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

    第119章

    大庆殿,六月的朝会如期而至。

    闻瑎起身,谈及女子可入学读书、入朝为官,同男子一般科举仕途,此言一出,全场诧异。

    “不可!万万不能如此!”

    一大臣驳斥,“三从四德,三纲五常,若是女子入朝抛头露面于外,内外秩序岂能合乎常理。女子难登大雅之堂,闻侍郎怎会有如此妇人之言,真是可笑至极。”

    另一人又道:“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若按闻大人所言,妇人把持朝政,那我大齐岂不亡焉!”

    “妇人之言,慎不可听。闻大人岂不是受了女子蛊惑,才说出此番荒唐之语。”

    “若是女人当朝,那何以顾家,女子无才便是德,从古至今,祸国殃民者多是女人。陛下,下官认为闻大人的想法绝对不可。”

    百官同朝,大庆殿一时如花鸟集市,嘈杂异常。有人争论,有人则直接对闻瑎嘲讽起来。

    “为官者,至察则明,失察则暗。闻大人莫不是因为升迁过快,一时忘乎所以才如此失言。女子则大多为妇孺所负,女流之辈岂能担当得起国家社稷此等大任。还是说,有人给了闻大人什么好处?”

    一位已经年过半百,头发已然花白的官员对着谢郁磕首,态度毅然坚决:“闻侍郎此言谬矣,还请陛下明鉴。”

    吴居也站在了闻瑎的对立面,他不似其他官员长篇大论,只道:“此议不可。”

    也只是这简单一句话,剩下不准备表明态度的大臣也都默然站到了吴居这边。

    闻瑎早有心理准备,她知道这不是短期就能做到的事情。但她还年轻,也早已做好为此奋斗一生。闻瑎站在那处,神情始终保持平静。

    只是,宋端却在众人一片哗然之中,出声道:“诸位熟读儒家,却如此曲解孔圣之意,岂不更为可笑。诸位大人莫不是害怕自己被女人比下去不成,才这般胆怯。”

    这宋端和吴居可是师徒,这两人意见相冲,岂不——那些官员对视了一眼,心里暗自打着盘算。

    谢郁坐在龙椅之上,目光落在朝堂上一众大臣身上,脸上毫无表情,唯有那双眸子深处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精光。

    争论不止,众说纷纭,这大庆殿如同集市一般热闹。

    有人悄悄看了眼龙椅之上的谢郁,惊觉地发现陛下不仅没有因为闻侍郎的那番言论发怒,反而面色如常,神色平和,莫不是陛下真要支持闻侍郎。

    只见此时,谢郁缓缓抬手,制止了争论不休的众人。

    他忽然开口说道:“诸位爱卿言之有理,但有些地方未免有些偏颇之处。”

    闻瑎微微一怔。

    众位重臣面面相觑,大殿再次安静下来。

    谢郁这番话平静得没有任何情绪,不容置疑道:“朕心中已有决断。今日朝会便到此,你等且退下吧!”

    陛下态度如此模糊,莫非真是要支持闻瑎。那官员是个急性子,不禁怒而站立,“陛下莫非是认同闻大人所言不成?臣以为此事万万不可啊!”

    他作势要撞柱,打算要挟以死明志。

    谢郁神色微凛,眼中寒芒闪过,他沉声喝道,威严隐隐弥漫而出,“朕已说过下朝,此事日后再议。”

    吴居看着宋端和闻瑎,轻叹一口气-

    闻瑎没有对今日的结果太过于失望,变法变法,自然不可能一蹴而就,她如今也甘愿流血牺牲。

    闻瑎磋摩着,今日陛下的态度暧昧不明,这样正好说明他并不是完全持反对态度,不管是什么原因,这都说明此事并不是没有机会。

    闻瑎眼眸微闪,这倒是可以作为一个突破口。

    如今大齐政权高度集中,皆在陛下手中。闻瑎想到今日朝堂上群臣的态度,叹了一口气,前方的路还很长啊,还得一步一步来。但只要陛下不反对,便已然成功大半了。

    只是,师兄此前所言,居然真是如此,“师兄,你刚才在朝堂之上——”闻瑎怔怔地看着他,有些不懂,仿佛又懂了什么,她深呼了一口气,“是因为我,你才如此。”

    宋端好笑地敲了下她的头,“珩屺,可别思虑太多。师兄我啊,就是深明大义了一些,我可不是那些迂腐的冥顽不灵的老头子。女子不必男子差,也不必委身于任何人之下。”

    闻瑎睫毛轻颤,眼眸稍垂。

    太兴四年,六月中旬,皇后诞下一子,赐名曰铮,封为太子。

    同年七月,闻瑎被加为太子少师,以示陛下殊荣。

    长公主府,一位模样俏丽的妇人在床上缓缓睁开了双眼。

    谢瑚郎本在练枪,听闻此讯立刻奔入那妇人房内。

    妇人起初不敢吐露任何言语,她已经在床上昏迷已然半年有余,如今忽而惊醒,只觉得一阵恍惚,过了好一阵子,才想起过往如何,神色逐渐阴郁起来。

    上次是她过于糊涂,没有搞清楚那户部尚书和闻瑎的关系,但随着记忆恢复,她倒是忽然想起眼前的这位长公主与闻瑎并不对付。

    真是天助我也,如今她不过孑然一身,依旧没什么好怕的了,不过是一条命而已,只要能把那闻瑎拉下马。周屏奴眼中闪过几丝癫狂,本来姣好的面容因此显得有几分狰狞之色。

    周屏奴忍着全身无力,艰难地撑起身子行礼,不过随意行动便觉得呼吸困难,她想要发声,可是长时间未曾说话,声音已经嘶哑,说话仿若刀刮,但她不肯放弃,终于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

    谢瑚郎震惊,不可置信地看着周屏奴,此人若是细看,的确与闻瑎那人有几分相似。

    闻瑎是女人,那个如今京城炙手可热的闻侍郎是女人。她想到近段时间闻瑎的所为,恍然大悟。

    谢瑚郎命人看住周屏奴,不让她离开这件屋子,也不让她有任何泄露这秘密的机会。

    那日,谢瑚郎罕见地没有练功,反而坐在屋内沉思。

    天色渐暗,落日的余晖洒在谢瑚郎的身上,她的神色多了几分柔和,谢瑚郎看着手上比寻常男子还要厚的硬茧,忽而爽朗一笑。

    怪不得,怪不得那位闻侍郎会提议让女子入朝当政。

    谢瑚郎早没了对闻瑎的厌恶,反而多了一丝昔昔相惜之感。

    当初她救下此妇人,的确是想要给闻瑎下些绊子。但如今闻瑎所做之事,她不仅喜闻乐见,甚至想要举双手支持。

    谢瑚郎对着身边的侍女低声吩咐,心里默念,到底是对不起了,不过,你的命是我救的,再由我拿走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闻瑎,当初对你多有得罪,如今本公主帮你一把,也算是补偿了。

    太兴五年,二月下旬。圣旨昭告天下,将在全国修建五所女子学堂,其中一所便在京城。

    辱骂者有之,赞叹者有之,但并不妨碍这条政令的实行。又因为各方利益,世家权贵争破头都要挤进官家所办的女子学堂。

    或许此时这件事并不意味着女子便能同男人一般入仕,但也确确实实迈出了改变的第一步-

    三月初三,上巳节。

    京郊,春意盎然,万物复苏。踏青嬉戏,游人如织。

    微风拂面,树下成荫。游人或互诉情意,或共赏春色,或对酒赋诗,或相互倾诉衷肠。

    两人并未事先商榷,但闻瑎一身白银丝暗纹长袍,宋端亦然如此。

    结伴而行,路过之处,引起了不少姑娘侧目。

    宋端看着闻瑎,笑着问她,“你今日邀我春游,怎不去湖边垂钓了?”他还记得六年前,上巳节那天,闻瑎也是这身穿着,不过那时候,是他邀约,但却被闻瑎拒绝了。

    原来他也记得。

    闻瑎唇角微扬,笑道:“我初见师兄的时候,便想着,师兄你这样貌身段,定是有不少姑娘倾慕。而且唇又薄,肯定是个薄情郎君。”

    珩屺原是这么想自己的吗?宋端眨巴了下眼,长长的睫毛颤着,那双妩媚的丹凤眼间眼波流转,顾盼生辉。

    不过现在她是知道了,自己是弄错了。

    清眸流盼,撩人而不自知,闻瑎眉眼弯弯,对着他挑了下眉,仿佛无意地问道:“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师兄,你何时知我是女子?”

    “前年腊月。”

    果然如此啊,闻瑎笑着看向宋端,怪不得师兄那时候的态度有些不对。闻瑎没有问宋端是如何知道的,现在再谈此事已经没有意义了。

    初见乍惊欢,久处亦怦然。

    闻瑎看着宋端,弯眉浅笑,眼明亮了几分。

    人生苦短,试一下又有何妨。

    闻瑎定定看着他,双颊染上稍稍绯红,眼睛含笑,眯成两道弯弯的月牙儿,说出了很久之前便想要说的那句:“宋端,我心悦你。”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有一瞬间的失神,不过瞬间,他的眼睛便越来越亮。

    宋端的眼眸弯起来,灼灼若桃花。慢慢地,他俯身吻上了她的唇,蜻蜓点水。

    闻瑎听到他在耳边轻声道:“我亦然。”

    春日暖阳,微风拂柳,呼吸缠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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