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香秀母女很突然地回了乡下,回来前没和任何一个人打招呼,就连喻香秀的父母都不知道。
那天是村里的圩日,商贩们会在街上摆出大大小小的各式摊子做生意。天还没亮,喻挽灵就赶紧起床去圩上赶集,她得为家里添置些新鲜水果和菜。
时间还早,太阳都还没冒尖,整条街被浓雾笼罩,能见度很低,喻香秀母女就这么突兀地从浓雾里走了出来。
附近的人都看见了她们俩,有人想去打招呼,但是被眼尖的旁人拦住。
因为大家发现了她俩的不对劲。
以前的喻灵明媚动人,阳光活泼,脸颊饱满又红润,这次出现在大家面前,完全变了一个人。她走路时佝偻着后背,畏畏缩缩地缩着肩膀,双眼无神,脸白如纸,脸颊瘦得几乎凹进去。
喻香秀面无表情地拽着她的两只手臂,像羁押犯人一般拖着她往前走。
路过一家猪肉铺时,喻灵突然挣脱,冲过去想抢菜刀,好在喻香秀眼疾手快,及时阻拦她。喻香秀禁锢住她的手腕,大声凶她:“别发颠!好好走路!”
喻灵很听她的话,一下就老实了,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缩着肩膀。
喻香秀拉着喻灵继续走,整条街都沉寂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地杵在原地注视她们。
“喻灵疯了”的消息一天内就传遍了许家村。
关于“她为什么疯了”,大家众说纷纭,不知道谁说的最真。
喻挽灵听伯母说,喻灵疯了以后整天在家里嚎叫,城里人多马路也多,不敢随便放她出去,关在家里又会乱锤家具,吵得楼上楼下都不得安宁。喻香秀干脆把城里的房子卖了,带她来乡下住,她们租了一栋三层小洋楼,喻香秀不工作专门陪着喻灵。
他们住的那栋小洋楼是去两年新盖的,就在喻挽灵的伯父伯母家旁边。小洋楼的房主是对中年夫妻,原先在乡下当老师,生了一个儿子叫许书彬,年纪和喻挽灵差不多大。他们有了一个儿子还不满足,说子孙多才是真正的财富,想生二胎,但是政策不允许,超生会丢铁饭碗。他们觉得,反正当老师的工资都那么低,铁饭碗丢了就丢了,也不可惜。于是两夫妻双双辞职,带着许书彬去了大城市生活。他们在大城市应该是赚到了一些钱,老家没人住,他们怕别人占他们家的地皮,就回来盖了新房子。
房子盖起来没人住,就空在那儿,恰逢喻香秀俩母女回来,就租给了喻香秀,每个月还能收收房租。
因为奶奶中风,喻挽灵只能自己做饭,但是她要上学的时候就做不了饭,伯母会在家里做好,她每天会去伯父伯母家提饭菜,所以总是能看见喻香秀两母女。
疯掉的喻灵就像个低智商的犬类动物,根本就关不住,每天都要出门疯跑到处溜达,要是被强行关在家里,她就会各种撞墙、挠门、嚎叫。别看她身板挺瘦弱,嘴巴却能发出高分贝的嚎叫声,方圆几里都能听见。
白天的时候她就四处溜达,到了饭点就会自觉回来吃饭,吃完又出去溜达。
喻灵有时候会情绪失控发疯,会打砸别人的东西,喻香秀知道了就会去抓她。有一次,喻挽灵从伯母家出来,迎面碰上了她们俩,喻香秀像警察缉拿犯人一样摁着她连拖带拽地走,一边走一边凶喻灵,批评她不要抢别人的东西。
但是这种情况还是比较少的,喻灵发疯发得并不频繁,大多数时候都是像个痴呆儿一样,漫无目的地到处走到处看,或者站着傻笑。
喻挽灵往她面前走过时,喻灵会冲她憨憨地傻笑,搞得喻挽灵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要不要搭理她。
附近的人会提醒她不要离喻灵太近,说她是个傻子,会发疯,疯起来会抓人头发。喻灵仔细打量她,虽然人人叫她疯子傻子,但是她就是模样看起来痴傻,其实她的全身上下比很多农村人都干净,她被喻香秀照顾得很好,每天都被洗得很干净,喻香秀还会给她梳辫子。
也许是被她干净的外表所影响,喻挽灵对她也没很大的排斥感,她犹豫了一下,也对她摆摆手,回了一声:“嗨~喻灵姐姐~”
喻灵傻傻地笑,笑得很开心。
喻挽灵的家庭情况不乐观,父母双亡,爷爷又去世,奶奶也中风,已经没有了抚养喻挽灵的能力。村干部和许氏宗亲的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劝说伯父伯母抚养喻挽灵。
伯父伯母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只能把奶奶和喻挽灵都接回自己家,让喻挽灵和他们的两个孩子一起同吃同住。
新的一年,喻挽灵住进了伯父伯母家,她开始尝到了“寄人篱下”的滋味。
喻挽灵文静腼腆,不太擅长表达。到了伯父家以后,不敢嘴馋,不好意思说自己喜欢吃什么菜,有好吃的菜也不敢多吃。就连洗澡也早早地在天没黑的时候跑去洗,避免排队让别人等自己,洗好澡洗好衣服就进房间,争取不打扰他们一家。
她做任何事都陪着小心,生怕给伯父家添麻烦。有一次,她看见家里新置了一个漂亮的瓷娃娃储钱罐,她觉得好好看就拿起来打量,结果失手打碎了一个角,她赶紧用透明胶粘起来,心里害怕被发现,急得掉眼泪,一边抹眼泪一边粘。
有首歌叫做《世上只有妈妈好》,以前听没什么感觉,自从寄住在伯父家以后,她终于懂了“没妈的孩子像根草”的心酸滋味。
纸终究包不住火,储钱罐被损坏的事还是被发现了。家里只有伯父一个人赚钱,现在又要养三个孩子,钱都得掰着花,所以伯母特别心疼钱,骂了她一顿。
有时候,堂哥和堂姐也会故意欺负喻挽灵,她不敢告状,因为伯母每天要忙着去下田浇菜、做饭、洗衣服……家里各种家务要做,根本没空搭理他们小孩间的“打打闹闹”。
伯父其实发现了伯母对她不够关心,就说了伯母两句,结果伯母和他大吵一架。
“你爸你妈就宠你弟,什么好的都给他们家!只帮他们带小孩!现在身体不行了要我们照顾了就给我们点祖传的银元打发一下,要是你弟弟没出事,银元有我们的份吗?!我生小孩,月子都没做,生完第二天就得洗全家人的衣服,怎么没人心疼我啊?你就别他*妈多嘴了!赚钱了不起是不是啊?我要是不用带小孩我也可以去赚钱啊!你连小孩的尿布都没洗过,在家里什么都不用做!你倒是舒服!怎么?不出力又想做好人啊?!我什么事都要做,坏人又我来当?!便宜死你了!”
伯父吵不赢她,他觉得不管事屁事没有,管了还惹一身骚,于是也闭嘴不管了。
大人的放纵态度让堂哥和堂姐的欺凌变本加厉,他们不知道怎么的,忽然突发奇想,试图用圆规给她刺青,扎完以后反复涂墨水,想让墨汁留在伤口里。
喻挽灵疼得整晚睡不着,睡不着就一直偷偷哭,哭得身体都在剧烈抖动,但是她又得控制自己不能抖得太厉害,要是影响了堂姐睡觉还会被踹一脚。
从此,喻挽灵每天晚上都躲在被窝里偷偷流眼泪,白天对学习也提不起兴趣。她以前觉得努力学习的意义是考上大学,这样就能给爸爸妈妈脸上增光,为他们长脸了或许就能公开自己。可是爸爸妈妈都不在世了,她顿时觉得好好学习也没有了意义,就算她努努力勉强考上高中和大学,伯父伯母会供她读吗?
看看同村的女生,大部分都是读完九
年义务教育就出去打工,然后结婚生孩子,只有喻灵的出路是最特别的。
喻挽灵觉得大家好像都在同一个赛道奔跑,有人跑得快,有人跑得慢,可是快慢都没有区别,因为终点都一样。女孩们的终点都是结婚生子,洗衣做饭,日子一眼望到头,努力好像也没有任何意义。只有喻香秀和喻灵是冲出赛道的人,但是冲出赛道似乎也没有变得更好,她们更加狼狈地回来了。
努力也是徒劳,还是放弃吧,美好的生活不会属于自己……她悲观地想。
就这样熬完了黑暗的12岁,13岁的喻挽灵即将迎来初中生活。
她收拾自己的小学课本,想拿去当废书卖钱。整理的时候又有些舍不得,想最后再看看。翻开二年级的语文课本,再次读到《浅水洼里的小鱼》这篇课文时,她立马湿了眼眶。
“水洼里有成百上千条小鱼,你是捡不完的。”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在捡?谁在乎呢?”
“这条小鱼在乎!这条在乎,这条也在乎!还有这一条、这一条、这一条”
酸楚感排山倒海袭来,喻挽灵无力地瘫坐在地上,背靠着书柜抽泣,她抽噎着自言自语:“我在乎……我在乎……谁能来帮帮我啊……我在乎……我在乎啊……”
她也好想做一条被在乎的小鱼,谁会来在乎她?又有谁能拯救她?
同年,喻香秀家也发生了一件大事——喻灵死了。
那是暑假刚开始的时候,喻灵和往常一样出去疯跑,但是那天她疯得厉害,总说自己头好痛然后疯狂撞墙,就这样硬生生把自己撞死了。
等喻香秀赶过去的时候,喻灵已经倒在血泊里咽气了。喻香秀痛苦万分,抱着她哭嚎,方圆几里都能听见她凄惨的哭叫声。
经历了丧女之痛,喻香秀也一蹶不振,开始像个疯子一样,天天披头散发地坐在喻灵撞死的地方哭,哭得撕心裂肺,白天在外面哭,晚上就在家里哭。因为住得不远,乡下的房子隔音又不好,所以喻挽灵经常会在半夜的时候被她凄厉的哭声吵醒。
暑假的时候,伯母也不想成天守在家里了,她打算去城里找事做,但是这年伯父又和别人合伙在街上开了一家副食店,因为是合作,所以两家人轮流守店,平时是伯母去守,但是暑假的时候伯母要出去打工了,他们便想让喻挽灵去守店。
伯父伯母觉得守店又不难,就收收钱记记账,反正喻挽灵暑假也没什么事,就让她去。
于是喻挽灵隔天就要去街上,走路来回,有一天在回家的路上看见喻香秀坐在泥巴地里哭。那天下着大暴雨,她全身都湿透了也丝毫不在乎,脸上不知道是泪水更多还是雨水更多。
喻挽灵本来想像别人一样无视她,从她面前经过以后有些于心不忍,倒退了几步,把手里的伞递到她的头顶。
见她不接,她轻轻地把伞放她脚边,小声说:“阿姨,回家的时候记得撑伞。”
说完,她用塑料袋给自己挡雨,一路狂奔回了家。
她也不知道喻香秀有没有用她的伞,她没有去过问,就在她渐渐淡忘这件事的时候,伯父突然发现,他们被合伙人坑了。
合作的朋友见喻挽灵是个小孩,没什么社会经验,就做假账,私自吞了赚的钱。伯父伯母亏了钱很生气,天天在家吵架,还大声说喻挽灵没用,这种小事都做不好,木鱼脑袋不会想事情,是个累赘。
喻挽灵很愧疚,她躲在房间里不敢说话,心里也很挫败,她觉得自己真的好没用,什么都做不好。
吵得正凶,忽然有人敲门。
伯母走去开门,看见来人是喻香秀,惊得话都说不出,一个多月不见,喻香秀好像已经走出了悲痛,她上门拜访时,穿戴体面,头发也盘得精致,甚至还化了淡妆。
她说她是来还伞的。
伯母把喻挽灵叫出来,喻挽灵接过伞,发现这把伞被折得很整齐。
还伞的时候,喻香秀问了喻挽灵一句话,就是那句话,让喻挽灵之后的日子不再灰暗无光,她的生活开始变得缤纷多彩。
当时,喻香秀问她:“你愿不愿意跟喻阿姨去城里生活?”
喻挽灵已经记不清当年的具体细节,只大概知道喻香秀好像给了伯父伯母一笔钱,双方协商一致后,她就被喻香秀带进了城。后来俩人东奔西跑办了不少手续,她才终于正式成为了喻香秀的女儿。
她的名字也被重新取过,从此她不再叫“许盼男”,而是叫做——喻挽灵。
第18章 寒露(一)居然算计到我头上……
江斯澄的目光让她心里有点发慌。
怕他起疑,喻挽灵严肃地跟许书彬大声重申:“我说了我不是!我叫喻、挽、灵!你真的认错人了。”
许书彬狐疑地盯着她的脸看,好像在思索她干嘛不承认。
喻挽灵怕江斯澄听到更多,赶紧大步流星往旁边走,一旁的许书彬也跟过来,还自以为是地说:“你是不是喜欢江斯澄,不想被他知道你是从乡下来的?”
喻挽灵用余光瞄了江斯澄一眼,看见他已经转身走了才松了一口气,于是直接无视许书彬。
她不想继续搭理他,一心想快点甩开他。走着走着,她迈开腿往教学楼快速跑,把他远远地甩在后面。
虽然暂时甩开了许书彬,但是她心里有些后怕,不知道江斯澄有没有听见,如果听见了,又听到多少?
喻挽灵把自己每天跟着江斯澄上下学的事情告诉了喻香秀。
“他居然没有拒绝你?”
“没有……”喻挽灵摇头,“妈妈,接下来要怎么做了?”
“先不急,你就继续跟着他吧,只要他没拒绝你,你就天天跟着他。”
其实,喻挽灵已经有点没耐心了。目的你不明确,导致她根本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努力,特别是现在已经遇见了老家的熟人,搞得她心里有点不安。
所以她听到喻香秀的回答之后终于忍不住,情绪激动地质问道:“为什么要费那么大劲去接近江斯澄?当初害喻灵姐姐的是不是秋岚阿姨?如果是她害了姐姐,那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去报复她!”
喻香秀从没说过喻灵发疯的原因,但是喻挽灵也不是傻子,她早就隐隐猜到了喻灵的发疯和秋岚脱不了干系。
自从被喻香秀领养,电视一播放秋岚演的电影就会被喻香秀愤怒地换台,有时候还会控制不住情绪,在调完频道以后对着喻灵的遗像崩溃大哭。她还坚决不让喻挽灵追星,并告诫她:有些明星在电视上装好人,实际上人品烂到骨子里。
联想到喻灵是读的表演专业,喻挽灵觉得她很可能和秋岚有过来往。
一提到喻灵,喻香秀神色痛苦,“你看秋岚是用什么手段教养江斯澄的……还有地下室的视频……她这个人不简单,做了很多你想不到的可怕事情……”
她将喻挽灵轻轻地搂紧怀里,低声说:“挽灵,现在你还不能知道太多,等到了合适的机会,我就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喻挽灵依偎在她温暖的胸膛里叹气,情不自禁地神游起来,又回忆起了从前。
初中的一次期末考,语文的命题作文是“最重要的人”,她写的“最重要的人”是母亲喻香秀。她感激母亲教会了自己很多道理,带她见识了不一样的世界,离开了老家,她才知道女孩子也可以被家人宠爱,女孩子可以有很多种活法,她觉得自己的生活又开始变得生机盎然。她很感激母亲,是她给了自己第二次生命,她发誓要永远保护她、爱护她。
在写那篇作文时,她以“我愿意为她做任何事。”为结尾,后来再审阅,她觉得这句写得太平淡了,又添加了一句:“不论是为她上刀山下火海,还是为她付出生命……我都愿意。”
所以,只要母亲需要自己去为她做事,哪怕不告诉她原因,让她赴汤蹈火她也在所不辞。
自打喻挽灵当众帮关
老师作证开始,罗晨一直在明面上和她不对付,喻挽灵不想惹麻烦,也是能避则避,尽量不与他起正面冲突。
所以她在教室以外的地方看见他就会绕道走,但也会有绕不开的时候:比如课间操结束的时候。
所有学生都往楼上走,罗晨刚好走到了喻挽灵边上,他一看见她就笑着调侃她:“晚上请你吃夜宵去不去?”
喻挽灵充耳不闻,继续上楼。
罗晨和旁边几个男生哈哈笑,他们笑着交头接耳,“她不领情哎,那就请林小梨算了~”
喻挽灵敏锐地察觉到他们话里有话,她回头瞥了他们一眼,几人笑得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在说什么好事。
林小梨也是20班的学生。
她是外地学生,平时住校。成绩一般,家境也一般,就是长得还不错,身上该瘦的地方瘦,肉都长在了该长的位置,所以班上的男生总爱开她的黄*se玩笑。
她想了一下,要不要去提醒林小梨呢?转念一想,又觉得他们可能就是开个玩笑,林小梨也未必会理自己,还是不要去多事吧。
喻挽灵一回到座位就向同桌梁倩吐槽:“我以为在南槐实验上学的学生都是学习很厉害的人呢,没想到有那么多像罗晨这样的人。”
梁倩是班上唯一一个会和她说话的人,毕竟是同桌,只要是没仇,天天坐一起多少会搭几句话。她一边偷偷玩手机一边说:“你真天真!也不看看学校多少学生啊,还会每个都品学兼优啊?私立学校不就靠那几个尖子班来吹牛招生!你看学校怎么培养1班和2班的?这一届又有江斯澄,像他这种天才学生都够学校吹好多年了。”
喻挽灵又想起他小时候干的“坏事”,有些好奇:“他是不是从小就学习很厉害啊?”
梁倩专注地看手机,眼皮也没抬一下,“这我哪知道,反正他很厉害,什么都拿第一,吊打第二。”
喻挽灵见她总盯着手机玩个不停,干脆不问了,省得干扰她。
她对江斯澄充满了好奇,为什么他小时候举止会这么恶劣?他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样“品学兼优”?
下了晚自习,喻挽灵站在一楼等江斯澄,等待的时候被林小梨吸引了注意力。
她看见罗晨总在和林小梨说话,好像在缠着她问她什么,林小梨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喻挽灵忽然想起了罗晨对自己开的玩笑,感觉有点不对劲,她多留了一个心眼,拉住了从自己身边路过的梁倩。
“你的手机能不能借我用一下?可以不用告诉我手机密码,我只用拍照功能。……放心,要是弄坏了我会赔你新手机。”
梁倩犹豫不决,“你要拿来拍什么?”
喻挽灵赶紧附在她耳边,压低声音说:“抓罗晨的把柄!”
梁倩嗅到了八卦的味道,也来了兴致,“那干嘛要借啊?带我去拍啊!”
“不行……因为我还要麻烦你帮我一个忙。”
罗晨是连哄带骗地把林小梨带出学校的。
林小梨一脸不情愿,推拒了几下,但是她没有进行激烈的反抗,所以还是被他半拉半拽地往一条小路上拉。
喻挽灵不敢跟得太明显,她不可能就这样直接跟他们进小路,但是她知道这条小路还有一个出口,她可以从另一头绕进去。
她狂奔了十分钟才绕进去,一进去就听见了几个人在嬉闹声,她赶紧找了个地方躲避,然后掏出手机录视频。
如果这次能直接拍到罗晨违反校规的证据,他就可能会受到处罚,灭一灭他嚣张的气焰或许能让关老师心里好受一些,不再对他们放任不管。
几个社会上的女生在辱骂林小梨,好像是在说她勾引谁,林小梨哭着说没有,几男几女一起动手想扯她衣服。
“你这么sao,那就给大家都看看啊,大家欣赏个够不也正合你意嘛!”
说完,几个人开始动手扒她衣服,林小梨不肯,哭着乞求,但是几个少男少女不为所动,反而笑得更欢。
喻挽灵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难受,也录不下去了,她打开紧急呼叫,试图拨打110。
电话拨出去,手机响起了冗长的“嘟——嘟——”声,一下子就把所有人的注意吸引过来。
喻挽灵心说:“遭了!”,她当机立断,拔腿就跑,但是跑得没她们快,立马就被拽过去,还被踹在了地上。
“靠,喻挽灵?怎么又是你!”罗晨一看到是她,连骂几句脏*话。
喻挽灵被摁在地上,眼镜滑到鼻尖,她什么也看不清,只觉得自己的脸被细碎的沙石磨得好疼。
手上的手机被抢走、挂掉电话,这通报警电话没有顺利打通。
喻挽灵想到手机里还有录下来的视频,用力拽着拿手机的女生,“手机还我!”
罗晨赶紧上前,逼问她:“你是不是拍照了?手机密码告诉我!”
“我也不知道密码。”
“你信不信我……”他作势要揍她,忽然被别人推搡开。
“快走快走!”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家似惊弓之鸟四散奔跑,趁他们不备,喻挽灵爬起来抢手机,手机是顺利抢到了,但是也被报复性地推倒在林小梨身上,两个人摔成一团,喻挽灵迅速爬起来问林小梨有没有事,林小梨目光震惊地看着正前方,好像很意外地看见了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喻挽灵先把林小梨的衣服整理好,然后才顺着她的目光往身后看。
她坐在地上,视线比较矮,先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双一尘不染的运动鞋和校服裤裤脚。
喻挽灵不继续往上看也知道来人是谁。
只有江斯澄才这么爱干净,连鞋子边缘都没什么污点。
江斯澄在她面前站定,蹲下和她平视,语气嘲讽,“你是不是想当救世主?又帮老师又帮同学?”
他的眼睛比夜色还黑,看人时压迫感十足,喻挽灵不敢和他对视,别开脸躲避他的注视。
江斯澄轻笑一声,“你同情泛滥,帮人就帮人,居然还算计到我头上。”
听到这话,喻挽灵猛地抬起脸,又撞进了他的目光。
喻挽灵的脑海里回放着两小时前,她和梁倩的对话:
“那干嘛要借啊?带我去拍啊!”
“不行……因为我还要麻烦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你在这里等江斯澄,和他说我被经常找我麻烦的人拉走了。”
“啊?我去找他说啊?”
“对……求你了,一定要跟他说!”
是,她这次跟过来,不完全是为了“见义勇为”。
她是在赌。
不过,她庆幸自己的赌注压对了,不然她也会在这个黑暗的巷子里被一群人欺*凌。
两人目光交互,江斯澄笑着看她,笑容意味不明。
他问:“你为什么敢赌,赌我会来找你?”
第19章 寒露(二)这分明是在惩罚他……
喻挽灵瞄了一眼身后的林小梨,又望了望距离他们大约两米远的几个保镖,她觉得这里的“第三者”太多,不适合聊这个。
“等方便的时候我再告诉你。”喻挽灵瞟了林小梨一样,向他暗示有别人在,不好说。
“哦……那就走吧。”江斯澄也不废话,站起身杵在原地,示意她先走。
喻挽灵给林小梨裹好外套,两个女孩互相搀扶着站起来,低着头从江斯澄面前经过。
江斯澄和他的保镖跟在她们后面走。
今天下过雨,巷子两边的屋顶有积水,积水顺着屋檐一串串滴滴落在地上,这些水滴聚少成多,汇集成一个个深浅不一的小水洼。
喻挽灵提醒林小梨小心,叫她注意别踩进水洼里,林小梨没仔细听,还是踩进了水洼里。
她一直心不在焉的,踩进水坑也不
在意。
“喻挽灵……”她低声叫唤。
“嗯?”喻挽灵应声,还在认真地躲避水洼。
“你今天录的视频……能不能删掉?”
喻挽灵的注意终于不再聚集在水洼上了,她惊讶地看向林小梨,十分不解,“怎么能删掉呢?这可是证据呀!学校都规定了不能和社会人士参与打架斗殴及欺凌,这个视频可以让罗晨受处分的!”
林小梨表现得很恐慌,她抽噎着说:“我爸妈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很生气……我被别人拍这样的视频……会让他们觉得丢脸……搞不好还会冲来学校甩我几巴掌……而且,谁能保证这个视频不会流传出去?到时候全校同学都会看到我被扒衣服,我爸妈也会打我……那我都没脸在这里待了……”
喻挽灵跟她理性分析,说:“如果不给他们教训,那他们会一直都这么嚣张,以后也还会欺负你的。”
林小梨不认可她的说法,嘴上一直说“不行不行”,她哭着说要是自己家的亲戚都知道了这个事,会笑话他们家,而且爸爸妈妈也不会理解她,只觉得一个巴掌拍不响,会说是自己要去招惹他们,说不定还会让自己退学回家乡上学。
“你越这样想,那坏人越会用这招拿捏你。我们找找关老师……说不定……”
听到她这样说,林小梨以为喻挽灵就是要把视频发出去“伸张正义”,她哭得更厉害了,央求喻挽灵不要把视频发出来,不要把这个事闹大。
“告诉关老师有什么用!关老师现在都不管我们了,告诉她只会更麻烦……”
喻挽灵知道她现在不冷静,也不跟她讲道理刺激她了。但是心里忍不住纠结:不拿出视频做证据的话,逍遥法外的罗晨可能会报复自己……可是拿出视频,似乎会让林小梨变得更加不幸。
走出巷子,南槐实验中学就在对面。
“你回学校吧,我看着你进学校。”
林小梨没有马上走,她抓住喻挽灵的手臂,再次恳求说:“那个视频删掉吧……现在就删掉行吗?”
喻挽灵犹豫不决,闭着嘴巴没吭声,面对林小梨殷切期盼的目光,她于心不忍,决定还是答应她算了。
“好吧……但是这个手机不是我的,是梁倩的,我不知道解锁密码,现在删不了。”
“那你解锁以后一定要删行吗?”
“……好。”
得到了肯定的回复,林小梨这才愿意离开。
喻挽灵默默地目送她进学校。
“看来你给她帮了倒忙。”
听到江斯澄在背后幸灾乐祸,她并不认同:“至少阻止了他们做更过分的事。”
可能是觉得她的这句话很好笑,江斯澄嗤笑了一声。
“又蠢又天真,你只感动了你自己。前几天帮老师,今天帮同学,明天又帮谁?”
“……能帮一个是一个。”
“你帮不了所有人。”
听见这句话,喻挽灵猛地抬头,想出声反驳,可是转念一想:他想要什么都能得到,哪里有需要被帮助的时候呢?他是不会理解的。
她将脑袋撇向一边,继续保持沉默。
江斯澄先行一步,和她擦肩而过,顺便提醒:“我劝你留好视频,别在关键时候心软。”
萧瑟的秋风往喻挽灵的衣服缝里钻,她瑟缩了一下,最后看了一眼江斯澄孤寂的背影。
她抬头忘向黑蒙蒙的天空,发现时间过得好快,现在竟然已经进入了深秋。
喻挽灵全身都脏兮兮的,她想着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收拾睡衣准备洗澡,没想到一开房间门,很意外地看见了神色不安的喻香秀。
听到开门声,喻香秀迅速站起来,看见满身脏污的喻挽灵,震惊地上下看了她良久,“你……怎么……?你……你有没有伤到哪里?”
“我没有受伤……”喻挽灵摇摇头,“是不是有什么事?”
母亲很少露出这样紧张的神色,喻挽灵怀疑是发生了什么事。
喻香秀担忧地说:“秋岚找你,她叫你现在去小餐厅。”
想到今晚,江斯澄的保镖在场……喻挽灵瞬间明白——是今晚的事被秋岚知道了。
小餐厅灯火通明,餐桌上置满了餐点。秋岚和江斯澄已经就坐等候,秋岚坐在主位,江斯澄坐在上次喻挽灵坐过的位置。
喻挽灵一出现,秋岚微微颔首,目光直直投过来,江斯澄则是用眼角余光冷淡地扫了她一眼。
喻挽灵不知道即将面对什么,垂着眼皮不敢看任何人,她忐忑不安地走进去,秋岚眉目含笑地招呼她坐江斯澄对面。
虽然秋岚面上带笑,但是喻挽灵也摸不清她是喜是怒,她不敢得罪她,只能陪着小心,拉凳子都小心翼翼不敢发出一丁点噪音。
“你们年轻人上学读书也很辛苦,特地给你们准备了夜宵。”
喻看着琳琅满目的餐点,一点食欲都没有。
秋岚表现得非常热情,催促他们两个人动勺子,看喻挽灵连勺子都不敢摸,连忙问是不是不满意,问得喻挽灵有点不好意思,只好动手。
秋岚把脸转向一边,沉声提醒江斯澄:“小澄,你今晚的药还没喝。”
这次,江斯澄没有抗拒,而是听话地捧起药碗,微皱着眉头将药喝完了。
他的表现似乎让秋岚颇为满意,她露出欣慰的笑。
喻挽灵知道秋岚的目的肯定不只是请她吃夜宵。她坐立难安,最后还是受不了这种煎熬感,开门见山地问:“秋阿姨,请问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既然她直接问了,秋岚也不拐弯抹角,直接挑明了,“今天小澄回家回得很晚。”
她只说了一句,随即挑眉看着喻挽灵,好像在等她主动交代。
喻挽灵立刻会意,但是她不知道秋岚知道多少,也不敢全盘托出,只能先低头道歉。“秋阿姨对不起……”
秋岚依然盯着她看,没接话,好像还在等,等她继续招认。
她这样不吭声地看人时,虽然眉目带笑,但是眼底没有一丁点笑意,目光压过来时有种无形的压迫感。
喻挽灵被她看得心里发慌,不自觉地握紧了手指,她试探性地说:“当时和同学闹了一点矛盾,我就想请江斯澄帮帮忙……”
秋岚脸上的笑意更甚,她故作惊讶地看向另一边的江斯澄,语气夸张:“我都看不出来,你居然会‘英雄救美’哎?”
江斯澄面无表情,他抬起眼皮和对面的喻挽灵对视了一秒,然后又将目光转向秋岚。
秋岚说完,莞尔一笑,用指尖将一小碟布丁推到江斯澄面前,皮笑肉不笑地说:“你很绅士嘛,居然懂得保护女孩子了?做得不错,这是给你的奖励。”
江斯澄盯着这碟布丁,神色终于有点变化了,这种鸡蛋混合着糖和奶油的腥味,光是闻到就让他反胃。
看到江斯澄露出了难受的表情,喻挽灵瞬间懂了,这哪里是“奖励”?江斯澄不沾任何蛋制品,秋岚比谁都清楚!这分明……就是在惩罚他!
她赶紧道歉:“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麻烦他了……是我的错……”
秋岚终于不再装了,笑容逐渐消失,眼神也变得锐利,“我记得我说过吧?你不能打扰他。你不是我孩子,我没有管教你的权利,但是……”她姿态优雅地走到江斯澄身边,弯下腰,看着他说:“我有权利管好我自己的孩子,如果你对她没有什么想法,就应该拒绝她。”
虽然没有直接惩罚喻挽灵,但是她还是紧张得直冒冷汗,她盯着他们俩母子看,发现他们真的长得很像,同样的一眼惊艳,只不过一个成熟风韵,一个稚气未脱。
见江斯澄纹丝不动,秋岚扬高音调,威胁他:“要么自己吃,要么我动手,就像小时候那样……你自己选!”
听到这句话,江斯澄的脸色登时惨白。
喻挽灵想起母亲和她说过,秋岚为了“治”他的挑食,强行给他灌他最讨厌的蒸蛋,也不知道究竟是用的什么手段去“灌”的,能让他每次都谈之色变。
江斯澄没在这两个选项中做选择,他站起来,跪在秋岚面前,低眉顺目地说道:“是我错了,我选择背
家规警醒自己。”
他擅作主张,选了第三种选项。
接下来,上演了令喻挽灵瞠目结舌的一幕,她眼睁睁看着江斯澄面无表情地背诵他们家的家训,每读一句就磕一个头。
秋岚好像非常满意,她冷笑一声,对喻挽灵说:“你看看他这幅样子,还会对他有好感吗?”
喻挽灵惊悚地看着这不可理喻的画面,高度的紧张感让她全身的感官都变得高度灵敏,她甚至能感觉到大颗的冷汗在脊背缓缓流淌的感觉。
她明明知道秋岚的管教方式是不正常的,她没有使用暴力,但这是另一种形式的“虐待”。
背完最后一句,江斯澄抬起脸,用眼角余光斜瞥了喻挽灵一眼,那眼神和他对她说“你帮不了所有人”时一样,三分讥讽,七分悲凉。
就像一盆冷水当头浇下,他一个眼神就让她从头到脚都凉透了。
她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和班上的同学们一样,心里清楚一切,却不敢说不敢动,她只敢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做个缄默无言的旁观者。
是啊,江斯澄说得对,她帮不了所有人。
第20章 寒露(三)对小孩就是别惯着……
“行了,你自己知道错了就行,起来吧。”
得到允许,江斯澄站了起来。
在喻挽灵的面前受*辱,江斯澄没有丝毫难堪。他气定神闲地站起来整理自己的裤子,很快就把自己整理得干干净净,姿态整好了才坐下。整个过程他都很淡定,脸色没有一点不自然。
喻挽灵觉得他根本不像一个十七岁的少年,青春期的少男少女都比较好面子,自尊心强,而他……好像一点也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上次家宴,他在这么多人面前失态,他也是这样丝毫不怯,出丑结束还能当着所有人的面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的衣服。
这时候,秋岚的手机忽然铃声大作,她低头看了眼来电显示,眼里闪过一抹惊讶。
电话一接通,秋岚立即换了副嘴脸,声线也变得甜美动听,“喂?亲爱的?”
是江斯澄父亲的电话?喻挽灵看看秋岚又看看江斯澄,发现他好像松了口气般,眉眼放松不少。
“哎?今天怎么突然就回来了?”秋岚语气惊讶地说,电话那头说了几句,她连忙笑着说要下楼接他。
挂断电话,她对江斯澄说:“你爸爸回来了。”,随即转头对喻挽灵交代:“你先回房间,这段时间待在你房间里,不要随便走动。”
今晚的“审判”就这么猝不及防结束了,喻挽灵心中庆幸,她可不想继续待在这里了,感觉和他们俩母子相处特别压抑。
喻挽灵离开以后,秋岚叫江斯澄和自己一起下楼迎接。
走之前不忘提醒他:“你爸爸回来了,别惹事,不该说的不要说。”
江斯澄垂着眼,低声应:“我知道。”
第二天早上,喻挽灵发现罗晨居然在教学楼的出入口守着,好像是专门在蹲她。她估计罗晨想要她录的视频,想在她进教室前把她截胡。好在关老师这时候也在附近,她赶紧跑到关老师身后,跟着关老师上楼。
进入教室,她赶紧叫梁倩解锁手机,然后迅速将视频传到自己的手机上,为了传了视频,她特意带了手机来学校。
传完以后她赶紧把梁倩手机上的原视频删了。还特地把“最近删除”也清理了一下,确保没有残留。
梁倩八卦地问她前一天的事,喻挽灵随便扯了点不轻不重的事情应付她。说完,她偷偷瞄了一眼林小梨,发现林小梨也在看她。
看林小梨的眼神,好像还在担心她会不会把视频传播出去。
喻挽灵心虚地收回目光,在心里和自己说:我按约定删了视频,传给自己备份是为了以防万一,我没有发给别人,应该不算违约吧?
江父难得回来一次,秋岚接连准备了好几天的宴会。所以这个星期的江宅很热闹,每天都有聚会,有各种商界、演艺界的人士出入江家,但是每天的聚会都会在天黑后结束,等江斯澄放学到家时,家里已经清净了。
毕竟家里有个高三学生,秋岚还是很重视他的学习的,她不想打扰他休息,她要求每天的宴会必须在晚上八点之前结束。
喻挽灵就住一楼,很容易听到庄园里的吵闹声。本来她担心周末还有聚会导致自己睡不到午觉,但是好在那天并没有大型聚会,外面很安静。
可是事与愿违,周末中午的时候,她刚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被喻香秀推门叫醒。
“换一下衣服,秋岚让你去看着一个小孩,那个小孩太调皮了,在花园里乱跑,她想叫你去陪小孩玩一下。”
喻挽灵很懵,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又知道拒绝不了,只好换掉睡衣跟她出去。
走到花园里,还没看见人就已经听见了女人的嬉笑闲谈声。她走近一些,看见秋岚正和一个年轻女性坐在凉亭里,他她们一边喝下午茶一边闲谈。那个年轻女性也是挺出名的女明星,喻挽灵看过她演的电视剧。她最近生了二胎,基本不在荧幕上活动了。
秋岚一看见喻挽灵就招手叫她过来,“你比较年轻,肯定能跟小孩玩到一块儿,你陪着他玩会儿吧,省得他闹人。”
女明星赶紧招呼他的小孩过来,“哇!你看!有个大姐姐过来陪你玩哦~”
那孩子根本不理她,继续疯跑。
看着眼前的场面,喻挽灵明白了:原来是女明星带了孩子和育儿嫂一起来玩,育儿嫂抱着一个小月龄的婴儿,那个更大的孩子大约还是上幼儿园的年纪,总在乱跑,还乱翻东西。叫她出来是要给这孩子找个伴,省得他捣乱。
她只好走上前去带他玩。
女明星抱歉地对秋岚说:“唉……我家老大看我出门,非得跟来,不让就闹,真是拿他没辙,给你添麻烦了呀。”
秋岚并不恼,不在意地挥挥手,说:“没事,小孩子就要放出来活动,运动量大才吃得香睡得好。”
这个男孩太调皮,静不了多久就又开始撒丫子奔跑,还肆意破坏花丛,喻挽灵无奈地上前阻拦他,好声好气地跟他聊天,试图转移他的注意,耳朵却无意听见她们的聊天。
女明星在感慨,说她生完老大就继续工作了,孩子都是爷爷奶奶和保姆带的,带得太调皮了,也不怎么听她的话。
“唉,孩子还是得自己教,所以我打算让我家老二吃母乳吃到1岁再断吧,我自己尽量多陪陪她。”
秋岚听了,连忙提醒:“那你断奶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哦,小孩子断奶会哭得很厉害的,她哭的时候你得狠心点,有的小孩还会养成坏习惯呢!我跟你说,千万别听别人说用毛毯安抚宝宝,不要裹着她睡之类的,不然以后可难带了!”
女明星忙问:“不是吧?怎么会难带啊?为什么?”
“我家小澄那时候就没带好,习惯特别差!我真的后悔死了!”
喻挽灵本来都打算陪小男孩去别处玩了,一听到秋岚提到了江斯澄,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认真听,为了方便探听,还拉着小男孩就在附近玩。
“给他断奶的时候,可难带了!他的脾气很倔,断奶的时候什么都不吃,看到奶瓶就推掉。那时候他天天哭,哭了整整一个月!后面嗓子都哑了,哭起来声音都发不出来……唉……哭得我也好烦,怕他会更赖我,我都不理他也不抱他的,就用一个小毛毯裹着他,反正他也喜欢被毛毯裹着睡觉。不过我那时候也没经验,没想到他会离不开这个毛毯,居然对毛毯很依恋!”
“啊?怎么依恋?我也听说过,有的小孩子会对一些东西特别依恋,是不是总要带着这个东西?”
“对!他学会说话以后还给毛毯取名字你知道吗!真的让人无语!每天睡觉一定要抱这个毛毯睡,更荒唐的是出远门也要带!我真的是受不了!这也太幼稚太荒唐了吧?我一直想丢掉来着,小澄死活不肯,上学也要把毯子放书包里,真的气死我了,我丢垃圾桶里他都还跑去翻出来,最后我干脆用火烧掉了。”
女明星惊讶,继续问:“他肯让你们烧掉吗?烧掉以后他会不会闹啊?”
“当然会闹呀!他气了很久,所以那段时间脾气也很暴躁,会做很多怪动作,在学校不仅欺负同学,还敢整老师,老师都天天找我告状!有一次他做得太过分,还上杂志了。”
说到这里,秋岚有些愤愤不平,“就是给他裹毛毯裹坏的!当初他的分离焦虑也很强,无论是去上早教还是幼儿园,总要哭到半个学期来。更荒唐的是……去上小学了还会有很强的分离焦虑!你敢相信?每天上学他都要抱着校门口的柱子哭,死活不肯进学校,太丢人了,我真的气得都想甩他几巴掌了。”
女明星“啊?”了一声,语气满满的震惊,“居然这样?那后来怎么教得这么好了?”
“严格管教呀!”说到这个,秋岚似乎很得意,语调也开始上扬,“对小孩就是别惯着,越惯越娇气,但我也不赞成棍棒教育,我可从没打过他,他现在不也很乖吗?他做什么事都很自觉的,特别自律。”
女明星语气艳羡,“你真厉害!我儿子以后要是能有小澄一半优秀我都谢天谢地。”
听到这里,喻挽灵内心大为震撼,她没想到江斯澄小时候居然是这样的。联想到秋岚教训他的极端手段,她猜秋岚后面应该也是用了一些比较残忍的方法,所以才把江斯澄训练得这么“乖巧”、“优秀”。
喻挽灵有些心不在焉,小男孩忽然开始学奥特曼,一个虎扑扑她身上,把她当成怪兽攻击,喻挽灵只好后退躲避,和他一边嬉闹一边往凉亭旁走,凉亭里二人的对话更清晰了。
“……他很独立的,我很重视独立性的培养,他一岁以后怎么哭我都不会去哄他,就晾他。等他三岁的时候我就让他一个人睡一间房了,也不许保姆去哄睡照顾他。”
“啊?他不会怕吗?晚上不会哭着要大人陪吗?”
“不会呀!”秋岚说得洋洋自得,她似乎觉得这是一件可炫耀的事,“他就自己抱着他的那个毛毯睡,后来他上小学以后我不是烧掉了他的毛毯吗?我就给他买了一个八音盒,让他自己睡觉前扭一扭八音盒,听着音乐他就能睡着,不用我操心。”
这番话让喻挽灵瞬间想起江斯澄的房间布局——房间内所有开关都装得很矮。
原来他那么小就是一个人睡了,那些开关的高度是根据小孩的高度定制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