。
玄云长老顿在原处,只看那金光越来越大,吞噬沿路的所有东西,最后停在他的前面。
他正要抵挡时,那金光如同一个黑洞,硬生生将他吸了进去。即使他使尽浑身解数,却依然挡不住玉简的狠辣,顿时将他吞噬干净。
温离愣了愣神,不解的看向容阙:“所以他死了?”
话音方落,半空中的玉简又震颤起来。
容阙与温离立刻拔剑做好迎战的准备。
只见玉简幻化成两人高的模样,上下一抖,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里边滚了出来。
是一个四五岁的孩童,这孩童捂住的看着四下,五指张着胡乱飞舞,张着小小的嘴,露出其中不剩几颗的牙齿,嚎啕大哭。
“师父?”扶楹落在山顶,手中的剑还未收起,只看到一个啼哭的孩童。
容阙召回玉简,漫不经心道,“看来他是入了玉简回到幼时。”
就在此刻间,孩童的清澈明亮的双眼忽然变得漆黑,魔气再一次从他眼中钻出。
心魔不忍受困于此,即使是幼童身躯也要物尽其用。
只可惜它实在低估幼童所能承受的极限,魔气到达顶峰之际,幼童暴毙而亡,血肉横飞。
容阙侧身将温离护在怀中替她挡住血污。
耳侧是目睹一切的人源源不断的惊呼声。
容阙却紧紧环抱着温离,轻吻她的发顶,好似对待失而复得的绝世珍宝:“阿离。”
因为玄云长老爆体而亡,原先笼罩在山顶的残云退散,露出暖阳昭昭。
尘埃落定,一切真相大白,他也付出该付出的代价。
往后的路,只有温离和容阙。如同此刻微微秋风缠起的衣角,紧紧相携,永不分离。
第96章 番外一
温离已经三天没有理会容阙了。
其实温离没有说出来, 但他们身边的侍从还有时常会来和温离交流剑术的沈倚楼与浮玉,在不言而喻中感叹温离的厉害。
毕竟在容阙面前还能做到面不改色的人,怕是只有她。
温离不喜欢待在魔域, 她说那里的人都过于沉闷,上到护法, 下到侍从,能不多说话的便不多说, 甚至不会抬头看人。
时常生活在这种环境里, 她的精神也处于紧绷中。
但她也不想回到太虚宗去,虽然青霞长老与玄妙长老每日都写信鸽来,希望她不要浪费一身天资。
她在山下买了座院子。
当然, 出钱的人是容阙。
院子里只要三两个丫鬟作伴。
本来温离连丫鬟也不想要,她还想四海游荡, 看看大千世界, 但转念一想,府上没有丫鬟, 院子里积灰岂不是变得糟糕?
石山前立着半圆弧的水池,水池里有几只锦鲤游来游去, 边上一袭红衣的浮玉正在同沈倚楼抢鱼食,两个人争执的不相上下。
最后是浮玉撒手不干, 危险的瞪着他,“我是你师姐, 尊老爱幼懂不懂?”
沈倚楼本就白的脸被气的发红, 最后努努嘴松开手, 没好气的嘀咕:“给你给你!”
温离坐在石凳上, 单手支着下巴,笑眯眯的指挥浮玉把鱼食丢给哪一只锦鲤。
一会儿指挥那只吃少了, 一会儿又说这只吃多了,反正是要多轻快多悠闲。
“姑娘。”侍女从半月门后走进来,低声道:“今日还是不见吗?”
温离敛了笑,无意识往门后瞥了眼,果然瞧见那隐在其中的一截黑色衣角。
“不见!”
温离起身,扑到浮玉身后,一个不稳将沈倚楼推进了池子里。
接下来满院子都是沈倚楼扑腾的动静。
池子不深,只到他的膝盖,但由于他是跌入其中,摔着坐在地上起不来。
惊起四散的锦鲤又如蜂卷上来,围着他的身侧留下阵阵涟漪,欢乐的转着身子。
相比于沈倚楼的惨状,温离则是同浮玉捧腹大笑,不亦乐乎。
封敬城地势偏南,但因群山环绕,在深秋初冬夜里时,还是较别地要冷上些许。
温离披着狐氅,坐在树下眺望着远处的月亮。
十五日的月亮总是最圆最亮的。
夜里无比静谧,只有秋蝉在吱吱叫唤。
温离放在石桌上的手轻叩,心里默默数着。
五、四、三、二、一。
数到一时,她立刻起身不带丝毫犹豫的起身往屋子走去,就在她要合上门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撑在门框上,另一只手则是紧紧的攥着她的衣摆不放。
温离如往日那般看去,果然瞧见少年恹恹的脸上,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凤眸不经意的勾着,带着醉人的冷意。
他穿的是绛紫色的长衫,单薄的只套了一件。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该如何让她心软。
实际上前三天,每当此时温离都会把门关上,凭他怎么撒娇示好,温离都不会放他进来。
但今天,温离忽然变了想法。
反正就算把他关门外,夜里他又会偷偷溜进来,倒不如直接放进来算了,也省的他还要守在外头吹风,等着她灭灯。
温离绷着脸坐在榻边,随手拿起一本话本,看似津津有味的读起来,翻书的动作十分自如。
身侧簌簌声起,温离余光可见容阙背着她在桌上放着东西。
她虽是很好奇他的行为,但又很是克制的不分给他一个眼神。
很快,容阙又没了动静。
正当温离好奇时,那温热的身体便覆在的后背上,腰腹间多出一只胳膊将她揽入怀中,微凉的指尖挤入她的五指,夺去本该是话本的位置,紧接着肩头一沉,他沉沉的埋入她脖颈间,贪恋的嗅着她身上的香味。
似乎是怕她会拒绝,容阙沙哑着出声,带着秋霜瑟瑟:“阿离,你怎么理所有人就不理我啊?”
温离不答,却也没有推开他。
容阙见此情形抱的更紧了些,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嵌入怀中:“我错了,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了。你同沈倚楼与浮玉说的话加起来比我多的多,你若是还在气着,便朝我撒气,莫不要不理我。你把我关在外边,风真的很凉,你知道我是什么心思的,你当真忍心这样与我生气?”
就在容阙蹭着她时,温离瞪着眼儿,疑惑的睨着他,小声道:“我认识你吗?”
容阙浑身一怔,旋即不敢置信的抬起头看她,眼里是挡不住的慌乱,“阿离。”
温离离他近了些,盯着他清冷又勾人的凤眼,挑起眉梢:“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
气氛戛然。
容阙松开她,稍稍后退了些,黑瞳一瞬不瞬的凝视着她,冷静的可怕。
温离被他看的差点绷不住,率先败下阵来,指尖戳着他的胸膛,说出这几日的第一句话:“看什么看?”
没底气她也装的像是很有底气,活像是欺负小媳妇的恶婆婆。
容阙什么也没说,抬手又抱着她挤在怀里,脸颊贴着脸颊,是动物之间表示友好的动作。
但温离感受到他的不安。
她叹了口气,突然想在心里骂自己多此一举,到头来还得自己哄。
“你每天晚上来占我便宜这事儿我可是很清楚的,莫要把你自己择的那么干净,好像我不让你来,你还就真进不来一样。”温离暗戳戳的表示不满,再用脸怼了怼他的脸:“好了好了,不生你气了,可以吧?”
话音方落,方才还一副死寂沉沉的少年立刻恢复生气,嘴角还噙着一抹得意的笑,作势就要贴着她的脸寻到她的唇凑上来。
不过温离早有预料,直接捂住他的嘴,然后用着些力气推开他,在他抗拒的眼神中,温离铁石心肠的说:“你推开了我两次,我真不想原谅你。”
容阙黑眸瞬间黯淡,讨好的轻咬着她的掌心。
温离继续道:“如果再有下次,我会真的生气的。”
是生气吗?
多种情绪交杂在一起,从最开始的害怕,到后悔再到气愤,如果不是因为孟时清的蛊虫,她怕是不会给容阙好脸色。
但她又不舍得对他生气。
雷声大雨点小,就是吓唬他。
容阙知道此时绝不是讲道理的时候,他已经受够站在阴暗处看着温离与别人谈笑风生的日子,多日的思念如藤蔓疯了似的在心底生长,夜里那浅浅的拥抱更是不能满足什么。
“还有。”温离抱着胳膊,“我何时和你成婚了?你这谎话编的是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容阙哂笑,掌心攀上她的腰侧,温热的气息灼灼烫着她的肌肤。
温离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的手温度可以差的这般多。
腰间的痒意让她扭着身子想躲开,可是容阙没有放过这个机会,贴着她的身子又凑了上来,只是这一次没有前几次那般克制住力道,反倒是将她完完全全禁锢在床榻与他怀中之间。
是往前不行,往后亦难。
“你还唤我夫君呢,也是,那时候的温离还会说好话哄着我,现在的温离抱都不给我抱一下。”容阙状似委屈的睨着她,唇角却泛着淡淡的笑意,像是吃了颗蜜枣,让人忍不住想要贴一贴。
“方才抱我的人是狗吗?”温离拧着他的脸,“把你的狗爪子放干净一点,你要是再——唔!”
容阙拉过温离不断折腾的细腕,细腻如玉的触感,让他忍不住放在掌心摩挲了下,随后单手轻而易举的便将她的双手扣在床沿,宽大的拔步床,他来往多次,每一个角落都让他熟悉。
就像他很清楚,温离喜欢什么样的接触。
温离自然挡不住他的力气,只能仰着脑袋接受着他密密麻麻落下的吻。
吻的密集却又不够深入,只是一触即分,又移到另一处舔吻,在耳后不断盘旋,最后咬住她可怜可爱的耳尖,引得她咬着唇轻哼出声。
他从脖颈向下,亲吻着每一寸,灵活的手指早已钻入衣袖中,不过片刻,她衣裳尽褪,只留下一件单薄的小衣。
温离忍着羞耻,握住容阙不断向下的手,“你不能咬”
但再多的话都埋入双唇相贴,柔软的唇舌触动,他就像蛇一样,缠的越来越紧,在她即将承受不住时,又下一剂猛药,让她起起伏伏、如海上漂泊无依的孤舟。
温离最后完全没了力气,鼓着最后一口气抬手想要打在容阙的脸上,也化成了无力的抚摸,容阙正细心的替她擦拭着身子,感受到她的动作,像是被召唤似的把脸贴了上来。
温离也想打他,但手脚酸疼的像是举了一个晚上的剑,完全没有反抗他的力气。
最后又被他反客为主。
但本来只是简单轻柔的抚脸动作,却在容阙的摩挲味道变得越来越奇怪。
即使温离喊破喉咙,容阙也只是轻轻的环住她的身体,一声又一声的低喃:“好喜欢你,好喜欢你。”
温离拽着他的头发,难耐的抬起下颌,咬着下唇,吐出几个支离破碎的音节:“你滚啊。”
容阙轻笑了声,借着月色打量她步步迷离的脸色,替她抹去额间的汗渍,低低道:“阿离,说你爱我。”
“我”
他的动作猛烈了些。
温离倒吸一口凉气,几乎是下意识就要喊出来,但她最终还是憋了回去。
“说一声好吗?”他细细吮吸着她脖间软肉,轻哄道:“说你爱我。”
温离咬在他的肩头,唇间溢出几声娇哼:“爱你,我爱你。”
第97章 番外二
晚上放容阙进门的后果的就是温离一觉睡到大中午。
温离实在难以置信, 这个人身上的精力凭什么可以这么充沛!
侍女小心翼翼的叩门:“姑娘浮玉姑娘已经候了一个时辰了”
温离垂死病中惊坐起,费劲的推开压在身上的男人,酸疼的五指拧着他胳膊上的肌肉, 沙哑着声音回应:“我梳洗一番便来。”
侍女到底也是个有年纪的丫头,主家气度不凡, 频频来此的好友又皆是仙气飘飘的修士,不难想主家的夫人公子是个什么样的身份。
但, 修士的身体这么好吗, 折腾到天亮,只休息两三个时辰,便能起来了?
“是。”侍女犹豫道, “可需要奴婢为姑娘梳妆?”
屋里久久没人应答,只是时不时传来衣料摩擦的动静, 再然后便是床榻摇晃的动静。
侍女不自觉拔高了音调, 慌乱的问:“姑娘是出什么事儿了,需要奴婢进来吗?”
随着少女低呼一声, 她这才听见回复。
“不必,我没事。”
听起来像是咬着牙出声, 就连尾音也跟着打颤。真不像是没事的模样,但温离都这样说了, 作为下人,她也不好再问, 只是说了句, 在外头候着, 便撤到门堂外去。
而此时屋子里, 正在爆发一场难舍难分的大战。
自然是温离单方面教训容阙,后者挂在她腰际不肯松手, 埋在她胸前的头不断乱蹭,像是只讨巧的小狗儿。
“容阙,你给我起开,我今日约了浮玉到镇上逛逛,已经被你耽误了一个时辰,估摸着浮玉已经气的要命了。”
刚开始温离还是好声好气的劝容阙放开,但他却跟没骨头似的粘在她身上,凭她说什么都不肯放开,又亲又抱,腻的不像话。
容阙咬了口,闷声道:“她比我重要?”
温离:“嘶!”
容阙的确是属狗的,昨夜咬了一个晚上就算了,眼下还不知疲倦的舔舐。
温离软了语气,“你重要,当然是你重要。”
“你三天没有理我,你不觉得应该补偿我吗?”
容阙说的理直气壮,不竭余力的控诉。
容阙从她胸口抬起头,修长的指尖轻轻挑起温离的下巴,指腹印在柔软的肌肤上,抑制不住的摩挲,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温离红肿的唇。
温离受不住他火热的视线,把自己的下巴从解救出来,然后学着他的样子挑起他的下巴,有样学样,甚至还吹了个口哨,混不吝的问:“呦,这时谁家的小公子,生的唇红齿白,俊俏可人啊?”
俊俏可人?
容阙不自觉的蹙了蹙眉,旋即明白温离的意思,顺着她的意思挑起俊眉,薄唇弯成了好看的弧度,“是温离的。”
温离挠了挠他的下巴,看他享受的眯着眼,进一步道:“那小公子愿不愿意跟温离去镇上玩玩呢?”
温离本来还担心容阙身上有伤,但经历昨夜,她的担心全部是没必要的。
“我们两个人?”容阙扣住她作乱的手,移到唇边轻吻。
温离生怕他亲着便歪了心思,遂而挣扎着抽回手:“当然还有浮玉。”
果不其然容阙神色冷了下来,那仅有的笑意也被埋下。
脸上就写着几个大字:我不高兴了!
温离摸摸他的发顶,直到把他揉成乱七八糟的小猫,这才说:“我答应她了,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只好让你在家里等我了。”
容阙冷冷的出声:“去。为什么不去?”
温离大叫一声然后扑进了他的怀里,蹭着他散开胸口大片雪白的肌肉,上边的红痕令人遐想非非。
“小公子真好,你陪我出去会不会不开心呀?”
温离惯是会装乖卖巧,哄人一套一套的。
容阙揉着她的脸,“我帮你挑衣裳,伺候你换上,好不好?”
温离故意摆着鬼脸,夸张的呼痛,“疼既然你这么想伺候本姑娘,那就赏你这个殊荣吧。”
她的肌肤白如瓷玉,即使他没用力气,但还是留下几道红痕,配合着她鬼见愁的演技,的确挺真。
容阙心疼的亲了亲,然后在温离的注视下下了床榻。
温离裹着被子,还在回味容阙那轻柔如水的吻,双颊控制不住的泛起红晕。
还真是受不了他这么纯爱的样子。
容阙挑了许久才选好一身衣裳提着过来。
“你好慢啊。”温离打了个哈欠,配合着他的动作从床上爬起来。
趁着容阙拿衣服的功夫,温离把昨夜被他压在枕头底下的小衣拿出来,虽然被他捏的满是褶皱,但好歹很能穿。
桃粉色的小衣将她姣好的身姿包裹在里面,眼前圆润随着她的动作堆积在一起,勾着人难以移开眼。
就在温离等着容阙给她套上衣服的时候,他出乎意料的直接把手伸向她的后背,指节灵巧,很快就解开她的小衣带子,不等她反应一把扯下来。
“啊——”
温离感受到胸前一阵清凉,猝不及防的失声尖叫,下意识便要拿起被褥挡着。
容阙丢开那件,从自己抱来的衣服里挑着带子拿出一件绣着红梅花的小衣,他面色如旧,甚至没有一丝羞意,“那件脏了,换这件。”
温离:“?”
“你转过去。”温离夺过小衣,死死咬着唇:“不准看。”
容阙挑挑眉,到没有多在意的转过身去,只不过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他又捡起那件落在床上的小衣,指尖移过那柔顺的丝绸,轻柔舒缓,仿佛是在她身上游走。
温离已经极力克制自己不要去乱想乱看,该害羞的人不是她。
“昨夜也看的差不多了。”容阙眼底闪过一抹促狭的笑意,“不过我还是喜欢粉色的。”
“什么粉色的?”
几乎是问出口的下一瞬间,温离便后悔的想要咬掉舌头。
他已经这么明显的暗示了,温离哪里不明白。
这一刻温离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在倒流,连呼吸也重了几分。
“闭嘴。”
容阙弯唇:“好。”
温离有时候不得不觉得,容阙那么厚的一张脸皮,为什么不是长在她脸上?
事实证明,容阙的脸皮还可以更厚。
当温离打开门看到等在外面的浮玉和卒韫时候,她无语的心情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浮玉气恼恼的不肯看卒韫,然后怒气冲冲的瞪着温离。
温离看了眼容阙,瞬间明白浮玉气恼的缘由。
估摸着她并没有想叫卒韫来的心思,应当是容阙喊过来的。
容阙注意到温离投来的视线,露出一个恰当好处的微笑:“怎么了?”
是一副乖巧的人畜无害的样子。
温离很熟悉他这幅模样。
她始终很难想的通,为什么有的人外表看起来很高冷,不熟的时候说话也很刻薄,人后就能如此温顺。
“没事。”温离也不好对笑脸人说些难听的话,只能默默将话吞进肚子里。
原本的二人行变成了四人行。
卒韫与容阙话说,喋喋不休的就是温离和浮玉。
镇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几人挑了个茶楼坐下,浮玉便兴致冲冲的要点花酿,温离可没能忘记那日夜里浮玉喝醉的模样,是赶忙叫停她的动作,是语重心长的安抚她。
“茶楼要喝茶,师姐不如品品茶?”
浮玉拍拍她的肩膀,“你现在也不是太虚宗的弟子,原不用再唤我一声师姐的。”
温离眨眨眼:“那可不行,这是尊称。”
“好吧,那师妹说说想喝什么茶?”浮玉清清嗓子,故意摆起架子,“想喝什么师姐请客。”
温离摩挲着下巴,“随你点。”
浮玉便抬手招呼小二过来,也没问卒韫喝什么,转向同容阙道:“容师兄喝什么茶?”
容阙看着温离不言而喻。
浮玉轻笑声便要同小二说话,突然的咳嗽声打断她的动作。
卒韫撑着下巴,半合着眼,有意无意的暗示她。
浮玉收回眼,全当没看见,自顾自同小二说话。
温离看着卒韫吃瘪的样子,嘴角的笑都没有下来过。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卒韫和容阙是同一种人。
会把自己的软肋毫无保留的展现在最亲密的人面前,竭尽全力的表现着自己的喜欢。
比那种别扭来别扭去的人好多了。
正想着便惹得旁侧的人很是不满。
容阙觉得,有时候自己表现得太好说话或许也是一件错误的事情。不然为什么自己暗示了这么多下,温离就是不肯扭头来看他?
“你很口渴?”温离只当他的灼灼目光是别有深意,“很快就来啦。”
容阙牵着她在桌下的手,大腿轻轻的蹭着她的腿,指尖在手心打着圈。
“对了。”浮玉眨眨眼睛,没有看出温离的异样,“你们知道孟师兄去哪里了吗?”
孟师兄三个字一出,温离很明显的感受到容阙微僵的手,不过很快,他又恢复如常。
动作之短暂,甚至叫温离以为是错觉。
“不是说他昏迷不醒好几日了吗?”温离道。
这些消息还是前几日沈倚楼带来的。
这厮向来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就像看看温离的反应。
容阙掐了掐她的手,长睫下的漆瞳直勾勾的看着她,用最冷的语气说着最委屈的话:“原来温离不理我的三天,都在关心别人啊。”
“你别胡说。”温离狠狠的拍了他的大腿,威胁道:“再胡说就不理你了。”
容阙半垂着眼,也没有回答她。
而浮玉这边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是昏迷了几日,一直不见醒,结果昨夜司羽师姐过去换药,屋子里没了他的影儿!”
第98章 番外三
是一年新春。
除夕夜前一日街上的人要比平日里多的多。
温离裹着氅衣, 又取过汤婆子放在怀里,这才下定决心同容阙迈出门去。
倒是惹的容阙几声轻笑,调侃似的说:“阿离若是怕冷, 便让我自己一人去罢。”
白雪如鹅毛,飘飘乎落下, 不用一会儿便累到脚跟。
这么大的雪,她也不想让容阙一个人去, 毕竟现在家家户户都是团圆日, 容阙一人采买年货,显得过于萧瑟。
“不要,我不怕冷的。”
温离小声嘀咕, 然后朝容阙伸出纤细的五指,“你牵我。”
容阙明白她的意思, 缓缓与她十指相扣, 然后牵着她进屋子,用术法烘热她的手, 迟迟道:“你在家里等我便是,我很快就会回来, 如若有什么需要,用玉简传音告诉我便是, 外面这么大的雪,不好走。”
温离低低的应了声, “那你要早点回来?”
容阙脸贴着脸蹭了蹭她微凉的侧颊, “好。”
其实年货此类东西, 完全不必容阙亲自去采买, 不过是因为他觉得这样才像是过日子,执意如此, 温离也劝不动他,便作罢应着。
圆月亮堂,簌簌落下的雪像是无数蝴蝶,迎风而舞,似梦似幻。
温离躺在榻上久久睡不着。
身后缺了个热乎乎的人抱着自己,的确有点难以适应。
瞧瞧,习惯是如此可怖。
她不禁会胡思乱想,如果容阙在一定会手脚并用的缠着自己,把自己的重要都压在她身上,还会在没有睡着的时候疯狂轻吻她后颈,密密麻麻的吻总是会让气温升温,然后冰凉的夜又被渲染的热络无比。
想着温离就再睡不着。
温离将冬被堆在肩头,然后盘腿坐在床上,掌心火红的印记在双修之后变得更加鲜艳。
她唤出玉简,正要问他在哪儿了时,房门突然被人推开。
少年穿着一身黑衣,肩头的雪还未花开,晕出一片片花。
“容阙!”温离收起玉简,下意识想要从床上起来。
冬被从肩头滑落,露出她单薄的粉色小衣。
容阙微微蹙眉,快步关上房门,三下五除二的用术法卸下身上的水汽,脚步如飞的走到床上,俯下身拉起她滑落的冬被,虽然已经见过多次,但那双没有任何遮挡的藕臂、半遮半掩落隐落现的□□现于眼前时,他总是控制不住的倒吸一口气。
温离没有发现他的异常,而是拉着他的胳膊,推开被子,硬要挤入他的怀里,“抱我,抱我。”
容阙有些无奈,但又只好顺着她的意思这么做,只不过动作之前还是停顿了下,“你不怕冷了?”
“冷死了。”温离笑了声,放想钻到他怀里,便感受到他身上还没有散去的寒意,所以不等容阙收拢怀抱,温离就如同个泥鳅似的从他怀里钻了出去,掀开被子将自己裹起来。
正张开双臂等她扑进来的容阙:“?”
而始作俑者理直气壮的翻了个身,露出一双雪亮的眼睛,“你好冷呀,不准你抱我了。”
容阙无声的叹了口气,快速退下衣裳,然后也钻进被子里,双手紧紧箍在她的腰上。
冰冷的触感吓的温离下意识想要缩起来,但他故意报复似的不肯退让一步,反倒是将她越抱越紧。
“就抱。”容阙亲了亲她的脸颊,没忍住又咬了口,这才道,“在等我吗?”
温离被他闹得一恼,方才的冷气全被热意冲散。
因为在一床被子里,两个人的距离几乎快是负距离。
温离睡觉不老实,无数次和容阙提过要用两床被子,免得闹的风寒,但容阙对此不肯退让一步,就好像换两床被子睡觉和两张床没有区别。
温离向来犟不过他,再加上真冷的时候容阙会用灵力驱寒,倒也不会真的冷到。
只是睡在一床被子里难免会擦枪走火。
就像现在,他分明采买了一整日,风尘仆仆的才到家,钻到被子里手脚就开始不老实,这里摸摸那里揉揉,甚至一边和她说话一边蹭着她。
“你别动,明天要守岁,今夜要多睡一下。”温离本来等着容阙回来睡意惺忪,此时被他一闹睡意已经散的差不多。
但她清楚知道,如果让容阙得逞,明天估计要睡的下午。
容阙摸着她腰上的软肉,还有向下的趋势,温热的气息撒在她耳侧,“你睡,不用你。”
温离:“你真是”
说话间容阙就沿着她脖颈轻吻,在咬住那块软肉轻轻摩挲。
惹得温离颤栗。
他向来明白温离最受不住的地方在哪里,也最擅长利用。
不等温离反应,他的吻一路向下落在她的后背,再从后背向下,随着温离一声惊呼,他的吻便落在不该有的位置上。
惊呼声逐渐演变成嘤咛。
一室欢愉,温离承受着他滚烫的爱。
*
翌日。
温离不出意外的睡到了下午。
其实这些日子温离也明白,容阙就是想做什么做什么,从来都会把她弄得溃不成军,然后又笑意盈盈的哑声说:看你也欢迎我不是吗?
这个时候温离是说不出话的,而容阙就会趁此更近一步。
“醒了?”容阙端着汤碗从外头走近。
温离翻了个身子,酸疼的她差点要叫出声,想起自己是怎么骂容阙,他也不停下来这件事,便越想越气,更是不想看他。
容阙放下碗,从后抱住气鼓鼓的被子,轻轻的吻着她丝绸般的发:“对不起阿离,下次我会听你的。”
温离闷着脑袋:“才不要,你每次都这样说。”
容阙叹了口气,故作愁闷:“都说新年这两天不能生气要开心,我头一天就把阿离弄不高兴了,这可怎么办?”
温离:“不准卖可怜。”
她的声音还带着撕裂的沙哑。
容阙眸子暗了暗,啄吻着她的耳垂,见她又红成一片,这才松开,“只对阿离卖可怜,好不好?阿离便原谅我吧。”
温离真的对这样的容阙没有任何抵抗力,特别是看见他那张惊为天人的脸时,所有理智都溃败不成样子。
只能说他很善于利用优点。
“我饿了。”温离小声道。
容阙软声哄着:“我给你煮了鸡蛋茶,要不要喝?”
温离是南方人,这道美食她从小吃到大,饭可以不吃,这个可不能少。
毕竟谁不想在冷冷的冬天,喝上一碗热腾腾的鸡蛋茶。
“哼。”温离推开了点被褥,容阙便自觉的弯腰将她抱了出来。
温离乖乖的窝在他怀里,感受着他沉稳的心跳声。
“太阳是不是快下山了?”温离小声道。
容阙点点头,含笑道:“阿离睡了快一天了。”
温离不满的锤着他胸口,“我是睡了一天,是谁造就的?还想跟我装傻蒙混过关?”
容阙笑着握住她的手,“我,我的错。”
“知道就好。”
温离与容阙又闹腾了会儿,把点心吃完时候,已经快到用晚膳的时候。
这个时候温离再做不到袖手旁观。
她扬言要给容阙露一手厨技,毕竟在她的认知当中,除夕夜都是要吃一大桌的菜,这才有过年的氛围。
容阙本意是自己做菜,但看温离兴致冲冲,便也不打扰,帮她择菜打下手。
对此温离只说了一句话:“对于真正会做菜的人而言,你是在给我添倒忙,出去等我吧。”
容阙挑挑眉:“真不用我帮忙?”
“去吧,去堆雪人玩,去捉鸟,反正千万不要帮我。”
“”
容阙坐在院子里赏雪。
表面上看起来是在赏雪不错,实际上他没有一刻不是在关心着做饭的温离。
听着呼啦的水声就知道她现在在洗菜,她的刀工很好,切菜很是利落。
很奇怪,作为宗门的大师姐,她做这些却十分的得心应手,好似已经过过千遍万遍。
只是一门之隔,却叫他想念她的紧,看着厚重的皑皑白雪,容阙眸色忽亮,起身径直朝着雪堆走过去。
等到温离烧好饭时,香味已经溢的满院子都是。
她独居习惯,对于家常菜做的那是得心应手。
温离准备喊容阙进来端菜,便瞧见那茫茫白雪中一个黑黑的小点,正躬着身子不知道在做什么。
“容阙!”温离喊道,打着伞快步走去,“你怎么在这里淋雪呀?”
容阙闻声抬头,鸦羽似的长睫被雪花覆盖,漆黑的瞳仁带着异于夜色的暗,随着长睫眨动,上边的冰晶又是一场落雪,簌簌的落在他的领口。
温和的神色再见到她单薄的身姿时,骤然冷下,他不悦的出声:“冷,怎么不披披风?”
温离看他自己都快要变成一个小雪人,竟然还有心思说她,顿时被气笑了:“方才炒菜,热气熏的人热,我就脱了件衣裳,倒是你,这是做什么?”
她瞥见被他捏在手心的雪人,调侃道:“大雪人堆小雪人?”
容阙没有恼她的打趣,而是起身揽着她的肩头往房间里走去,边走边说:“我给你堆了个雪人。”
“给我吗?”
温离一听便来了兴趣,忙要凑近看,却被容阙抵着眉心推开。
“还不给我看?”温离轻哼了声,故作不在意的转过身,“谁稀罕!”
还没走两步就被人拦住去路。
温离看着面前雪白的小雪人,虽然是简单的两个雪团子拼接在一起,但因为捏它的人用心,看着格外圆润可爱。
“谁说不给你看了?”容阙曲起手指,把雪人无死角的晃在温离眼前。
温离却注意到他被冻的通红的手,好一阵心疼:“这么红,快去温水里泡泡,免得生冻疮了。”
作势就要握上容阙的手,但被他避开。
容阙把雪人随手放在桌案上,微凉的指尖还带着凉意摸索在她的后颈,湿润的吻接二连三的落下,狭小的门板上她无处可逃,只能配合着他的索取。
温离推着他的胸口,呜咽着吐出破碎的音节:“菜、要冷了。”
容阙这才退开些,炙热的眼神一寸寸的将她从从头到脚的打量,最后又掐着她的下巴吻上。
*
饭后,温离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消失,膝上盖着厚厚的毯子,容阙怕她冷,还特地用灵力控制她的温度。
温离其实也很冷,但坐在院子里可以欣赏到烟花。
这是她到这个世界第一次看到这么好看的烟花。
院子里挂着红红的灯笼,是容阙趁她睡觉的时候挂上去的。当然,这是温离昨夜欲生欲死时候交代的。
很快容阙便洗完碗筷从屋子里出来,将温离从藤椅上抱起来,而后自己躺上藤椅,牢牢的把她圈在怀里。
雪花依旧飘零落下,凝在枝头开出一朵朵晶花。
温离鼻头被冻的通红,像是只受惊的小兔子,依偎在他怀中时,又带着浅浅满足的笑意。
容阙神色软了软,忍不住亲亲她的鼻尖:“烟花好看吗?”
温离凑上去亲了口,眨着雪亮的眸子,“没你好看。”
就在此刻,万物骤停,唯有不远处绚烂的烟火还在绽放,衬的温离好似那绚烂中最璀璨的一抹烟火色,但她又比烟火色要动人,烟花不过是短暂的、昙花一现的,但她却是悠久不变。
像是独立于枝头的梅花,盛开的坚韧美艳。
容阙觉得,这句话该是送给温离才是。
万千灯火,灿烂烟花,漫天雪景,却也敌不过她的一颦一笑。
就如初见时候,他那时候觉得。
这样灵动可爱的人,怎么会喜欢孟时清呢?
温离少见容阙傻愣愣的模样,忍不住捏捏他的脸:“好啦,夸你一句你就呆住了?我也没少夸你。”
容阙勾唇:“阿离的夸赞于我而言胜过千言万语。”
“还说我呢,你才是会说话的人。”温离故意挑着他下巴:“小公子,伸出手来。”
容阙照做,“嗯?”
温离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个红布包裹着的小布袋,递到他手中,神秘兮兮的说:“压胜钱。”
“压胜钱?”容阙琢磨着这三个字。
温离知道钱包不厚,但也不怕他嫌弃,却还是有些心虚:“我没多少钱,你知道的,为数不多压箱底的钱在那次生病出逃的时候被你捡走了。”
“既然如此”容阙拉长着音调:“我就把我赔给你好不好?”
耳侧是一阵又一阵的烟火声,盛放在半空中,又迅速落下,来来往往在他眼中汇出一副璀璨的画。
温离歪歪头,“新年快乐。”
容阙一愣,随后笑着回应:“新年快乐。”
温离挽唇,眸子里皆是他:“我今年的新年愿望是,让容阙把自己赔给我一辈子。”
“好,一辈子。”
这是他和温离的第一个新年,也是他最快乐的一个新年。
第99章 番外四(第一人称,慎入)
我叫温离, 这是我第三次死亡轮回,我又一次死在了神秘人的手下。
起因还要追溯到一本修仙小说,我和现在流行的趋势一样, 穿越进了原著中,不过我比较特殊, 我是胎穿。
从睁开眼起,我就知道这里不一般。
在他们眼里, 我还是一个不足一个月的小婴儿, 但实际上我心理年龄已经有21岁,但又一次听眼前这个大胡子男人夸我可爱,我实在有些忍不了, 吐了一大口奶。
接下来又是闹腾腾的一片。
“哎呀,怎么回事!”
“快快快!天寧长老呢?!”
“人呢, 温小离吐了!”
“凌武天尊, 我也是一次碰到小孩儿,怎么吐了呢?”
大胡子男人着急的满头是汗, 又慌张的让身边的人去请医修,又骂身侧的男人没用。人来人往,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焦急。
直到清亮亮的声音打断室内一团乱糟糟。
“太虚宗,云霄剑尊, 玄云长老来了。”好看的女人身着华丽的衣裳,美得像画一样。
直到熟悉的名字出去, 我终于搞明白这到底是哪个世界。
我喜欢练剑, 只是因为剑并不像其他兵器一样繁琐, 更是好拿好用, 并且挥舞着剑的样子,像极了武侠片的大侠。
我七岁的时候凌武天尊用斧劈山, 为我煅了一把剑。
那把剑浑身都是绿色的,放在眼前想一个亮晶晶的宝石。只不过剑比我要高半个头,拿起来费劲。
可师父说,我就是天生做剑修的料子,要让我成为像他一样的剑修,叱咤风云。
我很想告诉他,别让我努力了,求求,我必死的局面呀!
我叫温离,原书男主的白月光也叫温离,我等于温离,白月光等于我。
不等式秒了。
只可惜事不遂人愿,我已经努力不出去抛头露脸,奈何我就是有天赋。
别人要学三天的剑谱,我只要一个下午,别人练不成的招式,我信手拈来,还有死记硬背难记下来的剑诀,我只用一眼就牢记心中。
很快名声就传出去了。毕竟修仙界的奇才很多,像我这样特别厉害的很少见。
对此,师父颇为高兴的摸摸我的头,“不愧是我徒弟,我从小就见你骨骼惊奇。”
呵呵,如果师父没有半夜偷偷去宣传我的修炼事迹,我也就信了。
时间飞速,那天师父破天荒的减免我的练习,把我拉出去,说要带我见个人,恍惚中打听到,这个人叫做孟时清
你要说别人我可不认识,但你说孟时清,那可不要太熟悉!
我能来到这个世界,和他脱不开一点关系。他出现,我就一定会死。
只是没人告诉过我,原来不只我这个小萝卜头会拿长剑,他这个小萝卜头也不赖啊。
那把剑都快把他压死了,但被他师父瞪了眼,他又把剑架着,像是穿着大人衣服的小孩,怎么看怎么滑稽。
我笑的很大声,成功吃了师父一记栗子,孟时清看了过来,似乎也被我的表情逗笑,压着的唇角微微上扬。
“阿离,这是玄云长老的大弟子孟时清,你们二人剑意相通,从今往后要互相帮助。”师父压着我的脑袋,将我推了过去。
玄云长老也侧头在和孟时清说些什么。
只看孟时清点了点头,害羞的朝我走过来,小声道:“我叫孟时清。”
第一次见这么害羞的男主,我嘴角的笑意弧度又慢慢扩大,但是一想到不久的将来,我会因为他死
不嘻嘻了。
“叫你小白怎么样?你很白。”
我是这样说的,却在心底暗戳戳高兴。
小子,我可比你大二十岁,加起来你都要叫我阿姨,我可不会让你的剧情扰到我,等着吧!
但孟时清显然没有意会我的嘲笑,反倒是一脸羞涩的盯着我笑
不是,你笑什么?
我很是怀疑,这本书的男主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不过幸好,他虽然看起来脑子不太正常,但相较还是比较好相处的。
练剑的时候不会刻意让着我,也不会随时随地跟师父打我的小报告。
很多时候看他才十岁就要练那么多东西,我也有些于心不忍,便悄咪咪告诉他一些法子好蒙混过关。
这厮却完全不感谢我,反倒还义正言辞的告诉我,凌武天尊疼爱你,不舍的你太辛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应该的。
我气的啊,这小孩应该出一本书,叫做一句话气死人。
所以那天过后的半个月,任凭他怎么来宗门,我就是避着不见。
师父那几天心情好,让我跟着师姐下山玩。
那天晚上回到宗门,我就看见蹲在我门前的少年,他拄着那把比他还要高的剑,点着脑袋忍着困意,听到动静又迅速的抬头朝着黑暗处看了看,见没有人影,又失落的低下头。
我叹了口气,想想还是算了吧。
他也只是个小孩子,我加起来都是他一倍的年纪,和他计较什么?
所以我喊住他,问他来干什么。
他把护在怀里的书拿出来,像是递宝贝似的递给我,“对不起,这个剑谱你之前一直喜欢,我和师父借出来,给你用,你不要生气了。”
我很快接下,喊他进来喝杯茶再走。
他很快的松了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乖乖的跟在我后边坐下,可无处安放的手还是出卖了他的紧张。
我想了想还是说:“你这么晚了还在外头,你师父不担心吗?”
“我和他说过来找你。” 他仰着脑袋,有些失落但有些高兴,情绪十分复杂,让人看不透。
那天晚上我和他聊了很多,不过我看他好像不是很开心,也变着法子安慰他了一下。
实不相瞒,我可是有教编的人,专业对口了。对付小孩子,有的是办法。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太好说话,接下来的好长一段时间,他来玄天宗的频率越来越高,有时候一大清早就能看见他挑着剑在院子里练,直到月上柳梢头,他才迟迟的赶回太虚宗。
师父调侃他把这里当成了家,我却想的是,完蛋,命不久矣。
我很清楚,和男主牵扯的越多,我就越摆脱不了剧情。
这段时间里,我还特地让师父加强巡逻弟子缜密程度,包括上玄天宗的各个步骤,千万不能出纰漏。
师父笑我,人越长越高,胆子越来越小。
我看着师父逐渐苍老的容颜,头一回感觉时间这么快。
时间一长,我就容易忘记以前的事情,甚至有时候我都会忘记,我不属于这个世界。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即使我很努力想要错过剧情,却还是等来了那一天。
我从山下回来的时候,只看到平日里疼爱我的师兄师姐们躺在地上,冰凉的身躯,温热的血,像是一团雾气,迷乱了我的眼睛。
最后在一处房子的木头残骸里,我发现了师父的遗骸。
师父平日里很注重自己的打扮,认为自己就是玄天宗的门面,无论何时都要是最好的状态,也时不时会打趣我不会打扮,否则求娶的人都排到山下了。
只可惜他现在倒在这里,全然没有平日里那副傲娇的模样,紧闭的双眼,无声的痛斥着他所遭遇的惨案。
我第一次这么痛恨自己带着记忆。
无力感几乎要把我吞没,我甚至喘不上一口气。
明明我知道的,明明我阻止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就是躲不过?
就在这时候,孟时清忽然出现要带走我,让我跟着她一起去太虚宗,她会保护我。
瞬息间,我恍然。
眼前的少年已经不再是我可以嘲笑的小萝卜头,而是真真正正有了潇洒英姿。
我知道不能怪他,但是我忍不住。
可他却只以为我还在伤心,强硬要带我离开。
害怕杀手会突然返回,他没有给我任何拒绝的机会。
但我推开他,我说,你先带着行李离开,我要留下把师父和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们葬下。
孟时清不愿意。
于是我又一次推开了他,然后拔高音量问他,“我想静静,好吗?”
他显然被我吓到,犹豫半晌,还是点点头:“我在山门等你。”
我点头,然后闷不做声的拖着师父往后山去。
这个时候我是多么庆幸,如果不是师父要我练剑,或许我都没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不知过去多久,我总算是停下来。
平日里灯火通明热热闹闹的山门,此刻却静的可怕,往来的风声呼啸不停。
刮的脸生疼,却显得双手的酸疼差了太多。
我按着约定前往太虚宗。
不为别的,我只想活着,只有活着才能报仇。
上山的路很难走,但对于我来说不算困难。
每每想起倒在宗门的师兄师姐,我就难以平静。
不过我还是忽略了剧情的强制性,或者剧情掐死了我最后一抹侥幸。
我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树丛中缠斗的人,便被不知从何处飞来的剑贯穿了身体,临死前,我竟是前所未有的解脱。
直到世界昏暗,却又再度光明。
耳边是熟悉的声音,夸奖的声音一成不变。
我看到了满眼欢喜的师父,这一切好像就发生在昨天。
我又回到了穿越来的时候。
这一次不再想认识孟时清,再本来应该相遇的日子,我抱病在床,闹腾着不愿意出去。
师父也没有强求我,便让我留下。
但就在隔天,我心情愉快的出门时,却看到了在院子中的不速之客。
他还是拿着那把长剑,温和友好的朝她笑笑:“是温师妹吗?凌武天尊让我来找你。”
我笑笑,心里却骂了不下百遍。
于是我又和他成了朋友。
时间过的很快,我也随着越来越胆战心惊。
终于到记忆中的那一天,这一次我更提前让师父做好准备。
所有来往的弟子都要经过严密的排查,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并且这一次我要和在宗门里等着。
我倒要看看,这条死路到底能不能走得通。
这一次我看清楚了杀手的样子。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出手的力道大的难以违背。
我就这样看着师父倒在了眼前。
师父沾着血的手轻轻攀上我的脸,温热的血刺痛着我的心。
他断断续续的做着口型。
我看懂了。他要我躲起来。
我发了狠的跑,身后无尽的夜像是豺狼血盆大口,只要我慢一步就会将我拆之入腹。
等我再次松口气停下时,周围已经看不见任何人影。
我瘫倒在地,不知道睡了多久。
一阵冰冷的剑风将我从地上拖起,那把剑不由分说的刺入我的腹中。
临死前我看见看到了一双眼睛。
是一双很好看的凤眼,里头还带着淡淡的惊讶。
我来不及想他在惊讶什么,因为我又重生了。
第三次醒来,欣喜和激动都被冲淡了些,反倒是深深的疲倦笼罩在我身上。
这天地间仿佛有一道规则,死死的约束着我的脚步,不论我做什么,不论我怎么选择,这个结果只有一个。
可越是要我死,我偏要活。
果不其然,我又来到了山里,又是在打斗的两人。
我知道,只要我走过去,我就能活着。只要我走过去,那么以后,我再也不会被规则控制。
于是我不再坐以待毙,我从山林中挑了条小路,双脚不要命的跑,碧玉剑在身前砍落多有想要阻挡我前进的东西。
不知过去多久,就在我以为我即将出去的时候,眼前蓦然出现一个草丛。
我剥开凌乱的枝丫往里看,依旧是打斗的两个人,场景毫无变化。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
不论我怎么努力,好像都出不去。
既然出不去,那我就要破坏规则。
我冲到黑衣人身后,清楚瞥见那身着黑衣的男人,正是杀害我师父的罪魁祸首。
我唤出碧玉剑,从后边砍向男人,剑气横生,直接砍落他的半张面罩。
只可惜少年被拍飞出去,他没来得及看到他的真面目。
可是我看到了。
与此同时,男人的剑已经没入我的胸口,经历了三次,我还是会觉得疼,还是会喘不过气,但此时心底里的害怕已经少了很多。
更多的是恨。
所以我费劲最后一丝力气拿着剑捅了进去。
他挥一挥手便将我打飞。
我撞在了树上,这一刻所有声音都静止,我的头也越来越疼,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死亡的感觉又一次席卷而来,像是一只大手,把我拖进深渊。
…………
好疼好疼!
我揉着发酸的胳膊,冰凉的河水刺激着我费力的睁开眼。
我居然……穿越了!?
第100章 if线:带着容阙回现代
温离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 熟悉的室内布局以及柔软的大床都令她难以适应。
分明昨天夜里她还躺在拔步床上,和容阙嬉戏打闹,怎么转眼间就到了这个地方。
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房间布局, 带着淡淡香味的枕套被褥。
温离从床上惊起,摸索着床头的手机, 手机因为长时间没电已经关机,等她充上电再打开, 义无反顾的打开晋江, 书架上她看的那本小说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毫无痕迹,就好像从未出现过。
过往的点点滴滴如此清晰,怎么会只是一场梦?
不等温离细想, 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她这才发现手机里已经有十来个未接电话。
“喂, 温离, 你在哪里?”那边喧喧嚣嚣,女孩的声音却明亮清晰。
温离一顿, 远久的记忆在此刻回笼。
她今天原定是要去参加一场教研会的,这场教研会实习老师都要参与, 并且还有教育局的人在场。
一点半开始的教研会,现在已经一点了。
“你还不快来, 组长点名了,我说你肚子不舒服去厕所, 撑不了多久!”
温离拧眉, “我来了, 我来了, 出了点事情耽搁了。”
小郑应道:“千万不要迟到了,组长会杀人的。”
“马上到!”
温离也来不及多想容阙的事, 忙的刷牙洗脸换衣服,幸亏开会堂离她家不算远,开着车十分钟就能到。
等到温离上路的时候,外头淅淅沥沥开始下雨,雾气朦朦在车水马龙间,时不时会有几道惊雷落下,明明是下午一点多,天已经黑的和晚上七八点一样。
温离停车等红绿灯的间隙,一辆轿车打滑逆行着朝她撞了过来,几乎不等她反应两辆车就结结实实撞在一起。
幸亏轿车还减了速度,温离从车上下来的时候人都是懵懵的。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下车躲过去的。
耳测嗡鸣声响不停。
轿车司机关切的下车询问她的情况,周测的司机也纷纷停下车,有给她打伞的,有问她需不需要报警,需不需要打120。
但温离却什么也听不见,因为一个答案悄然在她心底落下。
她刚才的身手绝对不是咸鱼的自己能做出来的,也就是说穿书不是一场梦,而是真真实实存在过的。
那么
容阙是不是也存在?
直到从警察局出来,温离都还有些神志不清。对于司机提出来要去医院检查一下,也被她拒绝,因为她很清楚,撞上的那一刹那她的速度很快。
车被拉去修,她只能撑着伞走出去,等到开阔的路口再打车。
“叮铃铃——”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的响起,温离如牵线木偶似的接电话。
“温离你在哪个警察局呀,我过来接你吧,和组长请过假了,组长让你别担心好好休息。”小郑语气激烈,那边吵哄哄的,研讨会还没有结束。
温离顿了顿,不想麻烦她,赶来赶去很麻烦,“没事,我已经上车回家了,没有受伤,没事”
空气静了几息。
小郑握着电话,越发焦急,“温离怎么了,你怎么了?”
雨夜静谧,落雨声清脆如丝竹,雨帘垂落,平添几分萧瑟,黑夜浓稠,吞噬入腹中,只剩下他沉沉眉眼。
黑衣上金丝线勾勒出祥云纹,腰间别着一个小巧的荷包,荷包上针线不算精巧,几处歪扭几处线头,但却十分干净,可见主人爱惜程度。
良久,温离缓过神,低头和小郑交代,“我有点累了,到家给你报平安。”
“好,你小心。”小郑回道。
话音落下,温离已经被人搂入怀中,温凉的怀抱和掷地有声如擂鼓的心跳声,有力的传入耳中,声声清脆。
熟悉的檀香淡雅清香,激的温离眼眶发烫。
她呜咽着出声,“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你终于出现了,吓死我了。”
容阙收紧了怀抱,接过她手中的伞倾斜着替她挡去斜着打进来的雨,安抚的摩挲着她的发,亲昵的轻蹭,“我好想你,好想好想你。”
直到温离带着容阙回到家,她都还未能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么大一个人说消失就消失,说出现又出现了呢。
一进家门,容阙滚烫又热烈的吻就密密麻麻的落下来,从唇上辗转反侧,勾引挑衅,然后再不容反驳的闯入。
直到温离实在喘不过气,反抗的推了推他的胸口,他才缓缓松开桎梏,只不过滚烫的唇缓缓移下,落在她雪白的颈侧。
“你怎么来的?”温离轻哼了声,被他啃咬的动作闹的并不好受。
他也是故意不让她好受,磨着不上不下。
容阙微微顿住,黑漆漆的眸子紧紧的盯着她,仿佛下一瞬她便会消失,“你走了十天。”
“十天内了无音讯,我找遍所有地方都找不到你,,直到我遇到一个人,他告诉我,想要找到你很简单,他说他对不起你,不应该把你牵扯进来,所以他满足了我的愿望。”
温离大概能猜到他口中的人是谁。
是这一切发生的始作俑者,是她穿书的缔造者。是人是鬼是神,还是什么天道。
“辛苦你啦。”
温离握住他的手,这才发现他发上站着水珠,正湿漉漉的淌着水。
莫名让温离想起一个形容,落水小狗。
嗯是挺像的。
“你灵力呢,怎么让自己淋雨了!”温离抹去他额间滑下的水珠。
容阙轻描淡写道:“没了。”
温离皱眉,“没了?”
容阙也学着她的样子替她擦了擦水,“那个人说你们这个世界没有这种本事。为了维持平衡,我也不能有。”
想起他方才直愣愣的站在雨里,完全没有惧冷的意思,温离便猜他衣裳里已经湿透,忙不迭的推着他往浴室去,催促道:“快去沐浴,不然等一下感冒了。”
容阙看着陌生的房子,没有丝毫的见外,而是反手拉住温离,“你也洗。”
温离撑着伞还算好,只淋了一点点,但瞧着还是有些狼狈。
容阙眸子暗了暗,手中力道不减反增,“我们一起。”
温离没说什么拉着他进浴室,先教他浴室里的东西该怎么用,最后又提醒,实在不行可以泡浴缸,一顿说教下来,她只觉得口干舌燥,再拿出干净浴巾和就想出去。
“我家里没有男人可以穿的衣服,所以我现在要给你去买,你乖乖的洗完,然后把浴巾套上。”温离拍拍他有些湿漉漉的发顶。
容阙垂眸看她,“不。”
温离:“没有不。”
“哦。”容阙拉着她,眼神黏稠的可以拉丝,“你不能走。”
温离心想,外面下着大雨,她家还在这里,自己能走哪里去?
但又想起穿书诡异的事情,也明白他的担心,拍拍他的手背安慰:“我就在门外,你要是不放心就喊我的名字。”
“嗯。”容阙这才依依不舍松开手。
等浴室的门关上,温离也算是松了口气,连滚带爬到沙发上,摸出自己的手机为他在网上找跑腿买衣服。
现在还不算晚,接单很快。
浴室里很快传来窸窸窣窣的水声。
容阙很聪明,这些怎么用教了一遍就会。
温离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紧绷的心神因容阙的到来终于松缓下来。
很快她便进入梦乡,甜甜的梦里还有容阙在给她做剑穗。
不过一道刺耳的音乐搅乱了她的梦。
温离睡眼惺忪的从沙发上起来,浴室的水声已经停了,隐约还能瞧见纱门上的人影。
那道刺耳的音乐原来是门铃。
温离摸了摸鼻子,小声嘀咕:“怎么跑腿这么快的吗?”
她走到玄关处,想都没想就打开了门。
“温离!”小郑笑容满面的看着温离,“我来看你啦!”
温离眨眨眼,下意识让开了身侧的位置放她进来,“小郑?研讨会结束了?”
小郑是她的大学同学,为数不多的朋友。
“早就结束了,你是不知道今天有多累。”小郑手上还提着水果,侧着身子问温离,“给你放哪儿?”
“放茶几上面就——”
温离猛的一顿,她突然想起,自己家里现在还多了一个人,并且是一个男人。
还是没有衣服的男人。
但为时已晚,容阙已经听到动静走了出来。
小郑的笑容戛然而止,落在容阙身上的视线很快移到温离身上,眼里兴味和八卦并存,兴奋的张着嘴,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温离对天发誓,如果上天给她一个机会,她一定一定会给容阙买一件浴袍,而不是短短的浴巾斜斜的捆在腰间,只挡住自己的重要部位。
但其实容阙原本是不想穿衣服的,毕竟这里只有他和温离。
可是他想起温离的交代,还是决定用浴巾围上。
“温离,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小郑很是得体,并没有盯着容阙看,而是将炮火都对准了温离,“我就说怎么不要我来警察局接你,原来已经有护花使者了。”
温离揉揉眉心,“你听我解释”
小郑眨巴眼睛,“介绍一下?”
“他是我的男朋友,叫做容阙。”温离道。
“什么时候谈的呀?”
“最、最近。”
“哦~”小郑朝她使了个眼神,“那你们好好度过一个美满的夜晚,当然如果明天早上要请假,你也可以和我说,我帮你报假条。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注意节制。”
小郑火急火燎的离开,贴心的为他们关上门。
温离抬眼看着容阙,后者还湿着头发站在原地,神色幽深,“男朋友是什么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