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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美强惨21中午的更新。婚事。

    风泽骑马,缓缓走在长街上。

    两侧百姓欢呼叫好声剩不绝于耳,他心情不错,随机挑选围观群众挥一挥手。

    十个壮汉家丁之中的九个都先后撤到了街边,恼怒、不甘还有点后怕种种神色不一而足,却也只能看着风泽从容策马走过。

    仅剩的那个,也是风泽勾住脖

    子甩飞的那“幸运儿”,依旧趴在地面上,人事不省。

    风泽没事儿一样,控制着马儿轻巧地迈过此人,他身后不太擅长骑术的同科却……如临大敌。

    众目睽睽之下,他们得保持着阵型越过横在地上的此人,有好几位急得额头微微冒汗。

    俗话说,不怕货比货,新科进士们也多是俊才,但跟风泽一比……更能衬托出风泽卓尔不群了。

    于是路过书家人带着的酒楼时,书二郎书小妹他们激动得小脸微红,书敏扒在栏杆处大声喊爹爹,书衡依旧是有节制地抿嘴笑。

    风泽冲他们挥了挥手,想起在家看着秦氏的书老爹,决定还是尽早回家,省得夜长梦多。

    另一边,长安左门对面的酒楼三层包厢,此时已然窗户紧闭。

    刚刚跟风泽打招呼的锦衣飒爽女子正坐在椅子上,指尖轻敲桌面,而泰成公主则低垂着头,拘谨地站在女子身边。

    片刻后女子才道:“我只管带你回去,你且好好想想怎么跟你父皇解释吧。”

    泰成公主听了这话,当真欲哭无泪,“长平姑姑我……”

    长平公主轻按泰成公主的肩膀,“只要你坦诚些,你父皇不会怪你的。”

    泰成公主听出姑妈口中的凝重,也知趣地不再说话——刚刚那飞来一匕首,真的吓到了她。

    什么公主金尊玉贵,对方若真是被逼急了,她的小命只在对方一念之间。就算事后对方免不了凌迟又如何?她的命也只有一条!

    泰成公主干脆想开了:她能顾好她自己就不错了,至于母妃和三哥……自求多福吧。

    长平公主对泰成这个侄女纯是面子情,并不真的在意泰成的感受,一路赶回乾清宫,不给泰成向宫人侍卫使眼色传信儿的机会,就把泰成丢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不等妹妹长平行礼就赶忙招呼“免礼”,还让内侍搬了椅子过来,而泰成则在行礼后不得不在边儿上站着。

    长平落座后依旧爽利,“皇兄都知道了?”

    皇帝看向不远处当值的大内侍卫统领,“你再点评几句给长平听。”

    统领直言不讳道:“书焕强在发力技巧,旁的……只能说过得去。”

    长平直接笑出声来,“人家只是个读书人,怎么跟你这样的大内高手比较?”

    皇帝示意统领归位,饶有兴趣地问起,“长平怎么看待书状元?”

    长平公主略略回想书焕的笑容,便脱口而出,“腰很细。”

    皇帝轻咳起来,片刻后又笑问,“用不用皇兄帮你牵线搭桥?”

    长平公主摇了摇头,认真道,“皇兄,再嫁我得慎重点,一定要寻个可心的。”说完便起身,主动告辞而去。

    却说长平公主前脚走出乾清宫,后脚……泰成公主就跪到了皇帝面前,老老实实交代了贵妃的嘱咐,丝毫没有添油加醋。

    皇帝听了,也没说什么,只让泰成回去反省,甚至都没有禁足。

    等泰成公主也迈步出门,李妃才从暖阁里漫步而出,“陛下您消消气,父母有命,儿女还能不照办不成?”

    皇帝笑了笑,“朕又没让她跟着胡闹。”

    李妃这解语花名号绝非浪得虚名,“可您也没告诉她不许胡闹啊。”

    皇帝无奈道:“朕确实不该跟孩子计较。”

    言外之意,就是冤有头债有主了。

    别忘了,皇帝可是去年秋天派专人去调查福王封地上的矿场的。

    只是皇帝就算预料到南方的叔叔和兄弟们“不安于室”,却没想到南方藩王们经过若干年的互通有无,已然达成了一定的默契。

    更要命的是南方分布于府城县城的密谍大致是知道点相关情况的。

    若非皇帝在服用养身汤后身体几乎是一日好过一日,派出去的专人和密谍们未必会冒着渎职和失职的风险选择以实相告。

    皇帝虽然为此恼怒异常,却也不是不能理解:他一副短命相,凭什么不许底下人有点心思,给自己留条后路?眼见着他日渐康复,手底下一边告罪一边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办差……

    饶是皇帝心中气闷不已,为了大局,他选择……暂时原谅这群手下,让他们戴罪立功。

    当他从卢老爷子手中得到漕帮主事的告状信,了解到漕帮多年来都在睁一眼闭一眼帮助藩王与勋贵们运送各种物资,他不仅毫不意外,甚至有点想笑。

    因为在此之前,他收到了险些让他破防的消息:贵妃多年来与多位野心勃勃的藩王都有往来,有“默契”。

    简而言之,贵妃和贵妃娘家预计他活不久,自然要为“翌日”早作准备,省得他暴毙后一切都猝不及防。

    但贵妃她们万万想不到,他只服用了李家进献的养身汤几天,气色就肉眼可见的大为好转……身体好了,心气儿也跟着不一样,他不再“得过且过”,贵妃她们顿时慌了神。

    期间再有福王世子带着自家三千精锐冲击县城都铩羽而归,福王世子本人更是不成人样,一众王爷们听说后纷纷嫌弃福王父子忒菜,认为换了他们绝不至于如此狼狈,但王爷们说归说,实际行动无比从心,许诺的支持也开始打折扣不到位。

    本就惶恐不安,生怕自己败落的贵妃在意识到大半牵制反击皇帝手段可能失效后,越发焦虑也越发暴躁,言行渐渐偏颇,虽然不至于失去分寸。

    贵妃半生顺遂,这是她人生最大的坎儿,可她又不能发作言而无信的藩王们,满腔愤怒无处发泄,只能在跟福王勾结前后拿“小人物”书焕出气。

    魏国公夫人从姐姐贵妃这儿领下差事,新仇加旧恨,很乐意对书焕来个一劳永逸,可惜接连失手,反倒证明书焕的确不是浪得虚名。

    在此期间,贵妃又多少看出点不对来:卢老头儿哥俩出面护持,背后皇帝没有对书焕青眼有加,鬼都不信!

    于是贵妃果断修改了计策,威逼也好利诱也罢,把书焕拉到身边再易如反掌地毁掉!

    她非常期待事后皇帝的表情……病体渐愈后器重培养的第一人,让她随随便便就废了……

    只可惜面对榜下捉婿,书焕当街反击,贵妃娘家十个家丁,完全不堪一击。

    接到内侍的回报,贵妃在自己烧着地龙温暖如春的房里如坠冰窖。

    她无人可商量,只能为自己鼓劲儿,反复在内心强调“牵扯太多皇帝必不会在这会儿跟她翻脸”以及“她还有机会”。

    过了一会儿,内侍来报,说是泰成公主平安无事从乾清宫出来,她终于克制不住,长出了一口气。

    思来想去,她好歹确认了一点:她又没有真的谋反,皇帝生气能如何?拿她无可奈何!

    勉强定住了神,她叫来宫女,“去请母亲进宫!”

    与此同时,外城的书家,除了秦氏,真就全员喜笑颜开。

    风泽换了身家常衣衫,抱起女儿书敏,照例谦虚几句,“那二十禁军碍于职责无法出手,不然我也无法轻松击退贵妃娘家派出的家丁。”

    书衡认真附和,“那些家丁只凭血气之勇,毫无配合。对付这种乌合之众,只要浇灭了他们的气焰就没什么事了。”

    风泽揉了揉儿子的脑袋。

    书衡眯起了眼睛。

    书老爹坐在一边,等儿女们说笑得差不多,他出声郑重提醒,“焕哥儿,你得想想婚事了。”

    风泽笑着应道:“也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书老爹也乐了,“怎么说话呢。”

    风泽感觉到怀中的书敏忽然拽住他衣角,书衡仰头望着他,他当即给两个孩子吃了一记另类定心丸,“不是爹爹自夸,你们后娘要么是卢老爷子牵线,要么干脆是皇帝下旨赐婚,爹爹都未必能自己做主。”

    别说书衡与书敏了,书二郎和书小妹他俩都来了个面面相觑。

    风泽忽地哈哈大笑,“瞧

    你们吓的。皇帝真赐婚赐个名门贵女,合得来就好好相处,合不来也能相安无事……你们又不信我的本事了吗。”

    说来也巧,宫中处置过若干政务的皇帝正和李妃说起书焕的婚事。

    皇帝当着李妃的面儿承认自己险些走了眼,“原本以为只是着闲棋……朕病了这么多年,竟是小看了天下英雄。”再次想起妹妹长平那句“腰真细”的评价,“免得节外生枝,朕赶紧把他的婚事定下来。”

    李妃想起当时长平公主的神情,也绷不住乐了,但话出来就是,“您可别乱点鸳鸯谱啊。”

    皇帝在李妃面前总是比较放松的,“我坑谁也不能坑长平。”

    他连“朕”都不说了。

    第22章 美强惨22相亲,闪婚。

    风泽在状元游街后在家休息了三天,便按时去礼部、吏部办理手续,第二天前往翰林院……上班。

    在大燕,跟他老家古代的规矩略有区别,但大差不差:殿试前十可以面试直入翰林院,直接担任翰林学士或是侍读学士,其他的新科进士若是志在翰林,就得再半个月后再考一轮。

    大燕也有非翰林不入内阁的说法,另外,翰林学士以及侍读学士名义上为皇帝讲经为皇子公主教授基本知识,但实际上这二者都是皇帝的秘书。

    都一心读书上进,科举做官了,谁还能不愿意做天子近臣进而简在帝心啊?

    风泽上班第一天,见过顶头上司翰林院掌院,认识了一群同僚后,来到自己专门的书案前,刚写了几行教案,就让皇帝的内侍叫走了。

    同僚们见多识广,既不羡慕也不嫉妒。

    因为殿试前十的答卷都会公开,风泽写了什么才得中状元,大家一清二楚:他是藩王和部分勋贵得罪到家了,究竟值不值,谁可都不好说。

    风泽跟着内侍走路走到乾清宫。

    在乾清宫的书房里,他不仅见到了仍旧略带病气但瞧着并无大碍的皇帝,见到了精神奕奕的卢老爷子,还跟有过一面的爽利女子打了个……招呼。

    他先拜见皇帝,在皇帝的介绍下见过爽利女子,也就是长平公主,再在向卢老爷子行礼时得到了“明示”:皇帝有意为妹妹长平公主做媒。

    风泽毫不避讳地直视长平公主,长平公主也毫不客气地看了回来。

    皇帝眼神柔和嘴角微挑,而卢老爷子也笑眯眯地捋起了胡子:果然是看对眼了。

    不得不说,无病无痛的皇帝还是很懂的,他一挥手,“你俩去花园里逛逛。”

    风泽就和长平公主奉旨相亲去了。

    目送二人一前一后出门,皇帝情不自禁道,“但愿长平这回能苦尽甘来。”

    卢老爷子道:“许是能喜出望外。”

    “那再好不过。”

    御花园在坤宁宫正北,如今虽是阳春三月好时节,但赶上有风的天气,也是挺冷的。

    于是二人找了个临水的凉亭,长平公主尚文豫让宫女和内侍在亭子四角之中的三角挂上暖帘,并生起火盆,再要了个烤炉……她邀请风泽赏景吃烤肉。

    这能拒绝吗?

    必须不能啊。而且光吃鹿肉、羊肉、羊肉以及若干菜蔬都不大尽兴,他主动问起内侍,膳房内有新鲜海贝没有——大燕京城不仅郊外有运河相连,距离海岸不过百里。

    内侍去而复返,非常实在地拎了一大框新鲜海贝,附赠十余头半个手掌大小的鲜活海虾。

    风泽转头问长平公主,“吃蒜蓉吗?蒜蓉扇贝和蒜蓉虾,若是公主肠胃不假,吃下去许是要烧心。”

    长平公主眼睛晶亮,言简意赅,“吃。”

    风泽亲手调配蒜蓉酱,亲手烤制扇贝与海虾,二人把这一筐子海鲜一扫而光。

    呼吸着彼此口中的蒜味儿,二人吃得痛快,相谈甚欢。

    吃饱喝足,长平公主居然有点意犹未尽,不过看看时间也不早了,“你一会儿有课?”

    风泽点了点头。

    他作为翰林学士本职工作确实是给小皇子小公主讲课。

    长平公主摆了摆手,“那回头再见。”

    风泽粲然一笑,“求之不得。”

    在返回翰林院的路上,系统忽然出声询问,“您对长平公主印象不错?”

    “她是我在这个世界唯三看得顺眼的女子。”

    系统笑道:“前二是书敏和书小妹是吧。”

    “嗯。我对家人很满意。接下来会有一段难得的平静时光,我好好安排一下他们。”顿了顿,风泽失笑,“皇帝现在有信心活上至少二十年,那么依他的脾气,一定不会跟先帝一样,给儿子留个烂摊子。”

    系统应道:“剧情里藩王们就是实在太肥了,不揍必生祸患。”

    风泽点了点头。

    下午,他揣着一个中午赶工出来的教案来到上书房,为小皇子与小公主上课。

    皇帝之前身体不成,活着的孩子只有五个,除去已然长成但都没有成婚的三皇子与泰成公主,真就是“小猫三两只”,而且三个孩子一水儿继承了皇帝的病弱……

    走进教室,他望着三岁的小皇子与五岁的小公主,很难不心生怜悯:五岁小公主只看外表显得比三岁的书敏更小。三岁小皇子更是走路都在摇摇晃晃。

    这还是皇帝让太医们改良养身方,小公主和小皇子都在定时服用,身板有所好转的样子。

    不然他俩都未必能来上课。

    风泽自认他在皇帝面前有点分量,而且皇帝也的确比较开明,便在见礼后请姐弟俩坐在他跟前。

    小公主托着小脸问:“书先生,母妃说你要做我们的姑父,真的吗?”

    跟长平公主吃了半个上午的烧烤看来传遍内宫外廷了,风泽笑着回答,实则不置可否,“公主消息可真灵通。”

    小公主抿嘴一笑。

    小皇子也不甘示弱,“书先生,你长得真好。”

    风泽依旧笑眯眯地回应,“小殿下,如果您能夸我教得真好,在下会更开心一点。”

    小皇子迟疑了一下,“哦,好的。”

    系统又绷不住了,“这位小皇子在剧情里磕磕绊绊活到了成年,是个五毒俱全,扭曲残暴不亚于福王世子的货!书衡吃过这货不少次亏!”

    风泽直接点评,“真是闲的。我会让他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恐怖。”

    他干脆放弃提前准备的教案,本来他该教《千字文》,临时改成了《十万个为什么》,只不涉及天文相关,比如今天他就讲了为什么燕子低飞会下雨,为什么铁器会生锈。

    而为了证明空气中有水气,他在上书房里用玻璃杯煮开水。

    小公主和小皇子听得一愣一愣的。

    下课时间到,风泽一点不拖堂,哄了哄两位学生,揣着一直就没打开过的教案大大方方走人了。

    很快,他这一天在宫中的所作所为——翰林院就位于皇宫西南侧,让专人汇总,递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看完这份折子就转给了身边的李妃。

    李妃看完,犹豫再三才小心地问,“陛下,这可是位不可多得的良师。”

    皇帝如何听不懂李妃的言外之意,“书焕实在博学多才。长平许是满意了,等你生了孩子,不论男女,朕都让书焕教一教。”

    李妃欣喜道:“谢陛下,臣妾可是记下了。”

    却说风泽回到家里,抱起扑过来的女儿书敏,忽然想起自己都教皇子公主《十万个为什么》了,他……干脆搞几样益智玩具出来。

    于是饭后他检查完孩子们的作业,就在书房里手搓积木。

    大燕本来就有积木,但像他正在做的几十片乃至于往后上百片的,那真没有。

    他在家里正按计划行事,甚至为练手先弄了个一百片的拼图出来,而两个孩子就守着这全新的拼图玩了一晚上。

    此时此刻的宫中,在太平中又有那么点不太平,因为长平公主一个“不小心”拉起了肚子。

    和离后长平公主一直住在宫中,因此她这点风吹草动自然迅速吹到了皇帝耳朵里。

    皇帝本想亲自去看望妹妹,转念一想妹妹拉肚子怕是有些尴尬,便让心腹嬷嬷跑了一趟。

    嬷嬷很快带了长平

    公主的回话来:“书焕的脸非常下饭,拉肚子她也心甘情愿”。

    皇帝懂了:只要书焕那边没什么幺蛾子,可以准备赐婚了。

    不过他是个妥当人,涉及他最在意的妹妹,自然慎重,于是第二天他下朝后叫来妹妹,亲口询问,得到了一句“我愿意”后他又让人去把书焕叫来。

    正在改教案的风泽又一次来到乾清宫,预料到皇帝会赐婚,但也略微惊讶于……皇帝和长平公主都是利索人。搁在他老家,一次相亲就决定结婚,八成是雷中雷坑中坑。

    只是惊讶并不影响他的决定,他的回答当然也是“愿意”。

    系统早知道自家宿主对长平公主印象不错,但应得这么快,它必须说点什么,“我以为您会比较挑剔。”

    风泽笑道:“在我老家有这么种说法,婚姻就是夫妻俩吃一辈子饭。能坐下来吃到一处去,就是合格的婚姻,胜过许多人了。如果再能说到一处去,那就是天赐一对儿。至于睡……三者兼有,我可不敢奢望。”

    他相当认真,“实力能靠努力获取,婚姻很多时候努力也毫无用处。”

    系统沉默了片刻,“您一个单身汉,哪来这些感悟?”

    风泽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能体验下做父亲和做丈夫的感觉……我挺高兴。”

    系统恍然大悟,“这才是您当初没有甫一见面就捏死我的根本原因!”

    第23章 美强惨完主线小故事完。(修bug)……

    风泽回到翰林院,皇帝的赐婚圣旨也……如影随形。

    同僚和九位同科纷纷上前恭喜——其余的同科还在准备入翰林的考试呢,风泽应酬了一番转身去见上司掌院。

    众人态度一致,他若是尚主泰成公主,那是自毁前程;但与长平公主结婚,可就是前程似锦了。

    是了,明眼人看来,二位公主差距真就这么大。

    下午,他去给小公主与小皇子上课,小公主见面就笑,“可以叫你姑父啦!”

    小皇子更是直接改口,“姑父!”

    两个小家伙眼睛亮晶晶,盯着他的脸看,风泽多少有点感慨:看脸似乎是他们老尚家的家学渊源。所以穿越而来,没那么“以貌取人”的尚韫真是别具一格。

    跟二位小贵人行礼后,他笑着问,“看来你们很喜欢你们的长平姑姑。”

    小公主抢先道:“嗯!母妃说长平姑姑最值得信赖!”

    小皇子想了想也说:“我母妃说长平姑姑最好了。姑父,你会和长平姑姑一样好吗?”问完他翘首以待。

    风泽能说什么,“我努力看看?”

    这个答案,两个小贵人似乎不太满意,不过他们没说什么,很快就让风泽带来的拼图和积木吸引住了全部注意力。

    下课时间到,小公主与小皇子让各自的小内侍捧着新得的玩具,恋恋不舍地跟风泽道别。

    送走二位小贵人,风泽收拾好桌上的东西,走出房门,就遇上了笑盈盈的长平公主。

    风泽拱了拱手,“公主,约个饭?”

    长平公主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但并不耽误理解,“好啊。”

    既然跟公主约饭,晚上肯定就不回家吃了。

    出了翰林院,风泽让亲兵小哥找人回家说一声,然后大大方方坐上了长平公主的马车。

    再一次一起吃饭,也就再一次加深了一点互相了解。

    离开酒楼包间,长平公主准备上车回宫,结果在酒楼大门口让一个横着长的椭圆形胖子给堵住了。

    不得不说,这胖子往大门当中一战,马车要出入必须撞到他。

    风泽扫了眼满脸堆笑的掌柜,轻描淡写道,“看来这酒楼是贵妃的产业。”

    掌柜依旧满脸笑容,没有否认。

    风泽看向眉头紧皱的长平公主尚文豫,“那是谁?”

    伺候尚文豫的女官开口了,“回书公子的话,这是殿下的表弟。”悄悄看了眼公主脸色,她大着胆子道,“原先的驸马乃是殿下的表哥,与这位是一母同胞亲兄弟。”

    提到死去的驸马,尚文豫不仅不上心,眼中甚至闪过一丝愤怒,风泽有了谱,接着问女官,“前驸马是怎么死的?”

    此言一出,门口的胖子顿时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你有没有良心!要不是因为你,我哥能死吗?”

    风泽不为所动,只是望着女官,“怎么回事?”

    女官低下了头,“前面那位驸马要纳妾,公主不许,就回到自家跟……”她嗫嚅半天终于吐了三个字出来,“马上风。”

    风泽都一愣,“哈?”

    尚文豫猛地仰头,深吸口气,破罐破摔,“还是我打上门,他情急之下马上风了!”

    风泽哈哈大笑,比了个大拇指,“公主实乃英雄。”说完便大步冲着胖子走去。

    那胖子连续退后好几步,大吵大闹,“污蔑!胡说!我哥是让你气死了的!无人替我哥伸冤!”

    风泽上前,一把掐住胖子的脖子半边……要不是他手大,连这胖子半边脖子都捏不住。不过捏半年又捏半边的好,这么硬拉起来,胖子也会更为难受。他轻声道:“直视我。”

    胖子回过味儿来便已然双脚离地,卡着脖子他喘不过气,更抖若筛糠。

    至于转脖子,他就算想也根本做不到!

    风泽意识到了自己强人所难,便再次回头问女官,“公主还有别的表哥表弟什么吗?”

    女官精神一震,忙道,“有的!”

    风泽点了点头,看来弄死弄疯也没什么关系,他再次看着那开始翻白眼的胖子,然而隐约骚气传来,也没了耐心,“下次再对殿下无礼,我就捏断你的脖子。”说完,他把胖子往边上一甩。

    胖子倒飞出去,砸在地上,发出了“实心儿”的闷响。

    风泽回到尚文豫身边,不止几位女官,就是负责守卫的十位禁军都满面笑容。

    他也笑了笑,然后向公主道,“路障没有了。”

    尚文豫眉眼弯弯,“谢谢你啦。”

    等风泽与尚文豫他们一起离开并走远,站在原地的掌柜才摸了摸额头汗水,赶紧招呼手下去给贵妃娘家报信儿。

    话说贵妃娘家开的酒楼,自然是只招待贵客的。

    楼上若干包间其实只有一间有客人,偏偏客人们还把酒楼后院里这点小风波看了个满眼。为首的那位更是直言道:“偷鸡不成蚀把米,贵妃越来越不讲究了。”

    而风泽与长平公主在宫门口分别,他没事儿一样带着亲兵小哥家去了。书家接到赐婚圣旨,正一片欢腾,只有书衡与书敏高兴得稍微有限。

    风泽并没有特别安抚两个孩子,而是一如既往给他俩留作业批作业,做玩具以及一起玩玩具。

    皇帝虽然赐了婚,但成亲是在半年以后的秋末,有足够时间让两个孩子慢慢适应。

    他只要“镇之以静”就足够了,无论家里家外。

    第二天的朝会上,皇帝提出要针对漕运和海运严格征收商税,理由倒是没抄风泽的,而是用近年天灾不断农税不足,漕运海运逃税眼中,漕工海工入不敷出为借口。

    朝堂上的老狐狸没有一个看不透,十税一的商税压根不变,皇帝也未必真把这点商税看得多重,关键还在通过收税在核查往来商船上的各类货物。

    皇帝一旦严格核查,各位藩王勋贵再想暗搓搓物资往来互通,可就难了!

    不能说朝上没有心向藩王的官员,但是绝大多数人都深知藩王们危害不小:就福王父子在一众藩王中都算守规矩的!

    而且皇帝大病初愈,心气儿正足,说什么都不可能与藩王妥协,哪怕有些文官不太看好皇帝,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没眼色跟皇帝唱反调。

    因此“漕运海运严格征收商税”正式启动。

    藩王们多数消息灵通,感觉皇帝这回动了真格的,更加紧了私下沟通,很快达成一致:他们也要回敬皇帝一番!

    至于怎么回敬,他们讨论了许久:联合起来直接挂反旗,是万万不行的。

    正所谓出师有名,他们直接造反根本不占理,只靠他们的府卫以及部分可能会相应的姻亲,他们可没信心凭

    这点人淦翻皇帝。

    那就使计,弄出一场热热闹闹的内讧吧。

    而搞内讧最合适的人选,那还用问?自是越发焦躁不安,快到极限的贵妃了。

    却说承乾宫中的贵妃断断续续收到王爷们的密信,本就因焦虑而难以入睡的她更是……彻夜难眠了。

    无奈之下,她只得服药缓解症状。

    说起来她并非不知道分寸,可到了现在哪里还有回头路?

    当年她多方找名医反复验证,名医们说法完全一致,都是皇帝十年是一大关。

    那她能不早早规划吗?难不成还跟先帝似的,临死前才圈定继任之君,给皇帝找了许多麻烦留了一地烂摊子,若非皇帝夙兴夜寐励精图治,身体也不会败得那样厉害!

    可谁曾想到皇帝眼见着一日不如一日,自己都承认在熬日子,许多事都有心无力的时候,书焕居然通过李家送了张救命药方!

    然后她就眼见着皇帝一日胜过一日,对她也……发自真心的冷漠,她反复告诉自己:是皇帝逼她走上这条路的!

    贵妃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王爷们送来的密信里有句话真的说到她心坎儿里去了:若是她真能弄出点动静来,,给皇帝点颜色看看,皇帝出于忌惮,反而不会把她怎么样。

    总之,缩头是一刀,伸头也是一刀,她拼了!

    贵妃终于下定决心,“亮出獠牙”——这是贵妃亲哥哥的原话,贵妃娘家简直喜极而泣!

    贵妃娘家别看本事不行,但人家野心不小,从皇帝登基那会儿起他们就做起外戚执政的美梦。贵妃娘家人紧急开了个家族会议,凑在一处商议了足足三天,搞出了个他们自认完美无缺的计划。

    计划的一部分写成密信送入宫中,贵妃看过后慨然应允。

    既然要“给皇帝点颜色看看”,那必然不是整一堆御史在朝堂上请皇帝收回成命。

    暂且不提说服或是收买御史对贵妃娘家这种勋贵而言是不是超纲,只说在朝堂上吵架互怼可是大燕君臣日常,贵妃与贵妃娘家不会用这种连皇帝油皮都伤不到的招数。

    没错,贵妃娘家想要逼宫,有限度的那种。

    几位藩王与大燕北方草原上的大小几个国家一直有些交情,贵妃娘家决定悍然出手,这几位王爷乐得牵线搭桥。

    约定用粮食、盐砖与铁锭支付报酬后,北方六国之中的四个都给了回音:愿意出兵。

    接下来,贵妃娘家就得考虑好如何打开位于西北或是东北的边境雄关的大门。

    西北守关的镇关大将军是皇帝的人,贵妃娘家直接放弃,而东北这边……魏国公刚刚被点为镇关大将军的副手,已经带心腹离京上任去了。

    别忘了,贵妃的亲妹可是魏国公夫人。

    来到京城好些天的尚韫真这天收到了魏国公夫人的帖子。

    她叹了口气,因为整体而言偏向皇帝的缘故,她明显感觉到自己在应酬走动的时候没有收到福王的牵连,但同样因为她成了福王的弃子,导致她不怎么受重视。

    只能说有得有失吧。

    不过依魏国公夫人的手段,她若是留在福王府,新夫人也就是贵妃表妹嫁进来,她要比现在难过得多。

    看完帖子,得知她在坐船时帮了魏国公夫人的手下一点小忙,于是魏国公夫人要特地向她道谢。

    尚韫真早打听到如今贵妃处境不太好,而魏国公依旧受皇帝重视,她想了想打算去赴约:哪怕是为了不得罪人呢。

    然后她就带上了福王妃在世时指给她的嬷嬷以及她用惯了的大丫头,按照帖子上的时间前往魏国公府。

    魏国公夫人没有单请她一个,与一众贵女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尚韫真渐渐放松了下来。

    可她不过是去趟净房,后院便传来哭天喊地般的惊呼“老夫人!老夫人您怎么了”,她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一抹不详袭上心头。

    快步走出净房,她只见到了自己的大丫头,而嬷嬷不见踪影。

    她之所以带上嬷嬷,是因为这嬷嬷曾在宫中伺候过贵人,她需要嬷嬷指点她一些规矩提点她一些细节……这嬷嬷在之前的应酬走动时都表现得极好!

    很快,尚韫真的不详便成了真,魏国公夫人青白着一张脸出现,告诉她,“你的嬷嬷她都认了,她害了老夫人。”

    尚韫真脑子里嗡的一下,险些栽倒在地:她可能没那么聪明,但脑子真的够用,这次是魏国公夫人与那嬷嬷勾结,暗算了她!

    而魏国公府老夫人没了,魏国公……他得回来奔丧!除非皇帝下旨夺情,如今北方没有战事,皇帝没必要夺情吧。

    她心乱如麻,乖乖地跟着衙役们前往顺天府衙门,当着三品顺天府尹,有问必答。

    顺天府尹没有为难她,问过几句便让她先回去等消息。

    顺天府尹的好意,尚韫真心领了,她只是疑惑嬷嬷为什么会背刺她。

    只不过短时间内她是见不到嬷嬷这位人犯了。

    满腹心事的回家,她连续两天彻夜难眠,只在晨光熹微时勉强合眼歇上一会儿,到了第三天,大丫头带来了让她良久无言的坏消息:魏国公奔丧回京的路上,遭遇意外,去世了。

    尚韫真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努力克制着全身的颤抖,“魏国公是执掌数万精兵的两位副将之一,他死得不明不白,边关有心人挑唆,再里应外合,京城悬了!”

    因为西北大关距离京城超过千里,而东北大关就只有两百多里,即使这两百多里有一部分对骑兵“不太友好”的山路。

    不得不说,尚韫真判断得非常准确。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三皇子作为皇帝唯一长成的儿子这大半年里一直代夫巡视边军。

    皇帝哪怕身体好转,一样很珍视这个儿子,他希望儿子能懂事点,不要跟贵妃与贵妃娘家沆瀣一气,于是让三皇子继续他的差事。

    刚好,三皇子现在就在东北边军大营;刚好,让忽然破关而入的外族精锐骑兵抓获;更刚好被五花大绑挂在旗杆上,逼迫京城正北百余里处最后一处关隘守关将军打开城门……

    三万骑兵——全是战兵,辅兵越有五万,号称十万人,总共花了一天功夫直接兵临城下。

    话说京城中光是能战的禁军就有足足二十万,十万兵马想拿下京城,属实是想太多了。但被关外精兵堵了京城,再加上个“叩关皇子”,实在是太丢人了。

    皇帝接到战报,直接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别忘了,皇帝虽然大病初愈,但他本就体弱多病啊!

    怒急攻心一记即倒,没吐血真不错了。

    不过皇帝虽然倒了,但没多久便醒了过来。他挣扎着起身,召集内阁与枢密院,有条不紊地发下各项旨意。

    之后他喝了药,略休息了会儿,便让内侍去把他信得过的宗室请到乾清宫中,包括长平公主,也包括长平公主的未婚夫风泽。

    风泽这天休沐,正在家教俩孩子奥数题,“不速之客”到来,他真是一点都不惊讶。

    换了官服前往乾清宫,他跟长平公主坐在一处,不忘主动拉住公主的手,“别怕。我瞧着陛下没什么大事,如果速战速决的话。”

    长平公主头一次笑得比哭还难看。

    皇帝靠坐在榻上,有气无力地嘱咐一众宗亲,最后目光落到了风泽身上。

    风泽闻弦歌而知雅意,他直接站起身,主动请缨,“陛下,臣骑术马马虎虎,但射术颇为自傲。”

    皇帝抬了抬嘴角,“妹夫何必自谦?”

    风泽亦含笑道:“请陛下许我登上城门,伺机行事。”

    皇帝等的便是这话,“去吧。尽力而为便是,不必强求

    什么。”

    风泽躬身应是。

    经过长平公主,他不忘再捏捏人家的手,“让你看看我的厉害。”

    长平公主一时间不知作何表情。

    风泽出了乾清宫,让亲兵小哥回家去取他闲暇时改进的猎弓与羽箭,本人则和禁军副统领一起直奔京城北门。

    他在城门楼上观察了一遍,看着正组装粗糙的兵械准备宫城的外族骑兵,心里更有谱了。

    对方也不觉得可以拿下京城,他们想的无非是把“快”贯彻到底,真等皇帝排兵布阵,援军赶至,他们这十万人很难说下场如何。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们身上粮草带的不多。一波能把京城守兵打懵,只敢龟缩不敢出战,他们才好在京城周边四处劫掠。

    这不是巧了。

    风泽也想速战速决,因为意外穿越到灵界前,他一个平平无奇打工人,平生最恨加班!

    他找准位置,亲兵小哥也亮着一口小白牙找了过来。

    亲兵小哥不仅带来了他交代的猎弓与羽箭,还捎了个马扎过来。

    风泽也乐了,“还挺懂我。”

    亲兵小哥得意洋洋,“那是。”他又可以欣赏书先生无敌英姿,再跟书先生学几手发力技巧啦。

    却说风泽把马扎放到某处草垛子边上,稳稳坐好,看着周围弓兵接连齐射,只能一定程度上稍微牵制下城下骑兵,并不能造成多少有效击杀——此时大燕的火炮炸膛率惨不忍睹,不可能在京城墙头上使用,他捏了捏肩膀,决定先来个表率作用。

    于是他站起身,拎了一支特质的爆裂箭出来,对准正在安装投石器的一窝人,就是势大力沉的一箭。

    那一窝人当即就有五个再也起不来了。

    他精准地掀了三窝“工兵”,对方主将震惊之余不忘立时命人补上,他如法炮制,又是几支仿佛长着眼睛的爆裂箭飞了出去。

    如此几个回合“反复拉扯”,投石机边上已然没什么人了。

    风泽带着的爆裂箭当然有数,但外族骑兵阵营里懂技术的工兵一样是数得过来的。

    他这一波迅速提振了士气。

    城墙上不仅将领们面带喜色,守兵们更是按不住激动的情绪,开始小声欢呼。

    风泽点头致意,坐回马扎上。

    亲兵小哥赶忙上前要为他揉捻肩膀,结果禁军副统领眼疾手快,直接一步,站到了风泽身后大力揉搓起风泽的肩膀,更赞不绝口,“驸马神射术!天下无双!”

    风泽惯常谦虚,“小道尔。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还差不多。”

    话说另一边掌俊的某位外族王爷紧锁眉头,投石不能建功,似乎只剩冲阵齐射了。

    只要能压得守兵不出头,他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思量了片刻又着急部将商量,大家也是这个意思。

    于是几个部族结阵分别出击,连续向城门上多轮齐射。

    不得不说,外族轻骑兵的射术可圈可点,即使禁军中有不少百步穿杨的神射手,但说起“面攻击”,禁军守兵这边是不如对面的。

    数千长箭激射而来,那冲击力不是开玩笑的,而且这数千支箭中有相当比例的火箭。

    风泽眼睁睁看着守兵们不仅被压得不好抬头,火箭落地又引出不小的混乱与麻烦,他叹息一声,再次起身,半拉身子躲在草垛子之后,一箭射出:谁不能让有执念的打工人无偿加班!谁都不能!

    城下大呼小叫,战甲与众不同的外族将军立扑。

    他乘胜追击,又点掉几个架势不凡的骑兵,便再次坐了回去。

    冷兵器时代,主将副将身死,对士气的打击非常致命。

    这群只完成一轮齐射的数千骑兵扭头就跑,回归营地后拒绝再次出战。

    掌兵的王爷无奈只能再换人上前。

    风泽就喜欢这群人不信邪,他弯弓搭箭,又带走了十几位外族将军。

    他甚至有闲心控制一下落点。

    再然后就没什么然后了,掌兵王爷鸣金收兵后整理了阵型,他们……跑了!

    顺着运河南下去了。

    大燕真正富庶的地方是京城西北以及西南面,顺着运河往南,真正称得上“豪富”的就只有那群藩王。

    风泽一看这群外族骑兵跑了,就推测出了他们的动机。

    不管怎么说,他这回可以跟皇帝交差,来一句“幸不辱命”。

    捷报传入乾清宫,皇帝当场多用了一碗饭。

    有了点精气神后,他非常贴心地让长平公主去犒赏守门的将士——说句真心话,皇帝目前最信任的亲人还真就是这个妹妹。

    在大燕,公主执政都有先例,犒赏三军能算什么了不起的破例?

    而长平是个妙人,想起自己刚刚不信任驸马,顿时有些内疚,于是征得皇帝同意,把小公主小皇子以及书衡书敏都捎上了。

    长平公主一马当先,来到城门楼,与众将见礼后,就目光灼灼地看向发丝都没乱的……驸马。

    书敏小姑娘不管那么多,她一如既往飞扑过去,“爹爹!”

    风泽接住女儿,再冲怎么也克制不住笑容的书衡挥了挥手,最后招呼长平公主,“殿下,来看。”

    长平饶有兴趣地上前,顺着风泽的指尖往下一瞧:外族部将的尸首……摆出了一个心型。是心型吧?她没看错?

    她迟疑地看向风泽。

    风泽微微一笑,“您满意您看到的吗?”

    长平公主小脸腾的红了。

    系统凑热闹道:“哇!好老的梗,扣钱!”

    它话音刚落,风泽身后的草垛子一阵摇动,啪的一下砸了下来。

    风泽躲都懒得躲了,任由草垛子砸在自己脚面上,因为草垛子疏松,砸下去也完全什么感觉。他由衷道:“连‘意外’都这么敷衍了。看来我干得不错。”

    第24章 后续第一更。

    从系统公布任务目标“消除怨气”那会儿起,风泽就猜到怨气的大头不是两个孩子。

    虽然他对孩子们稍微关心一点,系统就提示他任务进度拉了一截。

    现在水落石出,他终于可以非常笃定地说,“真正要化解的是本地天道的怨气。我刚才击退了北方草原上的联军,并让他们改变目的地,去南方藩王那儿捞上一笔,天下大乱的隐患消除……久违的‘意外’就这么应景又反常地当着书衡的面儿发生了,”他看了看脚面上散碎的干草,“这是天道在通知我,我基本合格了。”

    系统笑了,“是的!”

    风泽抬脚走了几步,再次望了望城下他与守军弓兵们联手留下了上千具尸首,自觉收拾战场以及后续追击都不管他的事儿,于是故意问怀里的女儿,“敏敏,饿不饿?”

    书敏小脑瓜子挺灵光,“饿!爹爹,小姑精心准备了一桌子好菜,等你凯旋!”

    书衡仰起头,精致的小脸上写这个大大的问号。

    风泽一下子就看懂了:多了个公主后妈,哪怕公主口碑极好,且深得皇帝信任,书衡肯定心情微妙。但心情再复杂,他也不愿意因为个人喜好而影响父亲的前程。

    书衡疑惑的是:长平公主来犒劳军士,爹爹您抬脚走人,合适不?

    那必须非常合适。

    风泽也不急于向儿子解释,而是跟面颊绯红犹未散尽的长平公主道,“我先回去,你专心办差。”

    这话说得没那么客气,但配上他绝伦样貌以及低沉又温柔的声音,长平公主只感觉自己面皮又有点发热,旋即意识到自己的驸马是在刻意避嫌,而且驸马大概是没有从军之心……

    公主略有些无奈,却也点了头,“你先回去。顺便把那俩小的也捎走。”顺便指了指书衡,“衡哥儿,你牵着点小十一和小十四。”

    十一和十四是小公主与小皇子的排行。

    书衡笑着应下,“遵命。”

    小皇子和小公主能来,皇帝的期盼不言自明。

    两个小家伙又是典型的天家血脉满身心眼儿,不用说就乖乖让书衡一左一右牵住手  。

    书衡拉住上辈子恶心了自己好久的“劲敌”,心情毫无起伏。

    风泽见状,更觉欣慰,走向一直很安静的两位学生,“咱们走吧。”

    小公主与小皇子齐声道:“好的,姑父。”

    城墙上守兵们并禁军几位统领一直旁观公主驸马如何相处,再有皇子公主态度为佐证,他们更知道往后该如何对待驸马了:皇帝都钦定驸马是“自家人”了!

    在数十位禁军的护送下,风泽他们走下城墙,坐上早早备下的马车。

    车上他给小公主小皇子留了作业,“明天写篇见闻来。你们父皇总是要问的。”

    小公主低着头,“嗯。都在说,三哥一见血立时怂了,才……父皇不许我们学三哥。”

    小皇子连连点头,“对!我现在就想怎么写。”

    风泽笑道:“正是如此。二位殿下能体谅陛下用心良苦,陛下知道后必然欣慰至极。”

    将二位小贵人送至宫门并道别,小公主特地冲书衡摆手,“小哥哥再见!”

    书衡一愣,才躬身道,“恭送殿下。”

    风泽忍俊不禁,再次上车与儿女一同归家。

    仔细观察了一阵,一双儿女兴奋中未有半点不安,他自觉不必出言引导多此一举——老父亲是要多给孩子们一点空间的。

    回到书家,风泽刚下车,全家人便齐声欢呼起来。

    族里来帮衬的七哥与小九此时已然带了家人返回,书家比以前可热闹多了,欢呼声震动邻居。

    邻居也顺着墙头探出头来,见到他亦笑容满面,大声喝彩。

    风泽先谢过邻居,再和家人们一起回房庆祝,“不醉谁也别想回屋”。

    不过原主就有好酒量,风泽一坛子好酒下肚,只跑了两趟净房,而书老爹他们就不行了,但因为人逢喜事,喝得多了些也无甚大碍。

    满身酒气但还能自如行动的书二郎跟他媳妇,还有滴酒未沾的亲兵小哥一起把众人一一安置好。

    特别要提一嘴的是书敏。

    小姑娘看众人觥筹交错,也要尝一点果酒,考虑到里子是个十六岁姑娘,风泽答应了她。

    万万想不到书敏竟是传说中的“不喝正好,一滴就倒”,书小妹把睡熟的书敏抱在怀里,“大哥别担心,有我呢。”

    很快堂屋就恢复了安宁。

    书衡忽然上前,拉住风泽的袖子,“爹爹,我有话对您说。”

    父子俩来到书房,风泽用从卢老爷子那儿顺来的好茶泡了壶热茶。

    茶气氤氲,书衡望着眼前白瓷杯里清亮的茶汤,恍惚了好一会儿,才幽幽道,“爹爹,数万骑兵南下,去找那群王爷……冤有头债有主,我的心事一下子少了一多半。”

    他抬起头,望着他父亲,“上辈子我为了找福王保持,答应了泰成公主……没多久皇帝就不行了,那会儿三皇子也死了,皇帝唯一年纪大的孩子就是泰成。于是泰成捡了便宜,成了摄政公主。她还没来得及得意几天,我也才掀翻福王府,南方的藩王们便反了。那群如狼似虎的王爷们带着少则数千多则数万的府卫横冲直撞,把大燕中原水土丰美之地搞得满目疮痍。泰成得到消息,据说王爷们劫掠尤未满足,下一步就要剑指京城,她吓得人都瘫了。我只能尽力调兵遣将,抵挡南方藩王联军。”

    风泽笑了笑,“然后就大厦将倾,天下大乱了。”

    系统适时出声,“说起来,书衡上辈子寒门出身,科举一路畅通无阻,为了报仇向泰成公主俯首称臣,并在短短时间内接触核心权力……他要不是气运之子,哪能这么顺遂?”

    风泽应道:“作为天道寄予厚望的气运之子,站得高必须承得住,他本该力挽狂澜的,结果上来就雪上加霜。他冤是挺冤的,但仔细想想,似乎也没那么冤。”

    书衡不知风泽与系统的对话,见父亲不言语,他有点为难却依旧选择实话实说,“如今皇帝尚在,有余力追击那数万南下的骑兵。借此机会清理藩王势力,皇帝……”他想起父亲应该对皇帝印象不错,而且逐渐病愈的皇帝也确实通情达理,“不会错过的。”

    风泽伸手过去,揉了揉儿子的脑袋,“这次你没有参与,会不会不甘心?”

    “才不会!”书衡毫不犹豫,“爹爹,自从您回来,敏敏越来越孩子气,我不知道有多开心!”迎着父亲似笑非笑的目光,他莫名结巴起来,“爹爹,有您在,我也……总……不用想那么多。”

    风泽哈哈大笑,指着自己身边,“来,儿子过来坐。”

    书衡乖乖听话。

    风泽揽住儿子肩膀,“爹爹也很高兴。看起来,我是个不错的父亲。”

    书衡盯住父亲的双眸,诚恳至极,“如果我以后当爹,就以爹爹为榜样。”

    这话到家了。

    在风泽看来,儿女对父母最大的赞美就是“以后我要成为我爸(我妈)那样的人”。他轻轻拍拍儿子的后背,“这话我可太爱听了。”

    书衡抿了抿嘴,不知如何作答的他顺势靠在了父亲的肩头。

    系统忽地惊呼出声,“妈耶,任务进度95%!书衡这几句话值得30%的进度!”

    风泽了然,笑着说,“剩下那5%就看咱们好陛下的。陛下还得再多努力。”

    乾清宫里的皇帝当然非常努力。

    先怒后喜,尤其是草原精兵兵临城下,京城里别有用心之辈甚至来不及唱衰,城外骑兵留下数千尸体后狼狈南下……皇帝在用过一顿晚饭,再喝下太医亲手调配的汤药,整个人舒服了许多。

    他让长平公主帮他去犒劳下将士,他则休息了会儿,再醒来果然自觉状态还成,便令内侍们再去把宫中待命的内阁与枢密院高官们召来,商议大计。

    说实话这大计的主导方向真没什么可讨论的:数万骑兵敢来,那能不能抢完就走,可就不由他们了!

    当然,那些放骑兵入关的藩王们一个也不能放过。

    皇帝与一干重臣熬了大半宿,一大早还照常上朝。

    百官见皇帝气色不太好,但并无强撑之态,顿时心里有数,而且皇帝速胜,他们也没什么可说的,皇帝说啥就是啥。

    同时,那些暗地里跟南方王爷有来往的官员也在琢磨:是不是到了“老实交代”的时候了?现在不投诚,往后没机会了吧?

    风泽也照常上班。下午也一如既往给小公主与小皇子上课,末了点评了二位小贵人的小作文。

    下课后,他让皇帝请到了乾清宫。

    刚刚睡了个午觉的皇帝精神与心情都不错,他左手是眼中有光的长平公主,右手是有孕在身的李妃,风泽一瞧这阵仗,就知道皇帝把这次见面定位成“家人闲聊”了。

    一如他的预料,皇帝夸了他好几句,最后不忘郑重承诺,贵妃、福王以及秦家,都会给他个交代。

    风泽干脆利落破解了皇帝昨天那一段小劫数——他不出面,皇帝一样能赢,只是需要点波折,又让皇帝在心里记了次好处。

    三十多岁的皇帝能好好活个二十年,不被病痛折磨到扭曲的皇帝还是挺值得信任的。

    话说南方的藩王们,包括福王在内,一夜之间就体会到了什么叫兵败如山倒。

    南下的那数万草原骑兵冲在最前面的,已然洗劫了两位藩王。

    至于跑得比较慢,包括一部分跑错地方的,被犹如猛兽出笼的禁军给包了饺子。

    于是剩下连战兵连辅兵总共四万的骑兵顿时作鸟散状。

    不得不说,在京城前面都没坚持一整天,对禁军士气是巨大提振,而对这群外族骑兵来说就是让他们认清现实:正面作战打不过,抢完东西大家赶紧溜了……

    当福王府的斥候在领地边上发现了外族骑兵的踪迹,这位恶心

    了皇帝大半生的王爷果断选择从心,丢下儿女妻妾,包括新近迎娶的贵妃表妹,带着府卫和若干细软脚底抹油,他……跑了!冲着府城跑了!

    他居然异想天开,想要叫开府城大门,进城躲避。

    府城大门真的开了,两万守军倾泻而出,为首的正是副总兵,而副总兵的副手则是郑百户——不,现在他是千户了。

    魏国公老夫人和魏国公本人先后身死,皇帝特地夺情,令他坚守岗位。

    郑千户见到福王,可特别来劲。

    跟风泽学过一手的他在乱军中突施冷箭,正中福王腰子……福王在剧痛与惊恐之间跌落马下,他比他儿子的地方是副总兵他们想要抓活的,于是他没上几脚马蹄子。

    而福王落马,福王府卫再不犹豫,秒速投了。

    福王是南方诸多藩王一个典型下场。

    总而言之,在骑兵们横冲直撞下,藩王们要么被捉要么身死。

    等到秋天,风泽准备和长平公主结婚的时候,皇帝特地把他一家子都召进宫来,前往诏狱“参观”。

    他们一家子在半路上遇到了泰成公主——泰成公主现在的模样陌生到书衡差点没认出来。

    话说贵妃在事发当天就“病逝”了,如今贵妃娘家人在诏狱里实现了大团聚,泰成公主就是刚探望完他们,准备回自己的住处。

    遇上长平公主与书家全家,早已经认清现实的她在行礼后便快步离去。

    书衡回头看了眼泰成公主几乎能让风吹跑的纤瘦背影,他低下头嘴角微挑。

    诏狱里如今是比较热闹的。

    福王父子还没有完全交代,自然就没有被挪到宗人府。

    福王其实也挺幸运,那一箭并没有击穿他的腰子,但造成的伤口反复发炎,一直没有愈合。

    因为发炎而断断续续高烧的他这会儿已经有点糊涂了。

    福王世子则让厚实的皮带牢牢固定在床板上,双上肢都只剩一半的他瘦得皮包骨,书敏看过后扯着风泽的袖子小声嘀咕,“他这样子比我上辈子还惨。”

    再跟着内侍往里走,就是魏国公夫人的牢房。

    她不择手段,想要让亲生儿子继承的国公爵位,如今让皇帝给了郑千户,而宝贝儿子受不住拷问,一个情绪激动就因为脑出血没了,魏国公夫人得到消息后理所当然的疯了。

    “诏狱半日游”的最后一站,自是关着秦家人的牢房。

    当然秦三一定程度上倒是没说大话,他和秦家的确偶尔为福王府办事,于是福王府完了,秦家也跟随主人住进了皇帝掌控的诏狱。

    从某种程度上说,这是秦家一家子毕生的荣耀。

    一直安安静静老老实实的秦氏在见到不怎么成人样的娘家人,终于情绪崩溃,往后一倒坐在地上,大哭不止。

    她知道这里是诏狱,因此她哭都是飙泪而不出声。

    书老爹丝毫没有怜悯,得了长平公主与大儿子眼色,他才敢说话,“眼见为实,你心心念念的希望和靠山都在这儿了。”

    秦氏的确是不见黄河不死心的主儿,但真站到了黄河边上,眼瞅着奔腾的河水要把她吞没,她转头得又比谁都快。

    她飞身一扑,抱住书老爹的大腿,“老爷!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乖乖的!我都听你的!”

    搁在家里,秦氏这么急速转向,书老爹都不肯轻易放过她,更别说这里是陛下的诏狱,周围那么多双眼睛瞧着呢。

    书老爹是个明白人:若非大儿子,秦氏早就进诏狱跟娘家作伴了。这会儿顺势原谅秦氏,他大儿子成什么了?!

    于是书老爹冷声道:“活罪难逃,回去你就待在家里的小佛堂里,这辈子别出来了。”

    秦氏难以置信,她扯着书老爹的衣裳,扭头看向自己生的一双儿女。

    书二郎和书小妹毫无动容。

    秦氏闭上了眼睛,往后一仰……她真的晕了过去。

    风泽憋着笑,请待命的内侍找个门板,把秦氏抬出去。

    内侍笑着领命:陛下最信重的妹妹与妹夫,莫说给个方便,就是不方便也得方便。

    逛完诏狱,风泽他们又让皇帝身边的内侍拉住,传话说:陛下叫您去乾清宫吃个便饭。

    心情极好的书衡听着长平公主与父亲一本正经地点菜,他忽然心有所感,侧头往东边望去,果然又见到了个熟人:福王的嫡幼女尚韫真。

    尚韫真并没有回避什么,上前快走几步,与书家人大大方方见礼后更冲着书衡说道,“陛下仁慈,没有多加牵连。”

    书衡饶有兴趣地问:“真想开了?”

    尚韫真苦笑一声,却也十分坦荡,“我若不左右横跳,断不是现在的结果。”

    当她得知那来势汹汹的数万骑兵在京城之外都没能撑住一天,她就知道完了。

    因为她一切谋划的基础都在皇帝与藩王们势均力敌,她才好左右逢源其中渔利,当局势彻底一边倒,她又无力改变时,她失眠了三天,最终决定:面对现实。

    幸好皇帝对宗女颇为宽容,她也确实没有掺和进藩王们的“大事”里,分得相当一笔不薄的产业后,她可以立女户,独自又自在的生活了。

    得知这个结果,她连最后的那点不甘心也烟消云散。不服也不行啊,她可以仰仗的“剧情早知道”在现实偏差得她都不认识了的时候,好好苟着才是最佳选择。

    尚韫真轻咳一声,“我多看看他们,不留什么遗憾。”言毕,就主动与书衡他们告辞了。

    书衡望着尚韫真的背影,不禁莞尔。

    系统又一次大惊小叫,“完成了呀!任务进度拉满了!”

    风泽伸手揉揉书衡的脑袋,“行了,知道了。”

    第25章 被道德绑架的倒霉蛋“我要教会他们敬……

    任务完成,风泽可以随时离开任务世界。

    他看了看自始至终都表情舒展的一双儿女,了却一桩心事的书老爹,正打着眉眼官司的书二郎和书小妹,以及时不时瞄他一样,满眼含笑的长平公主,“现在走,就是死遁……这也太王八蛋了。”

    二三十年与他而言可能就是打个盹儿,但对于面前这些人就是大半生。

    系统无比赞同,“您现在一走了之,书衡和书敏可能会崩溃……虽然任务完成,他们崩溃并不影响您的评价,但是吧……”

    风泽乐了,“但是最好包点售后是吧。”

    然后他就真的多留了二十多年。

    看着书老爹当了个悠闲的退休老头儿,书二郎小两口买地种田,书小妹嫁给卢山长的孙子,书衡步了他的后尘与小公主成婚,书敏则嫁给了他担任考官时提拔的得意门生,最后长平公主含笑病逝在他的怀里……

    因为皇帝出巡,便由长平公主监国,后来精神不济早早退位给李妃生的皇子,他又钦定长平公主辅政……这时候风泽都已经是内阁次辅了。

    当然,如果再待几年他完全可以等现任首辅退休,轻松升迁,但他觉得没这个必要。

    孩子们有了自己的家庭,感情上也不想当初那么依赖他,他终于可以圆满谢幕。

    于是就在书衡书敏他们的哀泣中离开了这个世界。

    脱离原主的躯壳,风泽一个闪身便来到世界天道所在之处,因为系统说本地天道要额外送他一份礼物。

    任务完成的奖励是十块极品灵石,风泽看都没看直接丢给系统了。

    听到还有额外的礼物,他多少有点好奇。

    只见面前无尽云雾轻轻翻涌了几下,从中甩了到细弱发丝的金光出来,径直落在风泽手心。

    这是一丝机缘。

    机缘当然是好东西,只是这玩意儿会把风泽引向何方,又会带来什么样的因果……全都得看脸。

    风泽向天道道了谢,就对从通体纯白的系统说道,“走吧。下一个。”

    稍微有些忐忑的系统顿时来了精神,“遵命!”

    在前往下一个目的地的路上,风泽主动道,“在上个世界,我想起了很

    多事,我还是凡人还在老家的时候的事,感觉……莫名还不坏。你我可能要共事相当一段时间,有必要加深点彼此了解。”

    这是认同它了吗?起码认同它一点了……的意思?

    系统兴奋极了,“嗷!”它选了个接近大佬老家的世界,真是个超级明智的决定!

    几次穿梭过后,风泽来到全新的任务世界之外,神识一扫他就笑了,“有心了。”

    系统带点得意介绍起来,“这次的任务还是四个字,恢复秩序。”

    原本平平无奇的无魔世界,忽然有一天,灵气毫无预兆地出现,并在短期内都增长到了一定浓度……

    虽然在风泽看来,任务世界目前的灵气浓度仍旧是低魔水平,想出个金丹期都要倾全世界之力,但不同于那些有根脚的世界,这个世界灵气出现是从无到有,完全不给土著生灵适应的时间,更要命的是出现的灵气还不属于中正平和那一挂,而是属性偏阴邪……

    在这样的灵气的影响下,可以想见种种乱象层出不穷,人心浮动,道德沦丧,世界秩序摇摇欲坠,不是末世却在某种程度上胜似末世。

    虽有有识之士力挽狂澜,不惜牺牲自己,可……多少有点杯水车薪了。

    风泽一目十行扫完任务世界的背景,问系统说,“这次任务的奖励是什么?”

    系统纠结了一下,以实相告,“能到手……一百块极品灵石。”

    风泽差点没绷住,“真是……大手笔。你还别说,”他也发现自己有越来越活泼的迹象,“你让我拿出来一百块极品灵石,我是真拿不出。”

    打个不那么恰当的比方,这就相当于让个普通人当场拿出一厘钱来……普通人确实做不到。

    系统也忍俊不禁,旋即老实承认,“世界里生灵消失,天道也会陷入沉寂,所以天道肯定要自救,不惜耗费大代价世界重启。可重启完它就更没有余力提供任务奖励……这样的任务本来就是做得来的看不上,看得上的做不来,现在可不更死循环了?您要是不伸手,天道与这个世界就该在绝望中慢性死亡了。”

    风泽望着眼前青灰之气笼罩的整个世界,“说说我这次的身份。”

    他看到了系统为他标记的“上身”锚点,径直穿了过去。

    “这次您的便宜儿子依旧是气运之子,愿意以身饲虎牺牲自己成全世界的那种真英雄。不过他在被一堆超凡道德绑架一通后,按照几个大国超凡机构的指示,牺牲自己填了所谓的魔窟……当然一点用也没有。几大超凡机构也不齐心,内部超凡深受灵气影响,不仅不反思,反而变本加厉,把气运之子的家人们也都添了进去。气运之子终究是气运之子,进了魔窟,其实就是灵气泉眼,也能一定程度上保有神智,结果看到家人朋友全让那群超凡送了下来,他再不抵抗,任由阴邪的灵气把他污染了。不过,”系统话锋一转,“他倒不像上个世界的书衡,书衡那是不小心,他可是故意的,报复的时候确实没有针对普通人,但整个世界的超凡基本全让他砍没了。”

    风泽又乐了,“又是个大冤种。”

    “嗯。”系统也很放松,“天灾加人祸,不怪刚刚天道跟我抱怨,说它‘不想玩啦’。”

    “能说这话,不像是要死要活的样子。”

    “我把您的境界跟它一说,它就活啦。”

    然后风泽穿过一道木门,指着地面上已经自然风干的“木乃伊”,“我得先让他活起来是吧。”

    系统一愣,端详了下面部朝下致命伤在腹部的干尸,“……是的。”

    原主苏赫明因为出演了一部电影的男配角,而名声大噪——这部电影是在灵气出现前十年里的全球票房冠军。

    苏赫明不是专业演员,因为形象气质出众,被导演慧眼识珠,才出演了这么个人尽皆知的角色,从而火爆全球。

    可原主苏赫明轻微社恐,在跟随剧组路演参加活动时被所谓“狂热且激动”的粉丝追车围堵监视骚扰,他不堪其扰,再有数位富商,有男有女,或明示或暗示希望“拥有”他……苏赫明深深的抑郁了。

    在经历了多为心理医生治疗,仍旧没什么效果后,苏赫明选择了与妻子离婚,差不多净身出户,在某处山中小屋隐居。

    他终于获得了点安宁,可惜好景不长,他在做饭的时候脚底一滑,倒在了立在墙角的斧头上。

    他死后没几年灵气就出现了,正是灵气让他的尸身没有腐坏;也正是因为灵气,无人敢轻易深山大川,才导致他这么多年“无人发现也无人打搅”。

    当然,苏赫明本人对这样的结局未必反感,甚至是求仁得仁。

    事实一如风泽猜测的那样,自掏腰包修复好躯壳,再轻车熟路地穿上去,他没有感受到原主半点执念。

    没有执念,就没有因果,倒是省了他的事。

    风泽从小屋里找到原主的证件和手机。

    插上电源,打开手机,原主的手机号并没有被注销,系统启动后卡了数秒,短信图标右上角瞬间变为“99”。

    风泽点了下图标,自行过滤掉垃圾短信,果不其然联系原主最多的还是他的儿子盛瑞东——儿子随母姓。

    原主的妻子在灵气出现伊始,就因为极度不耐受而在半年内去世。

    盛瑞东反反复复尝试联系原主,也是希望原主能出现,见母亲最后一面。

    风泽轻叹一声,“可怜,盛瑞东并不知道他父亲走得比母亲更早。”

    他看完积压了数年的消息,再翻了翻通讯录,确信只有盛瑞东这个儿子需要在乎,就把手机揣在口袋里,顺着屋外泥泞的山路下山去了。

    下山的过程中,他只在初期顺手灭掉了十几只因为灵气污染而长得极富想象力的动物植物,后面就无事发生了。

    走到山脚下,他望着空无一车的高等级国道,轻声感慨,“不常用,却维护得不错,又让我想起老家了。”说完他顺着国道往前走去。

    距离原主隐居之地大概三百公里,就是地位可以类比老家魔都的东海市。

    风泽悄无声息地飞到这座超大城市上空,仔细感知了一下:因为灵气浓度目前只是初步提升,这座城市的基本秩序维持还在,但也只能说是“还在”。

    反正这里是不能跟他老家一样,普通人可以在半夜里出门去买夜宵,而不用担心遭遇什么意外。

    他若有所思,“这个世界核心问题在于,有灵气却没有合理有效的使用方法,只知道吸纳阴邪属性的灵气入体来强化自身,如此一来神魂与身体越发扭曲,未来注定悲剧。”

    系统笑着接话道:“使用方法您有。按照你的方法,吸纳灵气修炼就不会受阴邪属性影响了吧?”

    “对。所以我得想想怎么合理地交给他们……白给意味着不珍惜。而且我得教会他们敬畏。”话音未落,风泽就留意到自己脚下一处破败的庙宇。

    他灵机一动,闪身进入庙宇之中。

    原来此处供奉的是地府之主。

    在这个世界夏国的神话传说中,地府也有十殿阎罗,与他老家那边高度相似,但地府之主后土神是男的,而鬼城之主酆都大帝则是为女神。

    此时,一辆出租车正从后土庙外飞驰而过。

    风泽可以清晰地看到车上的司机与后座乘客惊恐地快要昏过去,而在车前则趴着个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蜘蛛的诡异。

    左前的蜘蛛腿已经刺破挡风玻璃,另一条前腿正蓄势待发,随时都要给司机和乘客穿成一串糖葫芦。

    顺便一提,这个世界管“受灵气影响从而变得不成人样的生灵”为诡异。

    而诡异大多数都是由人类变化而来。

    风泽转头看向满身灰尘与蜘蛛网,塌了半边依旧神情悲悯但毫无道韵的后土神像,笑了起来,“就你了。”

    第26章 倒霉蛋2二更。“试试就逝世。”……

    重海生是个东海市普通的哥。

    他半个小时前接了熟客的单子,送加完班的熟客回家。车开起来没有十分钟,熟客接到了家里的电话:熟客他丈母娘突然犯病,媳妇得去医院,孩子一个人在家有点害怕,让熟客快点回去。

    熟客就问能不能开

    快点。

    重海生很能理解,现在是半夜十二点半,但是东海市市区主干道大部分依旧限速,且有监控……他想了想征求熟客的建议要不要抄近路。

    那条近路前阵子发生点奇奇怪怪的事情,官方派专人去探查,把附近封了三天,也没查出什么东西,只能在那条近路附近贴出告示“小心通行”后解封收队。

    熟客归心似箭,他可不放心宝贝女儿一个人在家。在听完重海生的说明后,同意去抄近路。

    重海生调整了导航,立即改道。

    一切正常,直到车子在驶入曾经的封锁区,重海生忽然心口一紧,心生不祥。

    他无法把莫名的直觉宣之于口,一个……就从天而降!更一脚刺透了他的前挡风玻璃!

    重海生除了猛踩油门,尝试着趴在他车子上的怪物甩脱,别无他法——停是绝无可能停下的!只要停车,就一个下场,那就是他和熟客全凉透!看那怪物蜘蛛腿的长度那脚尖处上的寒光,一穿二一点问题都没有!

    他努力从几乎只相距一个身位,咧到耳朵边的血盆大嘴上收回视线,透过尚算完好的后视镜看向后座的熟客。

    熟客这会儿双手剧烈颤抖,手机都拿不准,至于语音识别大概也因为熟客惊恐过度而没有奇效。

    他觉得他俩完了。

    然而就在此时,左边车窗外一道白光闪过。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在这样的危急时刻能注意到白光,但紧接着又一道白光……彻底占据了他的全部视野,清脆的爆裂声响彻耳边,他视力再次恢复:那差点要把他和熟客当点心的惊悚怪物不见了踪影。

    不,也不是不见了踪影,他下意识往左侧一看:一个面部模糊不清,但他就是知道对方国色天香的高瘦黑衣男子,手持至少三人高的长矛,而长矛另一端就挂着那个半身蜘蛛半身勉强是人的……怪物。

    他莫名升起股子血气之勇,猛地推开轻微变形的车门,下了车。

    熟客也跟着他下了车。

    直到此时,他俩才看清刚刚车窗外闪过的一道白光,实际上是是一辆外观稳重的白色商务车,而车身上标记了一行简体字:地府第五殿一四一四号巡逻车。

    重海生与熟客:第五殿殿主是……阎王爷吧……

    他俩来不及多想,就就那面容模糊的黑衣男子一抖手把那怪物连带着长矛一起丢进了后备箱,黑衣男子合上后备箱盖,拉开白色商务车的车门,坐了进去,完全无视他俩,直接……开走了。

    过了好一会儿,熟客点了根烟,声音微微发颤,“那怪物哪怕没了脑袋,无论是横向还是纵向都不是后备箱装得下的……这科学吗?”

    靠在自己车身上倒气的重海生道:“我刚才车速飙到160,怎么平稳停下来的,你看这个科学吗?”

    二人面面相觑,想到一起去了。

    重海生在自己破烂的前挡玻璃处找到了看似完好无损的行车记录仪,取出存储卡交给带着笔记本的熟客。

    熟客果断打开笔记本,读取存储卡。

    行车记录仪忠实的记录了下那怪物如何从天而降如何破窗,如何准备开饭,又……如何被黑衣男子一矛开瓢,而画面左下角和右下角则清晰表示着时间与适时车速……

    一起看完前后不足一分钟的视频,二人再次对视,更异口同声,“真不是幻觉。”

    重海生忽然心有所感,脑海灵光一闪,往路对面一指,“这条路往那边去,有个后土庙!就是供奉地府之主后土大神的!”

    熟客把烟一掐,“你不早说!”

    二人不行不超过五分钟就来到了破败的后土庙大门前,院墙上白色的拆字在路灯的照耀下格外刺眼。

    定了会儿神,二人又整理了下头发和衣裳,才肩并肩恭恭敬敬踏入大门,并走入正殿。

    借着院外路边路灯的灯光,二人面前看清后土神像,那慈眉善目的神态极大地安抚住了二人心灵。

    话说风泽在附近转了一圈儿,没有发现别的诡异,也没找见几个活人:除了进庙里“追寻真相”的那俩人,就只有一公里外保安亭里睡着的中年男子了。

    于是他开着自己自掏腰包临时手搓出的飞行法器——那俩车身带标记的白色商务车只是飞行法器的皮肤之一,返回后土庙。

    见他刚刚救下的二人还在对着后土神像相面,他故意连车带人在半空中现身,并逐渐由实化虚,最后没入后土神像身后斑驳的壁画中。

    重海生与熟客又一次眼见为实,二人不顾地上满是尘土,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利利索索地连磕三个响头:谢后土大神救我狗命!

    等重海生与熟客二人走出后土庙,回到受损其实不太严重的出租车旁,二人商量了一下很快达成共识,联系官方相关部门!

    风泽隐身于后土庙上空,眼瞅着官方相关部门的工作人员不过十分钟就分批到来,一批乘车,另一批……则是乘着直升机出现的。

    工作人员分成数个小组,手持一个掌心大小的监测仪在周边进行了一通地毯式排查,而出租车司机则留在原地接受询问,那位乘客则跟着两个工作人员坐车离开……

    风泽估计这家伙是回家陪女儿去了。

    他用神识感知了下着前后总共五十位工作人员,因为接触阴邪灵气的关系,他们的神魂或多或少都受了点影响,但都还过得去,大部分经过一番挣扎都能守得住本心。

    当然,能入选官方的特殊部门,性格一定是相对沉稳且坚定的。

    总的来说,面前这群人心境勉强合格,现在又是凌晨一点,风泽打算给他们一点小小的地府震撼就放过他们。

    于是当工作人员排查了一圈儿没有新发现,必须向后土庙“进军”的时候,五十人中唯一那个身穿道袍的年轻工作人员站了出来,从随身行李箱中拿出了个外形古朴的木匣子。

    打开木匣,里面是三支平平无奇的线香。

    道袍青年把木匣子并线香展示给众人看,“这据说是上上上代天师亲手制作的请神香,与神明沟通必须用这个,不然会被神明视作不敬。”说完他整个人头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亢奋,“我早就说,灵气复苏,诡异现身,没道理神明依旧沉寂。这不,地府就在这儿,做人做事都想想以后!”

    为首的那位神情有点微妙,明显不认同道袍男子的说法,但场合不对他也不好反驳。

    而守着自己出租车好声好气回答工作人员提问的出租车司机则一个劲儿点头,还冲着道袍青年比了大拇指,“您说得对!”

    副手见同事们认同与不认同的皆有,便出来和稀泥,“来都来了,好歹看看再说。”他指了指出租车司机,“重先生说只要恭敬些,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群人简单商量了一下,最后分出一半,也就是二十五人携带监测仪进入后土庙,这里面自然包括出租车司机以及道袍青年。

    风泽看完这群人的眉眼官司,再根据系统刚刚联网给他核实过的资料,悠然说道,“这世界之前明明是无魔环境,却有跟我老家那边颇为相似的神话故事,还有似是而非的历史。”他望向那个双手捧着盛香的木匣子,昂首挺胸走在最前面的道袍青年,“幸运兼职人就是你了。”

    却说道袍青年看似镇定,实际上心中忐忑难安。

    自家门派典籍散佚得差不多,师门仅剩的长辈在感受到灵气存在后就把他打发下山,让他加入新建立的夏国特别事务局,简称特事局。

    特事局虽然接纳了他,他自始至终他都是边缘人物,因为他坚信……也就是他刚刚说过的,灵气有了,诡异有了,神明也该归来了!

    他又不傻,知道自己乃至于师门长辈这番说法不讨人喜欢也不得人心,都能吸纳灵气自主修炼做人上人了,谁会喜欢头顶上凭白多出无数大山……夏国神话里神明数目可是数不过来的。

    现在,光是司机和乘客提供的证据就足以证明他和师门是对的  ,但是他坚信神明存在的同时也知道神明脾气大多不怎么样!

    幸好师门残存典籍里有介绍如何跟神明打交道……道袍青年深吸口气,并没有受满屋灰尘以及神像身体塌了一半的影响,恭恭敬敬打开木匣,并在神像前的香炉上点燃三根线香,他退后三步一拜到底,“南派天师府第五十三代弟子清和拜见帝君。”

    他话音刚落,便感觉脚感周边,旋即……他打了个激灵,再回神他和他的同伴们已经置身于一片无边无际的花海之中。

    那花朵叶片像极了菊花,而颜色则是让人不安的血红色。

    一身道袍的清和刚想说点什么,忽地心头一紧,他和同伴们机会完全动作一致,抬头看去:一道巨大无比的青铜色门框悬在半空,门框上有密密麻麻的符文,只是刚想集中精力去观察,脑子便是一记锐痛,只差一点就会人事不省。

    就在众人连忙收回注意力时,耳边响起了沙沙声……这是花瓣随风摆动轻微摩擦的声响,而在沙沙声之下则是隐约的……水声!

    一起踏入破败后土庙的副手再也按捺不住,“彼岸花!鬼门关!三途河!”

    清和转过身,他按着额头,冲着同伴们悠然一笑,“欢迎大家来到地府……门前。”

    此时副手瞪大眼睛,很快其他同伴也发现了不对,他们要么直接指着,要么以目光示意……

    清和微微摇头,把扶着额头的手放下来,伸到众人面前:手背上一个淡青色门框若隐若现,跟半空中那鬼门关一模一样。

    “我如今是地府人间行走。可以打开鬼门关,把诡异传至地府。抓捕诡异达标,可以用点数换取功法和物品。”

    “功法?!”

    其他同伴终于憋不住了。要知道灵气出现,环境大变到现在足足三年,全世界都没有考古考证到古时靠谱的功法。

    如今大家修炼都是凭感觉,一个练岔就会化身诡异。

    清和看着自己的手背,“试试不就知道了?”

    凌晨三点,夏国京市。

    刚刚入眠的盛瑞东被一记电话弄醒了。

    他的上司通知他:有个紧急任务需要他。与南派天师府弟子清和前往三三三号魔窟,汇合后一切听从清和指挥。

    饶是他工作多年心若磐石,这次都要迟疑一下:三三三号可是夏国甚至全世界规模最大的魔窟……希望不是贵人胡闹,他们这些打工人送死……

    第27章 倒霉蛋3“扶我一把。”

    上司给盛瑞东下令前,相关负责人已经连夜在京市开会,商讨对策。

    当确认灵气出现,以及测试出灵气对生物的部分作用,再加上诡异现身并造下多起事故后,官方高层就预想过随着灵气浓度提升,会有其他超凡生灵现身。

    流传几百数千年神话中的神明亦在高层的考虑之内。

    因此地府现世,高层惊讶之余其实没有特别意外。

    高层们看过那短短一分钟的行车记录仪录下的视频,听过前往事发地处理“出租车异常”的队长与副手的汇报,最后更和南派天师府传人清和有过面对面的交流后,“天龙人”出身的高层最先站出来,措辞严厉地希望官方可以集中力量破除迷信,他的理由掷地有声,人不能做神的奴隶。

    这群“天龙人”自诩人上人,灵气出现更是时来运转,他们坚信他们与他们的儿孙注定永远都是人上人。

    他们当然不愿意头顶多座大山。

    若是此番现世的是天庭,又或者是需要民众祭拜信仰的仙神,刚刚那位领导的话或许会激起在场众人的共鸣。

    然而现世的偏偏是地府。

    在神话故事以及传承至今的门派典籍中以不干涉阳间事务,不需要信仰著称,在生灵死后公正平等地赏功罚过的地府!

    再加上清和叙述完亲身经历后又补充了一番自称“夹带私货”的内容:帝君天庭之主与地府之主称呼一声帝君保准没错,脾气蛮好。毕竟后土庙破败成那样,工作人员进门也不行礼,帝君都只是把他们带到地府门口,让他们认一认门,就把他们丢出来了。

    因此哪怕那位“天龙人”高层慷慨陈词犹在耳边回响,众人窃窃私语后依旧无人附和。

    “天龙人”高层见状不妙,准备再说两句的时候,让主管特事部门的长老摁住了,“既然可以抓诡来兑换功法和物品,不如先试试看。”

    那位高层不服气,起身质问,“万一成了资敌,谁来负这个责任?!”

    长老笑了笑,在面前电脑上摆弄了几下,背后幕布上便映照出了车身上印着“地府第五殿”白色商务车的照片,“人家都开始巡逻捉诡了,差咱们这的一两只诡异不成。当然,咱们也不是全盘信任,但谨慎地尝试总是必要的。”

    高层依旧不太乐意。

    但长老话说到这份儿上,不能再不识抬举——他们天龙人只是自负,又不是愚蠢,知道什么叫众怒难犯。

    见高层不言语了,丈夫便看向面带微笑的清和,“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不要辜负大家对你的信任。”

    清和站起身来,向在场众人拱了拱手,再特地展示他左手手背上浅淡的门框印儿,才开口说,“以前的我,会说保证完成任务,如今……贫道只能回答您,尽力而为。”

    分出一缕神识挂在清和耳后的风泽,“旁听”完整场会议,尤其是探查过与会人士的状态,他……更有把握了。

    灵气中的阴邪之意无时无刻不在影响这些人神魂,但这些人大多心志坚定,再加上灵气现在的浓度也终究有限,差不多可以得出结论,夏国管理层情况轻微。

    只要适时干预,或者说往后拖个三五年问题都不会太大。

    风泽心满意足地收回了神识,一键换装,合体衬衣休闲裤加一双便鞋……他戴着口罩去早市买东西吃去了。

    他喝了两碗豆腐脑,吃了四根油条,准备转战下一家的时候,让邻桌的小姑娘拦住,羞答答地问他是不是息影多年的苏赫明。

    原主就是苏赫明。

    风泽当然痛快承认,答应了小姑娘合影的要求,又和早餐店里陆续认出他的老板与食客们闲聊几句,他便戴上口罩转战下一家。

    他享受人间美食的快乐,便宜儿子盛瑞东则在苦哈哈地加班。

    盛瑞东按照命令,带上自己最信赖的两个队员,赶在规定时间前来到了指定集合地点。

    在专人引路下,他们来到了一个略显空旷的院子里。

    盛瑞东在担任队长之前,曾经在这里执行过任务,对这里自然有些了解。

    此地距离一个位于山中的小规模魔窟不远,原本是观察魔窟清理周边诡异的营地,而院子里曾经布满了帐篷,帐篷里存放的是各类补给。

    现在帐篷补给消失不见,空着的地方摆着个红木供桌,桌上放着黄铜香炉。

    而跟他有过几面之缘的清和一身合体的道袍,就站在供桌边,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们……以及陆陆续续进入院子的其他小队的队员们。

    前后一共进来了二十人,清和才开口,“一会儿贫道要带领大家前往魔窟,捕捉诡异,三只最少,多多益善。”他从袖中摸出一个小圆筒,取出筒中只有四分之一筷子粗细的线香,“贫道猜你们之中有人听到了些风声。本来也没什么必要隐瞒,贫道在地府领了个兼职,这是头一回出地府的任务。既然是头一回,长辈们说礼多人不怪,那就在出发前向帝君禀报……一番。”

    他点燃线香,插到了面前的香炉之中。

    点燃的线香青烟汇聚成股,直插云霄……

    今天有风,五级西风!

    在场众人表情齐齐一变:在灵气与诡异出现那会儿,大家的三观就已经破碎并重铸过一回,但这不代表大家不会继续……被刷新认知。

    清和不慌不忙,“香烟随风乱飘,那就是叩问的神明不想搭理你。”

    他又从另一边的袖袋里取出了一个看似签筒一样的东西,签筒里有两根细长的签子。

    他特地把签子向众人展示,“签子要用雷击木打造,两面分别用白虎血和百年海蚌中的珍珠调制的颜料上色,一面红一面白。求签的时候,两支红色都朝上,就是允许;白

    色朝上那自然是不成;一红一白则是情况未明。”

    说完他调整了下姿势,深吸口气,冲着香炉中的线香低声问,“帝君,诡异我一个打不过,想带上些帮手,只是这些帮手出身官府,您看成吗?”

    他问出这话,心中就砰砰乱跳,然后一股子极度威严又完全不可抵抗的力量加持在了自己身上,旋即手中签筒中的签子仿佛有了生命,一闪飞出,落在地上:可不正是两支红签。

    清和立时来了精神,“谢帝君!”他收好签子,静等线香燃尽,才回头对神情各异的众人道,“准备出发了。”

    在场的工作人员和行动小队的队员们只怔愣了片刻,他们纵然满腹心事,也纷纷忙碌起来。

    很快,众人就坐上了改装的越野车,一路无话。

    队员们立场派系不同,没有谁跟南派天师府有多少交情。

    清和上车后又换了张面孔,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来,车上气氛可不就一直冷到了目的地。

    盛瑞东在见到清和那一刻,莫名直觉不太妙。

    不是说清和有什么问题,而是清和出现会导致一些……对他不利的结果。他拼命想镇定一点,但也只能做到表面上镇定。

    思来想去,他在下车后难得找上随车的负责人,想要给老婆孩子留下一句话,简简单单就四个字:我爱你们。

    负责人目送仿若完成一件心事的盛瑞东走开,替盛瑞东发出信息,感觉也……也开始心神难安起来。

    十五分钟修整过后,清和带着二十位精英组成的小队穿过守卫们严密盯防的关卡,进入了魔窟。

    相比灵气稀薄的城市,魔窟附近真是险地,走上几步便觉得遍体生寒。

    哪怕小队成员们已经度过了最初的灵气炼体阶段。

    清和也不大舒服,就在他步履艰难之际,左手手背上的“门印儿”忽然发动,一股暖意自手背顺着他的经脉流入,并迅速贯通四肢百骸。

    他没来得及感慨,就见面前树林中……倒吊着个红眼长发女诡。这女诡基本是个人样,除了有四条胳膊。

    一阵直刺脑仁儿的尖啸过后,队员们纷纷冲了上去。

    清和与队员们身上都有检测灵气的小装置,可以通过诡异身上灵气浓厚程度分辨诡异的级别。

    这女诡就是四位队员有所准备基本无伤的这一种。

    四个人都能无伤,清和这边有二十人。

    半分钟不到,女诡已经四只胳膊全朝天了。

    清和心有所感,快步走到女诡面前,他手背再次发热,那浅淡的门印儿逐渐加深,在几秒钟中内脱离手背,悬浮在半空,再由虚转实变成一座门框,随后瞬间变大,往前一拍正好扣在四臂朝天的女诡身上……

    女诡瞬间消失,而门框也再次飞到半空中,当场表演了一个“倒放”,在几秒钟内回到清和手背,恢复浅淡的门印儿状态。

    清和感知了一下,“零点二五个功德点。距离兑换功法还早呢。”

    盛瑞东等几个队长对视一眼,达成一致:继续。

    这一路简直砍瓜切菜,遭遇诡异便是众人冲上去一起围殴,最后让门印儿吞掉。

    积攒了十点功德点后,清和主动建议大家休息一下。

    众人刚刚从包中取出装备,地面忽然钻出百余黑漆漆的扭曲枝条,没有防备之下,当场就有五名队员被枝条穿身而过。

    而站在树下的清和周身忽然弥漫出青灰之气,他微微一笑,晃了晃光秃秃的左手手背,便骤然消失。

    余下的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他们遭遇了幻阵……能致幻的诡异他们这还是第二次遇到!

    盛瑞东在这群人中实力数一数二,他深知他们谁都可以出事,唯独清和不行。

    与同伴们对了下眼神,他抄出合金刀一刀劈断卷住他右腿的枝条,凭直觉飞奔而出:寻找清和的下落去了。

    清和这会儿就在众人经过的一条小溪边上。

    他也是在忽然之间才醒悟到自己遭遇了幻阵,因为同伴们忽然变成了黑漆漆枝条扭曲而成的人形木疙瘩。

    只不过枝条们疯狂攻击,想给他来个透心凉,可在即将击中他的瞬间纷纷爆飞成无数木屑……

    清和猝不及防,吸进去一大口,旋即一阵狂咳,他边咳嗦边望着微微发热的手背上的门印儿,“谢帝君救我狗命。”

    他话音刚落,就见林间闪过一道身影,他赶紧出声招呼,“我在这里!”

    盛瑞东循声望过去,一眼看到清和手背上那微微发亮的门印儿,“来了。”

    当他正要冲过去,忽地一道黑光冲天而起,直接把他掀上了天。

    黑光中飞出的枝条正中盛瑞东右肩。

    肩头鲜血狂飙,他全力挥击,一刀斩断枝条,他便自由落地……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得亏身体强化过不止一次,飞到四层楼高再跌落,除了疼……说起来还是肩膀更疼,没有别的什么感受了。

    清和赶忙上前,“你没事儿吧?”

    盛瑞东深吸口气,“扶我一把。”

    简单巴扎后二人相护搀扶着归了队。

    黑色枝条强就强在幻境的掩护下忽然袭击,现在幻境没了,只剩神出鬼没的枝条,身经百战的精英们在互帮互助下完全处置得了。

    不过这个状态也不适合在继续“狩猎”了。

    清和听完事情经过后,便保持左手手背冲外的姿势,“咱们先收队。回去总结一下,再来报仇雪恨。”

    众人纷纷附和。在魔窟发现掌握幻境的诡异,必须第一时间向上级报告。

    顺利坐上越野车,清和回城路上不时咳嗽,他本来就哮喘,这次吸了一大口碎渣,还是诡异的碎渣,一时半会儿真缓不过来。

    盛瑞东听着清和的咳嗽声,也觉得喉咙发痒,跟着咳了两声。

    忽然间他喉咙一甜,急忙捂住嘴。

    再低头看向掌心咳出的东西:暗红色的血痂之中还有两颗半个指尖大小的眼球……

    强烈的责任感与残存的理智让他没有选择隐瞒,把掌心的东西给同伴们看过,便语气坚定,“按规矩办!立即收容我!”

    第28章 倒霉蛋4一更。“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盛瑞东脑子里犹如多了个手持食物处理机,他的理智快要和脑浆子融为一体了。

    而后他亲眼看着自己受伤的右肩皮肤骤然爆开,一个个眼球争先恐后的从皮下钻出来……他闭住眼睛,大吼,“快点!我快不行了!”

    两分钟不到,同伴们按照最高规格把他装进了特制的合金箱子,严格控制了起来——众人配合熟练又默契,一切都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当合金箱子发出锁定到位的“咔哒”声,众人围着这怎么看都像封死棺材的玩意儿默然无语。

    在场每个人都曾经送走过诡异化的战友,他们早就做好精神准备:迟早有一天也会轮到自己,但是即将再次送走一位同伴,很难不动容。

    清和背靠在车门上,望着众人神情肃穆为盛瑞东默哀与送行,他连着抽了三根烟,才郑重取出了袖袋中的签筒,“我用的线香全都是第三十代府主灵通祖师亲手制作的。”

    众人闻言微微一怔。

    灵通真人名气很大,仅次于创立天师府的纯阳祖师——据说他法力无边有求必应降妖除魔救苦救难……灵气出现前大家拿这些流传下来的记载当小说看,但现在……只能说人的名树的影,在当年闯出那么大名声,九成九是有大能耐的超凡天师。

    那么这样一位超凡天师留下的东西必然非同一般。

    清和故意等众人消化一下,又道,“地府之主不用我说,你们也都清楚是什么级别的神明。叩问这一位,必须用上等古法调配的线香。灵通真人留下的……只剩五支。”顿了顿他主动说明,“古法线香材料虽然难得,却也算不得

    什么,关键是制作过程必须有蜕凡境天师诵经加持,起码要九九八十一天。按照门派典籍记载,府主与一位长老在灵气出现后顺利踏入了蜕凡境,下一批线香最快也要三个月以后,而且一人一次最多制造九支。我师父在来之前跟我说,已经联系北派,希望他们看在同为纯阳祖师弟子的份儿上帮一帮忙。”

    刚刚亲手锁住合金箱的队长问道:“按照你们的标准,北派天师府也就只有三个蜕凡境吧?”

    清和“嗯”了一声,“我这是最后一支线香了。帮我布置一下,我想问一问帝君,诡异化能不能逆转。”

    众人顿时就是一个激灵。

    清和勉强笑了笑,“当初在会上,我说到可以用点数从地府兑换功法,所有人的态度都不一样了。以咱们的实践经验来说,诡异化一旦开始就完全不可逆转,只能用一些手段延缓进度。我们天师府的典籍里倒是提到了处理方法,翻译过来意思差不多是,异化了,烧了吧。”

    他在弹药箱搭起的临时供桌前站定,再次强调,“叩问神明什么都可以从简,唯有线香不成。”

    说完,他在青花瓷碗上装上半碗米,整理仪容再深吸口气,再一次按照自家典籍叙述的流程叩请神明。

    点燃的线香又一次在五六级阵风中香烟凝聚成股直冲天际,更在清和问出“诡异化是否可逆”后手中签筒爆出一道光彩来。

    众人在两侧站得整整齐齐,眼睁睁看着两支木签红色那一面都朝上……一时间都喜不自胜起来。

    清和也面带微笑,在心中诵经静等面前线香燃尽。

    忽然间他左手手背微微发热,一股意念直接灌入脑海,此时此刻他尚有余力吐槽:这就是传说中的灌顶吗?

    当他接受完信息,要不是香未燃尽,仅剩的理智不许他造次,他都要原地跳起来!

    狂喜之下,他又一次一拜到底,“谢帝君!谢帝君恩典!”

    众人一听就知道有好事儿!不过他们和清和一样,不敢妄动,极力按捺住只等线香燃尽。

    一般的线香在无风环境下能烧一刻钟以上,而天师府无比讲究的线香不管有风没风都只能烧三分钟。他们这会儿相当庆幸这香烧得快。

    当线香燃尽,清和再次施礼,众人也心有灵犀有样学样,“谢帝君!”

    清和收拾好面前——香灰亦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才不慌不忙向翘首以待的众人解释,“我手背上的印记可以克制诡异,也就是释放出来,诡异化但留有神智的同伴战友们不会继续恶化。不过想要彻底恢复,需要功法以及道具,都得用功德点去地府兑换。帝君的意思是,谁也别想不劳而获。”

    众人狂喜。

    相熟的队友甚至开心地拥抱起来。

    而被诡异纸条所伤却并未出现诡异化的几位队员也纷纷开口:当初收拾最初几只诡异的时候他们几个刚好冲在前面,也就是被微缩版鬼门关“照耀”过好几次,而盛瑞东因为实力数一数二,一直负责殿后和警戒,他也是被微缩版鬼门关“照耀”时间最短的。

    众人觉得……这应该就是真相了。

    清和看着众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咱们也算是生死与共了一回,有什么话,尽管说!”

    众人的心思不要太好猜:趁着公干在外,不如来一次先斩后奏……把盛瑞东放出来,丢在微缩鬼门关底下看看效果。

    清和同意了。

    他右手轻点左手手背,转瞬之间微缩版鬼门关便悬浮在了三四层楼高的半空。

    众人望了望那外形如门框,上上下下布满了细看会眩晕的纹路,再次统一了意见。

    由负伤的那几位队员上前,打开了合金箱子……确切的说是毫不留情的破坏掉。

    被特制工具限制了行动的盛瑞东睁开眼睛,怒气冲冲地质问,“你们在做什么?”然后他发现不对了,因为他脑顶上就是那座微缩版鬼门关,而他那说不清道不明一直在被什么啃噬的神智……他猛地看向自己右肩,肩膀上密密麻麻的眼球全都不动了。

    众人见此情景,大着胆子把束缚盛瑞东行动的工具也给去了。

    盛瑞东看了看刚刚还好似与自己完全割裂开的右臂,再握了握拳……他由衷道,“我感觉我又行了。”

    气氛顿时轻松下来,众人也开始有说有笑:好家伙,说克制就克制,真是一个字虚的都没有。

    然而很快,就有人发现清和在强颜欢笑,面色越发惨白。

    众人赶紧围了过去,包括自觉很丑但没有失控危险的盛瑞东。

    清和也不避讳,笑着回答,“消耗有点大,诶!”他瞪大眼睛,抬起空无一物的左手,“怎么回事?鬼门关印记可以调整模式的?可以选择由宿主供能,以及由外界供能?我是个白痴吗!切换,赶紧切换!”

    众人立时感觉到了不对。

    离开市区,距离魔窟越近,灵气浓度也就越高。对于他们这些已经经历过灵气锻体的人来说,无时无刻不往身体里钻的灵气,并不会带来丝毫愉悦,反而会让精神一步步走向阴暗与扭曲。

    可惜他们并没有什么开关,阻止自身摄取灵气。

    其实一直以来很多人都直觉一路变强,不是好事。

    少部分同伴在抗击诡异的过程中被污染被吞噬,也渐渐化作诡异,更为他们的心中蒙上一层阴影。但即便如此,不能说全部,但相当一部分人明知未来不祥依旧在坚守。

    现在……不一样了!

    他们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那无孔不入的灵气……至少有九成都流向了半空中的微缩鬼门关。

    至多三秒钟,他们猛地精神一震,旋即就神清目明,感觉前所未有的好!灵气入体的不适感依旧存在,却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好几个都干脆地滚下泪来。

    而受伤的那几位队员更是步调一致,扯掉自己伤处的绷带:伤口果然在缓慢愈合。

    清和就盘坐在微缩鬼门关正下方,他撩开袖子,当年被诡异击伤留下的狰狞伤疤正微微发暖又发痒。

    他脱口而出,“天尊在……帝君在上!”再一次仔细体会了一下,自己仍旧有那半空的微缩鬼门关有紧密的联系,只要他想,随时可以收回。

    他闭了闭眼睛,郑重向众人建议道,“市里灵气可没这个浓度。咱们打报告,请领导们来一趟吧。”顿了顿他又说,“我试过了,鬼门关只能免除大部分灵气的负面效果,琢磨见不得光的人和事儿……并不受什么影响。”

    盛瑞东直接出声,“是的。我可以作证。”他放下手中的手机,屏幕停留在夏国最大的社交媒体热搜界面“苏赫明时隔多年现身早市,容颜犹胜往昔”。

    众人:……

    夏国高层得到文字版与视频版两份报告,仔细阅读后当天下午先后乘坐特制直升机前来。

    头回见到鬼门关——虽然是微缩版本的,再切身体会到它的功效,多数高层都心潮澎湃:不愧是正神!

    考察一番过后,领导们回到京市,立即开会:别的计划可以再等等,但那些封存在特事部地下,躺在合金箱子里的战友同伴即可送往京郊的新基地。

    是的,高层当场就拍板,要在魔窟附近建立全新的高规格基地,并以此作为试点,看看有没有推广的可能。

    当天,营地刚刚搭建完,特事部就连夜送来了十个合金箱子,箱子里诡异化的成员都可以沟通且对外界刺激有相应的反应。

    盛瑞东亲自出手,他长满眼球的右臂可以巨大化,指尖更是削铁如泥,手起手落,便一口气削开了全部合金箱,放出了曾经的战友与同事。

    十个诡异化的战友和同事目前都能维持人形,无非是多条胳膊多条腿的“小

    差别“。

    在微缩版鬼门关之下,他们在彼此拥抱庆幸以后也有希望后,便坐下来,一边喝酒一边撸串,语气轻松地谈论被锁在箱子里究竟是种什么感受。

    这个时候谈论这个多少有点不合时宜,而且送过来的十个人至少有两位并不是与诡异作战而异化的。

    盛瑞东看了看肩膀上的眼球,懒得管那么多,吨吨吨了一扎啤酒后,捧着手机回复老婆。

    他有点后悔,早知道不留那句“我爱你们”了,不然老婆不会刨根问底儿。好不容易哄住老婆,又和宝贝女儿视频了一会儿,老婆忽然问他,“你要不要见一见苏赫明?”

    盛瑞东心中一动,嘴角一挑,“好啊。”

    感谢这个世界的夏国与风泽老家有许多地方过于相似。

    遍布的天眼,让轻松联网的系统自始至终“强势围观”。看到盛瑞东那不怀好意的笑容,系统看热闹不怕事儿大,“他要报复你这个亲爸呢?”

    风泽笑了笑,合上正编到一半的“地府全景”,“我会让他知道你爸爸永远都是你爸爸。”

    第29章 倒霉蛋5补更。父子相见。……

    虽然这个世界与自己老家非常相似,却终究不是一模一样。

    风泽这一半天一直在恶补本世界神话传说与民间故事,打造出的地府也更贴合本地人的认知。期间清和时不时来“打搅”一下,于是便宜儿子的状况他交给系统来关注。

    说实话,比起上个任务看着就很乖的书衡,盛瑞东可没那么合他的眼缘。

    小系统奉旨吃瓜,执行任务期间的盛瑞东没有槽点,之后他待在微缩鬼门关之下理智回笼,与老婆女儿视频,这也都没什么可说的,直到他在妻子的提醒下找到了热搜相关词条……

    关键是盛瑞东放过狠话后,回到自己单独的帐篷,又拿出手机找出那张合影——苏赫明与一个年轻姑娘在早餐店里的合影,看个没完没了。

    系统截了一堆表情包,趁风泽回原主苏赫明位于东海市的公寓,主动分析起来,“我觉得盛瑞东对亲生父亲是爱恨交织。”

    风泽刚好推门进屋,客厅窗明几净,布置居然跟原主记忆里一模一样。

    “苏赫明失联了整整十年。那母子俩报过警,没有下文。她俩是有心理准备的,但都不愿意面对现实。三年多前灵气出现,三年前盛瑞东的妈妈去世,盛瑞东在妈妈去世前拼命尝试联系苏赫明,没有回应,那会儿他差不多绝望了。现在大佬你忽然现身,可太容易勾起他心中的负面情绪了。”

    风泽应了一声,“你比之前活泼好多。”

    系统一惊,“我话太多了吗?”

    风泽笑了笑,“挺好的。”手机刚好响了起来,陌生人来电。

    他接了起来,耳中传来很干净的女声,“您好。请问您是苏赫明苏先生吗?”

    只凭盛瑞东今天的功劳,他就可以提一个不过分的要求。而且他在半拉身子都长着眼球的前提下能保持理智,但离开微缩鬼门关的笼罩范围可就未必了。

    于是他说他希望让老婆孩子定期来看他,另外他要见见他十年未见的亲生父亲。

    特事部的领导非常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这才有专员联系风泽,问他明天有没有空。

    风泽挂断来电不超过半小时,特事部东海市局的工作人员便找上门来。

    只是他们有意隐瞒了盛瑞东目前的状态,只说盛瑞东想念他,但职责所限不能擅离岗位,最后不忘旁敲侧击十年隐居,为什么选在现在现身。

    找上来的四位工作人员有两位对他恶意满满,眼神让人不大舒服;另外两位则是对他颇有好感,发觉同事态度不对,还小心提醒。

    苏赫明的外表几乎达到了本世界美貌的上限,风泽自然早有准备,“明早出发,早见人早省事。”

    四位工作人员刚好分成两派,互相牵制之下,他顺利地坐上前往京市的专机,一路上也没有什么意外发生。

    下了飞机,再转乘专车,很快来到正在搭建的营地,就在核实过身份,营地中的工作人员要带风泽去临时会客室之际,那四位工作人员中对他恶意最大的那位忽然上前,低声道,“你变成什么样子都可以来找我,我不嫌弃……”话没说完他的手便已经伸了过来。

    负责领路的那位营地工作人员近在咫尺,只是眉头微皱,却什么都没说。

    风泽轻轻一笑,不管是两个当事人还是周围正工作或是正看热闹的人们全都眼前一花,旋即那恶意满满的家伙便急速倒飞出去,在撞断了营地角落一棵杨树后,三条黑色扭曲又粗壮的枝条从土地中冲出,半空中精准截获了那工作人员,并迅速消失在树林之中。

    那对他恶意满满的工作人员与枝条的主人有血缘关系,非常亲近的那种,比如堂兄弟。

    不过营地中的人们显然不知道。

    负责境界的战斗人员立时保持阵型追了出去。

    营地中剩下的工作人员态度也为之变化,主管从临时由集装箱搭建的办公室走出来,神情严肃,“苏先生,您应该给我们点交代。”

    盛瑞东从另一边的集装箱里飞了出来,他的衬衣忽地爆开,露出满是眼球的右肩与右臂,全力挥出一拳,冲着风泽砸了下来。

    风泽原地未动,抬手一根食指,毫无烟火气地接下了盛瑞东石破天惊一拳,并轻点盛瑞东拳峰,“你以为你的天赋是从哪儿来的?”

    话音刚落,盛瑞东也倒飞出去,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就见盛瑞东连续撞穿两排集装箱,最后在地上留了个五米直径的大坑。

    他人陷在坑里,双眼迷茫。

    此时五个工作人员集结成阵,直接调用了营地防范诡异的热武器,让风泽吸引了大部分心神的主管眼见不妙,大喊一声“住手”,而与他这一声怒吼同时传出来的……是一发特制能量炮。

    只是这道蓝光发出,还未接近风泽就莫名烟消云散。

    之后这五个人齐齐被掀飞,在飞出营地范围,确切的说是微缩鬼门关笼罩的有效范围后,又一次让神出鬼没的枝条抓住,又一次迅速消失不见。

    这会儿营地里大部分人都琢磨出了点味道,敬畏与忌惮之间夹杂了些许疑惑。

    至于一直盘坐在微缩鬼门关之下的清和激动到面皮涨红,双手不知道该怎么摆放。

    若非风泽立即传音他“保密”,他能立即当众表演一个五体投地。

    话说风泽为了往后众人有机会地府一日游,知晓他最重要的马甲地府之主之际别太失态,得提前留点线索。

    于是他弄了个卖相非常唬人的法相,一身黑色金边冕服,冕旒刚好把容貌模糊住,同时还设定只有天师府等对本世界神道有所了解的人才能看得到这尊虚幻的高代五百米的法相。

    而且境界不同,看到的法相细腻程度也不尽相同。

    以清和的能耐,大概猜测他是十殿阎王之一……

    要知道夏国的天师府分为南派与北派,南北派都讲究修身,但修身的侧重是有差别的,北派更类似于修仙,修行主要靠自己;南派主打的就是一个请神,鼓励并号召弟子们合理借助外力。

    十殿阎王已是南派天师府典籍中明文记载的,天师能请来的最强神明。

    不怪清和会这么激动:有机缘见到十殿阎王之一已然了不得,若能再进一步混个面熟,往后请神也可以“熟人好办事”!

    风泽从清和身上收回视线,慢步走到那大坑边上,随手一摄,先拎住依旧在怀疑人生的盛瑞东衣领,再轻车熟路一倒手,把便宜儿子夹到了腋下,旁若无人地问,“临时会议室在哪?”

    盛瑞东还没来得及回话,清和先抢答道,“您苏神……苏先生,苏前辈,您请跟我来。”

    此言一出,正惊疑不定不知该如何对待风泽的主管顿时松了口气:清和肯出面,自然是最好不过,他可以交差了。

    其余工作人员固然各怀心思,但这会儿没人唱反调——不逼逼直接动手的那几位可都被诡异枝条收走了啊!

    在灵气复苏,诡异现世,神明归来的当下,谁拳头大谁说得对!

    看得出营地上下都蛮识时务,风泽懒得再立什

    么威,跟着清和来到早就准备好的临时会议室,他先把便宜儿子丢到了桌子对面的椅子上。

    盛瑞东深受刺激,一直没回神儿……右肩被污染,多少还是影响到了他的神智,即使有微缩鬼门关克制阴邪的前提下。

    风泽也不管他,坐下来等着喝清和亲手煮的香茶。

    清和特别殷勤,“家里长辈听说地府归来,无不欢欣鼓舞。我这次出门,长辈们给我塞了不少好东西。您就当尝个新鲜。”

    风泽等了十分钟,喝到了清和长辈精心炮制的功夫茶,“心意可嘉。”

    盛瑞东这会儿也回了神,端详着他和清和,眼中有晦暗的光芒,不知在想些什么。

    风泽放下杯子,“你不恨我。”

    便宜儿子刚刚那一拳看着挺有气势,其实收了点力。如果他只是完成灵气炼体的水平,这一拳最多让他吃点苦头,不会伤筋动骨。

    不过这仍旧是“带孝子”行为,于是他一指头把便宜儿子弹飞了。

    挨揍过后不仅不生气,反而……有点委屈,当然这不代表便宜儿子原谅亲生父亲的“不告而别”。

    小系统盯着盛瑞东瞧了半天,也绷不住了,“大佬,原主去山中隐居那会儿,盛瑞东都二十六岁了!曾经苏赫明与他父子关系很好,但二十六岁了!不该是爸爸的大宝宝了!”

    “我把他往腋下一夹,大概勾起了他曾经的美好回忆。本质上,他颜控又慕强。”风泽笑道,“我再试一试。”

    说完他便伸手,抠起盛瑞东右肩上密密麻麻的眼球。他抠眼球不比从西瓜肉里抠西瓜子费事儿,只是……埋汰了点儿。

    清和满脸羡慕。再微妙再别扭,那也是亲父子。盛瑞东地府有人!他们天师府无论如何都得跟盛瑞东搞好关系。

    短短五分钟,右肩上的眼球便清了个干净,那挥之不去的强烈啃噬感也随之烟消云散。

    盛瑞东眼神柔和了一点,只是他仍旧问不出口:这些年你去哪了?为什么不联系家里?你心里有没有我和妈妈?

    风泽看了看时间,“来都来了,把那个诡异收了。”

    清和眼睛一亮,“神君稍待,我这就去安排。”

    临时营地目前有将近一千人,大部分都经过灵气炼体,能即时作战。营地主管更是官方特事部中排行前五的高手,而且他完全没有诡异化。

    即便如此,整个营地实际上依旧是清和说了算。

    主管名为主管,上级真正给他的任务是:配合清和天师清理魔窟附近诡异。

    因此清和发话,营地上下都紧张了起来。

    十分钟过去,一百人的中队便整装待发。

    清和在最前面引路,风泽走在清和身后,而盛瑞东则亦步亦趋跟在风泽身后。周围就是那一百位作战小队成员了。

    却说大家走了不到十五分钟,忽然一棵足有五人合抱粗细的黑色枝条破土而出,一个横扫,再接一个纵劈,百人小队当场就被放翻二十个。

    紧接着粗细不等扭曲状况不一的枝条犹如雨后春笋,一根枝条轻松缠住一个队员……情急之下中队队长下令开火。

    然而手持改进过的热武器,在众人合力火力洗地的情况下,也只能击退七八根枝条,完全不能撼动最初出现的那一根。

    清和站在原地,他的微缩鬼门关留在营地里,他也丝毫不慌。

    盛瑞东主动加入战斗,虽然没有被枝条缠住,这会儿多少也显得有些狼狈。失去眼珠,他的战力也下降了一截。

    中队百人左支右拙,再拖下去败退已成定局。

    而盛瑞东眼眶都气红了,一根枝条劈在他后背上,登时皮开肉绽,他忍不住低声抱怨,“你怎么还不出手?!”

    风泽轻叹一声,冲着那根黑漆漆的枝条,虚空一抓。

    那枝条仿佛就有了自己的想法一般,主动往风泽手中一送……风泽顺势握紧,略一用力……

    众人全看呆了:什么“黛玉倒拔垂杨柳”啊?!

    足足有六层楼高的大树桩子从地底让风泽连根翻起,难以形容的触须之中还有一张清晰的面容——与当初京市高层会议上公然唱反调的那位天龙领导,有七八分相似。

    众人来不及多想,就见风泽手起手落,跟劈柴一样,将这只巨树型诡异砍得只剩树桩子,埋在根须之中的那张脸无比惊恐。

    亲爹出手,立时脱险,盛瑞东跪坐在地上,嘶嘶地吸着气——背后的伤是由诡异枝条造成的,那股子微弱的啃噬感又死灰复燃了。

    不过受伤只是小事,“好像还有一只会使用幻觉的……”

    清和已经上前,帮着风泽收拾散落的枝条,闻言粲然一笑,“盛先生,诡异只是不做人了,又不是傻了。”

    中队队长捧着饮料上前,冲着那光秃秃的大树桩子一努嘴,“早跑没影儿了好吧。”

    第30章 倒霉蛋6“神威如狱。”

    有随行医生为伤员们处理伤口,其他行动自如的队员们跟清和一起收拾散落一地的枝条——强大诡异身上的零部件是非常难得的材料。

    而秃了的巨大树桩,众人十分默契地留给风泽处置。

    风泽也不含糊,凭空抄出一支长矛——故意跟前天那把东海市蛛型诡异叉走的长矛一模一样,怼着根须之中的人脸怼了过去。

    人脸发出一声尖啸,在场众人约莫三分之一立时晕厥,剩下也有不同程度的不适。

    风泽收回长矛,在诡异额头窟窿处又是一个透脑凉,“闭嘴。”

    人脸顿时收声。

    一进一出瘆人的声响,听得勉强保持清醒的众人一股子寒意直顶天灵盖。

    不过他们因此更为冷静。

    盛瑞东忍着脑仁儿处的刺痛,捂着脑袋说,“让他弄走的五个同事呢?”

    风泽回头看向便宜儿子,“你在教我做事?”

    盛瑞东不吭声了。

    清和搓了搓手,为盛瑞东解围,“这货可以沟通,回营地再料理他。”

    风泽笑了笑,“规定时间完不成业绩,鬼门关印记是会被收回的。”他再次收回纤尘不染,冒着银光的长矛,“他们就在前面的树洞里。”

    清和闻言,与中队队长对视了一眼。

    队长立即让状态不错的队员前去探查,不过十五分钟,队员们便扛着昏迷不醒但并没有明显诡异化的同事们平安归来。

    现在只剩处理安静如鸡,或者说全力装死的树桩子诡异了。

    清和忽地心有所感,在心中试着召唤悬浮于营地上空的微缩鬼门关。

    “滴”的一声,他下意识抬头看去,青铜色布满复杂铭文的微缩版鬼门关就悬浮在他头顶。

    像是猜到他的想法,鬼门关居然原地转了一圈儿。

    站在他身后,负责保护他的保安脱口而出,“卧槽,这玩意儿能瞬移!”

    清和在心中默念:神君,没见过世面大惊小怪大呼小叫,请您不要见怪。

    见风泽依旧似笑非笑,他安了心,联系于自己绑定的鬼门关收掉面前的巨大树桩诡异。

    鬼门关立时往下一砸,准准拍在了诡异人脸上。

    树桩诡异明明是固体,却在鬼门关下迅速软化,变成粘稠液体,为鬼门关抽取……前后加一起不超过半分钟,树桩诡异无声消失,要不是打包好的黑漆漆枝条就堆在边上,众人甚至生起种荒谬感:树桩诡异究竟存没存在过?

    清和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地问,“让鬼门关带到地府,诡异在现世的存在感会越发稀薄?”

    风泽直白地回答说:“不是。只是消除诡异本身对你们的影响。”

    清和“啊”了一声,丝毫不掩饰自己心有余悸,“这种级别就已经能稍微扭曲我的认知了?”旋即又笑了出来,“不愧是一百功德点的诡异。”

    风泽轻轻颔首,凭空一划,面前便多了道鬼门关——只不过这座鬼门关是黑色底子金色铭文,瞧着就比清和的尊贵许多。

    他迈步穿过鬼门关,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

    走得这样干脆,且不打招呼,勾起了盛瑞东的少许痛苦的回忆。

    不过他也只是捂住额头,没说什么。

    清和始终关注着他,见状上前拍拍盛瑞东的肩膀,而中队队长此时也凑了过来,鞠了一躬,“清和大师,您大人不记小人

    过……您多少得跟我们透点底。”

    清和没有拒绝,“回去再说。”

    营地里这一千来口子,分属多个派系。

    并不是所有人都认同清和,或者说他们把清和当骗子,因此在风泽刚刚到来,清和便无比客气,这些人非常……不以为然。

    但他们先后至少三次见识到了风泽的实力,比如中队队长,老老实实承认自己眼瞎,向清和低头。

    回到营地,清和立即召集众人开会,他上来就是一句:那一位出身地府,别的我不敢多说。

    一提到地府,众人又是精神一震,心里五味杂陈。

    清和冷笑一声。

    他可没忘记那位树桩诡异与某位天龙高层容貌相当相似。诡异化有的人避之不及,有的人可求之不得。这会儿却这么默契,都跟他在这儿装傻……

    他笑了笑,“人在做,地府再看,诸位好自为之。”说完,他抬脚就走。

    中队队长见势不妙,连忙拉住清和的衣袖,他苦笑道,“官大一级压死人,我们又能怎么办。”

    清和他环视四周,见大多数人一副深以为然的模样,只有少部分若有所思,他倒不再急着出门,但没再说什么。

    天地良心,共事一场,他刚刚是真的好心提醒。灵气复苏第三年,地府归来,这些人心态却没有转换过来,注定走不远。

    地府是能讨价还价,打马虎眼的地方吗?

    清和看得很准,中队队长确实想着两不得罪,因为他看出风泽与地府有关,可风泽不是有盛瑞东这个好大儿吗?

    有盛瑞东在,什么不能坐下来谈一谈?

    于是他在给上司的报告中自作主张加了一句,可以在盛瑞东这里多做点文章,对方投鼠忌器,应该……无可奈何。

    暂且不提收到这份报告的高层们怎么想,反正下午,营地来了好十好几位高官,包括两位分管特事部与新技术的长老。

    部分高层的意思非常清晰,想试试地府的态度以及能量:他们不是天师府,不能毫无骨气地纳头就拜。

    清和在会上听完这部分高层的打算,公然翻了个白眼。

    他是真不理解微缩版鬼门关就在营地上飘着,怎么就敢撩拨地府呢?当然,他也不会不配合,只是在心中默念,请帝君神君们不要怪罪,同时看笑话等众人翻车的心思溢于言表。

    中队队长以及天龙高层的部下们都表现得并不在意清和的态度——当然,他们跟清和乃至于清和背后的南派天师府发作也不会挑现在。

    总之,红木供桌摆放在平整过的营地正中,而供桌上则是个至少五百年的青铜香炉。

    一个死刑犯走了一套叩问神明的流程,把三支市售流水线线香放进香炉并点燃,随后振振有词,“地府……骗人的吧。”

    亲眼见过风泽如何用长矛戳树桩诡异的工作人员几乎同时脸色一沉。

    清和笑容渐深,心说:真是人作死就会死。

    已经回到东海市外环后土庙的风泽这会儿正兢兢业业规划地府,一直在吃瓜的系统及时转播了营地的“盛况”。

    叩问神明的流程是南派天师府的前人编出来的。

    这次就算他不理会,也是清和与南派天师府名望扫地。

    风泽放下手中的地府计划书,“刚刚我神恩如海,轮也轮到神威如狱了。”他的神识越过千里山川与平原,在京郊营地上空轻轻拂了一下。

    营地众人只见那粗制滥造的线香香烟同样“不科学”汇聚起来,直插云霄,从点燃到燃尽不超过三秒钟。

    许多人都在惊疑不定,包括从营地外救回的几个人,唯有站在供桌前死刑犯轻笑一声,“我看……”

    他只发出了这两个字,整个人便化作尘沙,在阵风中与那燃尽的线香香灰一起,扑在营地众人的脸上身上。

    营地里一时鸦雀无声。

    原本打算看笑话的清和低下头,在心中默念:神威如狱!

    祖师们当年究竟耗费了多少人命才找到正确的仪式?!想到这里他不寒而栗。

    说实话,刚才风泽出手强归强,总在这群人的理解范围之内,但香与人眨眼间一同灰灰,就太“超纲”了!

    半个小时后,脸色惨白的中队队长才宣布,进行下一个项目。

    任谁都看出想向某几位高层献媚,于是抢了这个活儿的中队队长后悔了。

    接下来依旧是由死刑犯实践,依旧是用粗制滥造的线香,依旧放进香炉,只是不按照天师府的流程,就双手合十在香炉前祈愿。

    这个犯人亲眼看到“前任”怎么消失在天地间,于是他直接跪在地上,低眉顺眼地盛赞地府诸位神明。

    众人眼睁睁看着香炉里的线香香烟随风乱摆,那犯人跪了足足一小时,什么都没有发生。

    总而言之,不作死就真的不会死。非要作死,起码在地府这儿,唰的一下非常快!

    天龙高层这一派也是这么想的,这次狠狠撞了个南墙,哪怕对面是地府他们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只要是他们没有退路可言!

    因为他们挺有自知之明:凭他们所作所为,真去了地府……像那死刑犯那样没得毫无痛苦只怕都是奢望。

    离开营地返回京市,天龙高层们齐聚首,商量对策。

    今天他们也是眼见为实:人很难对抗神明,那就只能用神明对付神明。这天下除了正神,也有鞋神!在他们联系到鞋神,并从鞋神那儿获得力量之前,就先用诡异顶一顶。

    诡异多了,怎么也能给地府添点麻烦。

    同时他们圈定了盛瑞东作为另一个突破口——不去找盛瑞东的父亲苏赫明,理由非常简单,就凭苏赫明一矛一个大诡异的能耐,派人去为难,风险有点太大了。

    全程旁听这次秘密会议的系统转头就向风泽报告,“大佬,他们可能要用你的便宜儿子做诡异实验的试验品。”

    风泽“哦”了一声,“他需要多感受一点世间险恶,不然他可能不会珍惜我这个老父亲。”

    系统乐了,“您是真的不太喜欢他。”

    “嗯。我也不会不管他。”风泽在手上的灵石上写写画画,“大框架差不多了,该往里面填点员工,顺便分化一下那几个天龙人派系。得知死后有机会去地府做公务员,完成另一种长生,不知道有多少人能毫不动心。”他心念一动,在东海市郊发现了因为保护无辜民众而为牺牲的一个特事部工作人员魂灵,“第一个,就是你了。”

    系统凑到风泽手边,定睛一瞧,原来是考核题目以及福利待遇,它哈哈大笑,“宇宙的尽头是编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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