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晚是真心觉得雪人好看, 认可自己的手艺。
只是她有些太坦诚了,虞九舟再次沉默了下来。
迟晚疑惑地看向虞九舟,“殿下怎么没有多陪陪皇后娘娘。”
她以为虞九舟进宫, 会一直跟皇后待在一起。
“母后累了。”
虞九舟的语气平淡, 听不出来她在想什么。
两人之间没有什么话好说,说白了,迟晚跟虞九舟之间都还算不上合作关系。
迟晚想跟虞九舟达成深度合作,两人捆绑在一起,至少在虞九舟成功之前, 她的性命都有了保障。
虞九舟不会杀了她, 也不会让别人杀了她。
“殿下,你喜欢雪吗?”
迟晚看向盆栽上的雪,雪跟绿植鲜花的搭配,让人眼前一亮。
“你喜欢?”虞九舟反问。
对雪她谈不上喜欢, 也谈不上不喜欢,只是上位者的心思,绝不能为外人所知晓。
迟晚点头, “还行。”
“适当的雪是点缀,是文人墨客的最爱, 是百姓对丰收的期待, 今年的雪,却成了百姓的催命符。”
虞九舟今早处理的公务,就是关于武城的雪灾情况。
秋来留在了武城, 冬迎带人去配合了, 她每日都会得到第一手的消息。
不仅是武城雪灾,整个燕北都受到了影响,每天都在死人, 可京都这边派人只带了十万两银子去救灾,按照内阁的意思是,银子不够就从当地获取。
高正能获得圣元帝的喜欢,最主要的一点就是能赚钱,还能省钱,深知帝心所想。
大周财务日渐下滑,今年透支明年的,明年透支后年的,永远不够。
迟晚不知道古代怎么救灾的,一般发生雪灾就是发放物资,用盐化雪,她历史学的还可以,知道古代盐很珍贵,特别是细盐,到了很后期的时候,制盐技术发展到一定程度了,老百姓才吃上细盐,可用盐化雪,还是太奢侈了。
“殿下可知,大周吃的都是什么盐?”
她这个问题,让虞九舟挑眉,觉得勋贵出身的她如何不食肉糜。
夏去在一旁嗤笑一声,“驸马还真是……无知,大周有井盐池盐湖盐,驸马日日吃盐,却不知盐从何来。”
春归无语的踩了一脚夏去,心里只有一句话:你可闭嘴吧。
“你踩我做什么。”夏去低声不满道。
春归懒得理她,要不是殿下护着,就夏去这张嘴,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
迟晚毫不在意,她确实不知古代吃什么盐,“那海盐呢?”
海水取之不尽,为何不用。
“海盐有毒,不可食用。”春归拉住了夏去,自己开口道。
迟晚疑惑,“是大块的晶体,还是精细的沙粒。”
“自然是大块晶体。”
也就是没有提纯?
夏去继续道:“普通百姓家很少吃细盐,细盐价格比前朝低,却也不是百姓每日吃的。”
“既然海盐不能吃,为何不制来化雪。”迟晚疑惑的是这个,皇室贵族吃的都是细盐,只有可能是提纯成本高,所以没能普及。
有时间得看看古代的提纯工艺是什么,如果跟她想的一样,那她就不献丑了。
“化雪?”虞九舟这才对她们的话题感兴趣。
对啊,精盐珍贵,粗盐倒是还好,不用于整个武城,只在关键地方使用,应当耗费不了多少。
迟晚点头,“食盐金贵,用熬煮,或者暴晒的法子,用海水弄出许多粗盐,若成本不高,就能用来救灾。”
虞九舟第一次感觉到迟晚的作用,“暴晒能得盐?”
难不成以前都是熬盐?这样成本确实高了。
“是。”
见迟晚点头,虞九舟立即抓住她的手,把她往书房里面拽,“把你知道的制盐法子都写下来,孤让人去做。”
迟晚感受到手腕上的用力,与虞九舟手上的冰冷,站在案桌前没有犹豫,立即把法子写了出来。
她是把自己知道的都写了出来,有没有用还要靠专业人士看完之后再说,她顺手就把提纯的法子也写了。
提纯后的海盐,能做食用盐。
虞九舟看着案桌上满满一篇关于制盐的法子,惊讶之余,又不免欣赏起迟晚的字体,这样的字,没有个二十年的功夫,写不出来,除非她是天才。
可她调查过迟晚,文不成武不就,据陈远所说,迟晚还懂内家功夫,现在又有这么一篇好字。
懂医还懂制盐,这样一个人才,以前不可能一点儿苗头都没有。
前世的时候,迟晚可以靠这些在任何阵营获得重用,她却偏偏走了邪门歪道,这只能说明一件事,迟晚说的都是真的。
不是那个人渣不想,是她根本不会,会这些东西的,是现在的迟晚。
虞九舟把写满制盐方法的纸递给春归,“送到孤的封地去。”
身为大周的秦国长公主,自然是有自己的封地的,她的封地还在富庶之地,明州靠海,她有自己的盐场。
春归立马去办了,迟晚想了想,拿起毛笔在宣纸上画下了一个机器。
虞九舟微愣,就见她在上面标上——按压把手,把手保护套,加厚无缝铁皮,加粗撞针,还有铁管。
可惜没有不锈钢,否则就不用铁了。
铁器是管制物品,打铁铺没有相关手续,都有很多东西无法制作。
迟晚要不是驸马,很多东西,就算知道原理,她也做不出来,尽管她了解的只是皮毛,读书的时候学到的东西,有些局限于古代的技术制造不出来,可很多东西,古代本来就有基础,只要她提供想法,总能制作出来。
有空的时候,她把自己记得的东西筛选出来,写下方子交给虞九舟,能做出来的就做,做不出来慢慢研究。
当然,她打算按需给,造福百姓的,就尽快给虞九舟,早一天做出来,老百姓就早一点儿享受。
迟晚知道,自己手里握着的东西越多,小命就越安全,在大是大非上面,她也不至于这么自私。
她学过些许的水墨画,没什么天赋,但能画出来,不会太抽象。
虞九舟看着宣纸上的画眸中闪过一丝疑惑,由于上面的标识,她能看出来,这样东西是铁制的,难道是武器?
虞九舟沉默不语,夏去这个急性子,立马问道:“驸马,这是武器吗?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好用。”
“不,是制蜂窝煤的东西。”
“蜂窝煤是什么?”
煤炭她们都知道,加上蜂窝煤,夏去疑惑不解道:“该不会是长得像蜂窝的煤炭吧。”
迟晚挑眉,“夏将军,是我对你刻板印象了。”
“啥是刻板印象。”
“就是默认你是个大聪明。”
夏去总觉得这句话不是在夸自己,可听起来就是在夸自己,“我也觉得我聪明。”
迟晚忍不住笑了,旁边的虞九舟虽然听不懂,但是她知道,迟晚是在说反话,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可惜一闪而逝。
迟晚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怔了一会儿才道:“蜂窝煤是煤跟黄泥混合,加上水搅拌均匀,大约能捏成团的时候,用这个机器给压出来,这样一块蜂窝煤就出来了,具体过* 程我都写了下来。”
她记得蜂窝煤能烧是十个小时以上,那就保守点儿,她道:“一块蜂窝煤能烧五个时辰以上,烧水烧饭取暖都可以,不过需要在通风的地方使用,密封的地方会死人。”
迟晚看过本草纲目以及天工开物,再加上读书时学到的知识,她相信可以制出蜂窝煤。
虞九舟一下子就听出了蜂窝煤的好处,现如今用的炭是以树木等植物做成的,价格昂贵,且现在有越来越贵的趋势。
若迟晚知道,就会告诉她这是燃料危机。
世家高门里用的红萝炭,银丝炭,价格更是昂贵的可怕,冬日未到,公主府就要采购大批的炭,这是一笔不小的花费,反正百姓是别想用了。
而煤是什么,大周有许多的煤矿,开采出来的煤,基本用于冶铁,冶金,陶瓷等,总之,不是没有人想过在家里用,结果就是烟雾缭绕的,让人受不了。
可按照迟晚所说,蜂窝煤是可以在家里使用的。
不管迟晚的法子有没有用,试过就知道了。
迟晚把关于蜂窝煤详细的需要写了出来,还画了炉子。
虞九舟给春归使了个眼色,春归拿了图纸又出去了,堂堂长公主想做什么,一句话吩咐下去就行了。
目前迟晚也想不到别的了,等回去好好想想再说。
虞九舟不是白拿别人东西的人,“若能证明你的法子都有效,孤有重赏,另,从今日起,你每月可去公主府账上支一千两银子。”
每月都能拿一千两银子,这就是虞九舟给自己的报酬吗?
迟晚的眼睛亮了,每个月一千两,一年就是一万多两,她还做什么生意,直接拿钱跑路算了。
可惜她最重要的不是银子,而是户籍路引,最好是新的身份。
迟晚暂时不去想逃走的事情,愉悦道谢,“多谢殿下。”
有了银子,她就能做许多事,这是她拿方子换的,没有一点儿不好意思。
不像是上午的赏赐,无功不受禄。
虞九舟没有提及赏赐的事情,在她看来,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那是母后的赏赐,敲打迟晚也是为了自己。
母后与迟晚之间,不用想,她肯定选择维护母后的权威。
既然迟晚说要把东西都换成银子买物资救灾,那她就给她银子,一个月一千两,足够她用的。
那两个方子要是有用,虞九舟再赏的,就不是银子能买得到的了。
虞九舟应了一声,转身走进内殿。
夏去立即走到迟晚旁边,“驸马,走,臣带你去你的房间。”
这人怎么还自称臣,还好声好气的,可不像她那个暴躁脾气。
迟晚后退了一步,有点儿不想跟她走。
哪知夏去继续道:“驸马,以前是臣错怪你了,你也是有真本事的,不是臣想的那种,靠吃软饭上位的人,天天走歪门邪道,想着算计殿下,你当着我们的面,毫不设防地把那么好的两个方子说出来,那是信任我们,从今以后我夏去,驸马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让我杀猪,我绝不杀鸡。”
迟晚:“……”
她还没说话,夏去又补充道:“但你让我做的事,不能跟殿下的事撞在一起啊。”
迟晚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夏去这个人疾恶如仇,脾气算不上好,但是知错就认,很是坦荡,只要认定了一个人,那就是真心服气。
夏去是个话痨,一张嘴在她耳边不停地说,“驸马,我就当你以前是昏了头不懂事,现在是浪子回头金不换,你以后要保持啊,尽管我服气你,但你要是做出对殿下不好的事情,我还是要揍你的。”
“对了,驸马你会医术,那会不会药酒,就是又能当药用,还能解解馋的,咱们军伍里有不少老兵,他们身上弄了不少伤,天天吃药不见好,还不能喝酒,他们都说,剩下的日子没活头了。”
“我是跟着他们长大的,一身功夫也来自他们,可惜我能为他们做的不多,但是驸马你放心,我给银子,这些年我攒了不少钱,都给你。”
听着耳边的声音,迟晚想了想,“也不是没有,等我回去研究一下。”
“多谢驸马,您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夏去表现得很兴奋,迟晚想到了一件事问道:“他们退伍了吗?”
“退了,早已不能上战场杀敌了,又没娶妻生子,身上又没什么钱,多亏了徐家建了老兵收容营,让他们还能安享晚年,可是却被言官参徐家收买人心。”
说起这个事情,夏去就很气愤,这些老兵伤的伤,残的残,就算收买他们,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朝廷不养为国奋战的老兵,还不让别人养,当真是憋屈。
迟晚点头,大概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去找殿下。”
“你找殿下也没用,殿下每次管这个事,都被陛下训斥,陛下不喜殿下为徐家说话。”
哪怕徐家是虞九舟的外祖家。
但迟晚还有别的想法,她进到内殿,虞九舟刚脱下外套,正要继续脱衣午休,就听到春归在拦迟晚。
“驸马,殿下要小憩一会儿。”
迟晚看向虞九舟,“殿下,臣还有事要说。”
想到制盐法,蜂窝煤,虞九舟示意春归放她进来。
适当地表现自己的能力还是有用的,之前迟晚因要跟虞九舟诊治,所以能每日见到她,等虞九舟好了,对方肯定就不见她了。
现在迟晚不停地表现出自己的用处后,哪怕虞九舟心里再讨厌她,都不会无视她的存在。
等迟晚走近后,虞九舟坐到一旁的罗汉床上,不动声色道:“何事。”
这样的虞九舟给人很威严的感觉,她理解了什么叫生来尊贵,什么叫天潢贵胄。
人间富贵花,迟晚突然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殿下,臣听夏去说,退伍且无家室的老兵,朝廷根本不管。”
不等虞九舟发问,她主动言明,“殿下,若制盐跟蜂窝煤能生产,还有药丸,我们会建很多的作坊,可否请这些老兵到作坊做事,工钱是普通作坊的三倍。”
让老兵们再就业,发挥他们的余晖,让他们心中不会太孤独,而且档子需要保密,老兵都受过徐家恩惠,保密这块应该会自发。
但她还是丑话说在前面,“作坊建成后,他们吃住就在作坊里,还得签保密协议,保证不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外泄。”
虞九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孤会照做。”
对这些老兵们信任归信任,可规矩不能少,规矩是规矩,感情是感情,她明白。
“殿下,臣会把每一道工序都分开,一批人固定做一件事情。”
流水线生产,不让一个人接触全部流程就好了。
就像是一百两黄金被藏起来,跟明晃晃地放在面前,你是拿还是不拿,一万个人里面就算只有十个人选择拿,可这十个人也是群体里面的,代表着老兵群体,总会伤双方的情分。
有些规矩提前定好,以后就算有人犯了规矩,处理起来也不会得怨恨。
“规矩立大,法容人情。”
迟晚的意思很清楚,立规矩的时候,把惩罚给立得严些,这样总能让人心存顾虑,到时候真的需要处理,看情况是不是要留情。
虞九舟垂眸,这人的想法几乎没什么毛病,特别是每一道工序分开这点儿,迟晚把人性看得很透彻。
丑话都说在前面了,再犯,就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迟晚见虞九舟沉默,以为她觉得自己对老兵太狠,连忙道:“殿下,给他们工钱高些,在作坊里面建医馆,还有供他们活动的地方,每日每人干活不超过三个时辰,可以分两个班次。”
古代又没有灯,白天到晚上就行了。
“如果有家室的老兵回来,咱们还可以建学堂,让他们的孩子能免费在里面念书,日后他们的孩子可以选择科举,可以选择在作坊里承继父母的工作。”
这样的待遇,放在这个时代当真是一等一的,很多地方的小吏都比不上。
听到这里,虞九舟终于开口了,“军户的孩子,也得从军。”
迟晚惊讶,“为何?”
“太祖开国之初把天下百姓划为九等,士农工商军民医匠灶。”
虞九舟的话让迟晚有些惊讶,“若一辈子都局限于一种身份,那百姓为什么要努力?”
这话让虞九舟无言以对,她想说,农户可考科举,从军同样能上升,可满朝堂看下来,有几个普通百姓。
“一将功成万骨枯。”迟晚默念,无论是哪个上升通道,都洒满了鲜血。
“一将功成万骨枯?”
虞九舟重复了一遍,随后道:“太祖为的是天下秩序。”
“一项决定哪怕开始是正确的,可天下承平已久,后来帝王为何不改?”
迟晚下意识地就反驳了回去,随即想到,什么祖宗礼法,那些既得利益者,也绝不会让皇帝改。
只有那种彻底掌握皇权的皇帝,才能下令更改,无视祖宗礼法,更无视那些士大夫。
虞九舟冷冷地看了迟晚一眼,“你,只是驸马。”孤,也只是公主。
要想改变,只能坐到首辅的位置上,且是一言堂的首辅,连皇帝都无法阻碍的那种。
迟晚行了一礼,“殿下说的是,臣已把想到的都说完了,殿下做决定就好,臣告退。”
“迟晚。”
虞九舟叫住了她,“今晚小心行事。”
今天迟晚给她造成了极大的冲击,她已经确定,迟晚应当是孤魂夺取了这副身体。
她是重生,那迟晚便是借体重生。
只是不知道迟晚是什么身份,了解她跟宝安王,还有一些大事的发生,可大周的礼法,规矩,还有很多的事情,迟晚都不清楚。
她本以为,迟晚可能是她身边,或者是宝安王身边的人,可她的身边没有懂这些的,宝安王身边也没有,而且要是他们身边的人,该知道大周的制度才是。
虞九舟一时没有想通,但也确定了,迟晚不是那个人渣。
迟晚一愣,立即问道:“殿下是在关心臣吗?”
虞九舟:“……滚。”
“是,殿下。”迟晚这才满意离开,虞九舟不对她喊打喊杀的,她都不习惯了。
等她离开,虞九舟会轻声道:“来人。”
一道黑影落地跪下,“殿下。”
“找一份迟晚以前的笔迹给孤。”
“诺。”
虽然心里已经确定了,但是她还要找出一些证据,证明心中所想才是。
“对了,传话下去,今日中山王的人必定会参孤一本,待迟晚争辨后,安排众人为中山王说话。”
暗卫不解,“殿下,要是驸马是为殿下说法,我们不帮驸马吗?”
虞九舟没有怪罪她多话,只是眯上了眸子,“父皇老了,最忌讳别人盯着自己的椅子,若满朝堂的官员都为中山王说话,父皇会怎么想。”
暗卫头皮一麻,殿下越发的深不可测了。
“诺。”
虞九舟敲了敲身边的桌案,就是不知道,迟晚被那么多人反驳,会不会过于生气。
罢了。
“再安排一个人,不要那么明显的帮她。”
想着,虞九舟又道: “春归,晚上赴宴带上救心丸。”
“是,殿下。”
春归不懂为何,老实地把救心丸放在了自己的小包包里。
另一边迟晚回到了侧殿,心里想着过完年回到清远县的事,她现在是清远县的县令,这就是她的工作,不管怎么样,她都要把工作做好。
过了年,那些状告公主府的人肯定还会去,这一次她把这些人放了,还叫人看着,他们应当不会撞宫墙告状了,等他们再次去县衙,该怎么做,就是她要考虑的事了。
还有虞九舟,今日对她的态度好了不少,她本该再接再厉的,却不知要从哪里着手,伺候人也是个脑力活啊!
第32章
除夕晚宴在含元殿举行, 勋贵大臣已经入宫,他们的夫人早上就来了,原本应该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以身子不适拒了。
可扭头贵妃就把人给招到宫里了, 有的诰命夫人去了,有的没去。
迟晚听到这个消息时,还是夏去在虞九舟旁边不满吐槽。
“殿下,皇后娘娘稳居东宫多年,娘娘不见是中宫的事, 贵妃凭什么召见诰命夫人。”
中宫还在, 贵妃越俎代庖,简直是狂妄。
虞九舟伸出手,由着春归把外套给她穿上,紧接着是披风。
贵妃自然狂妄, 上辈子贵妃被封寿安太妃,这可是太后才能有的封号,她母后都没有封号呢。
后来她才知道, 寿安太妃早在为贵妃时就跟宝安王勾搭上了。
迟晚也知道这个贵妃,主角跟这个贵妃逢场做戏, 可贵妃以为自己遇到了真爱, 小说中倒是没写两人发生了什么,只是暗示了。
“夏去,你哪这么多话。”春归真的很无奈, 这个夏去的一张嘴, 吵得人头疼。
夏去不满道:“我只在殿下面前说说,出了这个门,我就是个哑巴。”
事实也是这样, 在长公主府,她话多得很,出了公主府的门,她就是高高在上的夏将军。
迟晚笑了笑,此时她正看着虞九舟的衣袍,淡蓝色霞帔在外,又搭了披风,华丽清新,大气端庄,时又显仙气飘飘。
大周民风还算开放,露出锁骨都是没有问题的,前朝的时候还是低胸装呢,现在天冷了,倒也不至于穿得太凉爽。
等到虞九舟准备好后,一行人启程往含元殿去。
虞九舟坐步辇,所有人都跟在旁边。
路程到一半的时候,正好遇到了从另外一条路赶来的贵妃,只是贵妃仪仗,跟长公主的步辇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单看贵妃仪仗很华贵了,可东西不能对比,对比起来,啥也不是。
两方相遇,必有一方让路,虞九舟是嫡长公主,哪怕是皇帝的妃嫔,见她也要行半礼的,能让嫡长公主相让的只有帝后,如今大周可没有太后。
夏去见机高喊一声,“长公主殿下驾到,还不避让。”
贵妃捏住步辇把手,指尖捏的发白,“放本宫下来。”
贵妃下了步辇带头行礼,她是半礼,她身后的那些人都是全礼。
长公主的出行规格绝不是贵妃能比得上的,伞盖仪仗扇的数量更多,也更精美华贵,随从人数也更多。
除了贴身的女官,跟在虞九舟身边服侍的宫女太监多达数十人,这是在皇宫,不能带太多人,要是在外面,还有护卫等,每次出行最少都要一两千人,嫡长公主出行,车驾堪比皇帝。
虞九舟在步辇的帷帐里,外面看不到她的神情,一行人就这样路过了贵妃。
迟晚看不清虞九舟的表情,却看到了贵妃阴沉发黑的脸,能看得出来,贵妃很不甘。
可是不给嫡长公主行礼的人,只有帝后,贵妃野心还挺大。
迟晚裹了裹披风,北风萧瑟,贵妃穿的是低胸装扮,这样从步辇里走出来,怕是要冷死。
跟随在贵妃身后的那些诰命夫人,跟吃了苍蝇一样不好受,皇后虚弱好说话,可长公主被皇帝信重,国事偶尔都会询问长公主,她们真是昏了头了,居然应邀去贵妃宫中。
“殿下,贵妃在后面跟着呢。”
贵妃距离她们两百米的距离,就这样不远不近的。
虞九舟轻笑吩咐,“慢些走。”
迟晚抬头看过去,有些明白了她的意思,这人真是腹黑。
她们来到含元殿时,除了帝后都到齐了。
虞九舟下了步辇,走入殿中,春归高声道:“长公主到。”
众臣下跪,“臣等恭请长公主安。”
一边文臣红袍,一边勋贵紫袍通通弯腰行礼,中山王,颖王,宝安王也免不了。
他们是王,只是郡王,还不是亲王呢,又不是皇帝亲生,连虞九舟的堂兄都不是,见到嫡长公主只能行礼。
虞九舟抬了抬手,“孤安。”
众臣再拜,随即起身。
虞九舟自觉坐到首位的左手边,迟晚不懂座位怎么分,于是小声问道:“殿下,臣坐哪?”
虞九舟无语,随后看向旁边的桌子,示意她坐那。
迟晚乖巧地坐下,一直站在旁边的三王,都想坐在这里的,所以他们一直在旁边晃悠,想要坐在这里。
座位以左为尊,左一肯定是虞九舟的,左二的位置三王都想要。
看到虞九舟让迟晚坐下,宝安王立即坐到了右一的位置,中山王跟颖王气急,此刻又不能多说什么。
中山王恨恨地看了迟晚一眼,随即坐到了右二的位置,他可不愿意坐在迟晚的下首。
颖王笑呵呵地坐在左三的位置,他胖乎乎的,笑起来很和善,看不出有什么不满。
中山王像个武夫,粗犷得很,对比起来,宝安王就是俊俏小生。
宝安王看着中山王坐到右二的位置,还故作疑惑道:“弟弟以为王兄要坐在长公主殿下旁边呢,是弟弟失礼了,要不王兄跟弟弟换个位置坐?”
中山王:“……”他向来讨厌白面小生,长得文弱,一肚子坏水。
就像是刚刚,趁着他不注意,就坐到了右一的位置,没大没小,不知所谓。
宝安王是低调,可他被皇帝召入京都,表面什么都没说,只说陛下年迈,想着叫些年轻人进京,实际上是为了选储君。
来都来了,他不争,也会有人逼着他争,所以他不得不争,否则宝安王府都要覆灭,父王早亡,他要保护母后,保护家中弟妹。
争右一,陛下能随时看到,多入陛下的眼总是好的,中山王跟颖王都身兼重职,独他一个,现在身上还没有什么职位。
迟晚都任清远县知县了,尽管是一个小官,却是实职要职,升迁起来也快,容易被委以重任。
他不明白,自己多次拜访虞九舟,她的态度都是不冷不热的,时不时地就不见他,就算她是嫡长公主,可储君不还是要在他们中间选吗?
颖王面慈心狠,中山王无脑莽夫,怎么看,都是他更适合做储君,也绝不会过河拆桥。
一个长公主,日后不还是得依靠帝王,偏虞九舟看不清,无论他怎么示好都无视他。
也不知道虞九舟怎么想的,扶持迟晚那个废物,都不愿意帮他,他可不相信,迟晚的清远县知县是皇帝心血来潮,其中肯定有虞九舟的手笔。
虞九舟一句话,就能扶持一个废物做京县的县令,若她全力扶持他,他肯定能坐上储君之位。
中山王跟颖王那两个蠢货,搞不明白其中的深意,特别是中山王,还得罪虞九舟,让她跟一个废物成亲。
可现在看来,虞九舟好像没有那么讨厌那个废物。
宝安王把杯中酒水一饮而尽,心中很是不满,表面依然温和有礼,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旁边中山王恶狠狠的看看他,又恶狠狠地看向迟晚跟颖王。
这边迟晚感受到他的目光,扭头询问,“这个中山王是不是眼睛不好?”
虞九舟下意识地看向中山王,他的眼睛刚好瞪着迟晚,见虞九舟看向自己,连忙收回眼神,收得急了,眼睛开始抽筋,眼皮一跳一跳得很是喜人。
迟晚垂眸轻笑,没想到中山王这么怕虞九舟,实际上中山王是自知理亏,知道自己做的事情败露了,生怕虞九舟找他算账。
做事的时候不动脑子,做完了又开始后怕。
虞九舟听着耳边的笑声,莫名勾起了唇角。
这时,太监高声喊道:“陛下驾到。”
众臣起身,看到上方明黄色的身影,高声道:“臣等叩问圣躬安。”
“朕安。”
圣元帝缓步走到座位边坐下,迟晚只一眼便知,圣元帝身体不妙。
等了三息左右,圣元帝才开口,“都坐吧,今日除夕,不必拘谨。”
有些话听听就好了,谁敢在皇帝面前狂放。
中山王率先出列,“陛下,除夕佳日,大周国泰民安,全仰仗陛下之功,借此佳节,臣恭祝陛下圣体安康,续千秋之盛景……”
“贵妃到~”
中山王无语,众臣无语,连带着皇帝都无语。
皇后推脱身体不适不来,圣元帝就叫了贵妃,可她怎么竟出这些幺蛾子。
下一秒,礼部尚书上前,“陛下,臣有本奏。”
群臣顿时向他行注目礼,礼部尚书谢玄风朗声开口,“陛下已到,贵妃才到,臣参贵妃藐视天威。”
一句话就把贵妃给定罪了,藐视皇帝,这个罪名贵妃可承担不起。
此刻颖王凑到迟晚的边上笑道:“谢尚书出身会稽谢家。”
迟晚扭头就看到一张肥胖大脸,立即干笑了两声,“哦。”
尽管她不知道谢家是什么,但也知道,古代有世家之说,朝堂之上的士大夫,多出自世家 。
哦?
颖王被她的反应弄得呆了呆,然后又道:“谢尚书可是中山王的人,贵妃出身薛家,丹凤是宝安王的封地。”
“嗯。”老乡啊,怪不得俩人能勾搭一起去。
颖王:“……”
迟晚秉承着,外面世界太危险,人太黑,她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可见,王上也受不了冷暴力,立刻不理她了。
两人的互动被虞九舟尽收眼底,耳边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迟晚是个人才。
颖王此人出身是三王中最好的,封地金水,这边水利发达,沃野千里,粮产极为丰富,比之关中,江南都不算差。
封地在此,颖王也是三王里面最有钱的,还会做生意,随身携带金豆子,见人就撒钱,给人一种和善且人傻钱多的感觉。
中山王封地怀安县城,与塞北相邻,再往北就是宁国,封地在这,颇有藩王守国的意思。
中山王的太爷跟虞九舟的太爷是亲姐妹,一个当了皇帝,一个守边,算是皇家里极少的亲情了。
正是因为这个关系,圣元帝在大臣建议寻宗室乾元时,想到了中山王。
宝安王跟颖王都因丧父被拉了过来,宝安王的封地也不错,参粮也高,只是他为了名声,不要藩王税收,全数给了朝廷,要不然丧父的那么多,他也到不了京都。
宝安王见谢玄风攻击贵妃,脸色有些不好,薛贵妃出身丹凤薛家,丹凤是他的封地没错,可他不与人交往的名声早就传出来了。
他虞逸尘自小受到父王教诲,绝不与官员交往,与世家远离,父王为了死后能让他顺利继承王位,不惜捐出封地所有的税收,并让他以后效仿。
他在民间的名声是贤王,在朝堂官员眼里是孤傲,尽管那些人没有要投靠他的意思,可投靠颖王中山王无望的人,还是想找他的。
可他有着自己的骄傲,投别人不成再来投他,这样的官员,他也不要,况且他的王府里有王傅,长史,虽然势薄,却不是无人可用。
迟晚这个看过小说的人自然知道,宝安王前期有多难,直到跟虞九舟合作,才逐渐组成了自己的势力,登基后,没有虞九舟,他的政令都出不了京都。
可以说是虞九舟以一己之力,助他登上皇位,又帮他稳定天下,结果他坐稳皇位的第一件事就是违背当初的诺言,不尊圣元帝为父,反倒是把自己的父王立为了皇帝。
当初这些事情虞九舟并没有提,是他为了求合作,自己提出来的尊圣元帝为父,翅膀硬了,就完全不顾当初诺言。
谢玄风多怼怼,她爱看。
被大臣当众提出,皇帝冷胜道:“让贵妃回去,禁足一月,不准出宫。”
“陛下圣明。”
谢玄风这才退回位置。
此刻的中山王清了下嗓子再次祝贺,只是没有了刚刚的热烈,反倒是冷场了。
嫡长公主还没有开口,他偏抢第一个祝福,真是显着他了。
中山王说完,颖王跟宝安王都不起身,他们都在等着虞九舟先祝福,更显中山王的不懂事。
圣元帝同样反应了过来,哪怕他不觉得虞九舟能继承皇位,哪怕在他心里皇室颜面比她重要,可她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亲封的秦国长公主,太子之下第一的封号。
中山王这是什么意思,不把他的女儿放在眼里?现在都这样了,以后还能尊他为父吗?能好好对待他的女儿吗?
圣元帝淡淡地看着他,随后高声道:“今日除夕,朕与诸位臣工共饮。”
众臣高呼,“敬陛下,陛下安康,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迟晚第一次身临其境,感受到了在场众人对自己君主的忠烈,或许有人是装的,在这一刻,没有人敢不装。
圣元帝扫视诸位大臣,目光落在三王的脸上,迟晚的脸上,最后与虞九舟对视。
他一直觉得,若虞九舟是乾元,必然是一代圣君,日后也有颜面去见祖宗,可惜她不是乾元。
不过,近日他身体不适,三王的动作越来越多了,他还没死呢,这皇位,他想给谁坐就给谁坐,谁要抢,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可是三王都大了,他老了,无法阻挡朝堂官员站队,若是自己躺在病榻上不起,哪怕有救治的机会,三王也必定不会救他,只想让他早死,他们早继位。
当初他想,召集三个王上进入京都,形成三足鼎立之势,事情发展正如他所想,三王争斗,朝堂诸臣站队,也算间接稳定了他的皇权,自己只要把控好方向就行。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是越来越吃力了,急需一人帮他掌舵,原本他觉得内阁首辅高正可以,而这人也是个滑头,主打一个谁都不得罪,不得罪皇帝,也不敢得罪未来储君。
为了自己有一个好的晚年,与按他设想的身后事,就必须再扶持一个人,最好的人选就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虞九舟。
秦国长公主有权干政,经过刚刚,圣元帝更加迫切地想把虞九舟培养成辅国长公主,监国长公主,等新帝上位便是摄政长公主。
他初继位时,与内阁斗,与满朝士大夫斗,与后宫皇太后斗,最终获得了皇帝的权力,他奋斗了一生的帝国,怎么允许被一个非自己亲生的乾元拿去,至少不能轻松地拿去。
圣元帝相信,自己的亲生女儿做摄政长公主,至少他会有一个风光的后事,他依然是大周的皇帝,大周皇帝的老祖宗。
他最不能允许的是,自己选的储君在继位后,尊自己的亲生父亲为帝,这样显得他,他父皇,他爷爷都是笑话。
圣元帝想了许久,觉得自己能依靠的,可能只有自己的亲生女儿了。
心中做了这个决定后,他又不想让虞九舟权势太盛,踩在自己的头上,便不让她触碰兵权,只给了些不大不小的差事,至于让她跟迟晚成亲,是为了扶持勋贵,更是为了打压她,让她身边有一个捅娄子的能手,日后收拾起来也方便,等自己死后,自会留下旨意让她与迟晚和离,或是杀了迟晚。
总之,她同意跟迟晚成亲,便会成为日后掌控权力的长公主,不同意?那就不怪他逼得她同意了。
还好事情发展如他所愿,接下来就是让虞九舟掌握更大权力的时候。
舟儿,万不可让朕失望啊!
圣元帝的这一眼太复杂,最后只剩下期许,虞九舟心中冷笑,上一世,她就是被父皇这个眼神给骗了呢。
虞九舟面上依然微笑,目光有敬畏,有敬爱,更有感恩与仰赖之情。
这样的目光让圣元帝很受用,抬手把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好了,除夕喝酒,大家就不必起身了,都坐。”
谁敢想圣元帝的酒壶里面是茶,这是太监早准备好的,皇帝不能饮酒了,却又不能让外界知道他病重至此。
武将们早就喝起来了,他们出身行伍,陛下说放开些,他们就放开些,士大夫也开始举杯念诗词,倒是祖宗出身行伍的勋贵们没什么动静。
迟晚的目光落在勋贵们的身上,正好与淮安侯一家人对视,淮安侯怒目瞪她,淮安侯夫人担心地看着她,淮安侯世子则是得意。
说好的告状到御前呢,就这?
迟晚垂眸冷笑,等着吧。
春归和夏去感受着殿下身上的冷意,又看着驸马垂眸冷笑,随后两人对视了一眼,一同摇摇头。
歌舞热烈,气氛正好,总有人不想让圣元帝过个好年。
“陛下,臣有本奏。”
圣天府府尹王瑾在歌舞结束后走出,手中还拿着奏折。
圣元帝怒了,把酒杯重重地放下,“王瑾,今日是除夕。”
“陛下,臣遇不平之事,百姓受欺,臣能等,百姓不能等。”
这句话把圣元帝给架了起来,他不处理也不行了。
“上前答话。”
王瑾昂首上前,对圣元帝深深一拜,“臣任圣天府府尹以来夙兴夜寐,未敢有丝毫懈怠,力求不负圣* 恩重托,近日清远县百姓状告长公主兼并民田,逼死百姓,此事是臣监察不力,导致百姓受损,此事臣万万不敢隐瞒,还请陛下圣裁。”
他话音刚落,不少官员出来支持。
除夕宴刚开始,他们上来就剑指虞九舟,迟晚歪头询问,“殿下以为,他是谁的人?”
还能有谁,自是中山王,此人示好想与虞九舟合作,话说得那样直白,她当然拒绝,结果就被中山王记恨上了。
中山王这个人小心眼,且心狠手辣的,干不出什么好事,只要是坏事没有他不干的,哪怕是吃力不讨好。
他倒要虞九舟看看,不与他合作的后果是什么。
迟晚对这些事情不太了解,大概知道今晚的事情让虞九舟损失重大,最大的还是名誉上,再加上后来一系列的针对,她不得不跟宝安王合作。
虞九舟唇角勾了勾,这才回答迟晚,“三王之一。”
这话没毛病,迟晚笑着扬了扬眉头,起身同时大喊一声,“陛下!”
她的这句话让脸色一阵红温的圣元地吓了一跳,他看了王瑾递上来的奏折,心中对虞九舟异常气愤,他赏赐长公主府的还不多吗,居然与民争利,兼并民田,还弄死了人,最主要的是,居然被人捅了出来。
圣元帝知道王瑾是中山王的人,可看着这么多人出列,圣元帝阴沉不语,心中不满虞九舟的同时,对中山王充满了忌惮。
下一秒,迟晚高呼出声,圣元帝吓了一跳之余突然想到了她的奏折,不对啊,迟晚的奏折不是说,兼并民田,逼死人的事是淮安侯府做的吗?
那王瑾状告舟儿,是不知情,还是中山王的阴谋?
迟晚上前,声音清朗:“陛下,臣亦有本奏。”
不待她继续说,王瑾高声打断,“陛下,臣先奏的。”
张合跟张全叔侄俩回京都了,张全呆傻,医者诊治从他的头顶取出了银针,张全把迟晚让他带的话跟中山王说了。
那迟晚开口,肯定是要护着长公主了。
第33章
迟晚嗤笑了一声, “王府尹,吾要奏的与你是同一件事,为何打断吾, 难道你怕吾说出对你不利的话?”
她这话就引人遐想了, 难道她有什么证据能推翻王瑾的话,所以王瑾害怕她说话。
“驸马,臣为大周为陛下为百姓,有何怕的?”王瑾冷笑,拱手朝圣元帝, “陛下, 驸马如此霸道……”
“到底是谁霸道!”迟晚怒了,“本驸马说话,你接连打断,生怕本驸马开口, 难道这大周朝堂,只能有你王瑾一人声音吗?”
“你是大周官员,我迟晚也是大周官员, 你能说话,我为何不能!难不成你看不起我勋贵出身。”
此话让众多勋贵对王瑾怒目而视, 他们勋贵确实越来越没落了, 可祖上都是随太祖太宗打天下的,祖宗打下来的爵位,他们这些子弟享受怎么了, 凭什么看不起他们。
迟晚给王瑾扣了帽子, 王瑾气得说不出话来,在场的都是三品以上官员,勋贵品级更高, 他一个圣京府府尹的官是大,可也不敢多言。
紧接着一人出列,“臣武康伯,禁军左卫指挥使段云,参王瑾御前僭越,陛下还未说话,他凭什么打断驸马,驸马乃皇室成员,他王瑾算哪根葱。”
前面说得还像话,后面直接暴露武夫本性。
可圣元帝就喜欢他这点,“好了武康伯,你一边去,王瑾你闭嘴,驸马说话。”
迟晚看了一眼段云,心中有数,随后拿出了奏折,内容与上次递给圣元帝的一模一样,里面夹着去清远县带回来的证据。
“陛下,这是臣的奏折,还有关于王府尹口中兼并民田的真相。”
圣元帝满意地看着她,她没有说自己早就递过奏折了,否则奏折都被他烧了,还能去哪找,不是不能让秘书监的太监背锅,只是那就显得迟晚不懂事了。
还好迟晚懂事,他挥手让太监把东西拿上来。
奏折内容与他上次看的一样,这一次加上了证明是淮安侯府兼并民田的证据,还有画押,王瑾递上来的证据可没有画押。
两份证据放在御前,他们互相不知道对方的证据内容,特别是迟晚的这份,加起来不到一只手的人知道。
卢侦,陈远,虞九舟,还有迟晚自己。
圣元帝看了看中山王,又看了看虞九舟,最后目光落在淮安侯身上,此刻的淮安侯急死了,生怕迟晚的证据内容是针对自己的。
万一是针对他的怎么办,他又不能自己跳出来辩解,毕竟没有点他的名字,不然显得心虚。
看着淮安侯着急,满头冷汗的样子,圣元帝心里有了打算。
“王瑾说,长公主府兼并民田,逼死百姓,可驸马的奏折,还有证据,指证这些事情是淮安侯府做的。”
圣元帝语气深沉,听不出他是怎么想的,只是他话中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王瑾的奏折就是王瑾说,驸马的奏折就加上了证据,他也没直接说长公主,说的长公主府。
一字之差,天差地别,长公主府就能拿臣下仆人顶嘴了。
圣元帝为虞九舟做了两手准备,准确地说,他想培养虞九舟,对方又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代表着自己的颜面。
他本来就这么一个孩子,可以说虞九舟的一举一动都被全天下关注着,在外就代表着帝王颜面,万一自己还能生下乾元,主少国疑,身为姐姐的长公主,就能接下辅国重任了,总不能被这点小事给辱了声名,再加上别的考量,他不想让虞九舟被这事影响太过。
这就是上一世,圣元帝着急结案的原因,把事情都推到长公主府属臣奴仆身上,可惜虞九舟的名声还是受到了伤害,这一次有了另一个选择,淮安侯府。
弄掉淮安侯府也伤圣元帝的颜面,可有些事情就是怕对比,亲生女儿跟淮安侯府,选起来很难吗?
圣元帝扫了一眼着急出来解释的淮安侯,随即高声道:“今日除夕,朕不欲惩戒任何人,此事便等开朝再说吧,迟晚,朕封你为忠勤轻车都尉,明威将军,任宣抚使,至于清远县知县,你继续任着吧,等找到合适的人选,再派你差事。”
迟晚惊讶,这是皇帝为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给她的好处吗?
正三品轻车都尉,还是加了封号的,她散官由文变武,成了正四品明威将军,还让她任从四品宣抚使。
宣抚使可大可小,出门代表着皇帝,算得上是钦差了,比如武城赈灾,要是她去的话,是能对武城的军事,民事,财政各方面进行指正,甚至能直接做主,武城郡守都得听她的话,不出去的话,就没什么权力了,算是个临时职位,皇帝这是干什么。
迟晚看向虞九舟,见她点头才上前鞠躬行礼,“臣叩谢圣恩。”
除大型礼仪活动,大周不兴动不动就跪,哪怕是面对皇帝也一样。
只是这官升的,她年薪加起来,一年得有五百两了吧?那还是虞九舟大方,一个月让她支出一千两银子呢。
“陛下!”王瑾失力,礼部尚书上前,“证据还未经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任意一方审核,怎能相信?”
都察院右都御史冷声道:“陛下,事关长公主,若刑部大理寺不敢查,我都察院敢查。”
都察院都御史:“……”你经过本官的同意吗?
哪知他这个下属刚得很,都察院右都御史又道:“百姓本就贫苦,还要被公主抢夺民田,难道此事不该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吗?”
众臣又出来附和,王瑾都不知道自己人缘什么时候这么好了,中山王也疑惑,他没安排这么多人啊。
“是给你都察院一个交代,还是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陛下都说了,证据在那,开朝再审,陛下哪句话说不审了吗?你都察院为邀直名,便只想听自己想听的,你们眼里还有没有陛下。”迟晚开口就是怼,真受不了这些人,张嘴闭嘴为了国朝为了百姓,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们心里难道没数。
“你……!”右副都御史气得浑身直哆嗦,脸都涨红。
都察院都御史连忙开口,“驸马,右都御史的话,只代表他自己,不代表全都察院。”
右副都御史无语,他在这边叭叭叭,领导在拆台,这个女人,简直是可恶。
都察院都御史是个女乾元。
“既如此,吾向都察院道歉。”迟晚心中暗笑,表面一脸歉意。
都御史笑道:“驸马知错就改,实乃贤良风范。”
“都御史高风亮节,吾也钦佩。”
两人一唱一和的,算是让王瑾,礼部尚书,还有右副都御史三人成了笑话。
迟晚话音一转又道:“陛下,臣熟读大周律,敢问诬蔑圣上,诬蔑长公主是何罪?”
王瑾:“胡说,我等何曾诬蔑陛下。”
“你说陛下维护长公主,难道不是诬蔑吗?还有,你承认自己诬蔑长公主殿下了!”
迟晚继续道:“证据确凿,你们尽可核查,如果查证证据的真实性,你们是否是在诬蔑陛下,诬蔑长公主?”
王瑾脸色一阵青红,求助地看向礼部尚书谢玄风。
谢玄风沉默,这件事是中山王太着急了,证据不是重点,重点是在帝王心。
这么多人出来支持王瑾之言,陛下怕是起了疑心了。
右副都御史口不择言,“既与长公主殿下无关,那驸马是说,此事都是你淮安侯府做的了?你身为侯府女郎,告发自己父亲,这是何道理!”
好,迟晚就等着他们说出这句话呢。
皇帝给她封官,想要她不要再纠缠这个事情,怎么也得给皇帝面子,等开朝再说,可这事是右副都御史说出来的,就与她无关了。
果然,皇帝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迟晚在心里斟酌了一下用词,随即躬身对皇帝道:“臣只是把这些证据交于陛下圣裁,并非举报,这些都是血淋淋的事实,右副都御史说臣告发亲父,臣请陛下治其诬蔑皇亲之罪。”
“臣是出自淮安侯府,可臣更是陛下之臣子,清远县知县,治下百姓告状,请求父母官的庇护,乃天经地义,圣人有 “不私其亲,惟善所在” 之训,百姓被夺田地,亲人被杀,臣不该为他们做主?陛下亲自下旨,让臣做清远县的知县,难道要臣蒙骗陛下,做不忠君之事?侯府与臣有恩,可君恩大过天,百姓大过天,臣不过是依大周律行事,方可不负圣恩与百姓!”
她说的这些话,把自己放在了礼法大义之中,士大夫天天喊什么天地君亲师,君为上,为陛下分忧,为国分忧。
君恩在前,大周律法在上,任谁都挑不出她的毛病,毕竟严格算起来,她这算是把有关亲生父亲的证据交给皇帝,在一些礼法上过不去,可她算不上举报,她是清远县知县,处理清远县的案子天经地义,知道父亲阿兄犯法,她肯定不能包庇,却也不能把他们处理了,于是带着奏折证据给皇帝,让皇帝决定,这跟不孝搭不上关系。
所以迟晚继续道:“陛下,臣虽已入赘长公主府,日后生的孩子也会随陛下与长公主姓虞,但臣毕竟出身淮安侯府,父母有罪,女儿替之,还请陛下降罪。”
她已经不是淮安侯府的人了,淮安侯府犯错跟她有什么关系,可看在生恩的份上,愿意为父顶罪,都做到这种地步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可她还强调了一件事,日后她跟长公主的孩子姓虞,说到这里时,迟晚忍不住瞄了一眼虞九舟,殿下可千万不要生气,她是为了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这些人想道德绑架她,可她站在更高的道德上,顺便给皇帝画了个大饼而已。
她是不在乎孩子跟谁姓,前提是她跟虞九舟能有孩子。
驸马是入赘,长公主的孩子姓虞?
圣元帝的眼睛一亮,是啊,以前怎么没有想到这个法子呢,要是他实在是生不出乾元,这是否也是一个办法,民间这种事情不少,皇帝未必不能这么做。
于是皇帝一拍桌案,“胡说,便是为父母替罪,也该是淮安侯世子,而非你已入赘之人。”
皇帝一言定论,就要宣布淮安侯府罪责,想着随便革除职位就行了,哪知一个太监慌张入内,跪在圣元帝的脚边。
“陛下,百姓告御状,状告淮安侯,还……还撞死在了宫墙上。”
圣元帝猛地起身,暴怒之下,只见他胸口喘着粗气,下一秒就要过去似的。
虞九舟连忙伸手,春归有眼力见地倒出几颗救心丸放在了她的掌心,她连忙走到上方扶住了皇帝,先往自己嘴里放了两颗药丸,“父皇,是救心丸。”
圣元帝见她吃了,这才接过救心丸吃到了嘴里,他感觉身体好受了许多后,又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他突然起身,一副要过去的样子,把众臣吓得半死,可见他还在“喝酒”,又放下心来。
虞九舟也没想到,给迟晚准备的救心丸,结果用到了圣元帝的身上。
迟晚的表现,比她想象的还要好得多,迟晚白日写了两个方子出来,她突然想帮这人一把,就安排了都察院都御史跟武康伯在关键时候出来帮忙,哪知她完全不需要。
迟晚一人辩三位高官,还有最后的话,简直说在了陛下的心坎上,“入赘长公主府”不就是入赘到了皇室,“生的孩子姓虞”,三王的血脉离陛下那么远,哪有自己女儿亲生的血脉关系近,那是亲孙。
这些话,几乎让圣元帝无脑维护迟晚的入赘身份,她看似请罪,为“父母”顶罪,实际上她都跟淮安侯府没关系了,圣元帝也不会再让她跟淮安侯府有关系。
怪不得一次奏折抵不上去,迟晚就熄火了,原来都等在这呢。
再加上她没有捅破已经递过奏折的事,让父皇对她的懂事先入为主,这人还真是……聪慧。
圣元帝稳定下来,怒气快要把他给吞噬了,身为帝王不让人看出情绪,龙袍长袖中,他的手攥紧一角,强行稳住自己,喜怒不形于色,可说出来的话,让众臣被巨浪席卷,再次知道,帝王虽老,亦能提剑杀人。
“淮安侯迟铭武斩,世子迟煦废爵贬为庶民流放千里,淮安侯爵位……”
皇帝说话很是吃力,一双龙目不怒自威,只是关键时候,收敛了怒气,也是虞九舟抓紧了他的手,让他反应了过来,“淮安侯降伯,由翰林院侍读迟晴继任,迟晴不再担任翰林院侍读,外放为官,此事交由吏部。”
淮安侯一下子成了淮安伯,堂堂侯爵直接死刑,世子流放,庶女郎继位,只是可惜了,好好的翰林院清流,一下子要外放,对辛苦考取庶吉士的进士而言,这与要了半条命有何异,毕竟大周非进士不入九卿,非翰林不入内阁,迟晴的大好前程算是折了一半,陛下太狠了。
可能是兔死狐悲,众臣觉得迟铭武的今日,就是他们的明日,所以觉得这个惩罚重了,毕竟他们谁都不干净。
实际上众臣都明白,陛下是看在长公主的面子上,驸马再怎么说都出身淮安侯……不,伯府,要是伯府没了,驸马脸上不好看。
迟铭武,迟煦触犯国法天理难容,陛下还是看在长公主府的面子上,没让迟家彻底没了。
迟晚自称入赘公主府,自然继承不了爵位,那只能是迟家剩下的那位乾元女郎继承爵位了。
“陛下饶命啊,淮安侯府有丹书铁券,可免死罪,陛下,迟家不要爵位了,还请陛下放我们一条生路!”
迟铭武大喊,迟煦也跟着喊:“是啊,我家有丹书铁券,陛下,我家不要爵位了,我不想流放。”
这父子俩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大喊,看起来惨不忍睹,亦有人不屑,真是没种的软蛋,哭什么哭。
可不是得哭吗?死一个流放一个,哦,流放的那个也活不了,流放能活下来的人,百不存一,很多人流放路上就死了。
迟晚垂眸,眼神很是冰冷,当初兼并民田,欺男霸女,杀死百姓的时候怎么不哭,百姓早就哭了,他们失去了亲人,还失去了赖以生存的田地。
作恶时,这些人目空一切,心狠手辣,何曾对百姓慈悲过。
或许是突然看到了她的原因,迟煦忽然大喊:“阿晚,阿晚,你救救我们,你是驸马,陛下一定会放过我与父亲的。”
迟煦求饶,迟铭武还是那么的高高在上,“逆女,不孝女!!!就算父亲犯错,你身为女儿,也该为父亲瞒过,若实在无法选择,那你就去死,你死了,事情不就一了百了!”
迟晚冷笑,立即跪在地上,面向圣元帝,脸深深地埋在手背上,从背影看很是痛苦。
扶住圣元帝的虞九舟冷声喝斥,“嫁祸于孤,还敢求救,堵住他们的嘴,拉下去先仗一百!”
本来砍了还能给个痛快,这下要先挨一百仗,过程中得多疼啊。
虞九舟的目光放在迟晚的后背上,良久才收回了视线,温声对皇帝道:“父皇,臣扶你回寝宫。”
“嗯。”圣元帝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了,他绝不能在众臣面前露出虚弱的样子。
“叫驸马过来。”
听闻圣元帝的话,虞九舟一愣,旁边太监已经去喊迟晚了。
“陛下归宫,宴席散!”又一个太监高喊,发生这样的事情,除夕宴是不可能继续办下去了,不如都散了。
迟晚得到太监的传话,起身迈步跟在了后面。
只听有人冷哼:“卖父求荣。”
迟晚立即恶狠狠地看过去,说话的人是王瑾,只见她眼睛充血,如同噬人的恶鬼,随时都有可能把王瑾给弄死。
这样的眼神看得王瑾有些害怕,特别是迟晚在朝他走来。
“你……你要做什么,这里是含元殿。”王瑾说话都结巴了。
迟晚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王大人,你的意思是让本驸马不忠君,不忠大周律法,不忠百姓吗?”
“你”王瑾说不出话来,他这话本就没有道理,迟晚已经站在道德礼法之上了,正如她说的那样,只是把证据交给皇帝决断,难不成真的像迟铭武说的那样,直接死了算了。
可死了还是不忠君爱国,尊法爱民,根本没用,对他们来说,君亲选其一,不管心里怎么想,表面一定要选君。
迟晚冷漠道:“本驸马等着王大人来参我,记得,把你刚刚那句话说给陛下,说给天下人听。”
她拍王瑾肩膀时,渡了一丝内力到他体内,要不了一会儿,王瑾会在茅房里面出不来。
右都御史帮腔,“你父已死,你不该也以死谢罪吗?”
“大周律,驸马不得自裁,若右都御史舍不得同僚,该去陪他一起死才是,否则……你以为自己还能活多久?”
“忘记告诉你们了,本驸马会医,右都御史在大殿暖阁内,你还穿这么多,是发冷?本驸马告诉你,此症是肺痨,不信就让太医来看。”
迟晚说完就走,也懒得再跟他们说什么。
右都御史气急,大声反驳,“你胡说……咳!”
他连忙用衣袖捂住嘴巴,一口鲜血就这么咳了出来,在他身边的王瑾一愣,赶紧往后退了几步。
肺痨可是会传染人的。
这其实是迟晚使的一个小手段,右都御史确实有病畏寒,但不是肺痨,她就是吓唬他的。
这会儿所有人都距离他几米远,根本不愿靠近他。
“不……我不是”
可没有人听他解释,王瑾还道:“那个李大人,你还是离我们远些吧,要不你先看了太医再说?”
右都御史:“”看着众人嫌弃的目光,他欲哭无泪,可为何自己说吐血就吐血?他也确实畏寒,怎么看都看不好,难道?
想到这里,他的眼睛一翻晕倒在地上,只是没有敢上前扶他,包括他的家人。
最后还是太监用布条系在了脸上,拉住他的双脚,把他拉出了含元殿,送到了太医处。
迟晚看着含元殿的乱象,迈步去追虞九舟,这些人恨不得她死,这样的惩罚,她已经很留情了。
在她前面离开的圣元帝跟虞九舟,知道含元殿的事情已经是次日了,但他们并不在意,一个不懂事的臣子,早晚贬官。
虞九舟搀扶住圣元帝,一直到寝宫内,太监伺候圣元帝躺下,早已在寝宫内等候的太医为其诊治,半晌才道:“陛下龙体无恙,只是气急攻心,需好生休养,臣这就去开个方子,陛下按时用药就好。”
虞九舟挥手让他离开,担忧地站在窗边。
好一会儿,圣元帝撑起身体艰难道:“舟儿,你还恨父皇让你与迟晚成亲吗?”
虞九舟定定的看着皇帝,随即故作委屈,“臣不恨父皇,只恨迟晚,她是个废物,她的家人,简直丢尽了臣的颜面。”
听到她这样说,圣元帝恍然她刚刚为何下令杖打迟家父子,满意的眼神一闪而逝。
要不然他还以为,她是在为驸马出气呢。
第34章
淮安侯府如此结果是圣元帝不想的, 迟晚今日表现根本不像个废物,他难免会怀疑,其中是虞九舟作祟。
如今看来, 此事与她无关。
要不是有人教, 那说明迟晚就不是个废物,反倒是个人才,这样的话,他放在长公主府的漏洞岂不是没有了。
圣元帝故作不满,“舟儿, 你看驸马今日, 忠君爱国,进退有度,怎么会是个废物,你要相信父皇的眼光, 父皇哪会真让你与一个废物成亲。”
呵,人渣的体内没有换一个人的话,就是一个废物。
虞九舟表面不动声色, 随即委屈道:“陛下,满朝文武说臣不与驸马圆房, 可驸马他那个样子, 臣怎么跟她圆房,现在又不与臣商量,就做了这些事, 她与臣就不是一心的!”
伴君如伴虎, 皇帝想听什么,她就会说什么,能看出来, 皇帝不喜她与驸马关系好。
圣元帝越听眼睛越亮,“一心不一心有什么重要,只要你们生下了孩子,管她作甚,日后朕给你的孩子封王,再给迟晚建座驸马府,你们二人分府别居。”
“你看迟晚生得好,又是勋贵出身,近日颇有浪子回头的意思,日后生的孩子不会差。”
圣元帝听了迟晚的胡扯之后,开始催生了。
虞九舟无语,还是道:“陛下说得对,臣只要孩子,不要她。”
“这样想就对了。”圣元帝拍了拍她的肩,满意她的听话。
虞九舟假装忧愁,“陛下,迟晚这一次尽管是为了君威家国,可毕竟那是她的父亲,天下非议怕是会对日后臣与她孩子的名声不好。”
“这你不必担心。”
圣元帝伸手,旁边太监递给了她一张纸条,“当初迟铭武担心迟晚与迟煦争夺世子之位,就把她记在了她那位没有孩子的二姑名下,这件事淮安侯府都不知。”
“迟晚的二姑?”
虞九舟也调查到了,才故意提起这个话题。
迟晚的二姑是淮安侯府多年以后,出现的唯一一个能打的,可惜那年征战汗国,再也没有归来。
后来迟晚出生,迟铭武把她偷偷记在了迟二姑的名下,宗族依靠侯府吃饭,自然不敢往外传,可以说,除了迟家老太太跟迟铭武,极少有人知道这件事。
圣元帝跟虞九舟也是查了迟家祖宗十八代,才翻出来的族谱内容。
当然,迟晚还是迟铭武的孩子,只是迟铭武自作聪明罢了。
但虞九舟不能说,她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迟晚是其二姑的孩子,那她在迟铭武的事情上,就更没有什么错处了。”
大伯跟亲生父亲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圣元帝的话让虞九舟惊喜道:“陛下真是神机妙算。”
“此事你找人散播出去,编个好听点儿的故事。”
“是,陛下。”
圣元帝摆摆手,“好了,舟儿你去看看你母后。”
明摆着呢,圣元帝要单独见迟晚。
虞九舟离开时,看到了在外等候的迟晚,两人对视了一眼,在众多太监的眼皮子底下,迟晚拱手道:“殿下。”
虞九舟径直路过她,没有言语。
传到圣元帝耳朵里,就是两人不和。
圣元帝感叹,“不和好啊。”不和就有人帮他盯着虞九舟了。
权他可以给,但人必须有人帮他看着。
迟晚进来时,就见圣元帝在深思,她连忙行礼,“臣恭请圣躬安。”
“朕安。”
还好没有穿到动不动要跪的地方,不然迟晚真的很难跪下去。
“给驸马赐座。”
“谢陛下。”
还好前身受过礼仪培训,迟晚对礼仪不算陌生,今日没有出什么差错。
太监搬来个小椅子,刚好托住屁股,这样小的椅子,她只有小时候,奶奶自己用木头做的,很适合小小的她,只不过她现在长大了。
迟晚坐下后,垂眸盯着地面,她知道床上的圣元帝正在打量她。
“驸马过完年十九了吧?”
“是的陛下。”她一下变成了鲜肉。
圣元帝叹气,“朕如此重罚迟家,你可有怨言。”
迟晚立即起身行礼,“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好了,坐下,朕只是觉得,你年纪尚小,不懂自己做了什么。”
圣元帝又在试探,她沉思了一会儿道:“陛下,若再给臣一次机会,臣还是会这样做,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臣既为臣,自是要守臣之节,效国之劳。”
不管这话有多虚,皇帝喜欢听,她说说又怎么了。
“你做得对。”圣元帝夸赞道:“况且你又不是迟铭武亲生,他本就在骗你,你之亲生母亲便是他杀的。”
圣元帝觉得迟晚甚合他心,连谎言都说来就来。
迟晚彻底愣住了,咋?还给她换个妈?
“陛下此言何意?”
“你本是迟铭雯的女儿,可迟铭武担心你母争夺爵位,趁你母亲出征之时,加害你母亲,还骗你是他的女儿,让你认贼作父。”
她觉得圣元帝给自己编造了一个很离谱的故事。
迟晚没办法,还是得配合,假装痛哭,“陛下,臣……臣……臣叩请陛下将此事公之于天下。”
她觉得圣元帝的话八成是假的,可假的也要变成真的,不孝卖父跟为母报仇,这还不好选吗。
这个言论一旦传出去,风向都变了,她就不会成为众矢之的,被人围攻,反倒是有情有义好驸马。
圣元帝满意她的反应,“此事,朕已让舟儿去办了。”
“殿下……”迟晚故作犹豫的模样。
“怎么?”
“殿下怕是不会把臣的事放在心上。”
迟晚抬头看向圣元帝,见他让自己说下去,“臣爱慕殿下,天下人皆知,可殿下不喜欢臣,臣与殿下成亲许久,感情依然淡漠,殿下是君,可臣就没有尊严吗?”
说完这些,她立即请罪,“陛下,臣言长公主殿下不好,还请陛下治罪。”
刚刚虞九舟对她的态度极为冷淡,虽然在长公主府确实如此,但是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不该这样。
她想了许久,决定把前身想法说出来,前身在公主府的待遇,皇帝肯定知道,经过朝臣弹劾长公主不跟前身圆房,知道的人更多了。
那她就没必要假装两人感情很好,把前身的情况如实说出来,才是最好的。
虞九舟路过她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想来并不想在皇帝面前,表现出她们感情不错,她配合就好。
果然,圣元帝语气带着笑意,“治什么罪,舟儿是被朕惯坏了,她自小金尊玉贵,小时候看民间话本,向往什么爱情,结果被她母后惩治,皇家之人不该谈爱。”
圣元帝在警告迟晚,不要爱上虞九舟。
迟晚的头低着,表情惶恐,眸中却冷得很,虞九舟是皇室之人,可不也是你的女儿?
“还有你,你是乾元,是驸马,公主是君,她不喜你,你不能想办法让她喜欢你吗?朕可是着急要抱皇孙了。”
圣元帝想让迟晚努力,让虞九舟喜欢上她,他的用词是皇孙,不是外孙。
迟晚也反应过来了,皇帝的意思是,两人之间可以没爱情,但要生下孩子,并且还想让她在背后算计虞九舟。
她有意试探,嘴上道:“陛下,臣对殿下从今往后只有责任。”
“有责任就好。”圣元帝这句话平淡,听起来有两层意思,让她对虞九舟只有责任,还是在说,还好你对* 长公主还有责任。
想来,应该是前者。
迟晚等了好一会儿,圣元帝没有让她走的意思,也没有继续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圣元帝突然出声,“朕欲重用长公主,你为驸马,该如何做?”
“臣会做好贤内助。”她理所当然道。
迟晚知道圣元帝想要什么答案,可她偏不说。
圣元帝被她理应如此的态度给气笑了,“你是乾元,做坤泽的贤内助?”
那怎么了。
迟晚心里想的是一回事,嘴上却道:“陛下想让臣做什么?”
“朕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陛下是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她高声表忠心。
“朕不要你死。”
圣元帝神色缓和,见她拱手,抬手虚扶,目光越发的满意,“朕知你赤诚,朝堂波谲云诡,朕不放心舟儿,你可愿帮朕看着她。”
话说得好听,不还是让她帮忙监视虞九舟。
罢了,反正圣元帝活不了一两年就死了,她先答应了再说。
不过,她还是道:“陛下,臣只是驸马,殿下是君……”
“好了,朕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迟晚躬身更低,圣元帝打量了她一会儿又道:“你说的也是,驸马都尉虽是宗室,可你不一样,你是入赘皇室,那便……”
“拟旨,长公主位尊,其驸马关乎天家体面,社稷纲常,理应与普通公主驸马殊别,今日起,长公主驸马不同于驸马都尉,晋从一品,位同郡王。”
太监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规制呢?”
“当然与郡王一样,驸马封地选在长公主旁边,就选会稽上玉吧。”
皇帝这一句话,就把迟晚的从五品驸马都尉,变成了从一品驸马,跟三王一个品级。
等于以后她见三王,就不用行礼了,首辅见到她,以前是可以对她拱拱手,也可以忽略她,现在不行,首辅见到她也得行半礼。
并且她还有了自己的封地,封地里面的税收都是她的,她就是上玉的土皇帝。
迟晚没想到,自己一句话,竟然能让皇帝下如此血本。
“臣叩谢陛下圣恩。”
“好了,去吧,舟儿在等你出宫呢。”
“诺。”
迟晚前脚刚走,圣元帝身旁的老太监便问,“陛下,您不担心驸马把您的话告诉长公主殿下吗?”
圣元帝闭上眼睛,语气森冷,“她不说最好,她若说,你觉得舟儿会信宠爱自己多年的父皇,还是自己讨厌的驸马?”
圣元帝说得没错,可谁让虞九舟重生了呢。
迟晚走出皇帝寝宫后,冷风一吹,身上都是冷汗。
升官发财自然兴奋,可刚刚她只有说错一句话,皇帝就不会再留她小命。
皇城危险,她还是尽快离开的好,什么荣华富贵高官厚禄,不自在不说,天天都要受到惊吓。
迟晚出去时,陈近就在外面等她。
“驸马。”
陈近是女官,入宫很正常。
跟在她身边的小太监见陈近在这,赶紧赔笑道:“既然陈近姐姐在这,奴婢就先告退了。”
迟晚挥手,“去吧。”
两人一起离开大明宫,等走远了陈近才道:“驸马,殿下让奴婢来接您。”
“嗯,有劳。”
“驸马客气了。”
陈近欲言又止,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迟晚看了她一眼,“有话就说。”
陈近这才道:“驸马,您被陛下单独叫进去后,殿下很担心你。”
长公主殿下没说,但她们这些做奴婢的知道。
否则以殿下的性格,不会让她来接驸马。
迟晚笑了笑,她现在跟虞九舟绑在一条绳上,对方当然担心自己了,她可不觉得,这短短时日,虞九舟就有多看重她了。
虞九舟在宫外不远的地方等她,从大明宫出来后,虞九舟先去跟母后告别,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就决定出宫了。
迟晚走出皇宫就看到了长公主的车马队伍,她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小跑地上了马车。
“殿下。”看到虞九舟的瞬间,她先叫了一声。
虞九舟端坐在马车正中央闭目养神,听到她的声音,眼睛也没有睁开。
她知道,对方在等自己说些什么。
“殿下,陛下他说要重用你了,并且让臣盯着你。”
虞九舟:“……”
随后迟晚就将在皇帝寝殿里面的事情说了,包括自己的话,一字不差。
虞九舟沉默了,随后无声冷笑,“陛下还是这样,为君却喜欢玩弄人心,行诡道。”
被亲生父亲背刺,虞九舟心里肯定难过,还好不是第一次了,心里早有准备。
只是这应该算不上还好吧。
迟晚组织了一下语言劝道:“殿下,你……”
“不必多言。”她刚开口,虞九舟就打断了她,“陛下让你看着孤,你就看着。”
看着孤是怎么夺了这天下的。
虞九舟冷冷地盯着迟晚,看得她有些不知哪句话说错了。
“殿下为何这样看着臣?”
“陛下说,让你与孤早生孩子。”
迟晚:“……”这就是胡说八道的福报。
“殿下,此事是臣胡说,只是为了让陛下知道,培养储君,不必局限于三王,殿下也很好。”
谁说女人不能当皇帝,在这个世界应当说,谁说坤泽不能当皇帝?
虞九舟难道不姓虞?
虞九舟讶异挑眉,“你难道不知,陛下的意思是,立皇太孙。”
圣元帝从未考虑过她,只是觉得,两人的孩子日后可以封王,入宗庙,再立为皇太孙,那亦是他的血脉。
迟晚沉默了,她想的是,反正她跟虞九舟的孩子都姓虞了,先让虞九舟做皇帝,反正皇位始终是姓虞。
画下这个大饼给皇帝,让皇帝考虑虞九舟,哪知道皇帝竟然直接跳过虞九舟,生出立皇太孙的心思。
“臣以为,殿下更适合为储君。”这就是现代人的思维跟古代人的思维不同。
迟晚本就不能理解,自己有亲生女儿,家业传给别人的想法,只因为他们是乾元,所以她觉得,她给皇帝画的大饼挺好的。
可有些思想早已深入人心,皇帝想到了皇太孙,都没想到虞九舟。
虞九舟本就心寒,此时心中更是冰冷一片,“孤也姓虞。”
剩下的话她没说,可也不用多说什么了。
迟晚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殿下,臣支持你。”
支持你做坤泽女帝。
虞九舟没有说透,她也没有说透。
这句话的意思有很多理解,虞九舟莫名觉得,迟晚是懂自己的。
她未尽的话便是,孤也姓虞,这天下别人坐得,孤也坐得。
马车里陷入了沉默,到了公主府,两人下车。
天色已晚,迟晚想着先回自己的小院里,明日再去伺候长公主。
哪知虞九舟道:“随孤来。”
迟晚跟在她的身后,两人去到了书房。
虞九舟示意她坐,“陛下之令,你打算如何。”
“陛下让臣盯着殿下,殿下不是让臣盯着吗?”迟晚
“陛下让你我生孩子。”又说了一遍,虞九舟再也忍不住耳根通红,还好天黑了,蜡烛只点了两根,看不那么清楚。
稳了一下心神,她才继续道:“你与陛下说,你我不睦,陛下便让你想办法,你懂陛下的意思吗?”
你们父女俩说得这么含蓄,哪个能明白说的是什么。
迟晚仔细想了一会儿,猛地反应过来,“陛下的意思,我让追你,让殿下甘心与臣,呃”生孩子为止,后面的话她不好说。
不过,她尽管没有追虞九舟,可不是一直都在伺候讨好虞九舟嘛。
虞九舟:“……”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不必说得这么明白。
见她不说话,迟晚笑道:“我明白了,我是驸马,是乾元,理应主动,公主到时候可以顺势而为。”
顺势而为做什么?顺势两个人真的生孩子啊!
虞九舟捏紧茶杯,差点儿就拿起茶杯砸她了,说的这是什么混帐话。
“不,孤要拒你。”
至少一开始,她要拒绝迟晚,让圣元帝那边放心,以防怀疑她们在演戏。
当然,两人的关系本就僵硬,短暂能坐到一起,也是她发现这具身体里面不是那个人渣。
只是这具身体里到底是谁,她还不知道。
她们目前连朋友都算不上,合作也是因圣元帝被迫组成的。
虽然她们已经合作了几件事了。
听到对方还要拒自己,迟晚毫不在意道:“你一直都在拒我。”不止拒绝,时不时地就想杀了她呢。
虞九舟无言以对,“闭嘴。”
迟晚端起春归刚上的茶水,小口抿着不再说话。
“陛下的意思,你自身体会就好。”
有些话,虞九舟不愿说太明白,而且,迟晚理解的并没有错。
她在皇宫成长多年,后又与人争斗,朝堂众臣,三王,新帝,这么多年的磨炼,她知道该怎么样,在承受压力最小的情况下成事。
不管她与迟晚是什么关系,就目前而言,两人达成合作关系是最好的。
如今圣元帝还在,宝安王还未出头,重点争斗围绕在中山王跟颖王之间,她便可以徐徐图之。
接下来陛下会放权给她,让她成为有着至高权力的长公主,到时候三王都会争取她,她需在三王之间平衡,最好谁也不站。
不然陛下那边,肯定会收回给她的权力。
对此,虞九舟心里有了盘算,唯一的意外就是迟晚,迟晚不再是那个人渣,还会很多东西。
单她的医术,研制出来的抑制贴,还有各种药丸,不说赚了多少银子,可确实能造福坤泽乾元,还能大范围地解决大周因雨露期,易感期造成的一些□□案件。
坤泽也不想随地散发自己的信香,却不能防止心怀恶念的乾元,有了抑制贴就不一样了,那些垃圾很难再得逞。
上一世,虞九舟回封地时就听过,有的父母为了强制家中坤泽嫁人,选在坤泽雨露期的时候,放乾元进房间,最后生米煮成熟饭,让人不齿。
今日迟晚还给了两个方子,一个是制盐,一个是制蜂窝煤,只要这两样制出来,大周百姓就有福了。
除夕宴上迟晚的表现也很好,原以为她做成此事,会让自己的名声臭不可闻,被全天下人唾骂,可她站在道德礼法之上就把事情完成了。
日后谁要是再说,就是否认圣人之言,天地君亲师,就是在说,效忠皇帝的话都是假的,君父君父,君父比不上你的亲父,事实如此,表面谁敢说?
当然了,背后的议论少不了,朝堂上肯定也会有人动不动用此攻击迟晚,不带皇帝,只攻其不孝。
那些文人最会耍嘴皮子,总能找到攻击的点。
不过,迟晚能做成这样已经很好了,要不是迟铭武偏心,把迟晚记在了其二姑的名下,无论是皇帝还是她这个长公主,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编故事的事情,虞九舟已经交给了暗卫去做,明天一早,流言就会传得到处都是,迟晚的名声自然不会再有瑕疵。
迟晚同样想到了这件事,温声道谢,“臣还是要多谢殿下,为臣名声费心。”
“不必,是清远县是孤让你去的,此事是陛下让孤做的。”
虞九舟语气平静,听不出她在想什么。
迟晚当然知道,“皇命是皇命,费心是费心。”
“多嘴!”
口是心非。
迟晚轻笑,“那殿下便等着,臣是怎么追求殿下的吧。”
虞九舟:“……”
第35章
大年初一, 昨夜的大雪让圣京城覆上了一层白。
圣京城得如此美景,文人墨客该吟诗作对才是。
然而满圣京议论的却是除夕宴上发生的事情,死了一个侯爵, 一个侯爵世子, 淮安侯变成了淮安伯。
重点是,促成这件事的是淮安侯的女郎,秦国长公主殿下的郎君,当今驸马迟晚。
一酒肆里,三三两两的人坐在一起, 说的都是昨晚的事, 有的说的跟亲眼见到一样,有人借此引导着此人说出大不敬的话。
其中今年要考举人的秀才,巴不得让同窗说些犯忌讳的话,自己也能少一个竞争对手。
“除夕宴真是精彩, 可惜无缘亲眼看见,只是听闻,也让我心生澎湃。”
“张兄, 你是想卖父求荣呢,还是想怒斥驸马?”
“放肆, 陛下已经传旨, 长公主的驸马位同郡王,你岂敢如此不敬!”
“我等学子上忠君王,下为百姓, 遇不平之事, 便该拔剑冲锋,难道学子的剑就不利了吗?”
“张兄,你错了, 驸马此事并无错处,有些内幕,许多人不知道,并非我觉得张兄的剑不利。”
“你且说说。”
迟晚想着追求虞九舟的事情,一大早出来想买些东西,公主府的糖挺好的,就是不够细,她要出来找找,有没有白沙糖。
可她找了一圈,根本没有细的糖,还不如公主府的糖好,便只能到酒楼里吃点儿东西,回去就用普通的糖试试看。
她吃饭过程中,听到了许多人骂她,也听到有人夸她,但几乎没有人说,这事是皇帝判得不对,基本是围绕着她一个人来说。
不得不说,虞九舟的动作还是挺快的,关于她是她二姑母亲生的事,已经传遍圣京城了。
说话的这位学子,到底是有人刻意安排的,还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她是不知。
只听此人小声道:“其实驸马迟晚的亲生母亲,是她的二姑母,就是淮安侯府二十年前出征战死的那个。”
“不对啊,驸马今年不才十九吗?中间隔了一年吧。”
“你傻啊,你娘怀孕不得一年,十月怀胎,生下来差不多就这个年纪。”
“也就是说驸马其实是其二姑母的遗腹子,那不对啊,淮安侯为何要她当自己的孩子。”
“当然是为了爵位,当今陛下感念其功劳,跟老淮安侯商量,把爵位给老二迟铭雯的,哪知老二战死,这样大的功劳,若只剩了一个遗腹子,你猜陛下会不会让这个遗腹子袭爵?”
“你是说,迟铭武为了让自己的孩子袭爵,骗迟晚是自己的孩子。”
“对,不仅如此,他偷偷把驸马记在了迟铭雯的名下,只是表面让她成为自己的孩子,以防以后驸马再跟自己的孩子争夺爵位,他做了两手准备。”
“无耻!!!”
“这算什么,据说迟铭雯的死,都是他一手促成的,驸马此举不负君王,不负百姓,亦不负自己亲母。”
“善!”张学子大喊一声。
那学子调笑道:“张兄可还拿剑砍驸马?”
“谁若砍驸马,先过在下的尸体。”
迟晚震惊,不知不觉中,她居然多了一个忠实粉丝。
“驸马是好的,可昨夜撞死在宫墙外的百姓,他的家人该怎么办,朝廷有决断了吗?”
“陛下说,等开朝再说。”
“开朝?初六才开朝呢。”
“是啊,不过驸马是清远县知县,或许她能处理。”
“希望驸马能给清远县百姓一个交代,还百姓一片清明的天。”
迟晚彻底沉默了,她没有那么大的能力,清远县被勋贵世家大族瓜分,她不怕得罪他们,可她没有得罪他们的实力,就算自己死了,这件事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她只能尽可能的补贴清远县的百姓,在任期结束之前。
迟晚从给皇帝递折子,到第一次去清远县,拿了证据后隐忍不发,再到除夕宴上的等待,都是为了等到最后,等着中山王率先发动攻击,顺势掀桌子。
这样会让皇帝认为,她已经知道陛下的意思,不再追寻这件事了,奈何总有疯狗咬住不放,皇帝肯定不爽中山王。
再加上她句句不离忠于陛下,听陛下的话,圣元帝心里很舒服,所以当着众人的面,就给她封了官。
迟晚想过圣元帝会看好她,只是没有想到这么看好她,看来自己有做奸臣的潜质。
再加上为了让她成为监视虞九舟的棋子,无限提升她的地位,从一品的驸马,大周史上头一个。
这样的结果已经很好了,但她还是有遗憾,幕后黑手中山王什么事都没有,按照皇帝的意思,此事到此为止,她若是再起风波,皇帝必然不满,到时不仅是她,连虞九舟都会受到影响。
有些事情,她无能为力,这是时代的悲哀,皇帝昏庸,百姓受苦,有明君才有贤臣,昏君在,贤臣都不敢冒头。
上天垂青圣明之君,贤臣亦会以赤子之心待圣君。
这时,一个学子突然道:“你我都知,天下土地皆归士绅,他们的背后是朝堂诸臣,清远县是京县,田地多在勋贵世家手中,驸马帮了一家,帮不了太多家。”
“你的意思,驸马帮了一家,还有很多被欺负的百姓都会找驸马告状,若驸马不管,就会伤了民心,愧对君王百姓,若驸马管,就是与满朝官员作对。”
“是这个道理。”
那个张学子气愤道:“不行,不能让压力全都压在驸马身上,我等学子宁可血溅宫门,也绝不能坐视不管。”
“是矣,我等出身寒门,家中没有做官的亲戚,但我还有这一腔热血。”
“走,我等去皇宫外,求陛下派下钦差彻查全大周的兼并民田案。”
迟晚震惊了,看着这些学子走出酒肆,短短一会儿,聚集了数十人,再就是数百人,有学子,亦有百姓前往,只为讨回公道。
这天下,还真不能少了读书人,特别是年轻的读书人。
年轻的读书人还有理想抱负,还有追求,他们的内心依然清明,保留着读书的宗旨,为天下太平,为君主分忧,为百姓请命。
迟晚也是读书人,她便陪他们闹这一场又何妨。
她扔下一两银子,快步往长公主府走去,这些学子出身寒门或是普通百姓,极少有出身官员家庭的,万一皇帝发了狠了对他们怎么样,还是得虞九舟能拦。
她回到公主府询问,这才知道虞九舟进宫了,并不在府内。
迟晚只能自己想办法,先去皇宫再说。
她骑马比学子们走的要快,来到皇宫门外,禁军看着她一脸懵,长公主前脚到,驸马怎么后脚就来了,难不成是她们吵架了?
长公主回宫告状,驸马追过来哄?
守卫皇宫的禁军,分为中卫,前卫,后卫,左卫,右卫,一共有五卫,专事对皇城的保卫,一共是五万人,是皇帝亲军。
皇帝的近身侍卫也是禁军,相比守卫京都的金吾卫地位更高。
圣京城囤兵二十万,禁军五万,金吾卫五万,京营十万,围绕着京都,像勋贵子弟云集的虎贲卫,其实就选长得好的,当门面了,没有多少人,算是皇帝用来养勋贵。
皇帝出门的时候,他们穿上好看的服装,跟在卫队边上,或者是大型庆典的时候,他们维持维持现场秩序,偶尔管理京都。
金吾卫是维护京都治安秩序,城门守卫,虎贲军维护城容城貌。
禁军直接面对皇帝,以前前身进宫的时候,他们都是下巴看人的,今日看到迟晚,腰也弯了,脸上的笑脸也亲切了。
只是有些人的心里还是看笑话的心理,可能还得加上一点儿嫉妒,所以巴不得迟晚跟虞九舟吵架才好。
他们心里怎么想,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
没一会儿,门后走出一个全副铠甲的中年女人,按照这个世界的规矩,肯定是乾元。
对方走过来躬身行礼,“臣,禁军右卫指挥使顾城,参见驸马。”
禁军指挥使,正三品的官,还是有实权的将军,皇帝信重之人。
毕竟是守卫皇城的,不信任,哪敢把自己的卧榻守卫之权交出去。
迟晚立即去扶,“顾指挥使怎么行如此大礼。”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身穿铠甲的将军,不需要朝上官行礼。
顾城高声笑道:“臣等已经接到了旨意,驸马日后位同郡王。”
这确实是件好事,省得见谁都要行礼了,不行礼就是不敬上官,仔细追究起来,也是个罪名。
自己不跟别人行礼了,她也不习惯人家对自己行礼,特别是顾城看起来比她大二十岁的样子。
“顾指挥使不必多礼。”
皇帝都说她位同郡王了,皇室地位特殊,迟晚受了对方这一礼,下一秒就扶住了顾城的胳膊。
顾城点头表示示意,随后询问,“敢问驸马进宫何事。”
“我来找陛下。”
“殿下在……?陛下?”
顾城下意识地以为她是来找虞九舟的,听到她说自己来找陛下,面露疑惑。
可无论是陛下,长公主,还是驸马,有些事都不是她能多问的。
“驸马请便。”
位同郡王的旨意下达后,迟晚就有了随时进宫的权力,但禁军有权询问,待到皇帝问起,也能回答。
迟晚冲顾城点点头,迈步走入宫门。
她感觉到身后有一道视线看了自己许久,才收回了目光。
顾城看着她的背影,喃喃自语道:“这京都的风向,又要变了。”
或许京都的风,从未停止过。
迟晚按照昨日的记忆找到了大明宫,外面的禁军看到她有些疑惑,“驸马,容臣进去禀报。”
她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一个小太监跑出来,“驸马,陛下让您进去。”
迟晚塞小太监手里几两银子,“去跟殿下说,让她等我一起出宫。”
小太监,“?”驸马这么刚的吗,敢让长公主殿下等她。
他看了眼手里的银子,还是没有拒绝。
虞九舟肯定去见皇后了,皇后又不愿见她,既然一时间见不到虞九舟,不如自己想想办法。
迟晚捏着腰间的药丸,心里有了打算,大步走进了皇帝寝殿内。
见到皇帝的瞬间,她立刻行礼,“臣恭请圣躬安。”
“朕安,怎么,朕要你做的事,这么快就有答复了吗?”
圣元帝以为,虞九舟那边出现了什么状况,两人昨晚刚见过,今日她就又来了。
迟晚摇头,“殿下进宫了。”
“那你去皇后宫中找她,来朕这做什么。”
她可不想来,伴君如伴虎,皇帝是大老虎,比虞九舟那只小老虎要恐怖多了。
虞九舟还要顾及杀她的影响,皇帝可不用,找个借口的事。
迟晚赶紧道:“臣懂些医术,昨日见陛下模样,一初心里没底,回去细想了之后,就拿了药过来,药是否有用,还要看陛下的状况。”
然后她又道:“陛下近日是否感觉头晕目眩,四肢麻木,有时说话忽然不利索还有看东西总觉得很模糊。”
还有总是犯困,短暂性意识不清。
她没有说完,点到即止就好。
迟晚话音未落,圣元帝的眼睛一下子变得冰冷,他不允许自己的病症被外人知道,这会对他手中的权力造成很大的冲击。
可他表面依然和颜悦色,“迟晚,你可别说,你能治朕。”
除此之外,他想不到什么样的情况,能让迟晚已经位同郡王的情况下,过来找他说这些。
可他的病症,太医都看过了没有办法,只能开一些清火的方子,并且让他少思,少动怒。
一群庸医,他好不了,太医院就要全部陪葬。
连太医院都治不好的病,迟晚凭什么,就算她会医,她才多大,对医术有什么研究。
这也是迟晚的痛,上辈子因为年龄,她没少被人质疑,但现在情况不一样。
“臣有法子。”迟晚拿出腰间的药丸,“这是臣研制出来的药丸,对陛下的症状颇有效果,陛下可以找太医试药,虽不能根治,但陛下觉得身体不适时,可以吃一颗压制。”
这药丸其实是平定□□的,她前两日想到的一个新方子,对圣元帝的情况也有好处。
给皇帝献药是很不明智的行为,可外面那么多学子已经准备到皇宫门口,逼皇帝查全国的兼并民田案了。
事实上,最大的兼并民田的人是皇帝,皇帝随意一句赐田,就有多少百姓失去田地,皇帝还要靠皇庄充实少府,要知道少府是皇帝的私人资产,皇帝也缺钱。
问题来了,皇庄是哪来的呢,同样是兼并民田得来的。
话虽如此,彻查兼并民田肯定不包括皇帝,却难保皇帝自己会对号入座,哪怕他不对号入座,他也不敢对抗全天下的勋贵世家,官员士绅。
除非是太祖太宗那样的皇帝,一把刀杀的血流成河,圣元帝可不敢杀那么多人。
不彻查,就会牺牲那些出身普通的学子。
她进宫时,外面已经聚集很多人了,这么多条人命。
迟晚怎么能眼睁睁地看到他们去死,一群怀有理想抱负的读书人,可不是朝堂众臣能比的。
要真是不管,就那么看着这些学子死去,难保这会成为她的梦魇,日后都被困在这里。
她修的是道,现在的她是在大周职场中,不断的探索,掌控权力,掌握规则,让周边资源为我所用,预测大势起伏,万事发展皆了然于胸,且能应对自如。
现在的她到不了这种程度,却也为自己卜了一卦,今日卦为吉。
当然,她给圣元帝献药,算不上在赌,昨日圣元帝撑着病体召见她那么久,主要原因是为了向外界证明自己的身体无恙,不然那些话等到今天说也来得及,不必非要在昨天讲。
皇帝很在意自己的身体,更在意出现什么情况,在众臣面前晕倒,昨晚是虞九舟的救心丸,让他缓了过来,万一来不及吃救心丸,或是救心丸不管用了呢。
迟晚的药,算得上是皇帝的救命稻草了,能有这样的药,她不信皇帝不心动。
只要皇帝心动,她就不会有什么大事,接下来就是处理外面学子的事了。
正如她想的那样,皇帝给旁边太监使了个眼色,太监接过药丸,直接自己吃了一颗,一盏茶的时间过去,太监没有出任何事情。
“叫太医来。”圣元帝还是不放心,担心药丸的成分对自己有害处。
太医院的院使就在外面候着,很快就走了进来,老太监成娇把药丸递给了太医,“陈院使看看这个药。”
陈院使接过药丸闻了闻,又用牙齿咬了一口,在嘴里嚼了半晌,忽地眼睛一亮,“此药清肝泻火,疏风散热对热症管用,陛下……”
他惊喜地看向皇帝,“陛下的病症服用此药,能得到很好的缓解度,气血上涌之时,能让陛下坚持两个时辰,只要在两个时辰内得到妥善治疗,陛下就不会出现神昏的情况。”
神昏就是神志不清,这是太医院全员诊断出来的结果,他们本来不敢说,是皇帝把剑架在他们脖子上才说的。
说了之后,他们的脑袋就别在了裤腰带上,生怕哪日皇帝怒火冲天出事,让他们陪葬,昨日知道皇帝在除夕宴上发怒,他们都快吓死了。
要不是看到虞九舟给皇帝吃了救心丸,躲在旁边的陈院使都想冲出来替皇帝看了,可他出来的话,众臣就知道皇帝有太医随行,情况不妙了。
陈院使当时又急又怕,只能说长公主殿下真是他们的福星。
所以在确定药丸的功效后,他别提多开心了,不说这药有千好万好,但至少短时间内,他们的性命无忧了。
“陛下,敢问这药丸是哪位医者制的,臣有事想请教。”
陈院判很是恭敬,想见见这位救自己命的医者,随便请教一下,对皇帝病有没有什么办法。
其实药理很简单,给太医院时间,他们也能配出来,就是很多东西就差那临门一脚,可能一哆嗦就研制出来了,可能这辈子就错过了。
圣元帝很是开心,只要药丸有用,他就不必总担心,自己上朝或见大臣的时候昏倒了。
“此药丸是驸马带来的,你该问驸马。”
皇帝这话是不想她实话实说啊,迟晚立刻道:“这是一游医给的药,我平日里是易染期吃的,昨日陛下吃了觉得好,今日我就都带来了。”
“咦?昨日陛下吃的不是救心丸吗?”
听到陈院使的疑问,她打哈哈笑道:“都吃了。”
“是吗?”
陈院使还要再问,一个太监快步走了进来,“陛下,皇宫外面来了几百个学子跪着,他们说……他们说……”
“说什么!”圣元帝呵斥道。
“他们说请求陛下彻查全大周的民田兼并案。”
“放肆!”皇帝一拍桌子,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混帐,那群混账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全大周的民田兼并,那不如直接说改朝换代算了。
皇帝气得一口气没上来,不停地咳嗽,陈院使连忙把药放进了圣元帝的嘴里。
迟晚伸手想阻止,结果他的动作太快了,喂到皇帝嘴里的那颗药,可是陈院使咬剩下的那颗药丸,这下子,陈院使的口水全到皇帝嘴里了。
陈院使也反应了过来尴尬地看了一眼迟晚,给了她一个请求的眼神,她只好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
圣元帝吃了药,很快就平息了怒火,感受到药丸有用,他惊喜地看了一眼迟晚,然后对老太监成娇道:“去跟高正说,让他这个首辅去处理。”
见皇帝没有说直接对学子怎么样,* 迟晚松了一口气,想来是自己的药丸发挥出来了作用。
圣元帝挥手让陈院使离开,剩下的小太监也退了出去,寝宫只剩下了加上老太监成娇,还有迟晚三人。
“朕方才听你说,此药不能根治朕的病。”
迟晚行礼,语气沉重,“是臣没用,暂时只制出了这药。”
“暂时?”
“是,还有几味难以寻找的药,如果找到,或许效果会更好。”
不可能找到的,皇帝的病现代医术也无法根治,药方还是她得来的古药方,后来进行的改善,已是目前最有用的了。
可她不给圣元帝画个饼,怎么给自己增加筹码。
圣元帝刚刚吃了药,知道这个药的好处,要是制出效果更好的药,就算不能痊愈,能稳住也好。
“成娇,驸马需要什么药,你安排人去找,务必找到。”圣元帝感受到了希望,他最近复发的越来越多了,生怕自己哪次就昏迷不醒。
“说说,外面学子是怎么回事。”
小太监快速看了一眼迟晚,“启禀陛下,那些学子说,驸马一人顶住压力调查清远县兼并民田案,他们甚是钦佩,可兼并民田现象何止清远县一处,他们要求以内阁为首,驸马为辅,调查天下兼并民田的情况,望陛下还天下百姓一个公道。”
迟晚趁机道:“陛下,外面那些学子简直无法无天,不知陛下的难处,兼并民田历朝历代都有,陛下乃千古明君,已经很努力让大周百姓吃饱穿暖了,怎能在此时掀起大案,导致天下百姓不聊生。
她前面的话笃定兼并民田的存在,圣元帝刚想开口,就听她后面一阵夸,他脸上露出驸马懂朕的表情:是朕不想查吗?朕要以大局为重,不能查,此事非朕之过矣。
见圣元帝表情缓和,迟晚立刻提出要求,“陛下,恕臣说句不好听的话,内阁那些人谁在老家没有个万亩良田,臣听闻高阁老家有二十万亩良田,要高阁老去面对学子,说不好高阁老直接让人把学子们关入大牢,或是打死,到时伤的是陛下圣明,陛下,不如派个与兼并民田无关的人如何?”
她上来就泼了高正一盆脏水,当然,她说的也是真的,皇帝想让她做孤臣奸臣,她与众臣的关系越差,皇帝就会越信任她。
只是孤臣奸臣她可不想做,非要得罪众臣,那她就做不一样的孤臣,站在道德大义之上,站在百姓那边,她成为正义的代表,看那些人还怎么攻击她。
圣元帝却是不知她内心所想,满心沉浸在高正的事情上,“你说高正家里有二十万亩良田?”
他知道高正家田多,但二十万亩意味着什么,大周小的县城只有几万亩,大的县城也就二十万亩,高正没有封地,居然拥有这么多的良田,还不用缴税,简直是国之蛀虫。
圣元帝饶了高正的儿子,本就把两人的感情消耗光了,迟晚又把这件事捅了出来,圣元帝第一次对高正动了杀念。
迟晚装傻,“啊?陛下不知?”
旁边的成娇把头埋得更低了,他第一次见到这么虎的人,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得罪了首辅内阁,等着被满朝文臣攻击吧。
皇帝从来都不是扛事的人,一旦事情发展超过了自己的预计,他会毫不犹豫地杀了迟晚,平息文臣的怒火。
迟晚倒是不以为意,皇帝活不了多久了,不趁现在壮大自己的势力,特别是虞九舟的势力,等他死了,还不是看谁拳头大,谁有话语权。
今年是圣元二十八年,皇帝死在圣元二十九年,她还给了圣元帝可以治好他的希望,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命,他都舍不得杀了她。
圣元帝小抿一口茶,与兼并民田案无关的大臣,这还真不好找,满朝他居然想不到几个真清正的人,想到了官太小,未必能处理好。
圣元帝的目光落到迟晚的身上,对了,这不就是一个好选择,地位够高,学子们尊重,不怕得罪人,重要的是,他想让迟晚得罪人,“迟晚,你去。”
“臣?怕是不好吧。”迟晚垂眸,表现不太乐意去。
“怎么,你怕了。”
圣元帝眸子一下子就冷了下来,迟晚表现得很想去的话,他怕是会怀疑,一切都是她的算计了。
迟晚这才道:“臣遵旨。”
她又问,“陛下,臣怎么处置都行吗?”
“便宜行事。”
“诺。”
迟晚走出皇帝寝宫,圣元帝马上对成娇道:“驸马进宫是直接来见朕的?”
“是。”
圣元帝眯起了眼睛,冷声道:“叫人查,给我查查这满朝文武,每个人家里有多少地,朕给你一个月的时间。”
“是,陛下。”成娇冒出了一头冷汗,圣元帝眼看就快死了,他还想过一个好的晚年呢,现在好了,可他又不敢不查。
都怪迟晚!
迟晚这边刚离开大明宫,虞九舟那边就得到消息。
夏去这一次不仅仅是疑惑,还有着急迟晚会出什么事,“殿下,你为何不见驸马。”
春归再一次为她解惑,“你傻啊,驸马要是先见了殿下,岂不是会被陛下认为,她们商量好才来的,最好是不见。”
“那今早呢,早上殿下也不见驸马。”
“不见就是不见,哪那么多为什么。”
夏去急眼了,“春归,你怎么这么心狠,驸马最近不仅没做错事,还做了很多好事,暗卫不是传消息回来了吗,蜂窝煤跟驸马说的一样。”
暗卫连夜按照迟晚的方法实验蜂窝煤,效果很好。
春归好笑地看了她一眼,“你不是不喜驸马。”
“我这是爱憎分明。”
春归摇摇头,“你知道驸马为何进宫吗?”
“不知。”
“殿下安排了人,在酒楼说的一些话,就是说给驸马听的,殿下想告诉驸马,兼并民田案查下去,驸马最终会面对什么,哪知驸马真的选择进宫了。”
“你是说,驸马想要彻查下去?那殿下,我们不能不帮驸马。”
春归彻底无语了,“那你猜殿下进宫干嘛的。”
虞九舟抿了一口茶,不得不说,她对迟晚进宫的选择,是有些惊喜的。
第36章
虞九舟安排了人, 也就是酒楼里的那个学子,看似与人争论,实则告知迟晚, 继续查下去的后果。
虽然她安排了很多人下去, 为迟晚洗掉身上的脏水,顺便也做了别的事情,给迟晚讲清楚,兼并民田案的弊端,只是其中之一。
迟晚这个清远县知县任不了多久, 她要是不管, 等到换位置就就行了,这样做不会有人说什么,毕竟她做得已经够多。
把弊端讲给迟晚听后,接下来学子们的情绪高涨, 他们一定会找皇帝讨要说法。
大周学子血性,遇见不公之事到皇宫外静坐,跪下, 逼着皇帝做事,也不是一次两次, 这群人最讲是非曲直, 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他们才不管灰色什么。
不止一处, 是多处的学子朝皇宫汇集, 最终拧成一股绳,为天地正道请命。
这种情况下,迟晚不想管就会回府, 她还想继续查下去,不想学子们受到什么伤害,就一定会找她,找不到她,那她就只能进宫。
进宫后,迟晚会做些什么她不知道,一定能预见的是,她要么惹怒皇帝,要么成功获得处理学子逼宫事件的权力。
前者,虞九舟在宫里,能及时地派人去救,后者,代表着迟晚获得了皇帝的信任与重用。
对虞九舟而言,无论前者还是后者,都是附带的,她的最终目的是,钉死中山王,进宫最主要的目的也是为这。
只是经过春归的解释,夏去的理解偏了,“殿下,你这么关心驸马,怎么不亲自跟她说。”
关心是不是就算喜欢了,最起码殿下想与驸马好好过日子,那肯定要让驸马知道殿下的想法,以后两人也能和和美美。
虞九舟:“……”她关心迟晚?怎么可能。
确定迟晚不是那个人渣后,从她近日的所作所为能看出来,她是一个骨子里善良正义的人,不想惹事,但也不怕事,除夕宴上的一番言论不卑不亢。
再加上迟晚会很多东西,也不藏私,她有一句话,“能让人们的冬天好过就行了,”这样真诚果敢心怀天下的人,虞九舟承认,这是一个好的合作对象,所以她不想让迟晚就那么死了。
如今看来,迟晚获得了皇帝的信任,这一遭,她们取得了一个好的开头。
虞九舟没有搭理夏去,“走吧,去见陛下。”
夏去疑惑,“殿下,我说得不对吗?”
“不对。”春归推了她一下,“不说,陛下才会更信任驸马,你知不知道,陛下昨日做的那些,是想驸马成为一个孤臣,他又担心,驸马还没成为孤臣,就因送上父亲犯罪证据的事,被人给攻击下去,所以才让殿下给她澄清的。”
“殿下澄清之余,还改善了驸马的名声,这让陛下觉得太过了,他是想保驸马,没想让驸马成为一个圣人,这不,又让驸马去对付学子们,一个不好,驸马就会引起学子们的怒骂,学子们如果失望驸马不是他们想象的那种忠君爱国的贤臣,就会更加的痛恨驸马。”
夏去不由得担心道:“那驸马岂不是完了,要是那些学子发怒,把驸马打一顿怎么办。”
春归无语,“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驸马可以是纯臣,但不能是孤臣。”
“何意。”
“殿下自有打算,你多看少说。”春归懒得搭理她了。
夏去连忙撒娇,“春归姐姐,姐姐~你跟我说嘛。”
“呵,夏去将军,你这脑子,日后要是派你上战场,主帅都怕你听不懂命令,看不到战旗。”
夏去的梦想是上战场,听到春归这样说,她气呼呼的,“就你聪明。”
春归见她生气,立刻哄道:“好了,等回府我再跟你解释。”
“这还差不多。”
听着两人闹腾,虞九舟弯起了唇,还好大家都活着,这一世,她定会保护好所有人。
就是不知道迟晚,能不能处理好学子的事情。
半晌,虞九舟还是对一旁的春归道:“叫人看着驸马。”
夏去眼睛一亮,“要不我去吧,我肯定不会让驸马受伤的。”
虞九舟:“……”
春归替她解释道:“殿下就是这个意思,但殿下不好意思说,不过你不能亲自去,你给禁军里咱们的人传句话就行。”
“明白。”
虞九舟沉默好一会儿,有的时候,她的身边也不需要有这两位,把她们发配了算了。
夏去嘿嘿一笑,立马去办事了。
刚到城门口的迟晚越想越不对,虞九舟为什么在此刻进宫。
皇帝说,他把帮自己洗白的事情交给虞九舟了,那酒肆学子说的迟家内幕,她不是迟铭武的孩子,是迟铭雯的孩子,她本来以为,酒肆学子可能是从别处听来的。
既是从别处听来的,怎么这么快就到达了下一个地点,继续传播这些话。
还有那个张学子,她以为这位是不知内幕者,现在看来,是托更可信。
这俩学子,一个帮她解释,一个挑起众人情绪,配合得相当默契,如果这两人是一起的,那他们说的话就值得深思了。
不管他们是不是配合着做事的,迟晚就当他们是一起的好了。
按照她的猜测,这二人是虞九舟的人,那他们的目的不只是为自己洗白,还是为了让学子变得激愤起来,激着这些学子前往皇宫,逼迫皇帝彻查兼并民田案。
难道虞九舟不担心,皇帝愤怒之下,把这些学子们全杀了?她不觉得,圣元帝是一个好皇帝,他发起疯来,真不会杀了这些学子吗?
为了自己的目的,不顾学子们的死活,迟晚有些不认同虞九舟的做法。
可虞九舟既然做了,她既然来了,就只能尽量保住这些学子,让虞九舟的计划顺利,尽管她不能确定对方最后的目的是什么。
不过,虞九舟的目的要是彻查全天下兼并民恐怕很难,能做成这件事的,除非是摄政权臣,整个朝堂都是她的一言堂,或是能完全掌控朝堂的皇帝。
显然,圣元帝不是这样的皇帝,虞九舟也不是这样的权臣。
虞九舟的目标太大,未必能达成。
迟晚的心里有点儿憋闷,明知道这些都是虞九舟的计划,她深吸一口气,还是打算配合。
都已经决定跟对方合作了,虽然虞九舟没有把计划告诉自己,她还是要配合。
迟晚走出宫门,看着外面跪着的数百学子,还有很多学子正在陆陆续续地过来。
这时,内阁次辅袁一清站在这些学子面前,学子们跪着,他站在他们的正前方,显得高高在上。
“你们这些学子,不好好准备今年秋闱,来此作甚,是要逼宫吗?”
“袁阁老何故给我们扣如此大的罪名,我等跪在宫门外,乞求陛下,阁老上来就说我们要逼宫,我等是手持武器,还是强闯宫门了!”
袁一清为高官多年,现在又是内阁成员,除皇帝外,什么时候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了。
“放肆,谁叫你这么跟本官说话的。”
“学生说的事实,袁阁老若是不喜,大可将学生杖毙在这宫门外。”
“算学生一个,我愿以血唤醒君王,袁一清,名为次辅,实乃奸臣。”
“奸臣,昨夜百姓的血还未凉,今日我等学子,愿以热血洒宫墙。”
袁一清高高在上久矣,早就忘记了初心,习惯用官场思维揣测别人,面对一群素衣学子,他根本不会好好说话。
学子们对他怒目而视,表情愤怒激昂,若手中有剑,脾气暴躁的学子,怕是已经持剑而上了。
皇帝可以说他们不懂国事,在胡闹,他们却不能允许被人扣上逼宫谋反的帽子,他们一人死就罢了,逼宫谋反是要诛九族的。
袁一清脸色大变,他本想吓唬学子们退去,哪知反而激起了学子们的血性,他以为自己面对这种情况时会退却,学子们也会。
可在场的这些学子,正是热血时期。
袁一清愤怒问道:“你们谁是领头的,出来说话。”
“我等都是领头的,袁阁老要对我们做什么!”
眼看袁一清要杀鸡儆猴,迟晚的老熟人,在酒肆遇到的那位张学子走到前面,张学子上前一步,那些学子同样起身上前一步。
近千人一同上前的威势,吓得袁一清后退一步。
见张学子如此,迟晚更加笃定内心的猜测。
只是高正把事情交给袁一清处理,到底是选错了人,不知道是让他出来安抚学子,遣散众人,还是激发学子们的怒气,让学子们做出更激烈的事情。
迟晚等了一会儿,高正还是没出来,她正要上前。
禁军右卫指挥使顾城走到她的旁边,“驸马,殿下让人传话,做个纯臣,不要做孤臣。”
虞九舟的意思是,不想让她得罪学子们,也不想让她得罪皇帝,哦,最好是让朝堂众臣,看不惯她,又找不到攻击她的点。
那确实挺纯的。
孤臣跟纯臣本质上差不了太多,孤臣是只听皇帝,纯臣也是只听皇帝的。
只不过孤臣是皇帝手里的刀,利器伤人也自伤,纯臣是皇帝手里的笔,能杀人亦能活人,能戳破丑恶,诛心伐念,还能激扬壮志。
为刀的孤臣结局向来不好,皇帝杀之是明君,官员弹劾是不惧奸臣。
为笔的纯臣,皇帝想杀就要考虑天下口笔,官员弹劾则是污蔑,两者有很大的不同。
迟晚笑了笑,“殿下还真是看得起我。”
非要说的话,那她岂不是要向海瑞看齐?骂皇帝,骂奸臣,皇帝讨厌他不能杀他,臣子讨厌他,又不敢攻击他。
那是清官与道德的典范。
迟晚明白了,她要做一个直言正谏的忠臣,皇帝要维护自身形象,不能杀她,她自身要保证清正廉洁,刚正不阿,朝堂上的官员谁攻击她,就是道德有亏。
她做的一切,都是站在百姓的角度做的,谁与她为敌,就是与天下百姓为敌,还真是做喷子好人设。
她是不是能理解,虞九舟对外的传言,是在给她塑造成一个,不畏强权,坚决反对贪污腐败,与民争利的好官,把她打造成清官的代名词。
迟晚确定了虞九舟要给自己立人设后,立即把皇帝要她做孤臣的事情抛掷脑后。
皇帝让她得罪人,她又不是没有得罪,只是得罪的不是学子,是官员罢了。
陛下不想查全大周的兼并民田案,不代表不能查部分人。
迟晚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什么,虞九舟不是会想借此攻击谁吧?其实她并没有那么大的目标,至少暂时没有。
等等看,虞九舟安插在学子里的托怎么说,她顺着说就行了。
不就是得罪人嘛,得罪官员也是得罪,只要她能安抚住学子,把学子们遣散,就是完成任务了。
迟晚冲顾城笑了一下,知道她是虞九舟的人,然后迈步学子在的方向走去。
袁一清正在跟学子们对峙,“简直是反了你们了,说本官是奸臣,那你们就跪,跪死在这里,看陛下愿不愿意搭理你们。”
在这种气势汹汹的逼迫中,袁一清当然担心自己的名声臭了,可是众目睽睽之下,他堂堂内阁次辅,皇帝都要称一声阁老的人,他要是认输了,以后脸都丢没了。
日后他袁一清还怎么施行政令,内阁之中还有他说话的份?
学子们依然硬刚,京都的学子来了很多,其中还有出身良好的人,他们可能是一腔热血,不知道家中情况,可能是知道自己家清正有恃无恐,更有甚者,故意混进去,假装自己家没有兼并民田,就算查,他们就有了理由置身事外。
“奸臣在朝,百姓请求无法直达天听,我等为民请命,袁阁老竟然污蔑我等,你袁一清就是圣元朝最大的奸臣。”
“罢黜奸臣,奸臣革职。”
“罢黜奸臣,奸臣革职,彻查兼并民田案,还百姓一线生机。”
学子们开始大喊,袁一清气得脸色铁青。
迟晚走到众人面前,看到她一身素衣书生装扮,以为她也是学子的一员。
直到袁一清行礼,“驸马。”
见此,学子们暂停了呼声,听到袁一清称她为驸马,眼睛都亮了起来。
“驸马,是驸马。”
“求驸马为百姓做主,为我等做主。”
“驸马来了,驸马为求百姓公正,不惜此身,我等钦佩。”
迟晚抬了抬手,示意他们暂时不要说话。
随后看向袁一清,“袁阁老是怎么学子们了,让他们如此愤慨。”
此话一出,学子们就知道她是在为他们说话,都兴奋了起来。
袁一清脸色阴沉,“驸马问老朽怎么他们了,怎么不问他们怎么老朽了?”
“袁阁老乃内阁次辅,他们只是学子,日后还要入朝为官,成为袁阁老的下属,哪能怎么袁阁老。”
不就是耍嘴皮子,谁不会似的。
迟晚不等袁阁老说话,高声道:“刚刚本驸马都听到了,袁阁老上来就给学子们扣帽子,那帽子跟铁锅一样,你看看他们背得起不,要本驸马看,袁阁老这么会甩锅,不如去打铁吧。”
“你……”袁一清的脸色一阵红绿,她以为迟晚是来处理事情的,结果是来怼他的,偏他气血上头,有些话说不出来。
“我什么?我说得不对?他们是谁,他们是学子,是大周未来的官员苗子,并且他们不是为了自己,是为民请命,感情为百姓说话的人,在袁阁老这里成了谋反,本驸马也读书,只是没有考科举,我也知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袁阁老是进士出身,读的书比我多,怎会不知这个道理,还是袁阁老忘了自己的初心!”
迟晚斩钉截铁地就得罪了一个阁老,如今内阁就五个人,她就得罪了一个。
学子们全都激动起来,“好,驸马说得好。”
“驸马言之有理,我辈读书人,理应如此。”
“驸马若科举,一个探花定跑不了。”
“你小子,别看驸马长得好就这样说,我倒觉得,驸马可为状元。”
迟晚的嘴角尴尬地抽了抽,大可不必,她相信,以自己的过目不忘,学习个几年,未必不能考中进士,可做状元就难了。
“迟晚!!!”袁一清大喝一声,下一秒就晕倒在地。
谁叫迟晚不讲武德,直接把袁一清给扎晕了,这个时候可讲不了什么武德,她刚高光过,要是袁一清再说什么胡话,她都想不到那么多词了。
她连忙上前扶住袁一清,“来人,袁阁老怒极攻心,扶下去找太医看诊。”
顾城挥手让禁军上来,一边一个把袁一清架了下去。
眼看就剩下了迟晚自己,学子们连忙跪下,继续道:“驸马,我等是来自各地的学子,早早地来京都,一是为了学习,看看自己与京都学子的差距,再就是把路过之见闻,在高中之时,能说给陛下听。”
“大周各地,官员士绅的田越来越多,百姓的田越来越少,许多百姓甚至没了田,成了流民,他们乞讨,卖身为奴,可还有很多上山为寇,他们但凡有一口饭吃,就不会如此。”
“我等学子只想问陛下一句,日后提起,难道要人说一句,大周实亡于圣元,实亡于流民否,那学生敢问,流民从何而来。”
这话就有些大逆不道了,迟晚呵斥道:“放肆。”
“大胆!!!”圣元帝听闻,气到拍桌子,“迟晚怎么说的。”
成娇赶紧道:“驸马怒斥学子放肆,然后说……”
“说什么?”
圣元帝对迟晚大骂袁一清有些不满,听她平息了学子怒火,便就不说什么了,甭管是得罪官员还是学子,迟晚总得得罪一方才是。
非要选一个,圣元帝倒是觉得,学子们不成气候,闹腾一阵散去就行了,官员不一样,得罪了官员,日后迟晚在朝中孤立无援,只能靠她。
可成娇跪下,瑟瑟发抖道:“驸马说,兼并民田,陛下不是不想管,是不能管。”
“放肆,放肆。”圣元帝气急,“她还说什么。”
“驸马说,陛下圣德,爱民如子,可如今储君未定,朝堂诸臣心思不定,为敛私利,不为君王分忧,占据百姓之田,陛下之言,诸臣阳奉阴违,三王夺嫡,只为成为那天下至尊,陛下与长公主殿下哭诉,以吾儿之姿,若为乾元,必是一代明君。”
圣元帝镇定了下来,惊讶于迟晚的大胆,居然敢将这些事在众目睽睽之下说,他心里又气又觉得说的好,这些确实是他现在苦的事情。
不对,他怎么还跟迟晚共情了,这个混蛋,居然敢把皇家之事就这样说与天下百姓听,简直是放肆,这样一来,他的面子往哪放。
圣元帝正要发怒,让人把迟晚叫回来,就听太监禀报,“陛下,长公主殿下来了。”
“让她进来,看看她找的好驸马。”
听到这话的虞九舟,捏紧了衣袖,到底是谁找的驸马。
她深吸一口气,故作气愤道:“陛下,迟晚简直大胆,竟然在外胡言乱语,臣请陛下重罚迟晚。”
虞九舟这样说,圣元帝偏不想如她愿,“什么话,驸马说得对,朕苦这些事久矣,就让驸马说,让天下百姓知道,朕这个皇帝有多难做,这些学子们还来逼朕。”
皇帝是真善变,上一秒还要惩治迟晚,虞九舟一说,他反倒护着了。
虞九舟还要说什么,圣元帝示意她先别说,又问,“驸马还说什么了。”
“驸马说,这天下能查敢查这么大案子的非陛下,就是储君,陛下乃天下之主,他有自己的不得已,那就剩下了储君,可我大周还没储君。”
皇帝点点头,这话在理,得罪人的活不能朕做,得储君来,没有储君的话,那就算了呗。
太监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虞九舟,继续转述,“学子却道,既然长公主殿下贤明,那就让长公主查,长公主殿下是陛下唯一的孩子,又是我大周长公主,没有储君,长公主就是我大周的储君。”
“又有学子说,储君未定,长公主暂代储君未必不可。”
皇帝敲着旁边的桌子,思考着这些话,“继续。”
“驸马告诉学子们,她会来问陛下,让学子们稍候,还派人给学子们送了热茶。”
圣元帝轻哼一声,“她倒是会做人。”
“舟儿,你怎么看。”
虞九舟来,就想到了皇帝会问她,“陛下,臣以为,迟晚这是诛心之言,储君乃国之大事,怎能妄议,再说查天下兼并民田案,她哪来的胆子,勋贵世家,官员乡绅,刺杀下毒,总能杀了她。”
说到后面,她还笑了,一副巴不得迟晚死的模样。
圣元帝对她恨不得迟晚死的态度,有点儿满意,又有点儿愁,这样的话,他什么时候抱皇孙。
他觉得最好的状态是,让她们先给他生个皇孙,两人生完孩子后,开始互相争斗,那才是他最想看到的局面。
“舟儿,你与迟晚是伴侣,尽快给朕生个皇孙,趁朕还能动,帮你们教养。”
虞九舟低头,眸中闪过一丝冷意,帮她们教养?教养地跟他一样自私自利,冷血无情?
“陛下,此事容后再说,迟晚捅出了这么大的篓子,陛下当真不罚她?”
虞九舟话音刚落,就有太监进来禀报,“陛下,驸马来了。”
“叫她进来。”
迟晚第一眼就看到了虞九舟,皇帝坐在罗汉床上,她在旁边的椅子上坐着,假装看不到有人进来。
长公主殿下太会演了,给她挖了那么多坑,现在当看不见她了。
第37章
圣元帝冷冷地打量着迟晚, 一双老迈的眼睛,像是要把她看透一般。
迟晚恭敬地把在宫门外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一字未改, 没有添油加醋, 也没有隐藏关键信息。
见她这么老实,圣元帝的脸色好了起来,“朕听说你把袁一清气晕了。”
“?”迟晚正大了眼睛,“陛下明鉴,袁阁老是他年纪太大, 承受不了寒风自己晕的, 与臣无关。”
“哼,朕刚想夸你是个忠正的谏臣,你就这么骗朕。”
“臣不敢。”
迟晚垂眸不说话,圣元帝冷笑道:“太医给袁一清诊断是气急攻心晕倒的, 你还说不是你气的。”
虞九舟顺势接过话来,“迟晚这么对待堂堂阁老,不罚不足以平息袁阁老的怒火。”
圣元帝给了她一个你少说的眼神, “袁一清是阁老,迟晚还是朕女儿的郎君, 堂堂驸马, 不必把姿态放得这么低。”
“不过,你也要给袁一清赔个不是,那老家伙都那么老了, 还这么小心眼。”
虞九舟无语地勾了勾嘴角, 反正只要是她说的,皇帝都反对。
看出来,皇帝担心迟晚不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 更不想她就此把迟晚打压下去。
她对迟晚越坏,皇帝就越护着。
迟晚点头称“是”,随后又道:“陛下,如学子们所说,大周兼并民田太猖狂了,导致了许多流民出现,若百姓们吃不饱,后果难以想象。”
这件事皇帝也很头疼,近年来时不时地就有流民起义,劝降一波,灭了一波,可流民源源不断。
流民哪里来的,是吃不饱饭的百姓,但凡能吃饱,没人愿意去做流民当匪寇,东海的海盗越发的猖狂,要不是如此,他爷爷的爷爷就不会禁海。
太宗时期每出海一次,大周的财政就富裕一次,他看着眼馋啊,可东海贼寇一日不解决,海上一日不平,大周的船就出不去。
“那你说怎么办。”圣元帝深知,海上的贼寇是闽越一带的士族乡绅养的,可他能有什么办法。
迟晚细想了一下,“彻查天下兼并民田案件恐怕不行,我们可以选择一个地方彻查,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的同时,又给那些贪得无厌的人一个警告,告诉他们把手缩一缩,别逼的百姓走投无路。”
“陛下,我们大周的百姓最是老实,只要能吃饱饭,就算只有半饱,能活得下去就成,万不可再让那些人对百姓压榨下去了。”
圣元帝闭上了眼睛,他何尝不知,少府库的收入越来越低,户部总是拿不出银子来。
太祖时期一年税收几百万两,那时大周人少,太宗时期人多了一些,税收达到了千万两再加上出海的收入,国家财政还算富裕,到了仁宗时期,大周财政收入翻到了两三千万两银子,可到了他这,大周百姓明明是仁宗时期的三倍有余,财政收入却只剩下了一千万两,钱到了哪里,还能凭空消失不成。
可改革难,不查,百姓慢慢变成流民,推翻你大周的统治,户部跟他的少府库都没钱,查的话,必定激起官员反抗,到时候大周这个庞大的船,就置* 身在大海之中,在暴风雨中飘摇,随时都会停止前行。
不能逼百姓反,不能逼得官员不作为,让大周不运转,他身为皇帝不能没钱花,户部也不能没钱用。
但迟晚这招杀鸡儆猴好,倒是可以试试。
“那你说说,选哪里查。”
迟晚想了想,“臣选了四个地方,明州,关中,锦州,楚州。”
“为何。”
“明州是长公主殿下的封地,殿下自查自己的封地,又有何不可?关中丹凤是宝安王的封地,锦州金水是颖王的封地,中山王的封地就在楚州怀安。”
“殿下的封地是陛下赐的,三王世受皇恩,就该为君分忧。”
她这实属阳谋了,就告诉你选哪个好,比起动勋贵世家的利益,肯定是宗室的利益更容易动些,圣元朝的宗室比勋贵还不如,从太宗开始,宗室就被当成猪圈养起来了,他们的生死是皇帝的一句话。
而其中三王想要争夺储君,查一下自己的封地算得了什么,就算都给皇帝又怎么了,万一以后自己当了皇帝,天下都是自己的。
圣元帝略微思索觉得可行,他先是看了虞九舟一眼,“舟儿就罢了,明州属于越州,江南的那些士绅不好惹,不能让他们以为,朕是要拿越州开刀。”
“三王之中,宝安王的封地税收都捐于国库了,他就算了,颖王……锦州跟越州一样,现在看来就是中山王了,但怀安在边境,又不算富裕,起不了太大的作用,除非连整个楚州一起查。”
所以迟晚刚刚说的就是楚州,“楚州临近边境,臣听闻圣元二年,陛下刚登基,宁国来犯,楚州居然任凭宁国进入,楚州士绅还送上家财万贯,陛下都未与他们计较,与其让他们资敌,不如叫他们知道,自己是哪国人,省得他们把迫害百姓得来的钱,都送给了宁国。”
一听此话,圣元帝就气的肝颤,那时他刚登基根基不稳,宁国打进楚州,差点儿就打到了圣京城脚下,他继承了一个贫穷的国家,可是楚州的那些人居然凑了价值几千万两白银的东西给宁国人,这件事是他的屈辱。
对楚州的那些士绅,他很是不爽,能找到机会整治他们刚好,楚州百姓多慷慨,偏士绅辱了楚地的名声。
圣元帝立即拍板,“那就彻查楚州与清远县的兼并民田案,舟儿,你来做主官,让宝安王与颖王做副官,等开朝就把事情定下来。”
长公主加上二王,楚州翻不起什么风浪,中山王表面上不敢反抗,私底下也没那个实力反抗,他们没有人不想让中山王死。
虞九舟起身行礼,“圣明无过于陛下。”
“好了,你们两个退下吧,迟晚,你去宫门外让那些学子离开。”
“诺。”
皇帝赞赏地看着迟晚的背影,“以前朕怎么没有发现,迟晚是个人才呢。”
成娇挡在汪海前面上前,“陛下,这一遭,驸马在民间的名声是越来越好了,我听学子们都叫她贤臣,青天驸马。”
听着这话,圣元帝冰冷地看着成娇,心知他是在给迟晚上眼药。
“朕本想让她做个孤臣,她偏要做个纯臣,孤臣也罢,纯臣也好,在朝堂上都是不讨喜的,只要她不结党,朕就能容她。”
汪海立即道:“陛下圣明,奴婢看公主与驸马看来是没办法相敬如宾了,但只要她们能给陛下生个小皇孙,那就是天大的喜事。”
闻言,圣元帝露出了笑容,“汪海,你对朕重用舟儿与驸马,就没什么意见?”
“奴婢哪敢有意见,公主跟驸马都是陛下的孩子,陛下用不用她们是家事,哪容得了奴婢多嘴。”
“不过,奴婢倒是觉得,驸马做个纯臣比孤臣好,看看今日驸马气袁阁老的样子,奴婢看着就开心,日后驸马在朝堂上怒斥那些与陛下作对的官员,怎么不是一出好戏呢,孤臣可就没办法这样怒斥他们了。”
汪海的这些话,圣元帝是越听越开心,“你啊,满脑子就是看戏,上次袁一清骂你,你还记得呢。”
“奴婢是太监,小心眼,袁一清他骂奴婢,奴婢不敢说什么,可他又骂陛下,说陛下宠信阉人,大周朝的天下要亡了……”
说到这里,汪海一副反应过来的模样,赶紧跪下,“奴婢多嘴,还请陛下治罪。”
“好了,袁一清那个老匹夫口无遮拦,治你什么罪,起来吧。”
圣元帝念叨着袁一清的名字,忽然问道:“朕记得,袁一清也是楚州人。”
“回禀陛下,袁阁老是楚州人。”
“告诉公主,从袁家开始查,往深了查。”
“诺。”
迟晚与虞九舟走出大明宫,两人都沉默不语。
迟晚心里有些不开心,对虞九舟今日的所作所为,她感觉到了不舒服。
看小说的时候,她感叹,虞九舟要是能再不择手段些就好了,等虞九舟真的这样做了,她反倒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变了。
可能这就是看纸片人,与人真实在自己身边的区别吧。
对于她,虞九舟算不上算计,给了她选择,她可以回到公主府闭门不出,这些事都到不了她身上,皇帝依然会重用她。
她担心学子,自己进的宫,这事怪不了虞九舟。
可那些学子呢?虞九舟派人煽动这些人的情绪,让他们聚集在宫门外逼迫皇帝。
如袁一清说的那样,一个逼宫谋反的帽子扣下来,不仅是那些学子逃不了一个死,他们的家人也逃不了。
迟晚看了大周史,因言获罪不是一次两次,有的时候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只要把帽子扣上了,总能杀的血流成河。
跪坐在宫门外的学子被杀,被廷杖,大周史上有,就连一些官员为了让皇帝妥协,就做过这样的事情,最终杀的杀,流放的流放,有的当场打死。
大周没杀过就算了,说明大周对处理这些事算得上谨慎,这些学子们的人身安全能得到保障。
大周不仅杀,一日杀数千人的情况都有过,圣元一朝,最严重的有几次,廷杖数百官员,杀死流放近百名官员,有的直接当场打死。
那些学子们不是官员,圣元帝未必不会发狠杀了他们。
袁一清扣帽子,然后找个太监杀人,有人背锅就行,圣元帝依然是圣明。
虞九舟不把学子们的命当命,这让迟晚有点儿接受不了。
所以她对今日发生的事情,有种难以言说的感受,特别是对虞九舟,如果为了成事,就可以不顾无辜之人的性命,那她们的合作也可以作罢了。
如此心狠的一个人,迟晚不觉得,自己的生命都能得到保障。
她不说话,虞九舟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直到宫门口,虞九舟坐上了回公主府的车驾,迟晚去劝学子们回家。
坐上马车的虞九舟看着走远的迟晚迟疑了一会儿,随后春归询问,“殿下,我们要等驸马吗?”
“走吧。”
本来虞九舟还是有些犹豫的,她能感觉到迟晚的状态不对,也知道自己今天算计了她,她生气是应该的。
但皇帝还在后面看着,她是自己进宫的,要是专门等着迟晚,那刚刚两人不和的戏码,就显得有点儿假了。
春归应了一声,“回府。”
夏去立即道:“为什么不等驸马。”
“少问。”春归给了夏去一个眼神,让她最好不要说话。
公主车驾启动,迟晚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抿唇看了好一会儿。
“驸马来了。”眼尖的学子看到她,立刻喊了一声。
学子们的声音让迟晚回过神来,然后转身走到了他们面前。
看着学子们殷切的目光,迟晚先行了一礼,众学子才反应过来,连忙行礼道:“学生参见驸马。”
“不必行礼了,天寒地冻,你们赶紧回家,今日之事陛下说了,开朝之日必给诸位,给百姓一个满意的答案。”
迟晚的目光扫过这些学子,大约数了一下,来的人更多了,两千人应当有了。
听说还有百姓前来,但被这些学子们劝回去了。
学子们说:我等读书人在此就够了,等陛下杀了我们,你们再来给我们收尸,要是我们都死在这,连给我们收尸的人都没有。
听得出来,这两千学子,已经做好死在宫门外的准备了,哪怕只有十分之一的人做好了血溅宫门的准备,也有两百人了。
迟晚怎么能接受这么多人死在自己面前,虞九舟让人煽动学子们情绪时,就没想到这些吗?
达成目的需要勇士斗士,但不能做无谓的牺牲,这么多有抱负的学子,活着远比死了能做得多。
迟晚不能在开朝前把圣元帝的旨意传达出去,所以她只能这么说。
有学子疑问道:“陛下打算怎么做。”
“是啊,驸马不能明言吗?”
迟晚抬了抬手,示意众人不要说话,“初六开朝,也等不了几天,几日后的结果大家不满意的话,再来就好。”
她看似给皇帝出了一个折中的主意,实际上,只要开了个头,别的地方不彻查,那别的地方的百姓能同意吗?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件事一旦开始,就别想停下。
张学子开口道:“学生相信陛下,相信驸马。”
“对,相信驸马。”
“我们等开朝的结果,多谢驸马今日奔波。”
迟晚颔首,“诸位再见。”
她目送着学子们离开,随后一名禁军把她的马牵了过来。
“多谢。”迟晚翻身上马,策马往公主府去。
她回到公主府门口时,虞九舟刚从车架上下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虞九舟径走了进去。
陈远小跑过来帮她牵马,迟晚道了一声谢,又看向虞九舟的背影。
她就那么跟在虞九舟的身后,两人相隔几米远,她不追上去,也不回自己的小院,看着是想跟着虞九舟一起回到永宁院。
迟晚的那个小院子,距离永宁院有点儿距离,方向也不一样,她跟上去,众人都知道她要做什么。
感觉她跟虞九舟之间怪怪的,春归等人都不敢说话。
只有夏去不知是看不出来,还是看出来了不当回事,“驸马,你今天真牛,气晕袁一清,劝退学子们,今日一过,你必定名扬大周。”
迟晚在宫门外说的那些话,她们都知道了,本来就对她有些改观,现在更是刮目相看。
迟晚:“……袁阁老不是我气的。”是被扎的。
早知道不扎晕袁一清了,现在所有人都觉得,是她气晕了袁一清。
夏去摆摆手,“谦虚什么,袁阁老以前做过言官,能在嘴上说过他的人可不多。”
迟晚想要辩解,有些话又不好说,只能默默不语。
夏去就一直在她耳边说话,回到永宁院才停下。
几人进到正厅,虞九舟坐上罗汉床,迟晚气闷地坐在底下的椅子上。
春归行了一礼,找了个泡茶的借口,顺便带走了夏去。
正堂里只剩下了两人,迟晚憋着继续不说话。
还是虞九舟开口,“蜂窝煤做出来了,效果正如你所说。”
“哦。”
迟晚这么硬气地“哦”了一声,是虞九舟没有想到的,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按照虞九舟的想法,她这么说了,迟晚应该会主动与自己攀谈的,结果就这?
又过了一会儿,迟晚才开口,“殿下可曾想过,一个不慎,那些学子们会有何结果。”
虞九舟不悦地蹙起了眉头,长这么大,还没有人用这样的语气质问过自己,但她感受到了迟晚的不满。
她很是不解,本以为迟晚不开心的是被算计,如今看来是在为学子讨公道?有点儿意思,又很奇怪。
迟晚不生气自己被挖坑?脾气过于好了些。
虞九舟沉思了一会儿,淡淡地回答了一个字,“死。”
“那殿下还让人挑动他们。”
迟晚急眼了,这人怎么能这么淡然,两千学子的命,不算是命吗?皇家的人是不是都这样。
看她急了,虞九舟莫名地受用,“那又如何。”
“殿下是在草菅人命!”
“他们死了吗?”
呃……迟晚摇头,“没有。”她要是没进宫呢。
她的停顿,莫名让虞九舟勾起了嘴角,察觉到自己笑了,她表情一僵,随即冷声道:“你是在质问孤?”
好凶!
迟晚假装很忙地去倒茶,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喝完了之后,感觉到胃里的暖意,她又硬气了。
“殿下,我知道你经历了很多事,你不想重蹈覆辙,可你不该伤害无辜之人,否则你与……”
反派?
对哦,虞九舟在小说里本来就是反派,只是从小说里面看,她的行为没有任何毛病,只是争取自己应得的。
迟晚不想相信虞九舟是滥杀无辜的人,所以她才站在这问,问出一个答案。
虞九舟的身上散发着寒,眸光越发的冷,“我与什么?”
“殿下,我只想问殿下一个问题,殿下真不怕学子们死在宫门外吗?”
迟晚直视虞九舟的眼睛,不卑不亢的与她对视。
虞九舟出身高贵,除了最后明白了父亲的宠爱其实是带有政治色彩的,所有人对她都是小心翼翼地讨好,受到几次最大的伤害,都是前世那个人渣做的。
既已确定现在的迟晚不是那个人渣,她自不会把人渣做的事情,强制让迟晚承担。
但她虞九舟出身高贵,堂堂长公主,天潢贵胄,绝不允许有人这么质问于她。
虞九舟凤目含威,朱唇轻启,声冷如霜,“放肆,你好大的胆子。”
“我胆子不大,甚至很小,只是我看不惯。”迟晚毫不犹豫地回击。
不就是吵架嘛,上辈子跟人讨论学术时,她嘴皮子还没输过。
哪怕虞九舟不会把前世人渣做的事情,归罪于迟晚的身上,但为君者,她不可能允许臣子这么质疑自己。
虞九舟的语气更冷了些,“孤做什么,自有孤的理由,容不得你问孤。”
对于这样的回答,迟晚并不满意,“殿下,我很感谢你给了我选择,是我自己选择了进宫,此事的后果我能承担,可那群一心为国为民的学子,他们不该死,我只想告诉殿下,我不会选择一个视人命为蝼蚁的人合作,殿下就不怕有不慎的结果吗?”
这是迟晚选择虞九舟的原因,在小说里面,虞九舟明明可以跟宝安王拼得鱼死网破,只是那样会死很多人,临到最后,她放弃了那样做。
她惋惜虞九舟不够狠,可又钦佩她做事从不为一己私利。
迟晚惜命,可她跟那些学子们一样,也有一腔热血,她也是学生,还是医者,有着学医的初心,依然谨记医者仁心。
因此,对于虞九舟的做法,她绝不能苟同。
虞九舟化身成一座冰山,她的权威受到了挑衅,可迟晚说得很对,她无法反驳,“没有不慎,孤不会让不慎发生。”
说完,她便冷着一张脸,冷漠是最好掩饰情绪的方法,她还是给出了解释,看在迟晚给出方子的份上,看在今日迟晚选择的份上,虞九舟在心里给自己找到了理由,只是这句话,让她感觉到了一种低头的羞愤。
尽管虞九舟没有进一步解释,迟晚还是察觉到了她的软化。
于是迟晚放软了语气,不再那么强势,“臣不想与殿下分道扬镳,相比起来,我更相信殿下能带领大周走向兴盛,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你是在威胁孤?”虞九舟敏锐地拎出来了她的第一句话。
被接连挑衅威严,哪怕对方是驸马,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是长公主,大周是她家的天下,被接连挑战威严,哪怕对方是接连帮她的迟晚,她也不允许。
她为君,迟晚为臣,尊卑有序,纲常既定,岂能容迟晚这般放肆。
迟晚摇头解释,“不,臣只是想知道,殿下为何这样做。”
她只是需要一个理由。
“你不信孤,孤与你无需多言。”
为君者,需要跟臣解释吗?
迟晚认真地盯着虞九舟的眸子,真诚道:“我信,只是你要与我说,万一哪日我不能及时地做出配合,哪里出现了问题,让陛下怀疑我们了怎么办?”
到此时虞九舟才恍然发现,这几次两人的配合得有多默契,在圣元帝面前打着配合,哪怕两人没有提前商议过,还是配合得很好。
迟晚所说的那些,与她所想契合,两人又都有离奇的遭遇,或许留此人在身边是个不错的选择。
第38章
最终, 虞九舟还是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那么做,她始终认为,君不必跟臣解释自己做什么。
不过她的态度有所缓和, 没有那么冷硬了。
屋子里陷入了宁静, 春归听到里面没动静了,端着点心就进来了。
刚刚她跟夏去在外面瑟瑟发抖,里面明显在争吵,基本上是驸马在说。
夏去都担心,殿下一个不爽, 就让人给迟晚砍了。
殿下为君, 就算驸马得到了陛下的重用,打一顿陛下也没办法多说什么,伴侣俩的事,不闹得太出格就行。
夏去想要进去救一救驸马, 春归也想着,可不能让殿下一下子把驸马给杀了,她们得想办法阻止一些。
哪知刚准备好点心, 里面就没声音了。
夏去没有进去,她怕自己说错话, 便没有跟春归进去。
正堂里面, 迟晚气鼓鼓地坐在那,她说这么多,算是白说了。
虞九舟同样觉得她有些奇怪, 身为君上, 能跟她说这么多,已经很不容易了,她看似没解释, 实际已经解释了一句,迟晚还想问什么。
这就是古今差距,也可能是甲方跟乙方。
甲方:我要简单又华贵的。
乙方做了一百个版本给甲方,然后写了上千字的报告。
最后甲方觉得乙方不懂自己,乙方认为甲方,哪怕你是金主妈妈,也不能就这么就简单一句话就让自己做这么多事情吧。
春归端着点心,先放在了虞九舟的旁边,又把一盘同样的点心放在了迟晚的边上。
迟晚点头道了声谢,随后起身道:“殿下,我先回去了。”
她都不爱自称臣了,本就不习惯这样,现在更不想多言。
迟晚前脚走出去,虞九舟顿了一下,对着一旁的春归冷声道:“你去送她。”
春归:“?”
随即她反应过来,立即笑道:“是。”
刚刚她们在里面吵的内容,她多少听了一耳朵,平日里面驸马连永宁院都进不来,哪里用得着她这个长公主殿下最高品级的女官去送。
明显是殿下有些事情拉不下脸跟驸马解释,又不想驸马误会,表面是让她去送,实际上是为驸马解惑。
殿下跟驸马是君臣,也是伴侣,殿下好似只把驸马当成了臣,自家殿下还没开窍呢。
春归心里好笑,赶紧按照长公主殿下的要求,去追迟晚。
追了好一会儿,她才看到迟晚的背影,她又不能在府中大喊驸马,只能快步追着。
可迟晚腿长,走得又快,一步顶她三步,若不是顾及仪态,她都要跑着追了。
迟晚回到了自己的小院,月落被陈近安排到了前院,这个院子是后院,按理说,除了她这个驸马,没有乾元能进来。
虞九舟也不喜欢用男坤泽,所以后院只有女坤泽,连侍卫也是。
陈近到了小院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月落给安排出去了。
这件事刚好符合迟晚的心意,她便没说什么,等生意开张,就让月落去管店去,做个店长也好。
月落识文断字,又有武艺在身,为人沉稳有自己的想法,外放做个店长刚好。
只是一开始,得先在第一家店里学习一下。
虞九舟的行动力是很强的,说是准备了三个庄子,一个做蜂窝煤,一个制药,还有一个预备着。
这就是有权有势又有钱的好处,一句话吩咐下去,要不了几天,就给你安排得好好的。
迟晚也收到了林家的拜帖,说是大年初二来拜访,这是林家知进退,谁大年初一就上门的。
迟晚的小院里面除了陈近,还给了几个新人,四个婢女,两个太监。
公主府的太监是皇宫挑选进来的,婢女有一半来自皇宫,一半是公主府建后,从外面买的,迟晚这边能分配这些人算不上多。
当然,迟晚本人觉得是多了,别人出门前呼后拥的,她不喜欢,上辈子她就自己,出门基本是活动方派人来接,一个人去哪都方便。
院子里面有那么多伺候自己的人,她并不习惯,于是她跟陈近说了,她在房间的时候,不需要人伺候,不要让人进来。
事实上,放在院子里面的坤泽和元女,几乎默认她们做驸马的侍妾了,只要驸马想。
大周对驸马的要求不高,能拥有实权,只要不纳正经贵妾,侍妾算不得什么。
想来虞九舟也没想到,只是让人按照规制安排的。
迟晚不懂其中的道道,她对女色无欲无求,除了偶尔陷入虞九舟的美貌攻击外,她宁愿沉浸在古药方的研究上。
现代的很多药方,多多少少都经过了修改,肯定还遗失了许多,对一个古药方的研究者来说,来到古代肯定要看看,其中到底有什么不同,是现代药方更胜一筹,还是如大家公认的那样,古代中医就是最牛的。
只是比起现代,古代人的思想在于传承,非子女非徒弟,很难得到真实的药方。
迟晚是驸马,再加上位同君王,可谓是位高权重,一旦有人知道她爱好中医,肯定有人给她送来各种各样的秘籍,但医学上,她不喜以势压人,所以她才一直没有动身去太医院找太医请教的。
公主府中倒是有两个人,一个是郑太医,一个是她的孙女郑翳,郑太医的医术不错,能成为太医的,定是大周医界的佼佼者,有些病他们可能是局限于眼光,也有可能是不敢放手去治。
毕竟他们治的,不是皇帝后妃,就是皇亲贵族,高品大员,一个不好是要掉脑袋的,与其下猛药治疗,不如□□,治不好另说,保住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迟晚从永宁院回来,一路上都在盘算,她跟虞九舟看来是不能进行更深层的合作了,什么都不跟她说,她能怎么办,不如老老实实地做自己擅长的。
她是惜命,却也不是毫无原则。
她这边刚回来坐下,热茶还没有喝上一口,春归就进来了,然后就定定地看着她不说话。
迟晚:“?你这是?”
春归:“……”她胸膛起伏的明显,看不出来她是累的吗?
春归担心自己一说话,就泄了这口气,一口气上不来就晕过去了。
腿长了不起啊,赶着吃晚饭,也没必要走这么快吧。
“有事?”见她就这么看着自己,迟晚以为虞九舟要她来做什么。
刚刚她就多说了几句,两人都算不上争执,让春归过来恶狠狠地盯着她看,是要送她上路?
过了好一会儿,春归才艰难开口,“殿下让我送送驸马。”
迟晚无语,“你都把我送回家了。”
人家送送,不是送到门口就行了,怎么还送到家,这么送人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春归尴尬上前,“驸马,殿下是君,有些事,为君者不会跟臣子解释,你又何必与君上生气。”
“我生气了吗?”爱咋地咋地,她没说好话?伴君如伴虎,她在皇帝面前演戏,那是高危职业,想要知道内情有什么不对。
她穿越过来,弄清楚情况后,为的就是保住自己的性命,日后找个小县城提前过上养老生活,在这个过程中,她会尽可能地帮虞九舟。
迟晚自认为,不管是为了补偿前身做的那些,还是出于对虞九舟这个人物的喜欢,她做得都还行,不至于什么都不跟她说吧。
春归说的话,她能理解,但不能接受,君君臣臣的,她虽自称臣,那是入乡随俗,本质上,她一点儿都不喜欢这样。
春归看着她明显气鼓鼓的模样,认真且直接道:“你生气了。”
“我没有!”
“你生了。”
“我没生!”
春归:“……”幼稚。
“驸马可知,那些学子为何情绪激昂,到宫门外请愿。”
迟晚心中一动,终于有人用的是请愿,而不是用闹事或是逼宫了。
有什么样的上司,就有什么样的下属,以春归跟虞九舟关系,虞九舟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她心中开始为虞九舟讲话。
只是迟晚还是轻哼一声,“不是殿下派人挑起的吗?”
“是,也不是。”
什么意思?
春归解释道:“除夕宴上陛下气急攻心,是因为清远县兼并民田案的百姓血溅宫门,驸马都去清远县,把人都放出来了,他们还是选择了血溅宫门,驸马以为是为何。”
迟晚马上反应过来,“有人想把此事闹大,有人知道中山王会在除夕宴上攻击殿下,不管中山王跟殿下谁胜,只要百姓血溅宫门,此事便无法大事化小。”
小说中,正是因为这一撞,虞九舟都没有辩解的机会,皇帝就快速定案了,贬了一个长史,死了几个奴婢,对皇帝而言,就是大事化小,可公主府自此在百姓口中就臭了。
现如今虞九舟没事,明显是中山王输了,可中山王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的伤害,唯一受到伤害的是淮安侯府。
一个侯府变成伯府,原淮安侯被杀,世子流放,这样的结果已经算得上是大案了,那可是勋贵落马,比小说中大了十倍不止。
迟铭武定在大年初七毒死,看在淮安侯府先祖的份上,留下全尸,迟煦同样是当日流放百越。
然,由于虞九舟让人赐他们一百,两人当场没死是因为太医一口药吊着,他们可以死,但不能死在虞九舟的手里,名义上他们算长辈,尽管他们不敢称是长公主殿下的长辈,但名义上如此。
而这件事的后续就是今日,学子宫门请愿,结果是陛下同意启动彻查燕北的兼并民田案,针对的就是中山王。
最后利益受到损害的不是虞九舟,就是中山王,那策划血溅宫门的人,不是颖王就是宝安王。
春归见她想明白了,这才继续道:“殿下得知,有人策划挑动学子百姓情绪,一同对陛下发难,日子选在了开朝当日,百官都在,到时候就会演变成,学子,百姓,百官一同逼陛下。”
“陛下受到逼迫,学子跟百姓的意愿驸马已经知道,而百官是得利益者,他们必定不希望陛下掀起大案,于是陛下就陷入了两难,以陛下的性子,肯定会选择百官,那来请愿的学子百姓必死,背后之人再奉上中山王兼并民田的证据,那他就能用最快的速度扳倒中山王。”
“绊倒中山王对殿下来说是一件好事,只是殿下不愿看这么多学子百姓因为夺嫡死亡,然而这种事情防是防不住的,那么多学子百姓,不可能完全控制他们的行为,殿下决定趁还未开朝,没有官员劝阻,提前引爆这件事,殿下早早进宫,就是为了在陛下面前护住这些学子。”
“只是,殿下给了驸马选择,她以为驸马不会蹚浑水的,不仅是我们,殿下也很惊讶驸马的……正直?也是那一刻,殿下觉得,驸马与其演个奸臣孤臣,不如做个纯臣谏臣,只要是一个重视身后名的帝王,就不会杀了驸马,在此过程中,殿下会逐渐掌握权力,肯定会保住驸马。”
“殿下做了这么多,明明能很容易扳倒中山王,为了那些学子绕了这么大一圈,还会得罪很多人,殿下都不惧,驸马万不该误会殿下。”
迟晚沉默了,今日春归没有找她说这些的话,她与虞九舟之间,怕是就这样了。
她不再想着用心帮虞九舟,只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等到一切结束,她给自己换个身份跑路。
只是她很不解,“我问了殿下多遍,她为何不说。”
春归只说了一句话,“驸马以为,我为何在这。”
是啊,春归是虞九舟的人,没有虞九舟的示意,她怎么会过来跟自己说这么多。
迟晚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尴尬地笑道:“我马上去跟殿下道歉。”
“驸马还是不要说穿得好。”殿下肯定是不会承认的,就驸马这样,有着自己坚持的人,在殿下那怕是讨不了好。
春归其实不明白,哪有为臣者,非要找君上讨一个说法的,殿下是要哄的。
“驸马,你言能气晕袁阁老,智能配合殿下,还知道许多惊为天人的方子,武能落马无伤,怎么不懂怎么与殿下相处。”
迟晚面上露出一抹淡淡的死感,“我真的没有气晕袁阁老,他是被我扎晕的,用银针。”
“这是重点吗?”春归无语。
迟晚突然发现一件事,“你怎么知道我落马了。”
春归:“……”难道她能说,殿下让夏去给你的丑马下药了?
“陈远说的。”春归果断甩锅陈远。
迟晚疑惑地歪歪头,莫名觉得哪里* 不对,但没有在此事上纠缠,“春归,你去告诉殿下,我晚上会为她准备一个惊喜。”
“什么惊喜?”春归蒙了,驸马转变得还真是快。
妥妥的知错就改,完全没有寻常乾元那样,绷着面子,明知道事情不是自己想的那样,但死不认错。
“说出来就不叫惊喜了。”
迟晚迈步走出院子,径直往厨房去,留春归一个人待在原地。
“如果驸马能一直这样,或许跟殿下能好好相处。”
春归感叹了一句就回到了永宁院,把跟迟晚对话说了一点,解释那段没说,为了殿下的面子,她就说了驸马认错的态度。
虞九舟蹙眉,“惊喜?”
“是,奴婢也不知道是什么,驸马说,说出来就不叫惊喜了。”
“哼,多作怪。”
虞九舟甩了下衣袖,唇角微微扬起,对迟晚认错这么快,心中还是很受用的。
她肯让春归去解释,已经是极限了,她堂堂长公主,自不会低头。
迟晚的表现也很令她满意,有种被抚平的爽快。
只是没一会儿,就听夏去来报,“殿下,驸马疯了,她在厨房玩面,在面粉里面倒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厨房那边不敢说什么,就告诉了我,我好奇去看了,总之是一团糟。”
玩面?
虞九舟皱眉,“告诉驸马,喜欢玩去玩泥巴,别糟蹋粮食。”
“可驸马非说自己是在做美食。”夏去很难想象,那乱七八糟的,能做出什么美食。
她见迟晚在面粉里面放芝麻油,放蜂蜜,还有一些干果,鸡蛋,以为她要做点心,可谁家点心这么做。
虞九舟若有所思地摆摆手,“算了,不必管她。”
这可能就是迟晚说的惊喜吧,至于面粉,公主府还没穷到这种地步,供不起驸马用面粉了。
“也不能让她浪费,告诉迟晚,孤要知道她在玩闹,一定要她好看。”
虞九舟见过真实的百姓情况,有田的百姓,每年交了赋税都吃不饱肚子,没田的百姓,不做流民只能饿死。
不是她小气,她可以给迟晚银子,粮食却不能浪费。
夏去疑惑地点点头,“殿下你放心,我让人把面粉收起来了一部分,只留了一点给驸马,浪费不了多少。”
“嗯。”
虞九舟看向春归,“通知下去,让不同的商号去购买煤矿,多多益善。”
“诺。”
蜂窝煤有用,还很容易制作,恐怕卖出一两批之后,方子就会被人破了,这个时候原料就成了稀罕物,以防有人恶意抬高价格,她手里的煤矿越多,就不会出什么乱子。
接下来就是海盐了,按照迟晚提供的方法,粗盐好得,精细盐是需要时间的,武城雪灾有粗盐就行了。
只要能证实方子可以制出粗盐,她会立刻调大量粗盐,协助武城救灾。
上辈子武城的事发,颖王被贬为庶民,任由事态发展,颖王就完了,可那样会死很多人,武城家家挂白绫,十户不存一户。
前些日子,陛下想派颖王去救灾,被她给拦下了,她还让皇帝多给武城五万两赈灾的银两,总计十五万,可她只让人带走了十万,十万两银子,颖王就算看得上,也贪不了多少。
她建议陛下,让皇商去买了物资送到武城,这样比直接拨银子能下许多钱,恰好呢,她让手底下的商号准备好了物资,只赚取一成的利卖给了皇商。
毕竟不赚钱就卖,是会被怀疑的。
这件事陛下交给了她,她交给了林家,让林家采购一批粗盐不是问题。
只是燕北部分是中山王的地界,里面也有颖王的人,关系很复杂,燕北距离圣京不远,又处于边境,是战略要地,农业极为发达,燕北商人也多,和平时期,每年上交给国库的钱,在大周各省中排名中上,偏因多年前的旧事,圣元帝听到燕北就来气,任由燕北发展,只要不造反,如期上交钱粮,便对燕北不管不问。
永嘉一县之地洪水,拨银二十万,前些年修堤,每县用银超百万两,这些钱其实不多,大周也确实没钱,用钱的地方也多,只是比之燕北要好上些许。
可燕北今年苦寒,武城雪灾,一府之地下面好几个县,拨银只十万,买物资的钱都是林家自己出血。
由于圣元帝对燕北之地的无视,燕北几乎被中山王颖王瓜分干净,中山王四代在燕北经营,颖王有钱,一收买一个准,二王在燕北之地没少敛财,百姓交了税,还要被二王搜刮,燕北百姓苦啊。
虞九舟再想除掉颖王,为燕北百姓计,也不能让武城赈灾进行不下去。
今日迟晚讲的那些,她觉得自己威严受到挑衅之余,更觉得吾道不孤,虽千万人吾往矣。
这世间有太多不公,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行路之中的困惑不解苦难,在有了同行者的那一刻,一切好像都有了希望。
虞九舟第一次觉得,迟晚的出现,让这昏暗的大周上空,又多了一丝亮光,哪怕还很微弱。
散发着微弱光芒的迟晚,还不知道自己可能变成了灯泡升天,她看着蒸锅里失败的面包苦着脸,然后扭头看向厨娘,“咱公主府真的没面了吗?”
厨娘摇头,“在夏去将军回来之前,公主府是没面的。”
得,她算是知道怎么回事了。
迟晚看着迈步走来的夏去,严肃上前,“你为何不让她们把面粉给我。”
“怕驸马把面粉当你泥巴玩。”
迟晚:“?谁说的。”
“殿下。”夏去直接把虞九舟卖了。
迟晚:“……我在做正事,你快让她们把面粉给我。”
夏去探头看着锅里一坨不知道啥玩意的东西,嫌弃地撇撇嘴,“再给驸马一碗……”
迟晚快速接过话,“两碗。”
“行,两碗面粉。”
芝麻油,自己动手磨的细糖,鸡蛋,还有面粉,最后迟晚找到了陶锅当模具,不然放在蒸锅里还是这样软塌塌的。
弄好了这些,她开始手打奶油,公主府不缺牛奶,羊奶驼奶都能找到。
迟晚再一次庆幸自己穿成了一个富贵身份。
并且,以她的手速,十几分钟奶油就打出来了,过程中她的手速快到只有幻影。
夏去朝她竖起了大拇指,“头一次见人用内力做点心的。”
她好奇地捏了一坨不知名点心,既然上锅了,她就尝了一口,虽然卖相不好,但味道不错,有点儿淡淡的奶香,吃在嘴里柔软细腻,这时她才知道,迟晚是在做点心。
在看到迟晚用内力搅拌牛奶的时候,夏去感觉自己的人生观受到了挑战,世间会内家功夫的何其少,行走于世间的更少,反正她长这么大,没有见过有人是这么用内力的。
迟晚给了她一个边上去的眼神,继续用心做自己的蛋糕。
奶油蛋糕就是迟晚今天的主题,以她的技术只能做很简单的,现代的时候封控在家的时候她实在想吃点儿甜的,就自己用烤箱做了几次,其中失败挺多次的。
古代的条件更差,失败是很正常的,可能是以前失败太多次了,现在她第二次就成功做出了面包。
面包应该算是蒸的,不管怎么做,成功了就行。
迟晚把奶油抹到蛋糕上,几颗干果放了上去,还有栗子,榛果蛋糕新鲜出炉。
夏去在一旁看呆了,“原来是这么做的。”
她吃了一口剩下的奶油,奶香味十足,甜甜的口感很好,看了一眼迟晚做好的蛋糕,她拿了一块面包往奶油上一蘸,跟大饼蘸酱似的。
迟晚:“?”头一次看到有人这样吃蛋糕的,但是没毛病。
“驸马,你这手艺绝了。”夏去眼睛亮亮地吃着蛋糕,然后对一旁的厨娘说,“你们赶紧学会了,我要连吃三天,不,十天。”
厨娘无语,“夏将军,这是驸马的点心方子,我们不能乱用。”
迟晚摆摆手,“以后就是公主府的方子了,你们尽管做,谁做得好,日后我给你们开个班带学生,让这些学生日后去外面开点心铺子,你们就是蛋糕老祖。”
厨娘们:“……”带学生她们愿意,蛋糕老祖也太难听了,通常皇宫里面那些小太监叫老太监老祖宗,她们又不是太监。
迟晚端起点心笑着走出厨房,蛋糕是新鲜物,一出来肯定会受到欢迎,烤箱可以做古代版本的,先抢占市场,打出品牌名号来,就算被模仿了问题也不大,一个省里开个两家就够了,主打的是那些有钱人家,蛋糕这个东西不是在现代,材料还是挺奢侈的,既然是赚有钱人的钱,定价她就不会客气。
她来到永宁院,虞九舟早就得到了消息,知道她来了,看着她手里端着的东西有些疑惑,这是什么?
大嘴夏去已经开口,“殿下,驸马做了一样顶好的点心,你快尝尝。”
迟晚:“?”现在是我的节目。
她给春归使了个眼色,春归立即把夏去拉走了。
虞九舟抬眸,给人一种蔑视天下的感觉,不就是点心嘛,看在这人费心讨好的份上,她就给面子尝尝。
她看着餐盘里的勺子,知道是用勺子吃的,可这么大块她可吃不完,她看了迟晚一眼。
啥?迟晚给她这样一个眼神。
就这还说伺候她?连她的眼神都不懂。
这时,春归拿着精致的小碟进来,挖了一小勺蛋糕放上面,随后递给虞九舟,“殿下请用。”
春归听说夏去在厨房吃了很多,大概知道是面包跟奶油一起吃。
虞九舟给了迟晚一个学着点儿的目光,然后优雅的拎起了勺子,一小块入口,细腻的松软,浓郁醇厚的奶香,滋味在舌尖徘徊不散,回味悠长。
味道很不错,确实是惊喜。
一勺,两勺……小碟子里的蛋糕很快就被吃完,虞九舟还有些意犹未尽,身为长公主,她有着自己的克制力,从小就被教导,再喜欢的东西都不要再去动第二次。
要是私底下就算了,可迟晚还在旁边看着呢。
经过刚刚虞九舟的眼神教育,迟晚马上明白过来,快步上前又给虞九舟切了一块,还是大块的。
虞九舟:“……出去。”
迟晚心中疑惑,她又咋了?
第39章
清晨, 迟晚迎着风雪就起床了,打了一夜的坐,她觉得身体有着使不完的力气。
在现代的时候, 她打坐只能打两个小时, 还是要睡觉才行,昨夜打坐陷入了一个奇异的境界中,一睁眼就卯时初了,早晨五点出头。
谁大冬天的早上五点钟就起来,温暖的被窝不舒服嘛, 可她的被窝根本没暖, 经过一夜的打坐,她头脑清醒得很,既然睡不着,她又觉得这个时候出去打拳, 拳意能更进一步,就干脆推开了房门。
在外面守着她的小太监,听到声音迷茫地睁开眼睛, “驸马?”
“你继续睡,不用管我。”
小太监非要睡在走廊下, 她就让小太监进来了, 睡在她的寝室外面,虽不能睡床,但怎么也比睡在走廊上, 寒风吹着好, 屋内可是点了炭火的。
迟晚有内力护身,她不需要,可住在旁边的太监婢女, 偶尔还要进来暖暖,只要不进她的寝室,她都不介意。
一大早的,迟晚在院子里面打拳,打着打着,就进入了一个玄之又玄的状态,要是有人看到,就会发现她仿佛与天地风雪融为了一体,动作从流畅到慢慢看不清楚。
迟晚也不知道自己打了几遍拳,等她停下后,站在雪地里许久,此时她只穿了一件单衣,这零下的天气,她居然一点儿冷意都感觉不到。
昨日不穿厚衣她还觉得冷,今日身体就发生了巨大变化,她就知道,自己的内力又有精进了。
从井水有量,到了溪流不停的程度。
“上辈子练了二十年一直卡着,还以为一直会卡在这个境界,没想到才来这个世界没多久就突破了。”
怪不得奶奶说,天地灵气消散,药材都找不到好的了,她还说奶奶是听师祖忽悠,哪里来的天地灵气。
自从来了这个世界,她就知道奶奶说的是真的。
天地灵气跟修仙小说里说的差不多,但又不全一样,不能长生,更像是武侠世界里的内力,区别则是,同等的天才,在不同时期的修炼进度是不一样的。
跟天龙,射雕,倚天差不多,天龙武力随便打射雕,射雕吊打倚天,不只是武学功法的失传,还有天地灵气的消散。
迟晚小时候还能看到野菜,长大后,野菜就消失了,环境条件不允许,导致了野菜的逐渐消失。
怪不得奶奶给她的藏书中记载,道家祖宗飞檐走壁,借一片树叶能飞天,到了她那代,能把内力练出来都已经很难了,飞檐走壁更是别想,最多是蹦的高点儿。
这辈子她应该能体验到传说中的境界,不说一叶飞天,能飞檐走壁就行了,这可是她小时候的梦想。
打拳结束后,她让人准备了温水,洗漱完又开始捣鼓药材,她心里有不少提高古代医术的方法。
什么青霉素,大蒜素这些,不是古代医者不行,说白了就是思想局限,不知道细菌是什么。
但有很多现代治疗不好的疑难杂症,不少中医都能治好。
药丸,药膏,药剂,迟晚的样品都做得差不多了,特别是美容养颜补水的药膏面膜,用了之后再洗掉,有空再做香皂,跟中药材融合在一起,可以用来洁面洁身。
就是一个人做这么多事情,她的时间排得有点儿太满了。
郑翳?想到这人之前说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
郑家算是公主府的私人医生,尽管郑翳只是跟随爷爷到公主府帮忙,但其实郑家都是公主府的人,用起来确实比外面的医者更令人信任些。
医者不好招聘,特别是有技术又值得信任的医者,最好是自己培养一批。
这件事还是要虞九舟派人去做得好,在古代有权力,一句话的事情,根本不用亲力亲为。
比如她想做个什么东西,只要说个大概,工匠就会帮她做出来,她画了个摇椅出来,只有外形,内部好多细微结构,得靠工匠自己研究,陈远把图纸拿给工匠后,问他们多久能做出来,工匠只看了一眼,说最多三天。
迟晚拿着做好的面膜药膏往永宁院去。
看到她过来,夏去,“?驸马,你也太早了吧。”
“夏将军,你也挺早。”
“我起来练功。”夏去挥舞了一下手中的长矛,炫耀似的挑眉,“如何。”
“棒!”迟晚竖起大拇指。
夏去莫名觉得这个“棒”字很敷衍,根本不是在夸她。
“殿下起了吗?”迟晚歪头往里面看了一眼。
永宁院很大,比得上宫殿,她这样看一眼,其实什么都看不见。
“殿下起了,驸马手里拿的是什么?”夏去好奇地凑上去,就闻到些许的药材味,但很清淡,闻起来还挺好闻的。
迟晚准备了不少,让陈近拿了小小的陶瓷瓶罐装着的。
“给殿下准备的面膜。”
又是陌生词汇,夏去挠了挠头,“你自己进去吧,我去收拾一下,今日我要去看看那些老兵,会跟他们带去驸马的话的。”
驸马建议殿下用退伍老兵做工人的事她已经知道了,这是一件大好事,有了活,他们就能养活自己。
听说作坊吃住免费,没有家室的老兵们也算有了归处。
大年初二开始,虞九舟安排了身边的婢女轮番休息,夏去今日得闲,打算回去看看养大自己的老兵们。
迟晚点点头,“你要我所做的药酒需要时日,但有张药方可以帮老兵们调养身体,一会儿写给你。”
老兵们身上暗伤旧伤很多,需要调理一番。
“放心,不耽误他们喝酒,但还是要少喝为好。”
夏去眼睛亮了亮,“多谢驸马。”
“不必客气。”
迟晚迈步走进正殿,旁边婢女看到她行礼道:“驸马稍等,奴婢先去禀报。”
“劳烦。”
等了没一会儿,虞九舟走了出来,好奇地看了一眼她手里的东西。
见虞九舟已经穿戴整齐,迟晚把药泥面膜放下,“殿下,这是臣新做出来的药泥面膜,早晚敷面,一刻钟后洗掉,能美白养颜保湿,还能淡化细纹抗衰老。”
虞九舟刚二十,她年纪刚十九,实际上还用不上这样,
虞九舟大概能理解她的意思,抬手让春归收下。
女人对能美白养颜的东西没什么抵抗力,迟晚也证明了自己的医术,药泥面膜应该不错。
上一世虞九舟活到了三十多,眼角微微有些细纹的,她很不喜欢,当然不会拒绝对皮肤好的事。
臣下献上东西,君上满意是要赏的,“今日林家上门拜访,你要给林家的那一个点,从孤这里出。”
等于虞九舟占百分之八十九的股,她十个点,林家一个点。
迟晚也没有拒绝,反正她的以后都是虞九舟的,“多谢殿下。”
“另,你初七要去清远县上任,等清远县的兼并民田案事了,孤任你大理寺少卿。”
正四品啊,那她岂不是一下子从正七品知县,跳到正四品了,中间隔着从六品,正六品……五个品级,从小卡拉米,一跃成为京都高官。
还是跟着虞九舟好啊,不说别的,给钱给官的,不是补偿她的话,哪有可能一下给她一个正四品的实权官。
不管怎么说,能升官就是好的,官越大,她就越好给自己伪造一个身份。
不对啊,虞九舟怎么突然对她这么好了,又是奖励,又是升官的。
迟晚试探地询问,“殿下,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虞九舟:“……”孤对你好了吗?
上位者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她不说,但不代表她不做。
近日迟晚做的事情应当大赏,本想给她在大理寺找个正六品的寺正做一下的,可以迟晚的功劳,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也是委屈了。
这样的功劳,她该为迟晚请爵的,来日方长吧。
春归在旁边憋笑,半晌才道:“驸马你的蜂窝煤,制盐法,还有让陛下下定决心调查兼并民田案,殿下看重你是应该的。”
大理寺少卿是重职,赏赐也是不是这么赏的。
三品以上官员通过皇帝才能任命,正四品是殿下能任命的最高官了,而且不能让陛下知道是谁在背后操作。
殿下肯定会想办法让陛下亲自下这个旨意,里面的弯弯绕绕很多。
驸马的功劳确实大,给个没什么事情,又位高的职位就行了,可大理寺少卿不一样,有实权的位置就那么多,能看出来,殿下现在对驸马已经建立起了信任。
只是殿下没有察觉,驸马也没有。
听闻春归的话,迟晚觉得有理,蜂窝煤造福百姓,大周的精盐提纯的不太好,做不到白如雪花,她给的制盐法可以,还能产海盐,海水可比盐矿更好取,粗盐可以化雪,经过提纯的细盐能使用,这样一来,大周的盐价就会打下去,同样是造福百姓。
以虞九舟对天下百姓的看重,重用她是正常的,要是把这些东西献给皇帝,还不一定能得到正四品的实权官,毕竟皇帝这个人把手里的权力金钱看的很重,这样的法子献给他,他只会看到赚多少钱,不停的抬高价格,绝对不会为天下百姓着想。
要是压低价格,皇帝肯定不乐意,对他来说,那都是他的钱,而且以他对权力的看重,顶多会给她一个光鲜亮丽的虚线,手上没一点儿权力的那种。
反正她现在是虞九舟的人,虞九舟给报酬也大方,她有了大理寺少卿这个职位,给自己弄几个假身份还不是手到擒来嘛。
想通了之后,迟晚嘿嘿一笑坐到了虞九舟的旁边,“殿下,我们今晚出去玩怎么样,过年没有宵禁,听说外面很热闹。”
“不去。”
“可是陛下让我追你,咱俩不做出点儿动静给他看,这样不好吧。”
迟晚也愁,她在公主府伺候虞九舟,公主府上下森严,皇帝肯定不会知道,既然答应了皇帝,她总得做出点儿动静,让皇帝知道她行动了的。
她要做个耿直的谏臣,忠于陛下的纯臣,皇帝只要不让她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按理说她都是要答应的。
再说了,身为驸马,讨长公主殿下开心是她的职责,她做这些事情没什么问题,外人谁敢说她什么。
她泡澡的时候复盘了最近发生的事情,重点是虞九舟对她说的话,便知道如何做了。
在外,得罪满朝重臣,时不时地小小的气气皇帝,与皇帝私底下,达成了帮他看着虞九舟的协议,敷衍着就是,对内,她只有一件事,伺候虞九舟,帮虞九舟尽快获得最后的胜利。
这是让她玩双面间谍,那就试试好了。
虞九舟私下跟朝堂上,面对皇帝时也不一样,人生在世,全靠演技。
谁在皇帝面前不演,耿直鲁莽也是能演出来的,不演的人,早就被皇帝厌弃了。
这圣京城是由皇帝带头搭建的一个戏台子,大家都在上面演,你不演不行,她这个外来者也得入乡随俗。
迟晚深吸一口气,她要当皇帝的暗探,要当朝堂上的纯臣,谏臣,最最重要的是,她要当虞九舟的宠臣。
就是不知道长公主殿下,什么时候宠她。
她的主线肯定是要攻略虞九舟,看似她有这么多任务,那都是支线,基于主线,延伸出来的支线,主线一旦崩塌,支线做不做就无所谓了,全完蛋。
也就是说,虞九舟只要出一点儿事情,她就跟着完了。
她要做的支线,一切前提是在虞九舟好好的情况下。
迟晚深知这一点,所以不论做什么事情,她都不会瞒着虞九舟,有什么事情也都会跟她商议。
目前她的主线任务其实已经有进度了,之前虞九舟把她当非杀不可的仇人,现在可没有动不动露出杀气了,哪怕只是君臣,也不是谁都能当长公主殿下的臣的,何况虞九舟从不让身边的人白做事。
总之,迟晚想做什么,没有任何隐瞒地跟虞九舟说了。
坦诚才是相处之道,能让她们的关系更加的稳固。
迟晚的话,虞九舟觉得有理的同时,又有些莫名的不悦,原来都是演戏。
“那是你的事,孤不会配合。”
迟晚想了想,“也是,殿下在陛下那里表现讨厌臣,确实不该配合。”
虞九舟:“?”她是这个意思吗?
旁边的春归都快要笑出声来,傲娇的长公主遇到实诚的驸马,还真是谁都弄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春归出声道:“殿下已经让人把驸马昨晚亲自下厨,为殿下做点心的事情传出去了,想来陛下那边已经得到了消息。”
时不时地传出去一件就行了,不必太频繁,反倒是惹人生疑。
迟晚挑眉,昨晚她只想给虞九舟一个惊喜,压根没有想到这方面。
“殿下考虑周到。”
虞九舟在权谋争斗方面,远不是她能比的,一个横行朝堂数年的人,后来被自己扶持的人打败,甚至不算是被打败,她算是败于自己之手。
败于自己对父皇的信任,父皇从小对她确实不错,若不是后来经历了那么多的朝堂争斗,她都没有看出来,自己的父皇针对她下了那么大的一盘棋。
历史上摄政的人,没有几个好下场,摄政到最后,要么把皇位夺来自己坐,要么就等着皇帝坐稳位置反杀自己。
虞九舟上辈子不是没有想到,只是那时她是个废人,没了传承,这样一来她的那些属下,半数不会支持她政变,这样一来,已经成气候的宝安王,借着皇帝之名,很容易能把这些人给拉过去,给她痛击。
迟晚看小说时,没少为虞九舟惋惜。
时代的局限,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辈子她们改变了开局,也一定能改变结局。
只是,迟晚第一次约虞九舟外出被拒绝,多少还是有点儿尴尬的。
要不……再约一次?
“殿下,今日不行,我们改日如何,反正开朝前都不宵禁。”
虞九舟看着她的笑脸,半晌才说出了两个字,“再说。”
没有直接拒绝,就是有戏。
春归轻咳一声询问,“殿下,驸马,该用膳了。”
“嗯。”
大周的早饭还算丰富,羊肉汤,包子馒头烤饼等等,今早吃粥搭配小菜,还有包子。
迟晚练武胃口大,当着虞九舟的面吃了三个包子两碗粥,这还是她收着了。
练武要富裕,主要是消耗大,她是练内功的还好,那种练外家功夫的,一天吃下半头猪的都多得很。
像夏去,昨日在厨房吃了那么多面包奶油,到晚饭的时候,还吃了三碗羊肉面,她都算是外家功夫里面吃得少的。
除了吃,还有药材炼体,那可都是钱。
两人刚吃完饭,一个没有见过的婢女走了进来,“殿下,提纯盐法还能用在别的盐上面,提出来的盐如雪花一样白,口味更好。”
从头开始制作海盐是很耗时间,但拿已经制好的粗盐进行提纯,也就一天的事情。
虞九舟正惊讶于迟晚的饭量呢,听到来人这么说,能明显感觉到她的开心。
迟晚立即道:“雪花盐可以走高端路线,就卖给那些勋贵富户,这样一来,普通的盐就卖不出高价,自然而然的降价。”
她们现在要做的不是把雪花盐普遍起来,也普遍不了,盐矿早就被瓜分完了,就算能拿到一些,也不至于垄断全大周的用盐。
她们要做的是让全天下的百姓吃得起盐,雪花盐的上市,注定让简单提纯的普盐卖不了高价,只能降价。
雪花盐再不停地压着盐价,逐渐让百姓能买得起普盐,最后才是把雪花盐推广到全大周。
虞九舟手底下有经商很厉害的属下,她把迟晚的想法说了之后,对方觉得迟晚是个经商天才,想要跟她见面。
只是她知道,迟晚对经商没有太大的兴趣,要不然这么多法子,她经营哪一个都能成为名扬天下的商人。
两人稍微聊了一会儿,主要是迟晚说,顺便在旁边伺候着,直到辰时末。
对迟晚的伺候,虞九舟一头黑线,这人一看就没有做过伺候人的活,时不时地就要制造出一些乱子。
不过她心中觉得顺畅,虽然迟晚偶尔手忙脚乱了些,做事不如春归那么体贴,但心理上更让人满足。
她很好奇迟晚的真实身份,只是有些事情不能主动去问。
巳时一到,林家的人就来了,做生意的事自然不会是虞九舟出面,林家上面要找的也是迟晚。
林家家主亲自来访,能看出来他对这个生意的重视。
长公主殿下接了陛下的旨意,让殿下采购一批物资送往武城,殿下把这件事交给了林家做。
谁都知道,这件事是赔钱生意,就算是皇商最少要贴十万两银子进去的,可身为皇商,不怕皇帝找你要钱,就怕皇帝不要你的钱。
因为这些小钱皇帝不要,到时候要的就是抄家灭族了,钱还是皇帝的,所以林不为支持儿子跟迟晚合作生意,想借此搭上长公主。
结果儿子回来跟他说,迟晚不答应合作,说只跟林家能做主的谈。
林不为一开始没有放在心上,直到长公主殿下找到他,还说出了林家的危机,尽管长公主没有说,让他非要跟驸马合作。
可是驸马是林家唯一能搭上长公主的线,想要解决林家的危机,就必须通过驸马搭上长公主的线。
特别是除夕当晚,迟晚获封,身上多了不少官位,更重要的是位同郡王,封地上玉,上玉可是个好地方,就在明州边上,还很富裕,能看得出来,迟晚简在帝心。
说不定用不着长公主,驸马就能解决林家危机。
来见迟晚的林不为,心情有些复杂,他只知道迟晚是个纨绔,好赌好酒,只是口袋里面的子不多,输了钱,赌坊里面的人就到淮安侯……伯府去要钱。
听说伯府里面的老夫人很是溺爱她,刘夫人也宠爱这个唯一的孩子,只能说小门户的坤泽没有见识,老夫人溺爱迟晚,那是因为伯府已经有人继承了,刘夫人就不明白了,爱子如杀子,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乾元还是坤泽,都不能溺爱。
刘夫人任由老夫人溺爱迟晚,自己不仅不管教,反而帮着溺爱,导致了迟晚长成了一个纨绔渣滓。
老夫人的溺爱可不是一件好事,偏刘夫人看不清楚。
只是那个废物渣渣,突然成为驸马,当初她宣布爱慕长公主,要追求长公主时,很多人都怂恿她,实际是想看她笑话,最好是长公主一气之下,把她给侮辱一顿。
哪知她真的跟长公主成亲了,哪怕是入赘公主府,对不能继承爵位,自己又没有本事的勋贵子弟,别说是* 入赘长公主府了,就算是寻常公主也行啊。
迟晚成功之后,很多人都感叹,皇帝没有多生几个孩子,内心还有一句:真是太没用了。
而那个废物渣渣,突然就在除夕宴上大放异彩,尽管名声被人诟病,那又怎么样,她却获得了皇帝的信重。
皇帝金口玉言,说驸马忠君爱国,孝顺君父,有些言论谁敢说,就是不把皇帝放在眼里。
林不为想起儿子的话:迟二女郎以前是个混账,现在是不混账了,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了,要是父亲想着把迟晚当以前的混账糊弄,长公主的这条线,林家是再也搭不上了。
迟晚看到林不为时,就看到他心事重重的模样。
想到来之前,虞九舟跟她说,若林家不诚心,就直接送客。
春归解释:要是林不为对驸马你有什么不尊敬,或者是让驸马感觉到不舒服的地方,就让他直接滚出去,殿下给你撑腰。
迟晚好奇,春归到底是怎么从虞九舟短短一句话中,听出来这么多内容的。
虞九舟虽一脸无语,可到底没有反驳。
第40章
林不为看到迟晚的第一眼, 就觉得她变了。
他以前不是没有见过迟晚,一双眼睛滴溜地转,就不像个好东西, 没有半点勋贵出身的大家气质, 反倒是像小偷小摸的。
长着那么好的相貌,偏身上的气质给毁了。
此时再见到迟晚,通身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人还是那个人,可气质的改变实在是太大了。
虽不是像长公主那样的矜贵, 却也是不卑不亢, 一举一动落落大方,不像出身勋贵,倒是更像出身文臣世家,温润儒雅, 家族中定是着重培养的。
淮安伯府培养不出来这样的人,驸马这身本事还不知道是哪学的,看来背后还有别人, 只不过,驸马这么多年装得像啊。
也是, 淮安伯府想把驸马养废, 若她真是个聪明的,想要平安活着长大,彻底脱离淮安伯府, 按照他们想的那样做才是好的。
驸马好赌好酒, 却也没有惹出什么大事,唯一的大事,就是成功与公主成亲了, 要说驸马是个废物,他第一个不信。
可惜很多人看不明白,觉得驸马不行。
林不为心里把迟晚给塑造成了一个,隐忍伪装的聪明人,以前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脱离淮安伯府。
外面不是已经证实,迟晚是迟铭雯的女儿,是迟铭武为了爵位做的阴谋。
已经有人在说,驸马早知道了母亲之事,为了给母亲报仇隐忍多年,抓到了迟铭武的证据,就把证据送到了御前。
实际上还是顾忌了大家都姓迟,没有做得更绝,再绝些,迟家的爵位就保不住了。
现在迟家爵位还在,只是降爵了,没有彻底除爵,还算对得起祖宗。
一开始的时候,很多人表面不说,背地里骂迟晚的很多,还有人准备联合起来,想办法参迟晚,一些内幕传出来后,迟晚的名声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特别是宫门前气晕袁阁老,安抚学子,成功把学子请离宫门,句句振聋发聩,在许多学生百姓看来,驸马刚正不阿,廉洁奉公,忠君爱国,关心百姓等,她成了坚守气节的好臣子,为百姓请命的好官。
这样的名声一出来,谁敢参驸马,谁就是奸臣。
不得不说,驸马这一手玩得好啊,林不为是商,每日却与官打交道,怎么不知道朝堂上的弯弯绕绕。
外面的传言是从皇宫传出来的,那就不能算是传言了,是皇帝同意,且证实的,皇帝这是在给驸马站台呢。
驸马抱上了巨腿,谁还敢找驸马的不自在,但就不知道驸马要不要找别人麻烦了。
林不为心里一惊,看着含笑到来的迟晚,远远的,他就站起来迎接。
见迟晚走近,他连忙迎上去,“臣林不为,参见驸马。”
“不必多礼。”
迟晚坐到上首,她知道来人是林家家主,皇商也是官,没有实职,有个散官在身上,品级算不上高,林不为应该是五品。
直接为皇帝少府办事的皇商,算起来是国企吧。
其实每个省还有官商,少府分府在各个省都有,这些人是为省级的少府办事,林家直接为皇帝做事,可以看出来,林家的生意做得很大。
“林大夫今日来找我何事,直说就好。”
林不为身上的散官是奉训大夫,这样叫一声也无妨。
林不为赶紧道;“不敢,驸马叫臣名字就好。”
“上次臣之子林制义说,想为驸马做事,臣听了,立即给了支持,不承想驸马要做的事这么大,是臣狭隘了。”
不明说迟晚要做生意,还表明了自己支持的态度,最后请罪。
好一个林不为,迟晚笑了笑,“林大夫不必顾忌,明说就行,在商言商,我们照常谈生意就好。”
林不为一愣,他打交道的官员都看不起商人,说话弯弯绕绕的,生怕满嘴铜臭让自己沦为了跟商人一样的人,又想要钱,又不想谈钱,这些人虚伪得很。
“既然驸马这么说,在下也不藏着了,在下听林制义说,驸马手里有个药材生意,我们林家也想参一股,就如驸马所说,一万两银子一个点。”
“不急。”迟晚摆摆手,喝了一口茶。
林不为心中有些急了,难不成驸马不想跟林家合作了?
那林家的危机怎么解决,不跟公主府搭上线,难不成跟贪得无厌的颖王,中山王,还是那个说不上话的宝安王。
“驸马……”
不等他说完,迟晚递给了他一张纸,上面写的是大概的商业计划。
林不为不明所以,他接过纸,本想随意看两眼了事,结果只两眼他就被吸引了,随后手微微颤抖着,他知道这上面的内容意味着什么。
“驸马,这抑制膏药贴,清凉丸,还有美容丸,面膜等,可真如上面写得那么管用?”
迟晚没有多说,只说了一句话,“殿下都在用。”
“这样的话,这样的话。”林不为激动地起身,原地走了几步,“驸马,光这张单子,在下算了,进账千万两都不止。”
“驸马,这件事,林家愿意出百万两银子,林家还是只要一个点。”
“不着急。”迟晚打断了他,“我这里还有一份计划,等签字画押了,你可以再看看。”
见林不为着急表态,她制止了他继续道:“我不要你们林家出百万两银子,只要你们林家在每个地方的商铺,都拿出来一个售卖这些东西,还有每个地方都要置办一个这样的作坊,工人就收退伍的老兵,此时公主府会有人跟你林家对接。”
“还有,我需要一个能管理这个生意的人,我的意思是,你林家出一个人负责经营管理,公主府会出一个人协助。”
林不为惊讶了,“公主府的人协助。”他以为是监视,最起码要管账,哪里想只是协助。
迟晚弯了弯唇,“怎么,你林家还敢贪殿下的银子不成,林家贪得再多,殿下也能都拿回来。”
给了甜枣,自然是给个大棒。
她说得很明白,你林家尽管贪,贪到最后,只要公主一句话,把你林家抄家灭族,你贪的钱还是长公主的。
林不为沉默了,他怕的就是这个,就算林家不贪,也难免长公主会过河拆桥。
迟晚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喝茶,“只要林家好好办事,清远县的还缺一个主簿,我觉得制义合适。”
“制义?”林不为睁大了眼睛,“可他身上没有功名。”
“要是林家看得上,同进士如何。”
大周有一个规矩,有特殊才能,或者对朝堂有贡献,身上没有功名的人,就可以获得同进士出身。
没有参加科举,比不上正经进士出身,依然能做官。
如今皇帝经常赏一些宠臣的孩子为同进士出身,前提是这个孩子没有考取科举的希望。
林不为对自己儿子有数,这辈子能考个秀才最多了,哪里能考上进士,有个同进士,虽不如进士,对林家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他立刻跪下,“林家上下,叩谢长公主殿下大恩,叩谢驸马大恩。”
“都说了,不必行礼。”迟晚看着比自己大了那么多的林不为跪在自己面前,哪哪都不得劲。
可她又不能做太出格的动作,只是淡淡道:“只是我本想让林制义管着生意的,你这个做父亲的在后面出谋划策,也出不了差错,可他要去做主簿了,那这生意谁来管。”
“这……”
林不为也为难,儿子能否被赏同进士出身,看的是林家能不能做好这个生意,可儿子做了生意,怎么能去当官,对林家来说,能出一个官员,比做千万两的生意更值得。
见他为难,迟晚垂眸,掩下眼中的笑意,故作为难道:“林家就制义一个嫡子吧?”
“是。”林不为艰难道:“在下还有几个庶出的。”
迟晚摆摆手,“庶出啊……乾元就罢了,日后殿下难免问话,不太方便,男的我不喜欢。”
林不为见她语气放软,知道庶出的可以,赶紧道:“在下家里还有一个庶出的坤泽,是个女娃。”
“要满十六的。”
闻言,林不为犹豫了许久,半晌才想到一个人,“在下有一个庶出的三姑娘,只是……”
“三姑娘,叫什么。”
“林千朵。”
迟晚心中一喜,表面不动声色,“倒是个好名字,只是什么?”
“没什么,在下过两日就把她带过来给驸马见见。”
林不为以为,迟晚这样的要求,是想背着长公主殿下做点儿什么,他不敢帮她瞒着长公主,可又不敢不听,只能先把人推出来再说。
迟晚哪里知道,林不为以为她要红杏出墙,本来为难要不要把这个不孝的三姑娘推出来,听到她要出墙,就下定决心了,大不了日后事发,长公主怪罪下来,就把自家这个三姑娘吊死,平息了长公主的怒火。
实际上,在迟晚的预想中,等林千朵站稳了脚,林家的雷就该爆了,只不过她会帮林家保住林制义。
“嗯,那就这样吧。”
迟晚起身要走,林不为还有一事不明,“驸马,敢问林家要出多少银子买这一个点。”
听到这,迟晚笑了,“你觉得呢。”
“在下以为,万两银子太少,百万银子恐殿下不喜,十万两如何?”
正如他说的那样,十万两银子不多不少刚刚好。
十万两赈灾银,十万两生意银,迟晚心中轻叹,随后应了一声。
陈远送进来了笔墨纸砚,两人在上面按了指印,此事就这样定了。
……
迟晚回到永宁院,准备把两人谈话的内容说给虞九舟听。
哪知虞九舟见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林家三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啊?”迟晚疑惑了。
春归气愤地看着她,“驸马,你是为殿下做生意,怎能以公谋私,敢问驸马要见林家三姑娘是何意。”
呃……她们觉得她看上人家林家三姑娘了,才提出这样的要求。
什么不要乾元,不要男娘,要女娘,她这样说,实在是太明显了。
迟晚抚额,怪不得林不为用那样的眼神看自己,她立即解释道:“林家三姑娘全名林千朵,别名花千朵。”
春归蹙眉,“驸马连人家名字,别名都知道了。”
得,解释不清了。
她只能希望,虞九舟听说过这个名字了。
林千朵,花千朵,虞九舟确实想到了是谁。
迟晚刚开始做生意,就想到林千朵这个人。
书中的林千朵出身林家,因为是庶出家里不重视,嫡母不慈想要把她卖给一个四五十岁的官员做继妻,林千朵一不作二不休,直接冒领了身份跑了。
后来林家出事,被剥夺了皇商资格,又被抄没家产,家中超过15岁的乾元流放,剩下的人全都流落街头,经过这么一遭,林家人死一部分,逃了一部分,剩下的没几个。
没想到林千朵在外面做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后来还成了江南首富,这才知道她当时逃走是宝安王安排的,她为了报答宝安王,用全部家产助力宝安王上位。
宝安王上位后,林千朵被封为后妃,可惜当上皇帝的宝安王,回想曾经总要把以前亏待过自己的人都报复一遍,对于林千朵,他不能承认自己是花坤泽钱上位的,冷落施压导致了林千朵的悲剧。
当然了,小说不是这么写的,还为身为男主的宝安王找了一个很不错的借口,当时这一段被骂得挺惨的。
迟晚是为了看虞九舟,才坚持下去的,一个又当又立的人,也不知道为什么能成为男主。
林千朵可以白手起家,结果最后便宜了狗男人,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迟晚当然不能看着这么厉害的一个女人,被困在后宫,落得个悲剧收场,正好双方还能一起做生意,想要靠近闺阁中的林千朵恐怕不容易,林制义是关键的一环,也是林制义的出现,让她突然想到了这个事。
要是不给林制义一个功名,让他做官,林家不会放林千朵出来跟她合作的。
而且迟晚了解林制义这个人,虽财大气粗了些,但心地还是好的,小说里面,林千朵当了贵妃第一件事,就是让人把他从千里之外找回来,只因林家所有人都欺负林千朵,这个阿兄对她却是不错。
总之,林制义出身商贾,对主簿的活不陌生,日后要是能力突出,入户部也不是不可能。
迟晚也没有乱给官职,这事她提前跟虞九舟说过。
只是林千朵这个事,她没有细说。
听了春归的质问,她只能轻声喊道:“殿下,臣真没有那个意思。”
“嗯。”虞九舟定定地看着她,没想到她对宝安王身边的人了解得这么深。
上一世,宝安王凭借着林千朵经商得来的钱做了不少事情,招兵买马少不了钱,推行国策少不了钱。
堂堂皇帝需要后妃的钱收买臣子,后来又过河拆桥,想想都令人不齿。
不管怎么样,林千朵的钱,确实让宝安王省了很多麻烦,做了许多事。
要是能把林千朵争取过来……虞九舟弯了弯唇。
知道自己误会了迟晚,她抿了口热茶,“此事,孤既交给了你去做,那就都由你做主。”
“不是,殿下,臣真没有惦记林三姑娘。”迟晚可不想被误会成好色之徒。
“那又如何。”虞九舟冷眼看着她。
呃……确实不能如何。
迟晚干笑一声,“臣就是跟殿下解释一下,我想让林千朵管生意,只是为了生意,没有私心。”
见她着急解释的模样,虞九舟终归没有再说硬话。
“孤知道。”
迟晚放下了心,只要虞九舟不误会她就行。
随后,虞九舟又说了一句,“你是孤的驸马,在你为驸马期间,不许做出格的事。”
“什么是出格的事?”迟晚迷糊了。
好一会儿才道:“殿下放心,臣不贪不抢,肯定好好为殿下做事,只要日后……”
说到这里,她忽然察觉自己说错了话,就什么也不说了。
哪知虞九舟抓住了她话的错处,“日后什么?”
迟晚犹豫了一下,“只要殿下答应臣一个要求就好,殿下放心,臣不会让殿下做什么伤天害理,违背本心的事。”
等虞九舟成事,她就能离开了,放她离开,应当算不上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
虞九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再说。”
迟晚还想再说什么,虞九舟又道:“你可知林千朵在林家的处境。”
“大概知道些,听说林不为要把她嫁给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官做继妻,想来在家中是不受重视的,甚至处境艰难。”
老官?倒是符合。
虞九舟起身走到门外,背手站在走廊下,“那就为她安排一个住处。”
“嗯?”该不会让她在外养着林千朵吧,迟晚震惊了。
“让林家以为她是你的人,她的处境就会好,你不动她,她就会诚心待你。”
她为什么要动林千朵。
迟晚无奈道:“殿下,这样外面不就会传臣养外室。”
“你养没养,孤知道,你知道,林千朵知道就好,你要为她撑腰。”
也是,以林千朵的身份,还有她在林家的地位,没有自己给她撑腰,很多事情都不好做,也不能放开做。
可迟晚愁的是,那她不就莫名背了个锅嘛。
“万一陛下知道怎么办。”背着皇帝的女儿养外室,那真是老寿星上吊,活腻歪了。
虞九舟走到院子中,外面的雪已经停了,她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这天。
“自己想。”
迟晚沉思了一会儿道:“殿下是在陛下面前找一个借口拒绝臣?可咱俩要是没有什么进展,陛下那边……”
岂不是给皇帝画的饼无效了,那皇帝还能那么宠信她俩吗。
“继续。”
迟晚看着虞九舟的背影,如屹立在雪山之巅的富贵花,让人为之倾倒。
她只好继续道:“殿下,陛下知道了臣养外室,只会觉得臣好色,认为臣也是有不足的,就会更重用臣。”
“没错。”虞九舟肯定了她的话,“孤不会用这个借口在陛下面前拒绝你,但你要给陛下送去把柄,驸马养外室这件事可大可小,全在帝王心。”
“另外,孤相信你不会对林千朵怎么样,要是你想假戏真做,那得等你不是驸马后。”
迟晚无奈,“殿下,我都没见过林千朵,谈什么假戏真做。”
“那孤换个说法,你是孤的驸马,只要一日是,孤就不许你做出格的事。”
虞九舟说完后,对一旁的春归吩咐道:“备车,今晚孤去启封河,叫教坊司派人作陪。”
启封河?游花船啊,还有教坊司,殿下要去找女模?
迟晚还在为虞九舟的霸气发愣,春归碰了她一下,“驸马,殿下的意思是,她今晚去游船,你可以大摇大摆地跟过去,做出动静来。”
驸马为殿下做点心的事陛下已然知晓,再到启封河追妻,陛下肯定满意。
就是殿下到启封河游船,要是再叫一些歌舞,开朝之日怕是有人要参殿下了,殿下这是在自污。
到时候陛下,还是那些学子怕是更心疼驸马了。
迟晚明白虞九舟要做戏的意思,但她还沉浸在虞九舟可能要找女模的惊吓里,她抚了抚心口,“殿下应该不会吧?”
春归莫名地看着她,“什么不会。”
她能说,误会殿下想去找女模嘛,那还不是会被虞九舟暴揍一顿。
春归见她不说话,又说了一句,“驸马之前不是说,想跟殿下去夜室游玩嘛,殿下身份贵重,去游船就行了,不然会引起乱子的,殿下这是在奖赏驸马。”
迟晚感觉自己脑袋麻了一下,随即又开心了起来,这是不是代表着,她在虞九舟这边,地位又上升了一些。
启封河除了花船,还有游船呢,夜市在河两岸,在船上也什么都能看到。
而且,虞九舟答应跟她约会了唉,哦,她还要做出追过去的模样。
“殿下是个好人。”她感叹道,为了让她在皇帝那边交差,不仅帮她传为自己做点心的事,现在还配合她演戏了。
春归:“……驸马,我无话可说。”
迟晚:“?”
眼看春归要走,她赶紧问道:“春归,刚刚殿下说,不让我做出格的事,我的回答,殿下是不是不满意?”
要不然虞九舟都没有理会她的回答。
春归叹气,“殿下的意思是,你只要是驸马一日,就得为殿下守身如玉。”
迟晚睁大了眼睛,然后剧烈地咳嗽起来。
春归连忙问道,“驸马,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呛了一下。”
春归摇摇头,还好有她,还好夏去不在,要是驸马问的是夏去,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幺蛾子呢。
迟晚一直知道,虞九舟说什么话都有深意,却没想到,这个深意能深成这样。
她能干什么,她找林千朵真的只是为了做生意。
不过,虞九舟的意思是,跟谁都不行?随便吧,反正她也没有喜欢的人,守身如玉没什么大不了的。
以她驸马的身份,要做什么,也只能跟虞九舟做。
当然了,她要把这话说出去,虞九舟铁定让人揍她。
而听到身后两人对话的虞九舟,耳根红了个彻底,这话说的,好像她对迟晚有多强的占有欲一样。
她不过是因为迟晚驸马的身份,她的驸马,哪怕她不做什么,也不会允许对方在外做些什么。
迟晚是驸马一天,就得为她守着,她自己也不会做出格的事情。
迟晚是她的人,若是有一天两人必须要个孩子,那迟晚必须得干干净净的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