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两天时间，食欲不振的蒋露在梁爽的眼里瘦得明显。
事实上也是，601宿舍的，除了她自己，没谁敢说她没有变化的。
“嘶……你这得瘦好几斤吧，我看锁骨都凹得能养鱼了。”梁爽忧心忡忡地盯着蒋露的睡衣领口。
蒋露坐在床上，随手扯了把衣领，“瞎看什么，说得跟你的养不了一样。”
“不是一码事，哎呀。”梁爽说头寻找上床时随手扔上来的手机，“我还是不放心，你跟阿姨说了没？没说的话我现在给她打电话。”
蒋露没想到梁爽这么执着，看她的架势，知道自己说打过了也是没用，放下手中的笔记，身子后仰靠在墙上等着。
对面的陈雪瑶和林婷婷没有吱声，一边翻着手里的东西一边时不时抬起头看向她们。
虽然嘴上不说，但蒋露知道她们和梁爽想得是一样的。
只这么两天而已，她自己也没想到会瘦这么多，早上起床套校裤才发现腰间那根固定的系带松了。
唉，不都说减肥是很难的么？
想到这里，蒋露搭在膝盖上的手移到肚子上。
明明是坐着的，她还是清晰地感觉到了胃部是向内凹的。
梁爽举着手机瞥见蒋露腰腹前被按压出的位置，眸子里的担忧又深了些。
她抿了抿嘴，担心蒋露待会会影响自己叙事，抓着栏杆台跳下去，趿拉着棉拖站在宿舍外的走廊上等蒋姨接电话。
电话接通，蒋玟温柔的声音从听筒传出。
梁爽看了眼身侧的窗子，窗帘早已在宿舍人齐后拉死了，此时玻璃堪比镜子，清晰地映着她的脸。
“阿姨，蒋露跟您联系过没有？她这两天瘦了好多，您下午要不过来带她去医院检查一下？”
刚应酬完坐进车里的蒋玟笑容僵住：“露露瘦了好多？”
“是，圣诞节的那天晚上她发了烧，之后就一直吃不下东西。”梁爽盯着窗沿底部的密封胶，脑海中闪过柏悦和苏家的关系，没敢多说别的。
蒋玟听到蒋露发了烧，情绪彻底冷了下来：“她生病了？行，我知道了，我现在过去。”
“哎好，雪天路滑，阿姨您开车小心。”梁爽说完挂上电话，回到宿舍没看到蒋露，迎上林婷婷的目光，得到示意转身看了眼旁侧紧闭的厕所门。
蒋玟所在的位置距离一中有些远，中午喝了酒，她没法亲手掌握方向盘，只能坐在车子后排捧着手机给女儿发消息。
蒋露从厕所出来后，瞥了眼亮起的手机屏幕，没有什么打开的欲望。
手表在昨天晚上被她改回了静音模式。
她不确定此时的手机上是不是有别的新消息，可不管有没有，昨天早上的那两条就足以让她难受了。
梁爽看不懂她的怔愣，等了半天，沉进心底的那个猜测又冒了出来。
——还说和柏悦没事？这状态能叫没事？
简直全都是事！
“是蒋姨发来的吗？你怎么不看？”梁爽细长的双眼一错不错地盯着蒋露。
蒋露感觉到梁爽的打量，避开她的视线拿起手机，“哪有，我刚刚走神了，现在看。”
梁爽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没动：“哦，蒋姨说她大概什么时候到没？”
蒋露睫毛轻颤，昂了一声，颤抖着指尖解锁点开挂着红色数字的图标，僵硬的手指忽然变得无比灵活，准确地点开蒋玟的头像。
除了一条两分钟前发来的询问，还有一条正在输入中的新消息。
蒋露看完，低声回应梁爽：“我妈说她正在来的路上，最快也得四十多分钟，让我该休息休息。”
“那没事儿。”梁爽笑了笑，单手握着的手机上显示着她们的五人小群的聊天信息。
点开唯一没有添加的好友，她关掉手机的震动模式，发送添加申请。
柏悦昨晚和章宜喝到后半夜，好酒品都喝没了，凌晨一点多，抱着家里的垃圾桶又哭又吐，最后怎么睡着的都不知道。
迷迷糊糊中听到手机响，她头疼地睁开满是血丝的眼睛，左右看了看，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床前的地毯上，难受地嘶了一声。
章宜不比她到好哪里去，裹着张毛毯小狗一样蜷缩在靠墙的那张懒人沙发上，听到她的声音哼哼两声也没睁眼。
缓了一会儿，柏悦的眼睛舒服了点，脑袋里的钝痛没有丝毫缓解。
艰难地侧过身，她伸长手臂去摸躺在床底的手机，屏幕不知道什么时候磕碎了一角。
蛛网一般的裂痕从边角处延申，幸运的是这部手机在上次和蒋露在手作店做壳时贴了张软膜。
碎裂的外屏除了丑点不怎么影响使用。
看着全世界仅一份的手机壳，柏悦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眶里泛着水光。
她想蒋露了。很想很想，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想。
明明才见过不久，为什么从昨晚开始她就有一种会见不到了的恐慌感呢。
抹掉碍事的水雾，柏悦躺在地毯上歪着头查看收到的新好友提醒，想要点击同意的拇指迟迟按不下去。
……
午休结束，蒋露的手机屏幕准时亮起，蒋玟正等在一中的校门口。
看清亲妈发来的微信消息，屏幕上又跳出没有存但烂熟于心的老严的号码。
严阁接到蒋玟的电话时没有任何意外，蒋露这两天的状态他看在眼里，趁着今天下午休息，他原本就是想着主动联系蒋露的家长的，现在这样正好。
考试在即，他不想让这样的好苗子出任何不好的事儿。
挂上班主任的电话，蒋露和梁爽打过招呼，一个人下楼往校门口走。
蒋玟刚到没有多久，但事关她的女儿蒋露，心里就忍不住焦躁，隔着车窗看到蒋露戴着口罩走来，推开车门下车等着。
今天天气不算好，灰蒙蒙的天色怎么看都透着冷。*
蒋露远远看见蒋玟没有穿羽绒服，偏瘦的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黑色大衣，小跑着过去把人护进车里。
“明天就零下五度了，下次去没有暖气的地方穿厚点，这么冷的天要是着凉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蒋玟听着女儿的关心，抬手勾掉她脸上的口罩，看到下巴比月初回校时尖了不少，眼中满是心疼，“一中的大厨换了吗？”
“没有啊。”蒋露垂下眼，明白蒋玟是在点她，声音低了些，“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校医务室也去过了，医生说多半的前两天大风的锅。”
“谁的锅，受罪的不还是你。”蒋玟想起昨晚见过的Omega，深吸一口气，让司机开车去医院。
半个多小时后，车子在荣生医疗停下。
蒋露看着熟悉的门诊大楼，抬高的视线落在右后方的住院楼上，刻意压制了两天的念头再次从心底钻了出来。
蒋玟随着蒋露的目光看了一眼，“怎么了？”
“没事。”蒋露摇头。
坐在专家诊室，蒋露配合地张嘴伸舌头，确定口腔咽喉都没异常后，又开了几项基础检查。
然而拿到的报告单全部显示正常。
蒋玟的眸子却不由得暗了下去。
她一直认为自己这个妈做得算是开明，因为她和程雨的关系，也从没想过会过多干涉女儿的感情问题，可得知对方是苏家的孙女之后，她怎么都没办法当作不知道。
苏家太危险了，她没了程雨，只剩下蒋露这么一个心头肉，实在是……
蒋露站在蒋玟的前面，注意不到她的表情变化，看医生面露思索，配合道：“医生，我今年高二，马上要会考了，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心理问题？”
“压力过大确实是有可能的。”
蒋玟听着女儿和医生的对话，沉着眸子摇了摇头。
以她对女儿的了解，蒋露能这样主动配合，心里必然是有数的，而所有的配合说到底都是为了让她心安罢了。
这个检查做得可有可无。
蒋玟心里不是滋味，退出诊室在走廊里调整了下情绪，敲响房门叫蒋露出来：“既然没事，要不我们娘俩去外面逛逛吧，就当为你考前放松？”
“好啊。”蒋露笑着答应。
医院外面没多远就是商业街，刚下过雪，很多具有冬季特色的生意跟着热闹不少。
蒋玟为了让蒋露放心，先去了买了围巾系上。
出来后见到有人吃冰糖葫芦，又像蒋露小时候那样，拉着她去打听在哪里买的。
找到店铺，蒋总指着各种口味的山楂球叫老板，“每样都来一份。”
蒋露看着塞到她手里的冰糖葫芦，笑得无奈：“妈，吃不完。”
蒋玟：“吃不完拿回去给你的室友分分。”
蒋露想着也是，低头咬了口裹着糯米纸的糖葫芦，第一口仍然没什么味道，不过嚼着嚼着山楂的酸和糖衣的甜就从舌尖蔓延开来了。
“好吃吗？”蒋玟回头。
蒋露点头：“好吃，就是有点酸。”
“很酸吗？我尝尝。”蒋玟咬下第二颗，刚咬开眉眼就缩了一下。
蒋露难得看见她一向注重形象的妈妈能在大街上吃东西，脸上绽出笑意。
蒋玟酸得眉头紧皱，本来想抽纸吐掉，注意到女儿眼中的明亮，强忍着咽了下去。
来之前，包括看医生的时候，她都在想着找个机会，找个话头和蒋露聊一聊。
现在真的可以随时开口了，看着那张和程雨相似的脸，她又什么都不想说了。
这世上，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自己的女儿。
以蒋露的性格，她现在最应该做的其实是信任。
回想当年，她和程雨又何尝不是这样？
只是——算了，下次再说吧。
蒋玟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鞋尖，深吸一口气问：“露露，我看那边有买冰糖雪梨的，你想尝尝不？”
“会不会太甜？”
“甜点才能让人吃得开心啊。”
和以前的逛街模式不同，今天的蒋玟没再争分夺秒，把逛街当成任务做，一条街逛下来，除了各种吃的，只买了些没什么实际用处的小玩意儿。
临近天黑，街上的彩灯准时亮起，关于圣诞的元素早已撤下，现在闪烁的都是关于元旦的装饰。
蒋玟看了眼时间，牵着女儿走向街边的停车位，“还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要不我们吃完晚饭，你再回去？”
蒋露拉开车门让蒋玟上车：“不了，过几天考完试我就回家了。”
蒋玟笑笑，等着她坐上来说：“露露，有个事情妈一直没跟你仔细聊过，趁着这次有时间，咱们娘俩谈谈心？”
蒋露看着右侧不断后退的红色灯笼和挂满灯条的景观树，转身面向身侧的人：“妈，你想聊什么。”
“聊聊你对未来的规划。”
……
那天下午回去之后，蒋露的胃口稍微恢复了一点，虽然吃得还是没有以前的一半多，但至少不再是那让人看着都着急的半碗粥。
刚开始梁爽还不死心地想要再劝一劝，甚至有一次强迫蒋露吃了一整碗的牛肉粉，结果没几分钟她就发现蒋露着急忙慌冲去厕所，再出来鼻头和眼睛都是红的。
再迟钝也猜得到蒋露在厕所里发生了什么。
关于柏悦……从她发出的好友申请没有得到回应来看，梁爽就明白了。
加加和邵书艺相对淡定一些，也识趣地没有多问，但心里都清楚，蒋露这种状态多半是失恋了。
她们这个年纪，恋爱分手都是很匆忙的一件事。
加上考试在即，事分轻重缓急，都是好朋友，谁都不想在这种时候揭姐妹儿的伤疤。
日子一天天过去，考试前夕，老严在班里嘱咐完本次考试的注意事项，又拿出一个大筐子，“会考和高考一样，所有电子产品都不许带入考场，来，班长过来统计一下，该交上来都交上来。”
蒋露这些日子都没怎么看过手表，注意到老严是带着筐子进门的，已经自觉摘掉了卡扣，第一个上去把表扔了进去。
梁爽跟在她的后面，转身回来看到楚紫珊心情不错地起身走来，表情阴沉了几分，别开脸看向别处。
说来也怪，最近她们情绪不高，姓楚的却整天乐呵得不行，真不知道是不是吃错药了。
蒋露坐下后发现梁爽臭着脸，勾了勾唇角看向旁边玻璃中的倒影。
为期两天的考试，比想象中过得更快。
重新回到高二一班，放假通知直接写在了黑板上。
碍于元旦假期没放，这次休息领导大方地多批了两天，下次再回来直接上到腊月二十八，然后回家过年。
梁爽撇了撇嘴：“咋不放到年三十呢，嘁，我看干脆留我们在学校过年算了。”
她们当中最开心的邵书艺哎了一声，说：“梁爽你这话说得一听就没看日历。”
“怎么？”
“今年二十九三十是一天，放假第二天就是除夕啦～初四开学，满打满算都凑不够一星期！”
“天呐。”梁爽对着天顶翻了个白眼。
邵书艺嘿嘿笑：“哎唷～也不是没有一点好消息的呀。”
蒋露看她：“什么？”
“初四回来我就可以跟你们一个班啦～！咱们可以团聚了！”邵书艺激动地握紧拳头。
梁爽冷笑：“你说得对。”
随着人群走到门口，蒋露一眼看到等在门口的加加，用手肘撞了撞梁爽，示意她往左看。
高一的是昨天中午回的家，加加出现在门外摆明是跟着司机来接梁爽的。
邵书艺看得感慨连连：“羡慕两个字我真的说累了。”
蒋露勾起嘴角：“阿姨这次来接你没？”
“阿姨没来，叔叔来的。”邵书艺说着扬起下巴，“喏，那边，你呢？”
“有，车子在对面。”蒋露说着和邵书艺挥挥手，拉着箱子走到路对面，打开后备箱时，余光一闪，提起箱子的手顿住。
五指因为那一瞥不自觉收紧，白皙的手背上血管道道凸起。
“姐姐……”蒋露极快地眨了几次眼睛，憋住突来的酸涩，再转回去，原本站着那里的人已然消失不见。
砰的一声，装满东西的箱子重重落在地上。
蒋露隐忍了许久的思念和委屈宛如决堤的洪水，劈头盖脸将她淹没。
刘姨等了一会儿，没等到蒋露上车，疑惑的开门下车查看，只见敞开的后门箱下面躺着个箱子，蒋露早没了踪影。
A大今天开始放寒假，柏悦回家的路上得知一中高二学生今天中午回去，纠结半晌，在经过北街时到底没忍住，让司机靠边停车，她一路走了过来。
预想中，她远远看过蒋露一眼，就走的。
可真的看到时，她的双脚下像是被吸盘吸住了，怎么都挪不开半步。
直到她亲眼看着蒋露拉着行李箱走过斑马线，和她对上视线。
好像再不走，她这些天的忍耐都将前功尽弃一样。
可她从没有明确说过再也不见蒋露。
那为什么心虚想跑呢？柏悦听着来自内心的质问，停下脚步站在原地捂住了脸。
乱掉的心跳声和呼吸声分散了她太多的注意力，完全没发现一个表情阴沉的Alpha，此时正如一条盯死猎物的蛇慢慢贴近。
蒋露看着一个多星期没见的背影，心口疼得仿佛被什么东西咬住一样，让她直不起背。
她的喉咙干涩，冰冷的风刮过，呼吸都变得困难，更遑论质问。
可是她有太多的问题想问了。
偏偏那风堵住了她所有的声音，连最简单的姐姐都喊不出来。
阳光下，她难过地抬起手，慢慢伸向那具颤抖的身体，被风吹得发凉的眼睛，终于再憋不住，落下一颗晶莹的泪珠。
发红的指尖，眼看距离柏悦的肩膀只剩下不足五公分，站在前面的人总算似有所感，猛地转过了身。
第112章 第112章
朦胧水光后，明显消瘦的脸上，那双眸子透着让人心惊的忧伤。
柏悦不肯让蒋露看见她的眼泪，笑着用力按了按眼睛，清晰的视线里，蒋露的眼睛像是带了让她无法消解的温度，只是相触就感觉要被烫伤。
“蒋露，你——”
蒋露听着柏悦颤抖的声音，刚刚伸出的手垂在身侧无意识握紧，心头颤得更加剧烈。
她微微张着嘴，想问圣诞节那天你为什么不来，你去了哪，见了谁，可一个字都问不出来，只能那样绝望的，毫无办法地看着眼前的这个曾经见不到就想念，想起来就开心，现在却疼得要无法呼吸的人。
“你瘦了好多。”柏悦沾了泪的手用力抓着身侧的布料，视线停在蒋露的下巴处，再不敢抬高，“考试还顺利吗？”
周围没什么人，但从不远处飘来的说笑声不绝。
柏悦的关心被挡掉了大半，蒋露定定地看着她，任由沉默和陌生得让人难受的气氛在两人周身弥漫。
直到她终于冲破那层看不见的禁锢，叫了一声：“柏悦。”
没有小露露，也没有姐姐。
柏悦的心猛地抖了一下，她逼迫着自己抬起眼，直视那张轮廓分明，同时冰山一样寒意逼人的脸。
“一次会考而已，姐姐都不叫了？”柏悦感觉自己笑得比哭还难看，“那、至少叫一声学姐吧？”
柏悦垂下眸子，视线落在那被阳光照射得亮得刺眼的耳钉上，干涩的喉咙滚动，又叫了一声：“柏悦。”
柏悦坠下的嘴角没再抬起来，眼底忍不住再次漫出雾气。
蒋露深吸一口气，没有等她回应，只觉得自己的声音被风推了好远，“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柏悦眼前一暗，差点没站稳，“蒋露，你什么意思？”
蒋露咬牙克制住靠进的冲动，低声重复：“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柏悦像是被语调化成的刀子扎到，疼得说话都变得吃力：“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蒋露。”
“我想听你说。”蒋露盯着声音带着哭腔的柏悦，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再往前一步，直把她逼到拐角的墙面上，退无可退。
“我想知道在你眼里我们是什么关系。”
柏悦看着近得仿佛要贴到她身上来的少女，无处安放的双手紧张地抵在了身前人的腰腹两侧，“蒋露，你是不是……”
蒋露看着那双开合的唇，久违的饥饿感无声袭来，催促着她蛊惑着她低头咬了上去。
温热的唇瓣相贴，和之前的每一次都不同。
没有温柔，没有试探，没有小心翼翼，更没有讨好……她像是在报复一般，放任自己为所欲为，啃咬撕扯进攻侵略。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呢。
她怎么可以只是一个替身……替谁的身，还有谁……那个人是谁！
一想到，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让柏悦牵肠挂肚，日思夜想，温柔以待，她就感觉自己要疯了！
她疯狂地自虐地想着，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落在唇边，流进唇缝，咸涩感浸过味蕾，立即让失控的两人有了片刻的清醒。
柏悦气喘吁吁地推开压在身上的人，发红的不止是嘴唇，身体无力地靠在墙上，声音虚弱得随时要消散在风中：“蒋露。”
“蒋露？”主动顺着那点连反抗都触发不了的力气推开的蒋露，自嘲地哼笑重复，“蒋露？这么久没见，柏悦你除了叫我的名字，就没什么想要跟我说的吗？”
柏悦怔住。
蒋露重新逼近：“圣诞节那天为什么不来？”
柏悦的下巴被捏住，视线被迫抬高，可在眼睛和嘴巴之间，她毫不犹豫地看向了那同样红着的嘴唇。
“为什么不来？回答我，姐姐，你为什么没有来？”
柏悦没有想到蒋露会在意这个问题，扑闪的大眼睛带着疑惑看向那双睫毛在颤抖的弯月。
她感觉到了，蒋露在委屈，可……“那天的雪太大了，你不是也发消息让我不要过去了吗？”
是啊，她是发了，可是你也没有回啊。蒋露在心里想着，越想越难受——柏悦不仅没回，还顶着风雪出去了。
她的懂事体贴并没有得到相应的认同也就算了，让她过不去也没法过去的是，柏悦去荣生看……一想起来蒋露就觉得血直往脑子里冲。
眼前一阵阵地发黑。
这他大爷的叫什么事！艹！
蒋露胸口剧烈起伏，忍着疯狂上涌的恶意，僵硬地收回一阵阵想要使力弄疼柏悦的手，克制地向后退开。
柏悦没看懂蒋露的情绪变化，茫然地看着她一步步后退，想要把人叫住的念头一下下撞击着她的心防。
她直觉这里面有误会，但伸出手的瞬间她又犹豫了。
她不知道那会是怎样的误会，不知道能不能解开，最重要的是她不敢继续和蒋露在这里待下去。
原本过来都是一时冲动，蒋露的状态是她来之前完全没有料想到的，那强硬的随时会释放出信息素压制的样子，让她少有地感受到了威胁。
她在恐惧。这是很不妙的。
所以即便不舍，她仍是憋着那口气，什么都没说，忐忑地目送想念已久的人从她身前一点点远去。
看不见柏悦以后，蒋露被两种矛盾的情绪冲击得倚着墙站了好久。
她其实非常不甘心就这样离开，但对上柏悦的眼睛，她所有的愤怒和恨意又会不受控制地开始吞噬她的理智。
她不想，至少现在不想，做出什么伤害柏悦的事来。
后脑勺抵着墙面，蒋露闭着眼睛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勉强平静下来后沿着来时路回去。
刘姨正站在车边四处张望，蒋露掏出口袋里装着的口罩戴上，点点头没多解释，弯腰上了车。
蒋玟早早知道蒋露今天考完试回来，特意让家里的阿姨准备了一桌子的菜。
回到家，蒋露看见餐桌上摆得都是她爱吃的，笑着走进厨房虚虚抱了抱蒋玟：“已经很多菜了，妈，你别做了。”
蒋玟摘下一次性厨用手套侧身丢到旁边的垃圾桶里，眼神宠溺地转过身：“这炖的是我爱喝的，你刚考完试是功臣，但也不能剥夺我的养生汤吧。”
“那绝对不能。”
“考得怎么样？”
“正常发挥。”
蒋玟点点头，关上火拉着她回餐厅：“吃饭，吃完上楼好好睡一觉，睡醒了妈妈带你去见个老朋友。”
“老朋友？哪个老朋友？”蒋露对蒋玟的朋友圈了解得不多，印象深的只有小时候见过的那两个，但都很久没见了，长相都有些模糊。
蒋玟说：“你没见过的，是我大学同学，F市人，姓玹。”
“玹？这姓不多见啊。”蒋露稀奇地拉开蒋玟的椅子，侧身坐到自己的位子上。
“是不多见。”蒋玟笑了笑，拿起桌面上的空碗，亲自给女儿盛了碗补汤放过去。
蒋露抿了抿嘴角，快速扫了眼桌子上冒着热气的**道菜，“谢谢妈，我自己来。”
“吃吧。”
蒋露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把每道菜都尝了一遍，和以前大口吃饭的样子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蒋玟看得心里不是滋味，想要询问，又担心会给她压力，话到嘴边硬是拐了一个弯：“这样挺好，细嚼慢咽对胃好。”
蒋露勾了勾嘴角，低下头没有说话。
蒋玟的食量不大，吃完在桌子前坐了会儿，见蒋露虽然吃得慢，但一直没有放下筷子，心里的那点难受消了些。
“你慢慢吃，我去打个电话。”
蒋露点头，端起那碗放温的汤喝了一口，目送蒋玟离开后，一直拿在手里的筷子就放下了。
她现在吃东西仍然只能到七分饱，多一点都会不舒服。
其实她的体重没怎么变化，是长高了一些，才显得她好像瘦了很多。
没有再进食的欲望，蒋露一个人坐在原地发了会儿愣，确定蒋玟不会突然过来看她后，起身去拿着她的东西回了二楼卧室。
手机被她塞进了包里，掏出来时再看见上面的手机壳，她不禁想起被她咬哭的那双眼，拆壳的动作顿了顿。
除了手机壳，旁边还摆着柏悦送的其他东西。
耳钉，手链，项链，围巾……看着摊开的这些东西，蒋露的眼前再次浮现出柏悦耳朵上的那对耳钉，心口倏然一痛。
她忍不住开始怀疑，这是不是也是柏悦的心计。
来见她时才换上的吗？可她当时为什么要跑？
如果不是，圣诞节那天她也是戴着自己送到东西去见她的？
这算什么呢？
柏悦对她到底有几分真心？
蒋露想得鼻头发酸，捏着手机边框的手指忽地没了力气。
老天能不能不要再玩她了……
手机震动，五人的小群里，梁爽发了新消息。
爆辣土豆饼：嘿哟！姐妹们～下午有时间没？咱们滑雪去呀！
蒋露睁眼瞥向屏幕，刚看清消息第一行，显示消息已撤回。 ？
等了差不多一分钟的时间，相似的消息再次出现。
梁爽似是感觉到了尴尬，欲盖弥彰地补了一句：刚才打错字了，嘿嘿……
邵书艺秒响应：去啊，哪儿集合？
末了顺手艾特了蒋露，艾特完不知怎么回事，也学梁爽撤回了。
蒋露看着群聊上显示的人数，缓慢地吸了口气，心想你们至不至于，本来她还没觉得有什么的。
算了，回一下吧，不然看到群消息不回再跑去私聊……想想都很不舒服。
点开输入栏，屏幕上方跳出新消息提醒，蒋露眼皮没抬，飞快打字。
——不去，有事，下午陪我妈出去。
看到这行消息，盘腿趴在客厅茶几上的柏悦蓦地挺直了后背。
第113章 第113章
二楼书房的门没有关死，蒋玟听电话时特意留心了蒋露的房门。
听见她回卧室后，专心打完电话，又在午休前下楼转了一圈。
厨房里忙碌的阿姨见到她下来，心疼地垂着眼摇了摇头。
蒋露的胃口还是不好。
得到这个答案，蒋玟沉下去的心更重了。
在她的心里，蒋露应该是理智的、有分寸的，可种种迹象好似都在表明，她判断得没有那么准确。
这一场没有结果，也必不可能有结果的交往，比她想象得更有威力。
如果对方不是苏家的人，蒋玟打心眼里不想成为会让孩子反感的那种母亲。
可惜……没有如果。
站在收拾干净的餐桌前，蒋玟不禁叹气，头疼地按了按额角，回去继续处理工作。
蒋露回过群消息，没有理会梁爽和邵书艺发来的私聊，脱掉累赘的外衣，进浴室好好洗了个热水澡。
泡过热水，她紧绷了许久的身体难得感受到一点放松，换上睡衣在床上睡了半个多小时。
在学校养成的生物钟让她在一点半之前醒了过来。
坐在熟悉的床上，她的脸上却带着不熟悉的茫然，好似如梦太深，忘了自己正在家里。
呆愣愣地坐了几分钟，彻底清醒过来的蒋露，疲惫地顺走脸侧散落的长发，下床去换衣服。
刚换好衣服，门外传来扣击声，蒋露随手从抽屉里抽出一根发绳，边扎着头发边应声：“来了。”
蒋玟本来只是想试试她醒没醒，看见门开眼中有惊讶闪过：“已经收拾好了？我还以为你会想多睡一会儿。”
“习惯了，睡不了太久，咱们现在就出发吗？”
“可以，你等我回房间换身衣服。”蒋玟说着指了指身上的家居服。
蒋露欣然答应，先一步下楼到客厅等着。
刚坐下，手机震动，她抬眼瞥向仍套着壳的手机屏幕，是一条微信系统通知。
她迟疑地盯了一会儿，伸手滑开屏幕，然而查看提醒的时候，视线有意地扫过了整片屏幕。
被设置了消息免打扰的人，三十分总前发来过消息。
蒋露看着换成鲜花的头像，心口狠狠一颤，她认得出，那是她表白那天准备的花束。
犹豫地点开头像，显示着十来条聊天记录的屏幕顶部，还是自动同步的圣诞那天她用手表发送的内容。
下面的都是柏悦发的，每一条时间相隔得都不算近，最新的那条是：蒋露，你真的只是在为圣诞那天我食言生气吗？
蒋露看着聊天背景里的笑脸，胸腔里漫出一股酸意。
当然不是，可是这么说了之后呢，她要怎么解释和质问？
屏幕熄灭，搭在边沿的手指正要重新点亮，蒋露的耳边传来一道脚步声，她放下手机回头。
蒋玟正拎着她上次买的包从台阶上下来。
母女两人手挽手出了门，蒋露坐在副驾上，心思像是栓了线的风筝，稍不注意就要随着风飘走。
蒋玟见她心不在焉，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主动找话头：“扶手箱里放了些零食，你看看有没有你喜欢吃的。”
蒋露现在最不想做的就是吃东西，看了眼扶手箱，没有动，“不吃了吧，不是说要和阿姨喝下午茶，我留点肚子待会儿吃吧。”
“随你。”蒋玟笑了笑，随着导航提示变道后说，“哦对，差点忘记跟你说了，待会儿要见的阿姨，她有个女儿在B大，今年大一，是个蛮文静的女孩子，等见面了你热情点。”
“热情点？”蒋露怔了怔，没太明白妈妈的意思。
蒋玟解释：“嗯，听说她不是很擅长交际，性子比较内敛，你是Alpha嘛，多照顾着点，别让人觉得尴尬。”
“哦好。”蒋露嘴上应着，心里忍不住疑惑，这样的话会尴尬的应该不是她，是自己才对吧。
下午两点半，跟着蒋玟走进不陌生的餐厅入座没一会儿，一位穿着相当有气质的女人就出现了。
让蒋露意外的是，她的身后跟着一个女孩，那女孩形象气质竟然格外像柏悦。
不过和柏悦的自信从容不同，她的笑容看起来甜美而腼腆，看着确实不像是善于交际的。
蒋玟见到多年不见的老友，起身相迎的瞬间拉了拉发愣的女儿，“叫人。”
蒋露跟着起身，问候过阿姨后，主动对旁侧的女生伸出手：“你好，我叫蒋露。”
“玹芮。”
蒋露微笑着缩回手，但心思已然又不在这里了。
她现在看不见柏悦就想得厉害，更遑论面前坐了个和她那么像的。
勉强坐了二十多分钟，蒋露借口去洗手间离开了现场。
站在餐厅的洗手间里，她打量着和之前跟柏悦去的那家餐厅大差不大的装修，突然想她想得厉害。
网上说A大开始放寒假了，这段时间柏悦不用再频繁的两边跑，不知道她现在在干什么？
会在家逗弄她的两只猫咪，还是去了……医院看她？
镜子中的人脸阴沉下去。
蒋露忽然觉得这样没意思极了。
她瞪着镜子里矛盾的自己，弯下腰接水洗了两把脸，回去后和蒋玟和阿姨道过歉，也不管会不会遭到阻拦，转身下楼拦车去了荣生。
她现在没勇气质问柏悦，但去找一个陌生人又不需要什么勇气。
不是还有一点没有证实吗，找另一个当事人有什么不一样。
从出租车上下来，蒋露直奔圣诞夜去过的住院部病房。
甭管怎么着，她觉得还是死得痛快点，钝刀子剌肉不是她的风格。
这些天她也受够了。
跟着过路人混进去，蒋露按照记忆中的顺序一间间数过去，意识到走廊上少了什么时兀地一愣，快步走向那间病房。
然后，她看到本该躺着人的病床被整理得一条褶皱都没有。
人走了？！
蒋露转身抓住路过的护士小姐姐：“请问这件病房里的人呢？”
护士瞥了眼病房号，哦了声说：“你是她朋友吗？她刚出院了，才走没多久。”
蒋露松开手，低声说了句谢谢，下一秒扭头往外跑。
她刚刚进电梯的时候，隔壁的另一座电梯正好是从这个楼层下去的，她不确定护士说的刚是多久，她只想确定那个是不是。
可以的话，她还想看看柏悦有没有来。
电梯上来的太慢，蒋露等不及推开消防通道往下跑了几层，进了电梯后死死盯着显示面板。
电梯门打开，她第一个冲出去奔向出口，找不到熟悉的人影和车子，她喘着粗气掏出手机，没有犹豫地点开柏悦的头像，发出视频邀请。
她要确认，柏悦没有和那个人在一起。
听到铃声的柏悦正抱着笔记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打瞌睡，清脆的音乐响起时，她浑身一震，差点把笔电从腿上掀出去。
自确认关系后，她不但给蒋露置顶星标，还设置了专门的来电铃声。
许久没听过这道铃声，她差点以为是太想蒋露出现的幻觉。
看清右下角的弹窗和反应慢半拍响起的手机，柏悦看了眼对面忙碌着的章宜，拿着手机起身回了房间。
视频接通，穿着粉红色家居服的柏悦反手关上房门，镜头正好对着她那张疲倦的脸。
蒋露看着她的领口，脑子里绷着的那股劲忽然就松了。
太好了，她是在家里，她没有出来更没有在医院。
那是不是能说明，柏悦其实对那个人也没有那么在意？
“蒋露。”
“姐姐，我想见你，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蒋露坐在出租车的后座，混乱了好几天的脑袋总算稍微清醒了一点。
柏悦只是在医院见了一个和她有几分相似的人而已。
仅此而已，根本说明不了任何问题。
她没有亲眼所见那一幕，说白了，她连柏悦圣诞当天的中午是不是真的来过荣生都无法确定。
全都是楚紫珊的一面之词，柏悦对她除了稍微冷淡些，根本没有任何的异常。
最主要的是，闻着身上的消毒水味，蒋露记起了柏悦被迫情热的那一晚。
她在意识不清中叫的都是自己的名字。
刚刚在视频里，她清晰地看见柏悦的耳朵上戴的仍是她送的，她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鬼迷心窍地信了姓楚的鬼话。
再者，就算那个人真的是柏悦认识的什么人又怎么样，她才是正式告了白，在交往的现任。
想通这一关窍，蒋露堵塞在胸膛的石头倏然消失，跟了她好些天的窒息感也顺着呼吸没了。
蒋露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街景，宛若坐在了燃烧的火堆上，迫切地想要立刻马上见到柏悦。
她想等见完了姐姐，她一定要去狠揍一顿楚紫珊，给那烦人的家伙一点教训！
飞速向后掠过的窗外，一家蓝色的花店引得因为期待见面而有些兴奋的蒋露回过头。
对了，她应该去买束花。
“师傅，前面再有花店麻烦停一下好吗，我下去买个东西。”
蒋露捂着心口，她的心脏在这个下午起起伏伏数次，这会儿跳得异常快。
反思，自责，和某种无法言说的豁然开朗，将她彻底笼罩。
以至于她此时的状态和在校时，乃至今天上午，都像两个极端。
抱着花从车上下来，渐渐冷静下来的蒋露快步走进小区，掏出手机给柏悦打电话。
不久前刚听过的铃声在耳边和……不远处炸开，蒋露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
她抬起头，赫然发现柏悦正站在不远处惊讶地看着她。
那表情和上午见到时相差无几，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难过。
蒋露看着她的眉眼，持续燃烧了一路的兴奋渐渐冷却。
不是，不对…*…她们之间确实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第114章 第114章
柏悦自中午发完那条消息之后想了很多，以前她注意到没注意到的，重视的没重视的，一股脑全都认真思索了一遍。
蒋玟有一点说得很对，蒋露这个年纪，对很多事情是模糊且盲目自信的，这是她的年龄阅历造成的短板，怪不了她。
但她柏悦毕竟要大一些，也更成熟一些，有些道理是应该懂的。
她可以不介意年龄，蒋露也可以不介意，甚至包括她这个做母亲的，也不介意。
可前提需要分阶段，现在对蒋露来说是非常时期，敏感得很，没人希望她在这个时候会出现任何的意外。
最开始的时候，柏悦也担心过这个问题，蒋露对此做出了保证，并用行动证明她的自控力。
如果没有这次的事情，她会一直相信，但……蒋露的敏感度明显超出了她的预期。
原本她是真的以为蒋露是因为蒋玟的关系，才有的反常。
然而，此时此刻她明确知道了不是，蒋露只是因为她圣诞节的失约。
这太不妙了。
有了这个前提，柏悦没法相信她说的绝对不会影响学业。
再加上对后方的顾虑，蒋玟说得是对的，她们现在保持一点距离才是最好的。
有了这个不得已的认同，柏悦忍不住偷偷叹气。
她看着从不远处走来的、捧着花的少女，紧锁的眉头掩藏了所有再见面的喜悦。
“姐姐，对不起。”蒋露迎上柏悦的眼睛，笑容歉意又讨好。
柏悦看着递上来的鲜花，明亮的颜色被枯燥无味的季节衬托得更加鲜艳，同时也刺得她的心脏狠狠一颤。
此时此刻，她其实有些自私的希望蒋露没有来，这样她们或许能顺着那别扭的状态冷淡下去。
而她也不用逼着自己来做出抉择。
望着蒋露明显瘦了的脸庞，柏悦笑着接过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小露露，你最近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蒋露看着那双没有丝毫笑意的眼睛，温热的掌心贴着柏悦发凉的指尖：“姐姐，你的手好凉，我们上去聊吧。”
柏悦没动，“蒋露。”
“嗯？”蒋露直觉不好，胸口不禁忐忑，脸上强装镇定，“我在。”
柏悦不错眼珠地盯着那双闪烁的眼睛，不死心地验证道：“你生气……真的只是因为我失约吗？”
蒋露受不了柏悦明显不开心的注视，低下头堵住她的嘴唇后急忙认错：“不是的，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是我自己的问题。”
是她没有信任柏悦，是她动摇了，是她轻信了小人，乱了心失了分寸。
柏悦没想到蒋露会露出这么慌张的表情，抿了抿被轻吻过的双唇，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蒋露想起那张亲眼所见的脸，一个多小时前反复斟酌出的质问，竟在这一刻化成了一个无形的巴掌，不仅让她的脸火辣辣的，还捂住了她的嘴巴，让她说不出一个字来。
柏悦看着忽然卡带的蒋露，疑惑地反握住她的手：“不能说吗？”
“不是。”蒋露垂眸否认。
柏悦贴着她仰头，不容拒绝地望进她的眼底：“那是什么？”
拜托你，蒋露，请快点推翻我的判断和决定。
分手这两个字，想来容易，说来也容易，但真的做了，没有任何疑问，她柏悦必然是会后悔的。
请你，再给我一个理由，让我改变主意，求你。
四目相对，蒋露望着她思念已久的人，浓烈的愧疚感不受控制地占据掉她整个胸腔。
她伸手把人圈进怀里，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哑着声音说：“你先答应我不生气。”
“我？”柏悦怔住，被迫贴在蒋露颈侧的眼睛里闪过名为意外和惊讶的情绪。
蒋露的口鼻埋在柏悦的长发里，发出的声音透着类似委屈的闷：“嗯。”
“好，我答应你不生气。”
蒋露深吸一口浓藏在发丝里的清香和发凉的信息素，闭着眼睛坦白：“那天晚上，有一个人告诉我，你去了荣生见了一个和我长得很像的Alpha。”
Omega的瞳孔骤缩，转念想起那天中午误闯的诊室里坐着的Alpha。
柏悦的声音冷了下去：“她还跟你说了什么？”
“她说你经常去看她。”
柏悦的眼睛眯起危险的弧度：“是楚家的小女儿跟你说的？”
蒋露蹭着柏悦的耳朵点头。
柏悦明白了，蒋露是被人暗示了，Alpha天性多疑容易冲动，藏着这种心事，难怪她短短几天瘦了这么多。
她腾出一只手揽住蒋露的后背，轻轻拍了拍：“那个人我不认识，只去看了一次，因为苏家的一些关系，你不要多想。”
蒋露应声，听到因为苏家四个字，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起苏梦蕊这个名字，心里咯噔一声，一个新的可能性在她的眼前萌芽长大，舒展开的藤曼迅速串联出了前因后果。
呵，这倒是那个畜生最擅长的事儿，可是为什么呢？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蒋露恶心得胃部一阵翻涌，连忙低头用力吸了一口柏悦的衣领。
感觉到她的动作，柏悦警惕地往后仰头，尽可能藏起她那块绝不能轻易被人触碰的凸起：“哎？”
“亲一下。”蒋露跟着追过去，“算作补偿。”
“补偿什么？”柏悦趁机退开，反手捂住被蒋露盯上的后颈，“这件事怎么说都是你不信任我，要补偿也应该是我要吧。”
“……”蒋露看着吓得逃离她怀抱的Omega，心虚地笑了笑，接着配合地用力点头，“好。”
柏悦看着那张不论什么表情都能让她心动的脸，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将藏了许久的心事狠力往下踹了又踹，放下捂住后颈的手拉着她往身后的单元门走，“傻不傻。冷死了，回家说。”
跟着柏悦走进单元门，蒋露的眼中只剩下两人交握的手，下坠了许久的唇角，此刻翘得压都压不住。
回到温暖的房子，蒋露转身拉上入户门，回眸瞥见挂衣服的柏悦被紧身毛衣显尽的细腰，喉结滚动，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搂了上去。
“好细。”蒋露横在她腹前的手臂收紧，眉心轻轻皱起，“姐姐，你也瘦了。”
柏悦回头攀住蒋露的脖子，眼中浮着一层浅淡的怒意：“你还好意思说？整整一个多星期不理我，上午见到我就发脾气，我还以为我要被甩了呢。”
“……对不起，我的错。”
“当然是你的错。”
“姐姐，你好香啊。”蒋露说着低下头又一次亲在柏悦的嘴唇上，“怎么办？姐姐你要惩罚我吗？”
柏悦正要开口，瞥见架子上挂着的包，含笑的眼睛兀地睁大，清了清嗓子说：“章宜？你要水不要？”
玄关背后的客厅里，不小心听见了全场的章宜，呲牙咧嘴地忍住回应的冲动，将写好的三行代码一个个删除，再重新敲出来。
柏悦等了半天，没等到回应，踮起脚尖凑在蒋露的耳边说：“我朋友在。”
然后，她就看见蒋露熟了。
柏悦惊讶地瞪大了眼，是错觉吗？她感觉蒋露的变色速度好像更快了？
“没事儿，正好介绍你们认识一下。”柏悦低声说着，想要牵手的动作沿着胯部一转，打赏蒋露的腰，推着她往前走。
这么一会儿功夫，章宜已然把那段早写好的代码重新敲了三遍，正犹豫要不要来第四遍，听到靠近的脚步声偷偷松了口气。
柏悦拍拍她的肩膀，“章宜，嘿，忙完没有？”
章宜缩下茶几是手用力掐了把大腿，发挥毕生演技——茫然地抬起头看向柏悦，再看向蒋露，表情惊讶地站起身：“哦，这位是？”
柏悦：“……”
蒋露微笑伸手：“你好，蒋露，柏悦的女朋友。”
女朋友三个字一出，柏悦和章宜同时愣了一下。
“你好，章宜，柏悦的朋友。”章宜陪笑着伸出手，眼睛打量之余不住往旁白的柏悦脸上瞟。
柏悦没想到蒋露会这么直接，笑着清了清嗓子，拉着她坐到沙发上。
章宜也不装了，合上电脑重新坐下：“闻名不如一见，比我想象中还高，不错，单看外形你们真是般配。”
蒋露没想到她知道自己，高兴地看向身旁的柏悦，心里感动不已。
原来柏悦的朋友都知道她，可她之前居然会……想到自己犯的蠢，蒋露的心里的愧疚又浓了不少。
柏悦看出她的心思，紧了紧她的手问：“要不要喝点东西？给你泡杯果茶？”
蒋露捏着掌心的手指，刚想说话，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是蒋玟打来的视频。
蒋露犹豫了一秒，点击挂断，紧接着，手机再次震动。
柏悦瞥见蒋露的手机屏幕，抽回手起身：“我去给你泡茶。”
蒋露目送柏悦离开，对着对面的章宜歉意一笑：“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走进和客厅连接的阳台，蒋露关闭摄像头把手机放到耳边：“喂，妈？”
蒋玟看着黑乎乎的屏幕，眼中的笑意消失，语气倒是寻常：“露露，你在哪儿呢？晚上回来吃饭呀，我邀请了你玹阿姨到家里吃饭。”
“今晚吗？”蒋露望着窗外的高楼，擦得光洁的玻璃映出她眉心的褶皱。
“对啊。”蒋玟说，“你什么时候回来？方便打车吗？要不我让刘姐过去接你？对了，听说芮芮爱吃草莓，你上次带回家的草莓在哪儿买的？待会回来再买点。”
“草莓？那个品种不太好买，我去看看吧。”蒋露应声，直觉妈妈哪里怪怪的。
端着果茶回来的柏悦听到草莓，放下冒着热气的杯子走来：“要买草莓？哪个品种，我、”
“不买。”蒋露不假思索地否认了，转身回去牵着柏悦回到沙发前，弯腰端起那杯果茶尝了一口，面露惊讶，“这个好好喝。”
章宜在旁边应和：“是吧，柏悦老会了，不光泡茶，调酒也很厉害。”
蒋露：“是吗？”
柏悦笑着摆摆手。
章宜坏笑：“是呀是呀，不过奇怪的是她只会和草莓有关的。”
蒋露看见柏悦脸上的红晕，喝过热茶的喉头跟着一热。
第115章 第115章
从柏悦家出来，蒋露心情不错地找到来接她的车，在回家的路上随便挑了家超市。
每年的冬季，超市的水果区都会摆满包装精美的漂亮反季草莓。今年当年不会例外。
蒋露扫过货架上各种颜色包装的水果，挑了盒蒋玟爱吃的大蓝莓，又挑了盒色泽不错的玫瑰苹果，最后才在草莓专区拿了盒价格最贵的粉色草莓。
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但她潜意识地不想和那位叫玹芮的有过多交集。
说是自恋也好，想得太多也好，总之她现在一点也不想再有能给她和柏悦添加麻烦的人出现了。
走出超市，蒋露看了眼时间，上车后十分老道的从口袋里抽出现金递到前排，“师傅，麻烦你先送我去个地方。”
从程序上接单的师傅犹豫地看了眼后视镜：“时间久吗？”
“不久。”蒋露不确定她要和楚紫珊聊多久，但回家吃饭的事情不能耽误。
“好的。”
蒋露摁亮手机，在好友申请里找到过期的添加信息，主动加回去。
楚紫珊收到添加申请时正坐在离家不远的公园里，小口吸着刚买的热奶茶。
她其实不喜欢这种没营养的东西，可刚刚看到一个身形有三分和柏悦相似的Omega捧着它走过时，突然就来了兴致。
一如想象中的甜腻，明明已经选了半糖，啧。
楚紫珊嫌弃地握着，听到熟悉的提示声，掏出手机滑开。
蒋露的头像和昵称一直没有换，她想不认出都难。
想起她最近的状态，楚紫珊哼笑一声起身走到不远处的树墩垃圾桶，直直地把没喝几口的热奶茶丢进去，轻轻点下接受。
成功成为好友的通知闪进会话列表，她看着顶部的“正在输入中”，面无表情地先一步竟将自己的位置发了过去。
当初怎么着都不愿意添加，现在终于忍不住了？
呵，倒是比她想象中更能忍。
可惜，有什么用呢？
蒋露看着跳出来的消息，眯了眯眼睛。
手机屏幕上，公园位置下是一条听不见语气都能感觉到嚣张的：找我？来这里。
公园的位置比蒋露预想的另一个地点近得多。
车子停在空荡的路边，蒋露空着手下车，走上台阶的第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踩坐在木制长椅上的“同学”。
“下午好？”楚紫珊的音调微扬，扭头看了眼背后的云霞，弯着眼睛问，“是不是到了该说傍晚好的时候了？”
蒋露不想跟她说废话，沉默地走到长椅前，一把薅住她的衣领，“你骗我。”
“骗你什么？”楚紫珊垂眼，视线中的右手骨节泛白，手背上的青筋尽显，和那道平和的声音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那个人，根本和柏悦没有关系！”蒋露五指收紧，勒得本就倾身的楚紫珊又往前送了几公分。
楚紫珊扬起眼皮，眼中浮现出恼人的笑意：“是吗？”
“那她还挺闲的，没有关系的人都能冒那样的大雪去看望，哎？你说我能不能也用类似的方法，让她来看看我呢？”
蒋露瞪着那张绝厚的脸皮，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休想！”
楚紫珊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膀：“闲着也是闲着，试试呗，你打我，然后我告你，再然后嘛，为了取得我的谅解，让她来见我……”
“你说什么？！”蒋露被楚紫珊的无耻恶心到了。
楚紫珊随着她的力气晃动，仿佛没有骨头一样，语气更是贱得不得了：“这么近你都没听清楚吗？那我再重复一遍，我说你、”
蒋露不等她说完，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往楚紫珊肚子前的羽绒服狠狠撞去，“我最烦有人威胁我。”
楚紫珊闷哼一声，掏出揣在口袋里的手，照着蒋露的下颌挥过去：“我也最烦有人碍手碍脚！”
夕阳下坠得比想象中更快，短短五分钟的时间圆盘只剩下一道细边。
橙黄色的光芒，一闪即过，天色迅速在金光的消散中暗下去。
随着几声闷哼，十分钟倒计时结束。
蒋露收回手，从地上的身上起来，“告我？我等着你。”
楚紫珊仰躺在冰冷的地砖上，表情阴冷地瞪着那张讨厌的脸。
“最后再跟你说一遍，柏悦是我的，少做掉价的烂事儿，就算我们有一天分手了，也轮不到你！”蒋露说完再不看躺在地上的人一眼，拍拍衣服上的灰，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家，天彻底黑透，蒋露拎着买的水果进门，在院子里看到一辆银灰色的双人位跑车，挑了挑眉。
“我回来了。”反应灵敏的密码锁弹开，蒋露高声说着，将手里的东西递给走来的阿姨，转身坐在换鞋凳上脱靴子。
蒋玟在客厅陪客人，看到那水果眉头微微一皱，主动往玄关的方向走去：“怎么回来这么晚，天都黑透了。”
“晚吗？还不到六点呢。”蒋露说着起身，挽上她的胳膊往里走，“玹阿姨，你们来了啊。”
“打扰了。”漂亮的中年女人举手投足尽显优雅。
蒋露笑着和坐在一旁的玹芮微笑着点了点头，后背绷紧抗拒着来自亲妈的推力，“妈，我先上去换套衣服。”
蒋玟怔了怔，终于分辨出女儿身上沾染到的各种浅淡的信息素，收回手说：“去吧。”
蒋露上楼后先给柏悦发了消息，收到回复后才慢悠悠去浴室冲澡洗头发，检查过身上再没有任何不该有的味道，才换上舒适而不失礼的衣服下楼。
玹芮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见她回来微笑着点点头，没有多说。
蒋露站在客厅看了一圈，没找到和其余人的影子，转身去厨房倒了杯温水干了。
再回来，客厅仍只有玹芮一个人。
大概是看出她的别扭，玹芮的目光总算从正前方的大屏上移开，短暂地在主人家的脸上停留了几秒：“妈妈和蒋阿姨去书房谈事情了，你可以到书房找她们。”
“哦，没有，我没事。”蒋露尴尬地笑了笑，坐到另一边的沙发上，捧着手机打发时间。
好在玹芮没有说话的欲望，俩人这么待着倒也没有难受。
一集电视剧播放完，安静得像是没人的客厅总算有了点别的声音，蒋露转身，蒋玟正和玹年从里侧说笑着走来。
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话就关闭通讯频道的玹芮，忽然出声：“哎，蒋露，我听说你学习很好，以后想去哪个大学？”
蒋露莫名其妙回头，看向望着自己的玹芮，眨了眨眼睛不懂她是怎么回事，“A大。”
“A大？先前听蒋阿姨的意思，我以为你对B大有兴趣呢。”玹芮说着露出一个微笑。
蒋露迷惑地看她一眼，余光瞥见妈妈和玹阿姨走来，陪笑着点点头，沉默了。
这一晚，她过得非常奇怪，吃饭时听到蒋玟罕见地细数着她的优点，心口突突跳着，直到陪同蒋玟将两位客人送到大门口，那股不安的感觉才淡下去。
但也没有完全淡干净。
回到屋里，面对蒋玟古怪的打量，蒋露忍了又忍，到底没有忍住，拦住了想要回房的妈妈。
“？”蒋玟按下女儿横出来的手臂，侧身靠在卧室门上看着她，“十点多了，你不去休息吗？”
“不差这一会儿了妈，我想跟你聊聊。”蒋露乖巧地站在对面。
蒋玟看着她低眉顺眼的样子，张了张嘴，放弃再绕去书房的念头，站在原地问：“想聊什么？”
蒋露听见这四个字，打了半天的腹稿逐个删除，无奈地叹息后，出口的竟是她最违心的那句：“妈，我还是个高中生。”
“嗯？高中生？”蒋玟仰起的头抵在门上，细长的眉毛扬起的弧度意味深长，“露露，你……嘶，和妈直接点行不行？”
蒋露飘忽的眼底浮出红晕，“妈，我——”
蒋玟眨了眨眼，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蒋露深吸一口气，想想最近的那些事，后退一步，飘移的目光重新对上蒋玟的眼睛，“好吧，跟您说实话吧。”
“好。”
“我谈恋爱了，她叫柏悦，你见过的，我很喜欢她。”蒋露说着耳朵烧了起来。
蒋玟一愣，她没想到蒋露会这么直接地说出来，眉头不禁皱起：“你说什么？”
“我说，我可能没她不行了，妈。”蒋露微微低下头，脸上的表情无比认真。
蒋露上前一步：“没她不行？什么意思？蒋露，你的人生刚刚开始，未来充满无限可能，怎么就没她不行？”
蒋露刚要开口解释，被突然生气的蒋玟摆手制止，“露露，你这个年纪有喜欢的人，想谈恋爱，是正常的，我也都能理解，但是请你不要用这种非谁不可的语气跟我说话好吗？”
“妈……”蒋露舔了舔因为过于紧张而发干的嘴唇，“是这样的。”
“我和她双向匹配百分百。”
蒋玟那双蕴藏着风暴的眼睛宛如被强光闪到了，猛然颤动：“你！你们！”
蒋露点头：“是的，我们。”
蒋玟看着女儿拼命克制的嘴角，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从心和脚底同时漫了上来。
她震惊又疑惑——这么重要的事情，那天见面的时候柏悦怎么一个字都没说？
想到这种生理性的“强制绑定”，蒋玟的气血就不住地在身体里翻涌。
蒋露咬着下唇，垂在身侧的双手死死的捏着两侧的裤缝：“所以妈，你看……”
“看什么看，告诉我，你们发生到哪一步了。”蒋玟的声音冰冷，抬起的视线落在走道的定制照明灯上，眼前却不受控制地发黑。
“没、没到哪一步，就……”
“就什么？”
“就亲亲抱抱……”
第116章 第116章
预想中的狂风暴雨没有出现，蒋露毫无睡意的躺在自己的床上，脑袋里白茫茫一片，好似躺在厚重的云朵上，整个人都被不真实的发虚的雾气给包围了。
原本，她只是想委婉地表达一下自己的困惑，试探一下亲妈的态度而已。
怎么突然就自爆，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汇报了呢……
虽然都是早晚得说的事儿，但现在怎么看都太早了吧？
平躺在床被上一动不动的少女，心情复杂地从鼻子里哼出还能证明她活着的气，许久没眨过的眼睛忽地弯成两个月牙。
她的心跳从被蒋玟赶回来前就激动得超了速，现在好不容易缓下来，可她一想到她现在这属于把柏悦介绍给家长了，平稳的心率不受控制地再次飙升。
怎么说呢，这种感觉十分矛盾，让她紧张又亢奋。
蒋露甚至开始幻想，她带着柏悦回来的场景。
可惜，想象力只开了个头，安静的夜里毫无预兆地响起一道发闷的敲门声。
蒋玟强制结束对话后，一个人在房间里想了许久，结果每次感觉要想开了，脑子里又不受控制地冒出一个让她想要坚决说不的点。
挣扎半天，辗转反侧，她到底是忍不住下床出来敲响了女儿的卧室门。
“蒋露，我知道你没睡，你开门，咱们娘俩再聊聊！”
蒋玟生硬的语气被隔音门过滤掉大半，然而偏是这样隐隐约约的听不真切，蒋露的心弦不由自主地嗡的一声拉得死紧。
她深吸一口气坐起来，虚虚地应了声，下床去开门。
门外的蒋玟穿着浅色的睡衣，宽松的款式衬得她格外瘦弱，再加上眉头那化不开的愁云，看起来活脱脱一个为了孩子操碎心的母亲。
“妈。”蒋露的声音发着虚，眼睛也不敢乱看，小心翼翼的样子倒是有几分可怜。
蒋玟瞪着她，心口鼓胀的那股气愤像是被什么东西偷偷扎破了，一点点泄了下去。
算了，是亲生的，总不能真的把她打死消气。
啧。蒋玟忍着气蹭开女儿的肩膀进屋，瞥了眼乌漆嘛黑的房间，手臂熟练地横过触控位置，打开了房顶四周的暖色灯带。
温馨的光亮起，蒋露慢悠悠关上门，没再动弹。
蒋玟盘腿坐在床尾，用眼神靠在门板上的女儿过来，“你怕什么？刚刚跟我说认准那谁的时候不是还很霸道的么？”
蒋露不敢说话，红着耳朵过去站着，听到坐字才放松了些，矮身坐下。
蒋玟看她这副样子，短暂硬起来的心肠不禁软了下去：“百分百这个事情确实难办，但是蒋露，你现在高考在即，学业于你才是最重要的，我仔细想过了，你看这样行不行——”
蒋露垂眼听着亲妈给出的提议，分开两个字飘进耳朵时，那张委屈巴巴的脸上，闪过错愕和慌张：“不行。”
蒋玟顿住。
蒋露说：“不行的妈，我不能跟她分开。”
“露露，我的意思你没听明白，我不是说让你们到此为止，我的意思是你们先等等，等你考完了、”
蒋露甚至都等不到听完脑袋就摇了起来：“不，妈，我不同意，你相信我，只要她不走她在，我不会有问题的。”
蒋玟：“……”
“她不在我才会出问题，真的，妈。”蒋露说着说着表情变得着急起来。
蒋玟克制住自己说重话的冲动，和对面的那张一半像她，一半像她爱人的脸无声对视了数秒，妥协地叹了口气。
“妈。”这一声带着明显的哀求。
蒋玟不想心软，眼前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了不久前的那个周日下午。
雪地里，蒋露清瘦的脸上连笑都那么勉强。
她深吸一口气，心里飘着的最后那点雾气彻底散了个干干净净。
罢了，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是正常的。
百分百——呵，老天真是会安排。
再找个时间见一面吧。
蒋玟闭了闭眼，撑着床沿起身：“时间不早了，赶紧睡吧，我回了。”
蒋露忐忑地跟着起身，发觉她的身子不稳时，急忙上前扶了一把，语气中尽是担忧：“妈。”
蒋玟挡掉她的手：“我没事，差点踩空了而已。”
蒋露跟着送到门口，砰的一声被认命的蒋玟关在房门。
房门外，蒋玟抿着嘴站了会儿，在下楼和回房间犹豫了一会儿，转身去了酒窖。
大概是年纪大了，情感的寄托又……现在遇到点影响睡眠的事情，她都需要借助外力来控制。
唉——
送走说不清是失望是妥协的母亲，蒋露的心态稍微好了点，对着房顶放空了约莫半个小时，成功沉进了睡梦中。
次日上午，蒋玟没在家里，蒋露一个人坐在餐桌前吃了早餐。
阿姨准备的一大碗香菇排骨粥和满满一盘蒸饺，蒋露面无表情地全吃了。
吃完放下筷子，她坐在桌前叹了口气，看得站在厨房门口的阿姨喜上眉梢。
甭管表情好不好看吧，胃口是好起来了，而对于她们来说，蒋露能吃就是目前最好的事情。
阿姨激动得侧过身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老板汇报。
叮咚一声，坐在公司办公室的蒋玟看着跳上屏幕的文字，翻了个白眼，扔掉手机的同时长吁了一口气。
她早该想到的，这孩子跟她那个妈一模一样。
当初她和程雨因为误会闹分手的时候……想起再也不可能见到的爱人，蒋玟心里的那点不爽被悲痛淹没，她垂下头，抹掉眼尾的湿润，起身走进后面的休息室。
蒋露吃饱喝足，在客厅里坐着翻完了许久没有看过的朋友圈。
其中只要是柏悦发的她全部点了赞。
不知是不是因为在柏悦的手机里她连赞了，她点完最后一条时，屏幕的顶端跳出了一条来自柏悦的新消息。
聊天窗口里的记录已经被她们今早的对话刷新。
最底部显示着：干嘛？现在才补我的动态吗？会不会晚了点？
蒋露看得发笑，捧着手机回复：想实际参与可以吗？今天有没有安排？我去找你？
柏悦昨天从A市回来，今天得回苏家，看到这条微信，沉吟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实话实说，给蒋露回了一条语音说明。
蒋露没开扬声器，贴着耳朵听着那声熟悉的小露露，心神狠狠一荡，第二次点下播放，连听了三遍后才听话地回了个好的。
既然今天柏悦有事要忙，她也没别的安排，还是回书房待会儿吧。
蒋露心情不错地翻过沙发背，往楼梯的方向走，左手刚搭上去，手机嗡嗡震动不停。
看清屏幕上的显示，她恍然记起，昨晚走得匆忙，她忘了把这位新好友给拉黑了。
站在楼梯上，她倚着扶手忽略对方发来的消息，找到加入黑名单五个字，点了下去。
看到会话列表重新变得干净，蒋露心情不错地快步上楼推开书房的门，定下今天的任务量。
次日一早，同样把休息日的学习计划完成的梁爽，再次发出外出邀请。
不同的是，这一次她没有在群里说。
蒋露看着横在屏幕上的定位和邀约，眯着眼睛想了想，主动回了个视频。
视频里梁爽头发湿漉漉的，看起来刚吹了一半，“呀，你这个点儿还没起呢？真难得。”
蒋露哼笑，起床音明显：“有什么难得不难得，昨晚睡得迟了点。”
梁爽挑了挑眉头，没有应，举着手机走到阳台上坐下，喝着桌子上的热牛奶问：“怎么样？去不去？”
“我找你不是说这个。”蒋露握着手机起身，顶着睡得毛躁的头发进了浴室。
梁爽放下杯子，唇角向上扬起：“不说这个说什么？给我直播洗澡？”
“去你的。”蒋露解开松垮的头绳，把散开的头发一点点梳顺，“说正经的，我和柏悦和好了，你别私聊，有什么发到群里去，以前怎么样现在还怎么样。”
“哟？终于愿意承认你们先前吵架了？”梁爽对着镜头比了个拇指，“我昨晚都和书艺商量要不要把群给解了呢。”
梁爽拿新发绳的手顿住，拧眉看向屏幕上的好友，“你和书艺商量？没带加加？”
梁爽：“……”
蒋露的脸在屏幕中放大：“梁爽，你给我说实话，你们仨是不是背着我拉小群了？”
“没有！绝对没有！”
蒋露冷笑，梁爽果断关掉摄像头，在前天下午分别时建的小群里发了一句“她们和好了”，接着无比利索地解散了这个秘密基地。
邵书艺看到消息时正在刷牙，手一抖，电动牙刷无情撞上左侧下牙龈，疼得她嘶一声，视线模糊地落下两滴疼出的泪。
蒋露没关摄像头，注意到屏幕黑了，故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没有你别心虚啊。”
“谁心虚了，我是误触了。”梁爽的脸随着解释重新出现。
蒋露懒得跟她掰扯，挂掉视频专心洗漱。
几分钟后，出现在*私聊窗口的信息被复制到了安静了一天两夜的五人小群里。
依然是邵书艺最先回应。
蒋露抄起手机回了个去，差不多半个小时候加加才跟队形。
不过她刚发完没两分钟，柏悦也出现了。
加加刚睡醒，还没来得及查看聊天列表，茫然地念了两次柏悦的消息，转而拨通了梁爽的电话。
最后，五个人分成两拨，前后脚出发前往梁爽提前订好的温泉酒店。
蒋露是吃完早饭准备和梁爽她们会合的时候，接到柏悦电话的。
柏悦的意思是难得有机会一起去玩，想开车过来接她们。
蒋露听完立即拒绝了：“不行，不用，她们有车，你要接来接我吧，接我一个人就够了。”
柏悦失笑：“就你一个人没有车吗？”
蒋露脸不红心不跳在电话里应声：“是的，没错。”
开车过来的刘姨疑惑地看着蒋露的手势，刹车后切了倒挡，慢慢退回原本的停车区。
蒋露挂上电话，脚步轻快地走到刘姨跟前，不好意思地笑笑：“刘姨，麻烦你把我送到外面的第一个路口。”
刚下车的刘姨点点头，转身开门坐进去，刚好连车都不用热了，一脚油门把蒋露送到目的地等着。
柏悦来得很快，看见蒋露一个人站在街头吹冷风，吓得贴着她停稳降下车窗催促：“快上车，这么冷的天你傻不傻，干杵在路边挨冻。”
蒋露垂眼看着站在副驾上的草莓花束，傻笑着拉开车门上来，捧起比玫瑰更红的草莓抱进怀里明知故问，“是给我的吗？”
柏悦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再去握她的手，确认都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暖和后，盯着她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
蒋露震惊：“不是？那是给谁的？”
柏悦收回视线，故意道：“给我的Alpha啊。”
话音落下，变了脸的蒋露右手护着花束，左手捏住那精致小巧的下巴欺身而上。
柏悦刚顺着多出来的力抬起视线，缺乏警戒的牙关下就闯进了一道温暖湿润。
“唔……”
蒋露月牙似的眼睛里全是柏悦藏在星空里的错愕，呼吸交错，信息素开始冲破抑制贴外露的刹那，她轻轻啄了一下那湿热的粉色下唇，恋恋不舍地往后退开两公分。
“你——”
“我跟我妈说了，姐姐。”蒋露说完又轻轻亲了一下。
柏悦整个人都懵了，她用尽全身力气地往后仰去，可椅背在后面抵着，再怎么避让也拉不开距离，“说什么了？”
蒋露看她后躲，身子继续前倾，恨不得将自己整个人都埋进柏悦的怀里，吻着她的耳下轻声答着：“我是你的Alpha啊。”
第117章 第117章
“你现在真的是越来越——”
车子停在温泉酒店的停车场，蒋露把柏悦吃剩下的半颗草莓塞进嘴里，弯着眼睛看说着说着叹气的那张比草莓更让人想咬的嘴，“越什么？”
柏悦感受到身旁人的视线，微张的嘴巴吧唧闭上，目视前方的双眼缓慢移过去对视。
蒋露的眉毛灵活地往上翘着：“嗯哼？”
柏悦扑哧笑了出来：“越来越高，越来越好看，越来越招人喜欢了。”越来越像个被信息素控制的Alpha了。
“我也这么觉得。”蒋露三两下嚼碎嘴里的草莓屁屁咽下去，重新叼起一颗新草莓屁屁，将最甜的部位朝向柏悦。
下一秒，她解开安全带，单手按着中间碍事的扶手箱，贴上去喂到柏悦的嘴边。
柏悦看着那张突然放大的脸和带着引诱的眼睛，耳边嗡嗡作响，愣了半天忘了动作。
蒋露耐心等着，身子却不受控制地想要往前压，眼看她即将完全贴上去，那抿着的红唇总算乖乖张开，咬下了她送上门的草莓尖尖。
草莓的香甜在唇舌之间爆开，让车内空间更香了。
蒋露遗憾地看着回避她视线的柏悦，舌尖一卷，将剩下的半个草莓咬进嘴里，酸甜的汁水在口腔内爆开。
连呼吸都变得格外香甜了，可惜她仍是不知足地靠在椅背上注视着那张红得可爱的侧脸，“姐姐，我喂你吃好不好？”
柏悦怔愣，神情明显变得紧张：“你不是喂了一路了吗？”
蒋露对着左手的指尖扁嘴：“不是说的手和……”好像已经不用手用嘴了？但是这嘴用的，都没能亲到呢。
柏悦被调戏了一路，此时听着蒋露的懊恼，心里一阵阵酥麻。
最开始的那段时间，她一直以为自己可以仗着大上几岁为所欲为的，如何都想不到现在会被调戏成这样。
可要说有多少后悔嘛，倒也没有。
说实在的，她其实挺享受的。
眼看蒋露又要凑过来，注意到先一步抵达正在等她们的三人似乎在朝着她们的方向移动，柏悦一把抵上蒋露的心口。
没想到会被袭胸的蒋露面露茫然：“？”
“别闹了，她们过来了。”柏悦用力把人推回去，收回手时打开上方的化妆镜看了眼，确认没有失态后先一步侧身开门下去。
蒋露对着咔哒关上的车门，努了努嘴，转身抱着吃了一半的花束下车。
只是站在车门前，看着吃剩下的草莓，她不禁有些犹豫。
以她交朋友的准则，有好吃的必然是要分享的，但柏悦给的，还指明了是给她的Alpha的，这就不能和分享沾边了。
可不拿下去的话……正纠结着，砰的一声后备箱关门声响，柏悦提着三个小礼盒主动和走来的三人打了招呼，然后递了上去。
蒋露迷眼一看，那三份透明手提袋里装得不就是柏悦最开始给她的那种草莓？
哦，原来都有。
那她还挣扎什么？
梁爽和邵书艺感谢过柏悦，眼睛像是带了追踪器，稳稳地定在了一天没见的好友身上。
不过让她们疑惑的是，蒋露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冷冷地瞥了她们一眼，才不情不愿地走过来。
“蒋露怎么了？”
“谁知道，是不是又那什么了？”
邵书艺眼睛一瞪，紧挨着梁爽低声问：“不能吧？她们不是刚和好？”
“说什么呢？”蒋露停在邵书艺身边，好看的眼睛眯成危险的形状。
邵书艺慌忙扯了个大笑脸：“没有没有，说你今天穿得真酷！”
蒋露当然不信，刚要开口，梁爽哦吼一声，坏笑着盯着她怀里的草莓花束：“漂亮哦！书艺，加加，我们被区别对待了哦！”
加加刚接过柏悦递给她的小花束，闻言瞄向蒋露怀里的花束，得意得晃了晃脑袋，没有应声，拿人手短地挽住柏悦的手臂，“漂亮学姐，咱们先走。”
柏悦和蒋露谈恋爱呢，被重视是应该的，她没有也不介意，但人家给了，她怎么着都得站在人家这一边。
蒋露亲眼目睹两个Omega手挽手离开，哼笑一声对梁爽扬扬下巴：“你小青梅跟我女朋友走了。”
“哈？”梁爽回头，哎了一声追上去，“加加，你等等我，不是跟你说好了去哪里要叫我，不要一个人乱走！”
加加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拿着草莓花束的手：“我不是一个人，更没有乱走！”
梁爽：“那也等等我！”
蒋露和邵书艺失笑，两人对视一眼，后者想了想，边打量蒋露边问：“听梁爽说这里面的自助餐很好吃，怎么样？胃口好些了吗？”
“算是好了吧。”蒋露搭上她的肩膀，抬头看了眼被发灰的云彩挡住的天顶，心口一片明媚。
酒店位置稍偏，但距离实在不算远，定了两间套房的五人没有一个是打算留下过夜的。
挨层体验过之后，她们一起去了和温泉齐名的自助餐厅，意外地发现虽然价格不算便宜，但食材和味道是真不错。
于是本来打算天黑前撤退的，又延迟到了晚饭后。
温泉分了A、O两个池子，蒋露没能和柏悦一起泡，吃饭时赌气似的黏住黏着。
现在有了加加在身边需要照顾，梁爽没空开她们的玩笑，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小青梅。
邵书艺这个眼里只有吃的，更不用在意。
所以即便都在同一张桌子上，也谁也碍不着谁。
蒋露时刻盯着柏悦的眼神，发现她有想吃的，立马开始能动手的动手，该起身的起身。
柏悦被伺候得有些不好意思，看她端着蛋糕回来，一把把人拽住拉到身边：“好了好了，我够了。”
“才吃这么点儿？”蒋露看着没怎么少的盘子，“能吃饱吗？”
“能不能吃饱的咱先不说。”柏悦夹了块香煎和牛送到蒋露嘴边，“你怎么不吃啊？你不饿吗？中午的时候我就没看你吃多少。”
蒋露张嘴咬住肉，笑了笑接过柏悦手里的筷子，垂下眼说：“有吗，我感觉我吃得挺多的。”
她的胃口好起来了，相比的是不好的时候，可对比曾经到底是差了些的。
她们不是第一次一起吃饭，柏悦当然看得出不对劲。
柏悦没有动那块山楂蛋糕，安静地盯着蒋露把她剩下的一盘盘清光，“想吃什么？我帮你去拿。”
蒋露抓住柏悦：“不用，够了。”
“够了？”柏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蒋露笑着眨眨眼：“你这不是还有两份蛋糕没吃？”
柏悦看着那两块巴掌大小的切块蛋糕，心想就是她一口不碰，全都留给蒋露，这量也有点少吧。
她盯着蒋露眉毛下那双不住闪躲的眼睛，轻叹一声，抓着她明显变薄的手背，“蒋露，别让我担心好吗？”
蒋露睫毛轻颤，她放下手中的筷子转动手腕反握住柏悦的手，和她十指相扣。
“蒋露？”
蒋露看了眼身边空着的两个位置，侧身朝向柏悦，压低声音说：“姐姐。”
“嗯。”
蒋露喉咙滚动，她张了张嘴，下巴直接垫到柏悦被一字肩羊毛衫圈出来的肩膀上。
肌肤相亲，微弱却不可忽视的温差，刺激得两人同时望尽对方的眼底。
蒋露说：“我以为我们要分开了，难过得好些天吃不下东西，这几天刚好一点，暂时还吃不下太多东西。”
柏悦的瞳孔兀地颤动：“蒋露你——”
蒋露微笑着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在斜对角小口吃着东西的加加无意瞟过，手上的动作一顿，单手拿起手机点开相机，悄悄对准紧挨在一起的两人，咔嚓一声定格，笑着换手后发到了她们的群里。
梁爽和邵书艺都没拿东西，刚好回来，人都没坐下，六人餐位上的四部手机同时亮了起来。
蒋露听到脚步声退开坐正，随手滑开手机看到那张照片，脸色微变，刚想抬头看下周围人的表情，反应过来的加加赶在两份内撤回了。
嗯？这是什么意思？
加加不好意思地笑着举起手：“抱歉啊，我发错了。”
蒋露的眼神一冷，瞪向她身旁的梁爽。
后者怔了怔，把解锁后的手机推了过来：“真没有，不信你自己看！”
蒋露的目光移向加加，梁爽挡住她的视线，替身后的人辩解道：“她只是想发给我，发错了嘛，蒋露你不要借题发挥哈。”
“我可什么都没说。”蒋露耸肩，脸上的笑容看得梁爽牙痒。
柏悦没太听懂她们在说什么，也不在意，浅尝了跟前的两份蛋糕后，将它们全部推给蒋露。
吃过晚饭，五人像来时那样离开酒店。
蒋露自觉地坐到柏悦的副驾驶，随身携带的草莓又少了几颗。
离开停车场，柏悦拍拍喇叭和梁爽她们告别，接着随心地带着蒋露去了一条车少的路兜风。
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夜景，蒋露忽然反应过来现在世界只属于她和柏悦两个人的，噗哧乐了。
柏悦疑惑侧目，看到蒋露对窗外举起了手机，唇角弯起好看的弧度：“前面那条路景色更好看。”
蒋露转身将镜头对准扶着方向盘的人，嘴巴比晚上她们吃的蛋糕还要甜：“这世上所有的美景加起来都不如你。”
“跟谁学的油嘴滑舌。”柏悦听着开心，说完舔了舔发干的唇角。
蒋露拍着胸脯子说：“都是心里话，大实话，不信你停车靠过来听。”
柏悦本来是准备在下一段路停下的，听到蒋露主动提起，极快地扫了眼后视镜，减速后靠边停稳。
蒋露一愣，喜上眉梢地解开安全带靠了过去：“喏！”
柏悦哭笑不得地凑过去靠了一下，扶着蒋露想要起身时，不小心按在了那团柔软上，羞得她脸上的笑都僵住了。
蒋露偷笑，抬手按亮头顶的照明灯，看清柏悦的表情不对，一个机会不愿放过地弯下腰，啵唧一口，都快把那块染色的地方亲熟了。
柏悦：“……”
蒋露饶有趣味地盯着柏悦的眼神变化：“是我的错觉吗？姐姐的脸皮比我想象中还要薄得多哎。”
柏悦原本也是没想到，她设想的是……算了，已然到了这一步，再说那些没什么意义。
她握住蒋露伸来想要捏她侧脸的手，无奈地捏了捏她细长的手指说：“露露，跟你商量个事。”
蒋露看着她们交握的手，随口应着。
柏悦早在昨晚就想好了，现在见她这么配合，一点弯子没绕，直奔重点把自己的想法全说了。
蒋露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听见那句“你在校期间，我们暂时先不见了吧”。
她的手指猛然收紧，脸上满是疑惑：“为什么？”
柏悦无奈地挠挠她的手掌心：“我刚才说的你是一句没听啊。”
蒋露不吭声。
柏悦重复道：“我年前这段时间很忙，等你放寒假的时候我再来找你。”
“那要好久。”
“二十多天，不到一个月呢。”
“见不到你，度日如年。”
柏悦主动扣住她的手指紧了紧：“我会尽可能早点忙完的，你好好上课，期末拿个好分数，过年我给你包个大红包好不好？”
蒋露理智上是能理解的，是感情上不愿意接受，她听着柏悦哄小孩一样的语调，不情愿地做了个深呼吸。
“乖。”柏悦摩挲着她的指节。
蒋露感受着指间的痒意，那股难耐的感觉一路顺着血液钻进心脏，她叹了一声，妥协地迎上柏悦满含期待的眼睛。
“好吧。”
柏悦拉起她的手背蹭了蹭。
蒋露靠在椅背上看着她猫似的动作，飞快扭头对着窗外笑了一下，才转回来可怜兮兮地说：“姐姐，你还欠我一个愿望，你记得吧？”
第118章 第118章
“答应我，无论多忙，记得想我。”
“这不用你特意要求。”柏悦没想到蒋露会这么说，笑着重新系好安全带，将车子开回正轨，“我每天都在想你。”
蒋露满足地眨了眨眼：“那我能耍赖收回吗？”
“当然不能。”柏悦说着用力握了一把蒋露垂在扶手箱上的左手，一脚油门穿过浓重的黑夜，“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家的具体住址，让我送你回家了吗？”
蒋露抿着嘴角摇头，眼中的笑意比夜色更浓。
之后的两天，她们没能再见，但蒋露的食欲肉眼可见在变好。
回校的前一天，几人又到邵书艺家的餐厅热热闹闹吃了一顿好的。
蒋玟看在眼里，心里的那块疙瘩在几番衡量后，终于是小了些。
蒋露返校当天，她没去公司，特意坐在一楼客厅等着女儿下楼，“你们这次回去再回来是不是就寒假春节了？”
蒋露昨晚和梁爽她们吃完饭又连线刷了套题，今天多在床上赖了一会儿，这会儿看见妈妈没去上班愣了愣，“是，说是一共放六天，妈，您今天不去公司？”
“不去了。”蒋玟勾起唇角起身，过去挽着她的手臂往餐厅带，“今天我送你回校。”
“哦好。”蒋露顺着手臂上的力道坐下。
吃过早饭，在蒋玟女士空着手的鼓励下，蒋露一手提着一个大号行李箱塞进商务车，又扭头回去把落下的大背包拎出来。
昨夜飘过一场小雪，此时路面已然干透，只余下路边的四季常青的绿色上铺着一层浅淡的白。
温度不算特别冷，甚至因为明媚的阳光显得空气格外清新，连带着人的心情都跟着好了不少。
负责开车的仍是刘姨，这一次和之前的每一次都一样，她们又比预计抵达时间早了五分钟。
蒋露看着都是人的路口，站在车门前对着准备下车的蒋玟摆手：“妈你别下来了，到处都是人，我自己进去就行。”
蒋玟回眸看了眼窗外匆匆走过的大高个们，微笑着点点头：“那行，你东西好拿吗？要不让刘姐帮你拿一样？”
蒋露看着那俩拉杆，和自己的双手，无奈地先把装满的包背好，接着一手拉下一个箱子，“不用，你们回吧，我可以的。”
蒋玟满意地点了点头，目送她走进校门后，滑开手机屏幕点开了那个自存进联系人只打过一次的号码。
柏悦今天本是无意路过一中前的这条路，看到全是车时，下意识想要调头绕道，转念想到说不定能看到蒋露的身影，一时冲动便顺着车流开了进来。
幸运的是，竟然真的让她赶上了，虽然只是很模糊很远的一眼。
目送那道背影彻底被人群淹没，她看了眼左右两侧的小道，正准备从右边绕出去，卡在支架上的手机随着震动声亮起。
柏悦随意瞄过去，看到先前备注的“蒋露妈妈”四个字，准备换挡的手陡然顿住。
咦？她怎么会打电话来？难道是发觉了自己没有乖乖听话？
也太快了点吧……
柏悦蹙眉拿下手机点开接听，蒋玟清冷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出：“喂，现在有时间吗？我们见面谈谈吧，柏小姐。”
蒋玟在不知道柏悦和蒋露信息素百分百匹配的时候，对柏悦的印象就十分复杂，现在知道了，印象没有改变不说，反而变得更加复杂了。
约好见面的地点和时间，两辆车子完美错过。
对此一无所知的蒋露吃力地把行李搬回宿舍，累得在这样冻手冻脸的天气里出了一身汗。
还好，在爬上最后一层台阶，差点扛不住软下去的时候，邵书艺出现扶了她一把，并帮忙接下背包和其中一个箱子。
四人宿舍里来了仨，梁爽还没到。
邵书艺靠在蒋露的桌子前晃手机：“梁爽说到了门口了。”
蒋露没力气说话，敷衍地点点头开始收拾东西，把最后一样东西整理好的时候，梁爽刚好气喘吁吁撞开了宿舍虚掩着的门。
蒋露已经缓过来了，看她虚脱的样子，同情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早上好呀，爽姐～”
梁爽眨了眨眼算作回应，倒在椅子上马不停蹄开始收拾。
按说刚过去一场一不大不小的考试，刚回来的这几天的学习任务应该不重才对。
但一中到底是一中，一天松都没放，又为了近在眼前的期末开始了高强度的复习。
看着仿佛永远做不完的题，蒋露不禁有些庆幸柏悦那晚先开了口。
不然以她现在这样周末下午都要坐住了写试卷的状态，柏悦来了怕是也只能坐在车里看着她奋笔疾书。
想起那样的画面，蒋露因最后老师加的超纲题而皱起的眉心，缓缓展平了。
再想到柏悦正在A大等着自己，疲惫的感觉当即一扫而空，蒋露原地舒展了腰身，抽出新的草稿纸继续演算。
嘿，谁说了早恋能带来的影响只有负面的来着，瞧她们多正向。
整整四节自由活动课，等到蒋露解决完桌面上的所有放下笔，只剩下最后不到一节课。
窗外的天色不知什么时候黑了，从窗口看出去朦朦胧胧的。
她拧开桌子上的水喝了一口，没滋没味的，低头敲了敲桌面，问围成一圈的好友和舍友：“想喝奶茶不？我去买。”
坐在她正对面的邵书艺咻的一下举高拿笔的手：“请帮我带一杯陨石乌龙，谢谢！”
梁爽紧随其后：“请给我一杯芝士抹茶！谢谢！哦对，两杯，给加加一份，三分糖！”
蒋露点点头，转而看向林婷婷和陈雪瑶：“你们呢？”
林婷婷感激地笑笑：“我们俩都要，五分糖，谢谢你蒋露。”
蒋露摆摆手，拿着手机和围巾离开了宿舍。
这个点买奶茶的人不算多，蒋露买了六杯喝的，全都装在一个大的保温袋里。
冬天的连城在夜色来临时总是没什么抵抗力，仿佛错眼的功夫，阴沉的天空就被染透了。
路灯下，刚刚飘落的细雪格外明显。
蒋露拉紧下巴前松开的围巾，快步穿过斑马线，绕过横在路边的围栏，朝不远处开着的侧门走去。
北门前的这段路灯光特别明亮，进门前蒋露转身看了眼右后方成群结对的校友，从身高和谈笑的状态中认出她们是高一的。
是了，今天好像出去的百分之八十都是高一的。
高二的大部分都回了宿舍，高三的……她收回视线看向被景观树遮掉一半的摘星楼，目力所及之处的每一扇窗户都亮着灯。
呼……高三啊，年一过，对她而言怕也是眨眨眼的功夫了。
望着那栋仿佛近在咫尺的楼身，蒋露忽然涌出浓烈的期待感，她偷偷地想着、祈祷着时间过得快一点，再快一点，让她心头的石头赶紧一块接一块的落地，这样她就可以腾出大把的时间谈恋爱了。
想起今天还没有给柏悦发过消息，她换了只手拿奶茶，一边顺着小路往宿舍走，一边摸出刚刚付过钱顺手塞进兜里的手机。
忘记调暗的屏幕乍然亮起，刺得蒋露的双眼骤然一眯，恍惚间她没注意到了拐弯处站了个人，半边肩膀都撞了上去。
让她更加没想到的是，那人虽然是个男生，但是身形看起来是比加加和谢盼盼还要瘦弱的Omega。
看他像是随风飘摇的落叶那样往后摔去，蒋露脸色难看地一把扯住他的衣领，把人强行薅了回来。
站稳后，蒋露看着小鸡崽子似的被自己拎着的同学，尴尬地松开手，顺便给他拉了拉衣领：“哎不好意思啊，你没事吧？”
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走神走出了境界，那男生愣愣地点了点头，声都不吭地继续往前走。
“？”蒋露疑惑地回过头看多了一眼，正准备抬脚走人，余光中那魂不附体的小同学毫无预兆地蹲下身抱着膝盖哭了起来。
呜咽的声音听起来委屈坏了。
蒋露莫名其妙地站在原地瞪着他的背影，刚想问问怎么回事，脑海里忽然闪现出另一道抽泣声。
原来是他！
——那个追着姓胡的表白求爱的男Omega。
撞破的那天晚上，她是想好好跟一下的，结果后面出了太多事，她一没留意给忘了，没想到现在居然让她在这儿给撞上了。
细雪渐大，蒋露看了眼时间，摸遍身上的口袋找出半包没用完的面巾纸递过去，清了清嗓子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像个知心姐姐：“学弟，你没事吧？”
除了哭什么都顾不上的学弟没有理她。
蒋露眨眨眼，抖落坠在睫毛上的雪粒，呼出一口热气，拿着纸巾的手戳了戳他因为哭得太过忘我而颤抖的肩膀：“哎，给你纸，擦擦吧。”
话音落下，这一次蹲在地上的人总算有了反应。
他睁开哭得通红的泪眼接过纸巾，哽咽地说了句谢谢。
蒋露看他说话，以为可以沟通了，刚要开口问上一句，那男生用纸巾往脸上一按，捂着脸头也不回地跑了。
“？？？”蒋露懵了。不是，她有那么吓人吗？
啧，算了吧，还有一宿舍的人等着她送奶茶回去呢。
蒋露拧着眉毛扣上羽绒服的帽子，单手给柏悦发完消息，快步朝着宿舍楼走去。
加加收到梁爽的消息正在宿舍楼前等着，拿到蒋露给的奶茶，背在身后的手拎出来一个大盒子。
蒋露：“？”
加加笑着回答：“我跟谢盼盼一起出去买炸蘑菇遇见柏悦姐了，这是她让我带给你的，知道你们忙本来想等吃晚饭的时候再给你，梁爽给我发消息说有奶茶，刚好，给。”
蒋露笑着接过拎袋，回味着那声梁爽，抿了抿唇角：“谢谢。”
“不用客气，柏悦姐给我报酬了，非常非常好吃的栗子蛋糕。”加加摆摆手，低头插开温度足以暖手的奶茶，吸溜着回了宿舍，“晚饭见～”
第119章 第119章
盒子包装得严实合缝，蒋露提高看了半天，又摇又晃也没猜出是什么。
但一想到是柏悦给的，她的嘴角就难压得很。
几分钟后，她心情愉悦且充满期待地爬上六楼。
601宿舍里低着头的四人总算全都放下了笔，各自起身活动筋骨。听到宿舍门打开的刹那，姿态各异的四人同时扭过头看了过来。
那齐刷刷的动作吓得进门的蒋露一愣，“你们什么造型？”
“没什么，坐太久了累得慌，起来动一动。”距离她最近的邵书艺说着走过来接过保温袋，拆开后按照标签分好，余光却不住往那个什么都没写的盒子上瞄。
梁爽插上吸管，边喝边查看加加发来的消息，得知蒋露手里的东西是柏悦给的，心大的直接问道：“加加说柏悦给你送东西了啊？”
这一问，在场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了那个盒子，包括蒋露。
“昂是，我还没看是什么。”她说着将盒子放到空着的小桌上，喝了一大口温热的奶茶后，习惯性拍了拍发顶和帽檐上的软毛，“又下雪了，待会儿下去记得带伞啊。”
邵书艺捧着奶茶凑到旁边：“不拆开看看？”
话题没能岔开，蒋露无奈地笑了一下说：“拆啊，当然拆。”
“唔，正好饿了吃点狗……”邵书艺话说一半记起现场还有俩不知情的，猛地咬住舌头，疼得嘶了一声。
林婷婷笑：“好像有句老话叫馋咬舌头？书艺你是真饿了呀。”
邵书艺眯着眼睛摇头：“漏漏漏，你说的那句话我知道，饿了应该咬腮帮纸。”
梁爽笑：“行了吧，你不嫌疼啊。”
蒋露听着身后的声音，拆开盒子看见上面一排摆了五块独立包装的小蛋糕，眼前亮了亮，端出来放到摆满试卷的长桌上。
陈雪瑶惊喜地瞪大了眼：“哟，说什么来什么，真有好吃的呀！”
拿出蛋糕，下面的东西看得清楚多了，都是冬季专用的保暖用品，光是手套就有三双，保温杯一大一小，还有一把非常轻便的折叠伞。
梁爽看得挑了挑眉，感慨道：“姐姐到底是比妹妹会疼人。”
“你想说什么？”蒋露侧身，双眼含笑地看着梁爽，等着她说出点什么不得了的，待会儿吃饭和加加告状去。
可惜，梁爽的警惕心比她想象中强，一个字都不愿意多说了。
几人在宿舍里吃过小蛋糕，疲惫地瘫在椅子或床上休息到下课铃声响，才终于动弹了两下，起身下楼去吃饭。
干燥的地面被雪粒铺了层薄垫，不少带有坡度的地面变得异常滑。
梁爽拉着加加走在前面，蒋露和邵书艺并肩走在后面。
她们进食堂时，刚巧遇上从另一个方向拐来的楚紫珊，视线相交，三人的表情看起来都算不上友好。
还好敞开的食堂门够大，再多来俩人同时进去也不拥挤。
但围绕她们的火药味就没那么好散了。
邵书艺对两人的恩怨所知甚少，排队时见楚紫珊走得远远的，疑惑地转身看着蒋露：“我记得你们之前气氛没这么剑拔弩张啊？”
蒋露扳过她的肩膀，手动帮助她转回去目视前方正在一点点移动的队伍：“私人恩怨少问，没当场打起来的都不算大事，走了。”
楚紫珊这个人比她姐有意思得多，从不在意别人的羽毛如何，却异常爱惜自己的。
蒋露不是很理解她的脑回路，只勉强搞懂一些，不过主要还是因为她的这种性格在她们这个年龄太少见了。
……像个没有下限没有原则的大人，又带着不该是大人的固执和幼稚。而且报复心极强。
想到开学前那个尾随过她的人，蒋露无语地嗤笑一声，对着不远处的玻璃窗口扁了扁嘴。
那口憋气没出，她应该不会轻易作罢吧。
啧，真是想不开。
蒋露眼前闪过楚紫珊被揍得五官扭曲的画面，本就算得上愉悦的心情变得更好了，甚至晚*饭都多加了一份羊排。
梁爽看她加了菜，看向旁边的邵书艺时挑起了一侧的眉毛，意思很明显，她再问刚刚发生什么好事了？
一无所知的邵书艺茫然耸肩，无辜地低头吃自己丰盛的晚餐。
之后的两个周日差不多也是这么过去的，等到从考场回到教室，看见黑板上的放假通知和返校日期，一中的所有高二学生才回过神来，她们这一学期结束了。
“终于结束了。”梁爽说着打了个哈欠，“蒋露，说真的，我一点放假的喜悦都没有，你呢？”
站在窗前的蒋露看着斜对过的摘星楼，状态相对好那么一丢丢，“我更不能接受的是，我们居然和高三的同时放假，太惨了。”
林婷婷回头：“其实好一点的，我们现在就能走，她们下午还有两节课呢。”
蒋露和梁爽对视一眼，谁都没再说话。
老严过来照列做假期前的安全教育，结束后，所有学生回宿舍收拾东西。
碍于她们的假期都没有上班族放得多，所以回到宿舍后大部分人也只简单收拾了一下，看起来和平时回家休息没有什么区别。
加上高一早在上周放假回家，此时走的只有高二学生，校门口看起来松快许多。
来到敞开的北校门，走在最前面的梁爽一眼看见家里的司机和加加，快步走过去的同时举高右手和身后的两人拜拜。
“梁爽她真是……算了，这样挺好的。”邵书艺笑着扫过路边的车子，看到他爸搭在车窗上夹着棒棒糖的手，激动得抓着蒋露告别。
“好，有空约。”蒋露笑着应声，目送两位好友都坐上回家的车子，收回视线寻找刘姨。
然而反复看了两遍，她都没能找到熟悉的身影和车身……什么情况？不知道她今天放假？还是在路上？
蒋露疑惑地抽出手机，准备打电话问问，嘀嘀两声，停在她不远处的那辆青禾绿的车子突然响了，不仅鸣笛，车灯也跟着闪了两下。
“？”蒋露莫名其妙，低头继续滑动屏幕，画面一闪，带有柏悦名字的号码跳了出来。
算起来她们上次打电话还是上上周了。
怎么这个时候……蒋露点下接听，柏悦带笑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愣着干嘛呢，上车呀！不会二十多天没见就认不出来我了吧？”
蒋露蓦地抬起头，降下的车窗里递出一捧草莓花束，她的心像踩空了一般突突狂跳。
坐在车里的柏悦看着愣住的人，无奈地轻笑一声，打开车门下来：“都放假了，确定不跟我走吗？”
蒋露有些犹豫地看向路的两头，柏悦拍拍车身说：“在找谁？蒋阿姨吗？她今天中午有个很重要的合伙人要招待，没法来接你哦。”
“你为什么——”蒋露愣住了。
柏悦勾勾手指：“你上车，我告诉你为什么。”
蒋露：“……”
二十多天没见过面，蒋露忙得没时间细想，现在面对面，蒋露觉得自己的心激动得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哎？不上吗？还是想等我帮你搬行李？”柏悦说着要关上车门，蒋露连连摇头，“不不不，不用，我自己来。”
放好东西，蒋露仍有种不真实感。
她坐进副驾，熟练地抱着那束比之前小一些却更加精致的草莓花，声音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你跟我妈……”
“比你想象中要熟一点。”柏悦说着发动车子，“午饭想吃什么？阿姨说希望我把你送回去时，你是吃饱了喝足的。”
蒋露瞳孔震动：“阿姨是我妈？我妈说的吗？”
“嗯哼。”柏悦点头，“哦对，她还邀请我今晚到你家里做客。”
蒋露彻底懵了：“！！！”
不是，她在校期间，这世上对她而言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给了她二十多分钟的时间困惑和接受，两人下车走近餐厅坐下后，柏悦又给了她一个新的震撼：“阿姨说她不干涉我们两个的事情，但是她要我给她一个保证。”
“啊？什么保证？”蒋露直愣愣地看着柏悦，“你们什么时候见面的？”
柏悦把菜单推过去：“你刚考完试，需要补充能量，看看想吃什么。”
蒋露哪里还有心情看菜单，随手往边上一推，“姐姐，别吊我胃口好么，你这样，我哪有胃口吃东西呐。”
柏悦挑眉，重新将菜单推过去：“你先点菜，点完我告诉你。”
蒋露：“……”
硬着头皮翻开菜单，点了几样招牌后，憋着劲的蒋露起身坐到柏悦旁边，一把握住她的手问：“现在能说了吗？姐姐，求你，别卖关子了。”
柏悦感受着蒋露掌心的暖意，任由她揉搓着，淡定道：“嗯好吧，阿姨她要我保证你能考进理想的大学，不过我认为以你现在的成绩，这么保持下去的话会被保送也不一定。”
一中每年都有保送名额，具体多少不好说，但以蒋露目前的排名来看，基本上是没有悬念的，只要她不突然堕落。
至于什么时候见面的，昨天她们刚见过，商定今天的事，上一次则是蒋露返校的那天，上上次则是元旦之前。
柏悦为了不造成多余的误会，前两次她没有说，只说了昨天的见面。
蒋露听完好半天忘了给反应，表情茫然得像是一只找不到家的小狗，满眼都是对人世的怀疑。
原来她们见面这么和谐的吗？
她承认她的妈妈蒋玟是个很有定力和胸怀的母亲，但这比预想中的也好太多了。
感觉到蒋露的迷茫，柏悦捏了捏她的手指，犹豫着开了口：“好吧，说实话，阿姨她也和我……”
“我妈说你了？”蒋露立即紧张得全身都绷紧了。
第120章 第120章
看着蒋露紧张的样子，柏悦眼前回闪出前两次和她妈妈的见面。
相比第一次见面时的冷淡客气疏远，蒋总后来的态度在某种程度上算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但让她最意外的还是第二次见面时，蒋总那句让她每每想起都忍不住失笑的霸气开场。
那时，返校的将露刚从她的视线中不见，她就接到了蒋总约她见面的电话。
一中附近其实有不少可以供人安静交谈的场所，但时间不凑巧，加上两人要谈的话题过于私密。
相约见面的她们最后是在蒋家的商务车里聊的。
坐进暖气十足的车厢，柏悦记得她第一时间认出了蒋露的味道，而且正是因为这一点，她所伪装出的坦然和从容都在那一刻烟消云散。
本来嘛，也是她食言了。食言的人放在哪儿都是不占理的。
她心虚地维持着得体的笑，迎上对面那双审视的眼睛时，差点当场破功。
没办法，做了多年老总的人，目光总是狠辣的。
她比同龄人多长出的那点心眼和成熟，在一个真正被岁月打磨过的成熟、成功的，并且是她不能得罪的人面前，脆弱得不用击，只轻轻弹过便能炸满裂痕。
更别提，那人还是她喜欢的人的妈妈。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蒋玟的坐姿她都有些记不清楚了，但她脸上的表情和语气仍是历历在目。
忘记是从窗外还是车顶落下的光了，只记得它们打在蒋玟的脸上，衬得她像是电影里走出来的人。
情绪、眼神、声音以及说出来的话，无一例外。
“你不是想要拿回你妈被苏家吃掉的那些东西吗？我知道百川公司现在的实际控股人是你，我查过，你现在遇到了点麻烦需要有新的资金注入，我可以帮你。”
“不过，这是我给未来媳妇的聘礼，不用你还，但你得给我一个承诺。”
……
那张自信而霸道的面容逐渐和眼前的人融和，柏悦笑着摸了把蒋露的脸，顺势捏了捏：“这么紧张干嘛？你怕你妈难为我啊？”
蒋露蹙眉，她担忧地扣住占完便宜就想跑的手，“有吗？”
她虽然是个Alpha，但毕竟年龄上没占到优势，她妈究竟会以什么态度对柏悦，她的心里真是一点底都没有。
说不担心都是假的，事实上她不仅担心，还怕得要死，生怕有任何一点差错，柏悦就会被伤到。
柏悦没想到蒋露这个看起来狠狠的小Alpha，居然会那么胆小，几句话没说清楚的话而已，瞧她的脸都吓白了。
也太罪过了。
柏悦忍笑晃晃被握住的手，趁着这会儿无人注意，倾身往那张煞白的小脸上用力亲了一下。
吧唧一声，苍白的脸颊上重新浮现出血色。
她满意地点点头：“没有，阿姨非常开明、包容、好说话。”
蒋露有种不真实的感觉：“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然我能把你带来这儿，晚上还能去你家吃饭么？”柏悦两只手都被抓住抽不回来，只能顺势用额角的碎发蹭了蹭蒋露白皙的下颌。
确认柏悦真的没有被为难，蒋露的心脏稍微舒坦了一些，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松开手，准备起身回到刚才的位置。
不料，人还没站起来呢，柏悦又握住了她的手：“别走，我手冷，多帮我暖一会儿。”
蒋露挑眉感受着手背上的温热，茫然的眸子里绽放出笑意。
吃过午饭，两人一起去挑了伴手礼。
临近新年到处都布置得喜气洋洋的，平时少有人闲逛的商场也多了很多人。
坐在车子副驾的蒋露看着摆满东西的后排，心情激动又紧张：“会不会买太多了？”
柏悦笑得比糖更甜：“没有很多啦，你说得太夸张了。”
“是我说得夸张了吗？”蒋露看向后排，再看向柏悦，眼中是化不开的自我怀疑。
柏悦不容置疑地点了点头：“是的，没错。”
大概是在学校待了太久，蒋露对时间的概念稍微有些迟钝，她望着车窗外鲜艳的正红色装饰物，恍惚间以为自己是在梦里。
眼看路边的景物越来越眼熟，她垂下眼轻笑一声，满足地觉得就算只是梦也很好了。
至少她现在想要的，都在她的眼前。
听到突然的笑声，专心开车的柏悦疑惑地侧目看了眼，发现蒋露表情呆呆地在傻笑，趁着停车等红灯的间隙，悄悄伸出一只手往她的领口方向塞去。
可惜刚伸到一半，还没来得及使坏的手就被迅速回神的蒋露一把抓住。
“想做什么？”
柏悦一片坦然：“不做什么，随便摸摸。”
“随便摸摸？”蒋露眼睛闪过惊讶。
柏悦眨眼：“对呀，看你的脸颊还是好瘦，不是说已经有在好好吃饭了么？不会是骗我的吧？”
“怎么可能？你看我像是会撒谎的人吗？”蒋露皱眉，摸着柏悦指骨的手来回摩挲，“放假前我上过食堂的体重称，涨了五斤，二十天五斤，很快了。”
柏悦不信：“那肯定有三斤都是水分。”
“没有，早饭前空腹称的。”蒋露余光瞥到绿光，握着她的手放到方向盘上，“可以走了。”
话音落下，车子朝着前方路口移动，蒋露的手机也亮了起来。
蒋玟为了女儿的Omega，最近忙得脚不沾地，好不容易带着一身的酒气回到家，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半晌才反应过来今天应该回家吃午饭的女儿被柏悦给接走了。
她疲惫地坐倒在沙发上，半睁着眼睛盯了会儿手机又记起晚上柏悦要来家里吃饭，刚睡醒似的点开联系人，拨通了置顶的第二位联系人号码。
“喂，柏悦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蒋露听着电话里的声音，下意识啊了一声第二次看向来电显示，确认自己真的没有出现幻觉和幻听后，忍笑说了柏悦的喜好。
开车的柏悦一心二用地听着，等着蒋露打完电话，奇怪地借着看后视镜的功夫看了眼副驾上又双叒叕傻笑的人，“咦？你原来这么挑食的吗？我看我先前带什么你都吃，还以为你不挑食呢。”
蒋露确实不怎么挑食，口味上顶多算有偏好，听到柏悦这么说，她笑了笑没有解释。
见她沉默，柏悦以为她是默认了，主动安慰道：“没事儿，正是有个性的年纪嘛，有不爱吃的太正常了，你刚刚说的我记得差不多，下次给你带吃的我会留意的。”
真不怪柏悦没听出来蒋露是在说自己，毕竟她的那点小喜好隐藏得实在太深了，深到她自己都没有发觉。
——什么菜里可以放麻椒但不能有花椒粒，可以放葱花但不能熟透，能吃蒜末必须得熟透，可以甜口但甜度不能高等等。
听到柏悦的回复，蒋露哭笑不得地侧身看着说得一本正经的人，她以前倒是真没发现，柏悦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
蒋玟挂上电话后，将手机录音传给了家里负责做饭的阿姨。
两位阿姨的记忆力是个迷，说好的时候超级好，说不好的时候鱼都比不上。
确认她们都听过注意事项，蒋玟拽着楼梯扶手回房洗澡换衣服。
未来媳妇第一次上门，她这一身酒味香水味的太失礼，该重视还得重视。
换好衣服，简单涂了个素颜霜，前院恰好传来车子的引擎声。
蒋玟走出衣帽间到和卧室相连的阳台看了眼，楼下蒋露正站在敞开的车门前卸礼品。
勉强算事懂事，没让柏悦伸手。
蒋玟哼笑一声转身离开卧室下楼，出去迎接。
同是Omega，她不是不会心疼人的长辈。
客气地拉着柏悦进门，蒋玟看都没看亲生女儿一眼，“叫你来吃饭，怎么拿这么多东西，太见外了，下次不许这样。”
恨不得当场生出三头六臂的蒋露：“？”嗯？到底在她不知道的时间和地点，她们倆发生过什么啊？
“一点心意，阿姨你才不要跟我见外。”柏悦笑着主动挽上蒋玟的手，走了两步想起蒋露在后面，转身想要去帮忙，又被蒋玟拉住。
“哎，Alpha的活儿，你别抢。”
蒋露咬牙应声：“没事儿，不用管我，我拿得了。”
柏悦：“……”所以蒋露劝她少买点是这个意思吗？噗……
跟着蒋玟走进客厅，蒋家的阿姨第一时间送上客人爱喝的饮品和果盘。
只余下蒋露一个人在车子和房子之间来回奔走，拎完礼品再搬从学校带回来的行李。
明明是零下的气温，愣是给她折腾出了满身的汗。
累倒在二楼的楼梯口前时，心里的那股漂浮的，不落地的感觉终于在消耗的体力前消失了。
再回到楼下，眼睛里的光比星空更家璀璨，不住在亲妈和女友的身上来回倒腾。
她们两人相处的状态，毫不夸张地说比她梦里期待的都要和谐。
真是太幸福了！
她这不得百分百超越同龄人呐！哦耶！她的妈妈真的是太酷了！
蒋露硬着头皮熬到蒋玟起身离开客厅，激动地掏出手机给她和柏悦拍了张合照，然后发到了迟迟没有动静的五人群里。
照片是偷拍的，柏悦看到群消息才知道蒋露偷偷定格了她吃甜点的画面，哎呀一声挨过去，举起自己的手机提醒道：“蒋露，来，看镜头，笑一个！”
正在等回复的蒋露毫无防备跟着指令照做，笑完听见柏悦几乎贴着她的耳朵说：“你笑起来真好看，发你一张？”
蒋露被耳边的声音挠的心口又酥又痒，喉头滚动半天一个好字没说出来，横躺在她掌下的手机嗡嗡震动个不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