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怪,整个人都变得好奇怪。
好喜欢这种感觉,被抚摸的感觉。
好喜欢程今越用手揉他的头,爽感从他的头皮传递到指尖,又传递到心脏,伴随血液传递到全身,随后他浑身开始颤抖,伴着他杀人的快乐,一同污染着大脑。
“神女殿下,我做得好吗?”
他抬起头望着程今越。
“我来的及时吧!”
“这群蠢货,全都被我们玩弄于股掌之中,哈哈哈哈——”
被头发半遮掩的眼睛瞪大着,眼睛的下三白露出着,他表情格外疯癫,笑声传遍整个屋子。
怀钰以前都只是单纯地杀人,从这群人的恐惧之中获得快感,而如今不一样了,他们二人躲藏在黑暗之中,悄悄操控着所有人,却全然脱身,这是一种掌握全局的快感,怀钰从来没有得到过,他快要爽得死掉。
他承认,程今越是一个非常好的领导者,沉稳,冷静,不骄不躁,好像平常的喜怒哀乐已经从她身上扣掉了,绝对的控制全场。
程今越竟然把大衍剑宗的结界破掉了,他率领一群魔物,见到一个人就杀一个人,山门外已经是血流成河,甚至还有他见过的人,有曾经抓捕过他的人。
几千人?他忘记了,不知道杀了多少,反正全死了,没有比屠杀仙门的人更爽的事情了。
太爽了——!
“怀钰,你做得很好,没有你,我们完全没有办法成功。”
“我们还会杀更多仙门的人,这是我答应你的,别着急,我们还会有更多的胜仗。”
“我们是这样的契合,怀钰。”
程今越眼睛似笑非笑,嘴角却缓缓地扩张开来,洁白的齿从她鲜红的唇中露出,像神,像鬼,像妖,无法辨别。
怀钰看着程今越,他的手中一抖,突然变出一对血色的坠子,这是程今越的耳坠,但和之前的却有很大的区别,上面添了繁杂的装饰,熠熠生辉,贵气它的身上显露出来。
程今越微微一愣,看向怀钰的眼睛,却没有接过。
她只是微微转身,用白细的手指轻轻挑开了自己的头发,露出白色的耳垂,她侧对着怀钰,眼眸斜垂看着怀钰,嘴角微微勾起。
怀钰不知为何,他轻轻咽了咽了喉咙,他飘忽了一下眼神,随后他向前两步,站在程今越的身旁,他拿着耳坠,犹犹豫豫地,程今越却一把抓住他的手,拉到自己的耳畔。
“怀钰不想帮我吗?”
“才没有……”他浑身滚烫起来,修长而骨节明显的手捻住耳坠,将他亲手做的耳坠挂到程今越的耳垂上。
如此契合,如此美丽。
他的东西挂在程今越的身上,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像是行刺的刺客也会穿一样的衣服,告诉别人他们是一伙的。
这样下来,他和程今越也是一伙的。
他恶贯满盈,杀戮无数,竟然也拥有了同伴。
但是“同伴”这个词,或许还不够。
他们应该叫做“共犯”。
怀钰今晚杀了好多人,仙门肯定对他恨之入骨,可是他们又怎么会想到,其实指使他的,是所有人都敬仰的,善良的,大衍神女。
的确,程今越说的没错,他们本来就是一样的,一样的恶,一样的坏,一样的同流合污。
他们其实早就该认识了,他们天生下来就应该待在一起。
他浑身的血液都兴奋着,这是他送给程今越的东西,程今越戴着他亲手做的耳坠,这简直比杀人还爽,极大的满足感占据了他的全身。
他看了又看,不断地欣赏着,程今越身上的香味还在他脑子里萦绕,让他脑子有些晕晕乎乎。
他想要做些什么,而程今越却突然起身,望向门外,“程望要来了。”
她抬头看着怀钰,笑着说,“杀了他。”
怀钰猛然清醒过来,愣愣地点点头,也跟着程今越笑了起来,“好,我们杀了他。”
他没有刀,不过杀掉程望,只需要轻轻捏爆他的头就行了。
居然现在就要开始复仇了吗,好快,果然在程今越的指挥下,一切都是这样顺利……
“等等。”
程今越突然叫住了他。
不对,不只是程望的气息,还有其他人,这个人气息深沉,修为极深,怀钰绝对不能在他面前出手。
虽然怀钰身上压抑着魔气,常人是不会感受他的气息的,但是程今越不敢为了一个程望冒险,她不敢赌对方的修为到底有多高深,一旦被对方发现,后果将不堪设想。
她被发现和魔族联手事小,怀钰死了才是事大,都要拿到手的灵根,怎么能让他这么跑了?
“不杀了他吗?”怀钰瘪着嘴,不解地看着程今越。
“杀了他?之后会的。”
“怀钰,死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有时候甚至是解脱,他怎么可以这么轻松地去死呢?”
“你去做你原本该做的事情吧。”
程今越说着,一边捏碎了身上的信珠。
她又不是只有怀钰一把刀。
怀钰懵懂地点了点头,反正照做就行了。
程今越只告诉了他他应该去做什么,但他不知道程今越要做什么。
但这不重要,他只需要放空大脑,听从命令就好。
程今越总不会害他的。
而且耳坠在程今越身上,她一有危险,便可以呼唤他,怀钰也不担心她的安危。
怀钰在夜中隐去了,走前用术法将屋内清理得一干二净,好像刚才的血腥与恐惧不曾发生过一般。
程今越安稳地坐在床上,开始让药效蔓延开来,媚药迅速蔓延在她的全身,她的脸庞迅速染上不正常的红晕,像一朵娇艳欲滴的花。
她皱着眉头,嘴角却笑着。
她对血的控制超乎所有人的想象,中毒?这种事情早已经不会发生了。
“砰”的一声,猛烈的一脚踢开了房屋的门,程望身后跟着几人,醉醺醺地走进屋内,一股酒气瞬间弥漫开来。
几人堵住了房门口,程望的目光迅速放在了程今越的身上,油腻的笑在他脸上浮现。
那是令人浑身不适的凝视,会让人全身浮起厌恶,放人恶心。
“那群废物呢?不是让他们这在看着人嘛,跑哪儿去了?”
程望迷迷糊糊地望着,随后将这个问题抛诸脑后,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眼前的程今越。
她脸色潮红,半瘫在床上,浅浅地喘着气,一切都让他浑身兴奋。
身后的仆从知趣地退下,将门轻轻地带上。
屋内只剩下程今越与程望两人,他摇摇晃晃地走到程今越面前,还没有靠近程今越,便看到泪水从她泛红的眼睛里面涌出来,整张脸都挂上了泪痕,啜泣声在屋中响起,微弱地,可怜地。
可这样的哭泣声并不会让程望有任何的怜惜,他阴森森地笑了起来,深陷的眼眶眯起来,颧骨有些凸出,长了一张恶人像,“程今越,现在知道哭了?晚了!”
“求求我呢,我说不定还会放过你呢。”
他一把抓住程今越的脸颊,将她从床上抓起来,泪水从她的脸上流到程望丑陋的手指上。
“哥哥,今越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做错了,还请您放过今越吧,不要这样对我……”
她浑身颤抖着,啜泣声从她的喉咙中嘶哑传来。
“放过你?若不是你,孟朝那畜生能得到药?若不是你,我会受伤,会遭这么久的苦?”
“程今越,你就该去死,你不应该活着,你的存在有什么意义吗?你永远是一个工具!”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早就一剑把自己捅死了!”
程望一边说着,声音越来越大,尖锐的声音吵得程今越耳朵痛,她哭声也越来越大。
程望狠厉地扯住程今越的手,一把将她从床上拉起来,狠狠地摔到了地上,程今越的头狠狠地砸到了地上,她狠狠地吃痛叫出了声,泪水落到了地上。
但程望似乎还不解气,他猛地拿出一把刀,毫不犹豫地朝程今越的肩胛骨刺去,鲜血汩汩而流,熟悉的刺痛迅速蔓延她的全身,身上数不清的疼痛席卷而来。
程望根本就是想把她弄残。
可她传信的人还没到,还有一定的距离,她应该还要再挨上两刀。
疼痛让她的大脑更加清醒。
要动手吗?要逃吗?她带了许多符咒,随便催动一个,便能从这里逃脱。
程今越马上否决了这个决定。
那个修为高深的人就在她的周围,敌在暗她在明,一旦她催动术法,她身上长明族的气息便可能被对方感知到,这是致命的,相当于把自己的最后底牌亮了出来,随时都被别人捏着把柄,随时都会死。
现在还不到那个时候,还不到要去赌的时候。
不过是几刀而已,那又怎样呢?反正死不了。
只要死不了,她就永远有打翻身仗的机会。
一刀又一刀落在程今越的身上,每一刀都避开要害,只是单纯的折磨她。
温热的鲜血涌了出来,血将她浑身浸透,她的呼吸开始变得沉重,眼前程望还在疯狂地叫着,她眼角的泪缓缓地落着。
快到了,熟悉的气息已经到了。
一瞬间门被破开,那道身影快得让人看不清,那人一把抓住程望的右手,像是拔萝卜一样,只听见血肉的撕裂声。
“啊——!”凄厉地惨叫从程望的喉咙中发出。
“我的手,我的手!”
鲜血如泉涌般喷出,像一朵绚烂的花,开在柔美的月光之下。
程今越听见一声笑,便看到那只断手被他随意丢弃在地上,那双手握着的刀也随之落到地上。
程今越瞳孔猛然瞪大。
不是因为程望的手就这样被硬生生地拔了下来。
而是因为这个气息,正是来自遮挡怀钰的破魔铃的那个人!
破魔铃就在这个人的身上!
程今越猛地抬头,对上萧极那张书生一般的脸,脸上沾染了程望的血,带着微笑,毫无表情的黑眸盯着程今越,眸中带着一种诡异的澄澈。
他站得挺拔,还朝程今越微微作揖,教养和礼节从不忘记。
“还好吗,三小姐?”他的声音像晚间丛林中的风,极具辨识度。
他低着头,垂着眸子看着程今越,背却依旧挺直,分不清是在关怀还是在看圈养的动物。
像摇曳温暖的海,伸手进去却是一片凉薄。
程今越扯起脸上的笑。
她身上全是被捅的血洞,狰狞可怖,看不见吗?
你装什么呢装,好笑。
还没等程今越说话,程望发疯地捡起地上的断肢,身上的血在汩汩落下,他一边发疯似的尖叫,一边朝萧极猛地冲过去,浑身带着狠劲。
而萧极躲都不躲,站在原地一笑,将食指与中指闭合,放在唇边,轻轻地开口,“破。”
一瞬之间,程望身上猛地炸开一道白光,巨大的力量将他炸到墙上,身后的墙体也承受不住剧烈的碰撞,一瞬之间坍塌,屋外的月光大片地撒了进来。
巨大的声音响起,立马吸引了远处的人,但此刻剑宗内还在水深火热之中,魔物与刺客的双重压力之下,并没有吸引过来多少人。
“嗯?竟然是程望公子吗?”萧极眼中露出澄澈的疑惑,嘴角的笑却不减,他远远地看着断了右手浑身是血的程望。
被吸引的人已经逐渐靠来了,跟随而来的还有一个熟悉的面孔。
孟朝。
孟朝喘着粗气,在看到程今越的第一刻,他便心脏停了一拍,他发了疯地奔到程今越的身边,连忙为他施加疗伤的术法。
刺眼的伤口跃入他的眼帘,他心惊肉跳,鼻间瞬间酸了起来,泪水快要涌上他的眼眶中,却被他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距离他收到程今越的信,连半刻都不到……
孟朝一边施着术法,心好像被狠狠撕裂开了一般,他的手都在颤抖。
三小姐从来都是这么善良和温柔,连见了血都会哭的人,如今却遭受这样的苦。
是谁……到底是谁?
孟朝抬起头,张望着四周,将周围的人挨个扫视了一遍。
萧极毫不避讳地对上孟朝的眼睛,眼皮都没有抬,他看着孟朝着急的模样,嘴角缓缓抬起。
“我路过此地,看到有人在对今越小姐惨下毒手,我还以为是刺客,便立马相助。”
“没想到……居然是程望公子。”
萧极摇头叹着气,神色却没有一丝悲伤的意思,他挑着眉毛,脸上似笑非笑,他的情绪从来都不写在脸上,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程望,程望,又是程望!
孟朝不能停下手中的疗伤,心中的怒火燃烧着,他瞪着躺在地上悄无声息的程望,又静下心来给程今越疗伤。
脸上的脸快要忍不住,他死死地控制住表情,不让眼泪落下来。
程今越脸色苍白,滚滚地法力涌入她的体内,疼痛大大减轻,媚药还在她的身上发作着,她喘着气,身上又热又冷。
她脸上依旧虚弱地笑着,她瞥了一眼萧极。
心中不禁觉得更好笑。
萧极从程望进来之前就已经在外面站着了,他看着程望将刀一下一下刺进她的身体里,那时的他脸上会是什么表情呢?
欣赏,冷漠,无动于衷?
仿佛只是在看一场普通的戏剧,带血的戏份或许才会引起他一点的兴趣,才会将他的头缓缓抬起来。
痛苦和挣扎就是这场戏最大的看点。
如今戏已经落幕,萧极却还没走,他饶有兴致地走到程今越面前,看着她潮红的脸。
“今越小姐看起来不是很好受呢。”
程今越眼中的泪又无声地流淌着,脆弱地如一朵快要凋谢的花。
“萧公子,我家小姐重伤在身,还请你回避!”孟朝站起身,不带好气地看着萧极。
萧极虽是一张书生脸,但身材匀称,线条流畅,带着力量感,清淡中带着狠辣。
但孟朝更加壮实,体型比萧极更为大,他的肌肉因血液滚烫而充血,彰显原始的烈味。
孟朝挡在程今越身前,硕大的身体将萧极完全挡住,他冷冷地看着对方,将“拒绝”两个字写在了脸上。
萧极没有一点退的意思,他懒散地偏了偏头,黑眸微微眯起,深不见底,但又带着笑意。
“三小姐,你的狗可真听话。”
程今越躲开萧极的目光,侧过脸,露出白嫩的脖子,泪水汩汩而流,哭声渐大,“萧公子,请您不要再折辱今越了。”
看着程今越这幅模样,萧极脸上的笑更是深了起来,他喜欢看这样的人哭,他喜欢感受痛苦与悲伤,这样能让他在无味的生活中体验到一丝乐趣。
并不是因为是程今越这个人,而是因为她的身份,一个凡人称为“大衍神女”的善良女人,一个被亲哥哥虐待也不会还手的女人,大衍剑宗尊贵的三小姐,出身于凡间。
她的善与忍耐都进入了一个很扭曲的地步。
萧极想知道她的极限在哪里。
萧极觉得浑身有欲望在涌动,那是来自动物本身的好奇心。
他想看程今越更痛苦的哭泣,因为他觉得这个哭,好像还没有耗费够她程今越所有的痛苦。
他开始有些后悔,或许应该让程望把程今越四肢都砍断的时候再出手,那样她哭得会不会更惨烈一点呢?
“请您,离开。”孟朝看着他脸上的笑,心中涌起一阵恶心,他拔出腰间的剑,杀气毫不收敛。
如果萧极要做什么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和他拼命,反正他只为三小姐而活。
“听不懂吗!”
他大声地吼着,程今越的哭声与她浑身的鲜血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在奔涌着,愤怒与悲伤逐渐让他开始失去理智。
萧极是没有同情心吗?但凡是一个正常的人都不会站在这里看笑话一样地看着一个浑身是伤,还中毒的女人。
孟朝利落地抬起剑,指向萧极,怒目圆瞪。
四周的空气一片凝滞,周围的人都不敢有动作。
一个是大衍剑宗的剑道第一人,一个人无定界的界主,没有一个人是好惹的。
萧极突然笑出了声,打破了这片寂静,他的笑声带着一些冷静的疯狂。
他慢悠悠地将脖子上的剑轻轻拨开。
“孟公子好着急啊。”
“既然如此,萧某便不加叨扰了。”
他点点头,好像明白了什么,深沉的眸完全不眨眼,直直地看着程今越。
“日后定来好好拜访今越小姐,教教萧某,是如何训得这样一条好狗。”
一瞬间,萧极消失在眼前。
空中紧张地压迫感永远消失,在场的人终于得以呼吸。
孟朝看着浑身是血的程今越,犹豫了片刻,最后下定决心,将程今越打横抱起,“三小姐,孟朝失礼了。”
他靠着强大的身体,从人群里冲出去,“滚开!”
程今越虚弱地缩在孟朝的怀里,摇了摇头,呜咽声断断续续,浑身滚烫,“孟公子,若是没有你,今越真不知如何是好……”
“可以撤了,怀钰。”程今越用神识给怀钰送去消息。
“没事的三小姐,都怪我来得太晚了,都怪我,如果我再来早一点,三小姐又怎么会这样……”孟朝的声音颤抖着,泪水快要涌出。
程今越摇了摇头,“不怪你,孟公子,别这样自责,今越只会更难过。”
程今越缓缓用血液溶解着体内的媚药,呼吸之间,她浑身的药便彻底消失。
她完全赌赢了,破魔铃就在萧极的身上,但萧极的修为几乎是世间第一等,她要如何在他的身上拿到破魔铃?
这无疑是在刀尖上行走,虎口拔牙。
“孟公子,外面这么吵,是出现什么事了吗?”她问。
“是,三小姐,涌入了一大批刺客与魔种,但是小姐不必担忧,孟朝会一直保护三小姐的。”
“岂不是有许多人受伤?”程今越压着喉咙问。
“是……”孟朝犹豫着回答。
他本是在斩杀魔物与刺客,接受到程今越消息的一瞬间,他便以最快的速度奔来,一路上血流成河。
程今越听完,心中的猜测已经明了。
刀尖行走又如何?
还会被她现在的处境更差吗?
如果她没把握好,魔种会杀了她,大衍剑宗的人也会杀了她,以她的实力,根本逃不出这群人的手掌心。
她需要挑起内乱,她需要一双更强大的手替她掀翻眼前所有的枷锁。
反正都是死,那为什么不去赌?
她大脑飞速地转着。
萧极是怎么知道她在这里的?
她碰到了谁?
除了怀钰的人,就只有那群刺客。
萧极出现在这里做什么?但肯定不是单单来看笑话。
四周刺客横行,程望却毫不慌张,是因为他认为危险不会落到他的头上,有一群弟子给他兜底,那群人死了就死了。
萧极不慌不忙是因为什么?他实力本就强大,根本不需要在乎这点?
但他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去斩除魔物,魔物经此一战胜利后变得强大,对他有什么好处?
除非他根本就不想去做。
程今越现在知道她现在应该去做什么了。
一切都是赌,她是个赌徒,赌赢了赢家通吃,赌输了化为灰烬。
“如今这么多人受伤,孟朝公子,你不要再管我了,你先去救弟子们吧!”
她面露担忧之色,泪止不住地往下落。
“不行。三小姐伤得如此严重,我怎么能这样做!那些人哪里有三小姐重要!”孟朝急不可耐,一直往司医宫赶。
“孟朝!”程今越叫住孟朝,带着不容置疑。
孟朝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三小姐从来都是把那群人看得比她命还重,从来都是这样善良,这样温柔。
三小姐又怎么见得他们受伤呢?
孟朝本来不想给程今越说这些,打算一直瞒着她,但偏偏程今越问了起来,他做不到对三小姐说谎。
三小姐最讨厌别人对他说谎,他一直都知道。
孟朝没管程今越的话,硬生生把她送到了司医宫,这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他起码要保证三小姐的安全。
那些人怎么比得过三小姐?
孟朝连忙将一群人全部吩咐安排好,将药放在程今越面前,他动作很快,因为他看不得程今越那一双泛红的眼睛。
程今越拉住他的手,“孟朝,你别管我了,你赶快去帮他们吧……”
她抬眸望着孟朝,脸上是抹不干的泪水,两眼盈盈。
四周一片喧闹,所有人都匆匆忙忙的,呼吸声与疼痛声不断传来,灯火忽明忽暗。
孟朝头上的青筋暴起,整张脸紧绷着,他瞥了程今越一眼,又心疼地别看眼眸。
“好,我去,我去。”
孟朝心中有浪在翻涌,他根本就不想去救其*他人,可这是三小姐给他下达的任务。
为什么世上总是好人没好报呢?为什么恶人总是好好的活着,像程望那样,为什么善人总是浑身伤痕呢,像三小姐这样。
孟朝讨厌这个世道。
“三小姐,你哪里都不要去,你就在这呆着,他们会保护你的。”孟朝又往程今越手里塞了信珠。
“有什么事情立马掐碎它,无论是刀山火海我都会赶来救三小姐的!”
程今越握住信珠,点了点头,看着孟朝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今越小姐,我为您上药。”一个婢女走到程今越身前,拿起身旁药,低头朝程今越走来。
屋内寂静,显得外面格外喧闹。
“好,你过来吧。”程今越停了哭泣,她看着眼前的婢女。
婢女端着药朝程今越走去,走到程今越身前,突然,剧烈的疼痛从她脖子上传来。
她抬眸看着程今越,瞳孔瞪大。
她看见程今越的手捅穿了她的脖颈,抓住了她的灵根,一道猛烈的力道,她便感觉自己浑身的力量被剥离。
随后她失去意识,看到自己的手开始融化,变成一滩血水,后变成灰烬,从此消失在这世间之中,连尸体都找不到。
*
程今越一把端起桌上的药,一饮而尽。一瞬间消失在屋内。
她张开手,感知如蛛网一般散布开,嘴角不停地流着血,自己的和别人的混杂在了一起。
找到萧极了,只要在她的手上留下了气息,这辈子都别想逃离她的感知。
她冷冷一笑,飞快地朝萧极方向奔去,她用了一个符咒,落地又找了一群人补充了一下状态,她觉得自己浑身的肉都在瘙痒地长着,浑身的灵力也开始充沛起来。
她刚落地,用了一个隐身咒,将浑身的气息掩盖起来,就算是萧极怕是也难以找到他。
花那么多时间陪伴程蕴知的好处终于体现出来了。
虽然她曾一度怀疑是不是选择错误,但事实证明一切的经历都会有用的,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可她还没有站稳,便感受到猛烈的法术冲击,力量格外强大,几乎要将周围所有的树木掀翻。
她甚至站在外围,根本没有过多靠近,这样的修为就足以将她打伤。
除了萧极,又有谁这么强?
每次遇到这样的时刻,程今越的心中便有无限的怒火,像是有一团气压着她的五脏六腑。
她太弱了,太弱了!她弱得甚至没有资格去谈判。
在人间的时候,这样的体会还并不强烈,但来到大衍剑宗之后,她几乎已经受不了这样了。
无尽的欲望要将她吞噬。
程今越要换上新的灵根,她要拥有全天下最好的灵根,她要赢,她要赢!
她抬眸看清战局,只见萧极眼前站了一个人,她看清了,是祝祁。
他们出招格外地快,祝祁头上冒着冷汗,萧极却笑眼盈盈地站在原地,低头看着祝祁,像在看一具尸体。
萧极招招狠辣,全是杀招,一剑一剑刺在祝祁身上。
身旁还有一群黑衣人在和祝祁的贴身侍卫过着招,可明显不是一个水平,不过是几招,对方便倒在了地上。
场上法术缭乱,她根本看不清,巨大的余波快要把她身上蓄的盾打破了。
祝祁在说着什么,但是房屋倒塌与刀剑相接的声音太大了,她根本听不清。
不过她的确猜对了一点,这些刺客就是萧极的人。
否则换其他人来,也不会轻易破开大衍剑宗的结界。
他为什么要杀祝祁,无定界与青岩山不是一向友好和睦吗?
程今越还躲在石头后面思考着,只见一群黑衣人已经将祝祁团团围住,他必死无疑。
程今越还在思考着该拿什么底牌去和萧极做交换,可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祝祁浑身是血,用剑撑着身体,萧极毫不犹豫,甚至没有给他说遗言的机会,一剑朝他刺了过去。
可就在此刻,祝祁瞬间消失不见了,突破了无定界所有高手的包围,从萧极的手中溜了。
萧极也显得有些意外,他眼眸微张,脸上的笑意更浓。
他倒是没想到祝祁身上还有这样的底牌,竟然在悄无声息中就启动了术法,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跑了。
不过萧极也没有过多的意外,他从不自傲,从来对对手保持尊重。
他轻轻抬手,白光从他手中冒出,格外刺眼,甚至要照亮这一块夜空,一片结界在无声中形成,不知不觉,无人知晓。
但他却轻轻皱眉,祝祁居然一瞬之间跑出了大衍剑宗,真是好厉害的底牌。
他轻笑了起来,突兀的笑在夜空之中响起。
“他在玉峰山。”一道轻柔的女声在空中响起。
所有人都这道声音吸引过去。
程今越站在一群黑压压的人面前,一头长发在股间飘逸,耳间的红珠子衬得她脸色格外苍白,她双手交叠,安静地放在身前,脸上带着笑,干净的白裙在夜中格外引人注目。
萧极却毫不感到意外,他摊开手,给周围人下了一个手势,吩咐他们去找。
那领头的人显得有些踌躇,“界主,她不过一个废物,我们要听她……”
话还没有说完,那人瞬间痛苦地尖叫起来,在众目睽睽下化成了一滩肉泥。
周遭的人愣了一下,连忙朝玉峰山的方向走去。
仅仅是呼吸的一瞬间,一道黑影闪到程今越的面前,巨大的力气扼住了她的喉咙,她被猛烈地推到了墙上,发出“砰”的巨大声响。
如果没有盾护体,程今越现在的骨头已经全部断掉了。
萧极眼睛笑着,温柔中透露着冷,若是单看他的表情,还以为他保持着距离,带着礼数朝程今越笑。
偏偏他一双修长如玉的手如刀子一般掐住程今越的脖子,但他还是隔得很远,将手伸得很直。
这是完全不同于怀钰的感觉。
如果是怀钰的话,程今越完全能够猜到怀钰在想什么,他喜形于色,表情更疯癫,眼眸瞪大,身上或是还要带着浓烈的血腥气,是一条完全的疯狗。
而萧极则完全不同,他的脸上从来都是那一张不变的笑脸,像是一张面具焊在了他的脸上,他的眼睛深沉如湖水,根本无法看透他的情绪,与他温润的五官格外割裂。
“想要怎么死?我会满足你的。”
萧极缓缓地说着,像是在讲着诗歌典籍。
他突然起了兴致,不想这么快杀掉程今越,他的人生本来已经很无趣了,他喜欢找一些乐子。
在武力上,没有任何人能够与他匹敌,所以他更愿意慢慢去找一些好玩的东西。
嗯……比如眼前的这个,很会装的神女。
程今越脸色通红,萧极突然松了手,她喘着气站在地上。
她心跳得极快,但却跟着萧极笑起来。
她一边咳嗽,一边保持着体态,站直着,仰头看着萧极。
如今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至关重要,但凡说错一句,她就要死。
紧张的感觉开始蔓延到她的全身,可给她带来更多的却是兴奋,这是一种无以言表的感觉,她喜欢在刀尖上跳舞的感觉,让她身心愉悦。
“我能帮你,萧公子。”
“我比他们都有用。”
她笑着,擦掉嘴角溢出的血。
萧极却轻笑起来,像是嘲讽,他轻轻挑起眉,低头看着程今越。
“萧公子,不想死,我和你们都不同,我的愿望就是活下去。”
“我用大衍剑宗的覆灭,与璇玑楼内的所有珍宝,换我一条命,换我活下去,换我一个自由。”
程今越眸中毫无畏惧,她抬起眼眸,直视着萧极,向来低垂的眸此刻却扬起,风吹拂着她的长发。
萧极没有开口,他看着程今越,像是在打量一个物件,他捏住程今越的下颌。
他紧闭着薄薄的唇,嘴角的笑似有似无,只要他不开口,便如深水一般,好像要将人窒息。
“如果我说不呢?”他说,萧极低头笑着。
巨大的威压施加到程今越的身上,她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出血。
她感觉自己已经无法呼吸,痛苦席卷全身。
他仔细地看着程今越的眼睛,他想读出一点恐惧的感情。
可惜他失败了。
痛苦对程今越来说已经麻木。
“那就证明我赌输了,输家自然该死。”
她脸上带着无所谓的笑,好像说出来的只是讨论平时应该吃什么的话一样。
萧极眼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他那双眼眸十分让人恐惧,像是一个沼泽,随时会将别人吞噬。
只是一眼,便能洞穿人心。
但别人却看不懂他在想什么。
“界主,已经处理干净了。”先前消失的黑衣人重新回到程今越的身边,看向她的眼光已经完全不一般。
程今越的心跳得格外快,死亡随时会落到她身上,她缓缓地呼吸着,等待着萧极的回答。
萧极在这世间已经活了很多年,他见过许多的人,看到过许多眼睛。
迷惘的,疯狂的,堕落的,轻挑的,纯净的,锋芒毕露的,漫不经心的,他喜欢通过这些眼睛去观察一个人的命运,最后的结果也大多和他想的差不多。
但程今越的眼睛很特殊,是他见过最独特的一双。
为什么?
因为她的眼睛是虚假的,上面盖着一层面具。
她是个骗子,她从上到下都是假的,她穿了一身皮,从眼睛到嘴巴,到那一颗滚烫跳动着的心,全是假的。
萧极顿时想到了孟朝,这是她手下的一条狗。
他已然料到,程今越的手中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狗,有多少人被她骗了,有多少人在她的手中丢了性命。
这实在是令人好奇。
萧极甚至觉得,一定有人知道程今越是个骗子的情况下,还甘愿被她骗。
太好笑了。
“我的愿望是活着。”
这种话也会有人相信吗?
起码萧极不会。
程今越明明都要死了,她却还是逞强地站着,这样的疼痛,换作其他人,现在已经跪倒在萧极身前了,更有甚者已经死了。
而程今越呢?
跟一个凡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的愿望就那么强烈,足够她忍受这样的疼痛?
程今越看着萧极,眼眸中闪烁着光。
第22章 他想撕开程今越的皮,看看里面的血肉。
萧极思索着,他将手托在下巴上,打量着程今越。
夜晚的风吹得人格外冷,同萧极给人的感觉一般。尽管他生了一张儒雅的美人脸,却浑身上下透露着高高在上与不近人情,像一个非人的怪物。
他只需要略略出手,就能瞬间掐死程今越。
所有人都在等他的动作,四周一片寂静。
他看着程今越,薄唇轻轻开合,带着笑,缓缓地发出一个音。
“好。”
他收了威压,他愿意给程今越一个机会。
不是因为程今越有多让人好奇,首要的原因是因为程今越提供的价值足够让她活下去。
没有程今越,今晚的祝祁或许还真的让他逃了,届时后果不堪设想。
并且大衍剑宗底蕴丰富,璇玑楼中的珍宝,他的确想要。
但璇玑楼只能由剑宗的嫡亲血脉打开,并且还有许多繁杂的规则,他也懒得去找了,这件事交给程今越来说,刚刚好。
到时候再把程今越杀了,倒也不错。
程今越发现他违背誓约的时候,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
又或者说,程今越会怎么骗他呢?
她又有什么秘密呢?她又是怎么知道祝祁的位置的呢?
好奇心会害死人。
可是他就喜欢冒险。
这是一种最纯粹的欲望。
萧极想拿一把刀,一点点割在程今越的身上,将她面上的那一张皮撕下来,看看皮下的血肉到底是什么模样,和她面上的这张皮又有多大的差别呢?
萧极取出了自己的一滴血,放到了程今越的手中。
程今越也将自己的血与其融合,一道血契就此形成。
程今越顿时松了一口气,被压迫的心脏重新回归了猛烈地跳动,血液流动的感觉竟然让人格外怀念。
“合作愉快,萧公子,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声音消失的时候,萧极与他周围的人已经不在眼前。
程今越一口血从喉咙中涌出,瞬间跪倒在地上,鲜血染红她的衣裙,风吹在她的身上。
她的意识已经快要消散了,在她晕倒前的一刻,她催动了神识,呼唤了那个人。
仅仅是闭上眼的后一秒,熟悉的气息出现在她身前。
怀钰收到程今越神识消息的时候,脸上带着笑,今日让他好生开心,他有好多趣事儿可以和程今越分享,但在看到程今越的一瞬间,他的笑意停滞在嘴边,像是戛然而止的歌。
“程今越?”
“我就不在一会儿,你怎么把自己整成这样了!”
他朝程今越身上灌输着法力,为程今越疗伤,可程今越如今跟个漏斗一样,根本留不住他的法力。
怀钰瞬间慌了。
他将程今越抱在怀中,回到了她以前的宫中,宫中灯都没点,一片寂静。
怀钰将程今越放在床上,他不断尝试着输送法力。
他眼睁睁看着灵力从程今越的胸口进入,却根本留不在体内,灵气又消失在空中,什么都没有。
他大脑一片茫然,他突然意识到,程今越几乎浑身都是伤,或者说她的伤从来就没有好过,她每七日要给程蕴知用血做药,又紧接着要用血给他自己解封印。
他还意识到一个事情——程今越要死了。
怀钰一直都对死亡没有什么概念,他见过的死人以及死在他手里的人,数不胜数,他根本不在乎。
但是怀钰感受到程今越死亡气息的时候,他感到心很痛,他觉得心口好像被什么东西挖了一口。
他不想程今越死。
如果程今越死了,又有谁来爱他?
他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个同伴。
或许是……
其实他自己好像不是很确定。
“你是蠢货吗,程今越?”
“我不是说了吗,我不是说了吗……我让你一有事就呼唤我,你连这个都不会吗?”
“你快要死了,你才来叫我,你真的有病!”
“你这种蠢货真的赶紧去死吧,我真的不懂,我明明都给你说了,我明明我明明!”
程今越要死了,怎么救她?
谁伤的她……谁伤的她,程今越就算是死,也只能死在他的手下!
他一定会把伤程今越的人全杀了……
不会放过你们所有人的……
不对,现在不应想这个,要先救程今越,救她,救她……
怀钰突然脑中一片混乱,思绪纷飞,最后他猛然想起来了程今越说过的话。
她是长明族的人,天生灵根羸弱,而如今她的灵根又被人所损,更加不能吸收灵力。
所以他要么把程今越的灵根换掉,要么修补与加固程今越的灵根。
怀钰曾捣毁过一个小仙门的藏宝阁,阁中有书籍无数,他那时在世间游荡,本就无聊,顺便就把这些古籍全部看了一遍,他过目不忘,现在还能回忆起内容。
最好的办法是给程今越换一个灵根,但是更换灵根需要精挑细选,进行匹配,若是灵根不匹配是无法进行更换的,并且只能由本人进行感知,他无法干预,这个办法定然是行不通的。
所以他现在只能选择修补与加固程今越的灵根。
如果要加固一个人的灵根,必须要用另一个人的灵根的一部分。
对常人来说,灵根遭到损害,另一个人要么死掉,要么再也无法使用法力,从此变为一个凡人。
但偏偏怀钰不一样,怀钰的全身血肉都可以再生,他好像杀不死。
怀钰想都没想,用手指割破了自己的后颈,撕开了一个大口子,他用手伸进了伤口之中,在自己的脊椎之中寻找着自己的灵根,鲜血从他的背后滚滚流下,手掌的起伏撑开了后背的皮,像是有怪物要从里面钻出来,但他好像对这样的疼痛并没有任何的感觉。
这是他第一次摸灵根,到还有些新奇,血肉的滑腻声在他的搅和中传出,最后他摸到了自己的灵根,用手狠狠掰断一截,巨大的疼痛从深处传来,最后他从血肉之中拿出了那截泛着光的灵根,怀钰脸上露出牙齿,兴奋一笑。
“程今越,有我在,你还想死?”
他连忙将程今越扶起来,将自己那截染着血的灵根喂到程今越的口中。他手中除了灵根,还混杂着其他的血肉,他也不管,统统喂了进去,随后怀钰施加法术,将灵根融入程今越的灵根之中。
这让他想起了以前在人间里面读的话本,男主人公受伤后,女主人公为对方煎药,再一口一口亲手喂给对方,最后两人的关系迅速升温,不一会儿就在一起了。
他记得,里面写的一个词语形容这个场景,叫“温馨”。
他如今对这个词终于有了实质性的理解。
他和程今越现在,也太温馨了。
或许这就是程今越经常告诉他的,同伴之间应该做的事情。
程今越灵根中的缝隙瞬间愈合,怀钰又连忙给她的身上输送灵力,这下程今越的身体就能吸收灵力了。
程今越的气息逐渐平稳,怀钰仰天大笑起来,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聪明过。
怀钰将程今越拦腰抱起,一瞬间回到了天极宫,偌大的宫殿中空无一人,冰冷又安静。
他将程今越放在床上,将被子盖在程今越身上,每个角都捻好,不让一丝冷风穿梭进来。
屋内没有一丝光亮,但怀钰的眼睛可以看清一切,特别是程今越苍白的脸,在深夜中格外显眼。
怀钰站在程今越的床前,看着程今越熟悉的脸。
屋内十分安静,但是外界却十分喧闹,天极宫的人还按照程蕴知的吩咐寻找着程今越。
只有他知道程今越在哪儿,只有他。
只有他可以在这里看着程今越。
程今越的后背,只有他怀钰一个人。
他的身后,也只有程今越一个人。
怀钰脸上又带上了笑脸,内心有一种奇怪的满足欲。
心中好像被什么暖暖的东西填满了,这甚至能超过杀人的快感,甚至让他不是那么想要杀戮了。
他觉得程今越是个蠢货,但他也觉得自己要被程今越同化了,也要变成一个蠢货了。
他根本就不需要救程今越,死了就死了,烦死了。
以后他不会再救程今越了,他发誓。
外面很喧闹,但冰冷冷的屋子里只有程今越和怀钰两个人。
而现在并不冰冷了,怀钰浑身都很热,他靠在床边,热度不断传递着。
怀钰开始思考,到底是谁伤的程今越?
他走后就是程望来过,会是程望伤的吗?
之后又是谁来过呢?
怀钰头疼,他不是很擅长去思考这些,他已经放弃了思考,等程今越醒了听她指挥就好。
有什么好思考了,全杀了就行,懒得管那么多。
大衍剑宗今日死了那么多人,损伤格外的大,他已经有十足的把握把程今越的仇人全杀了,不出意外也能无伤带着程今越跑出去。
就这两天吧,找个机会把这群人全杀了!
他看着程今越小巧的脸庞,纤细的柳叶眉,薄薄的唇,白色的耳垂,带着鲜红的耳坠——他亲手做的。
他越看越近,好像要看清程今越的毛孔,一点点迫近,他沉重的呼吸开始打在程今越的脸上。
他近乎是跪趴在程今越的床边,以格外诡异的姿势看着程今越。
程今越的脸是什么感觉?
他突然产生了这样疑问。
怀钰靠近程今越的脸,轻轻地,无意识地,好奇地,像一只疑惑的小狗,他的唇轻轻碰在了程今越的脸上。
好像是碰到了火焰一般,他浑身被烫了一下。
他碰得很快,只是触碰到了一下,他就迅速别开,他的目光躲闪着。
柔软的,冰冷的,带着香味的,好像能感受到程今越看着他的温柔的眼神。
程今越的身上好冷,他是不是应该做些什么?
第23章 小狗明白了幸福的含义。
他犹豫着,他掀开了程今越被子的一角,但突然发觉自己的身上全是血。
他还发现自己脖颈后还凉飕飕的,好像是刚才剖开的伤口忘了愈合,血还在悄悄地流在地上。
怀钰迅速将身上和地上的血都处理干净,将身上的衣裳换了一身新的,是跟程今越身上香味一样的衣裳。
他低头看了看,又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将自己的头发理顺了一些,学着程今越为他梳理头发时的那样。
最后他缓缓掀开一角被子,蹑手蹑脚地从那一角里缩进去。
被子里面格外寒冷,像是铁做的一样,不过他的体温迅速将被窝温暖起来。
怀钰觉得自己真聪明,这样程今越就不会冷着了。
怀钰心颤抖着,将两人裹在被窝里面,他浑身滚烫的体温让被窝一瞬间变暖,他觉得好热,从头到尾。
程今越离他离得好近,怀钰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听到程今越缓缓的呼吸声,听到她的心跳在自己的耳畔环绕。
他犹犹豫豫地伸出手,摸住程今越的手,格外冰冷。
他意识到,程今越的身体一直都不是很好,所以总是浑身发凉。
他握紧程今越的手,将体温传递在程今越的身上,他看到程今越苍白的脸逐渐泛起红晕。
怀钰安静地享受着温暖,嘴角忍不住地上扬。
他觉得自己很奇怪,他以前看话本的时候,看到主人公躺在一张床睡觉,他满头疑惑,不懂有何滋味,他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无法对此感同身受,只觉得这群凡人真蠢,居然会为了这样的小事而开心。
怀钰觉得自己变蠢了,好像也变弱了,因为他好像有些喜欢和程今越待在一起,说不清道不明,只觉得他的心好像软软的,像是被棉花塞满了,暖暖的。
难道说,这个就叫作幸福吗?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程今越的身上冷冰冰的,这样会让他很难过,程今越应该健康一点。
怀钰顿了顿,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呢?程今越怎么样,跟他有什么关系吗?
他想了想,给出答案。
当然是因为,如果程今越死了,就没有人去爱他了。
他想要程今越一直爱他,不仅仅是在血契生效期间,所以他们的血契最好一辈子都不要解开。
他会帮程今越复仇,但是他不会让程今越帮他解开封印。
这样他们的血契就会永远存在,程今越就会一直爱他。
怀钰根本睡不着,他的心跳得很快,他格外精神,眼睛一会儿目不转睛地看向程今越,一会儿抬头茫然地看着天花板,脑子一瞬间竟然不能思考,记忆中的美好的回忆开始不断重演。
全都是关于程今越的。
怀钰要给程今越准备一个惊喜,要给她炼制一些丹药,这样程今越就会好得快一些。
怀钰翻身下床,正要离开,余光中却瞥见了一个不应该存在在这里的东西。
殿外摆放着一架古琴,通身贵气,价值不菲。
怀钰脸上的笑容瞬间凝滞了,殿中的气息随着他的变化更加肃杀。
他记得那个男的,叫萧极,好像以前也见过。
看起来斯文儒雅的,其实坏得要命,只会骗人。
装得要死,最好明天就去死。
你也配让程今越和你一起合奏?就你会吹箫?
费尽心思就想要和程今越站一起,其实程今越根本不会喜欢你的,真自以为是,吹得那么难听,真不知道有什么骄傲的资本,还送上古琴了……
长得也非常一般,全靠那一身不知道哪儿偷来的衣裳首饰垒起来。
但程今越那个蠢货,说不定还会被这个骗子的外貌欺骗到。
不会的,程今越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被他骗?
但是……
怀钰越想越气,心中好像有一根刺。
怀钰想都没想,径直走向古琴,抡起拳头,带着格外猛烈的力量,一拳落在古琴之上,顿时轰隆破碎的声音传来,古琴瞬间破碎成几块,琴弦崩坏。
怀钰还不解气,他看着地上的已经坏掉的残躯,又踩了好几脚,浑身的愤怒都发泄在这张破琴上。
他捡起来,又狠狠地摔在地上,如此反复重复着。
怀钰觉得自己想得不对,其实程今越跟谁站在一起,关他什么事,这群蠢货居然还能看得上程今越,不懂也不理解。
她爱跟谁站在一起就跟谁站在一起,爱和谁合奏就跟谁合奏。
声音有些大,外面的守卫已经发现了殿中的异常,已经在往这边赶过来了。
怀钰这才愤愤撒手,离开时手中又点了火,一把将这琴烧成灰烬。
*
程今越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很亮了,她缓缓坐起身来,浑身传来剧烈的疼痛。
她睁眼的时候,便看到程蕴知从她身边站起来,她脸上泪眼婆娑,满是泪痕,眼睛红肿。
还未等程今越回过神来,程蕴知便一把抱住程今越,嚎啕大哭起来。
“小越,你终于醒了,呜呜——”
“你知不知道,你已经睡了三天了!”
“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我们要一起去死!”
程蕴知抱得格外用力,她浑身的骨头都被裹紧,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程今越脑子非常疼痛,她极力地运转,开始思考着那天发生的事情。
“姐姐,我这不是没事嘛,咳咳咳。”
程今越虚弱地说着,习惯性地伸手摸了摸程蕴知的头。
她感受着全身,浑身都是撕裂的疼痛,她先是被程望捅了好几刀,又被萧极所伤,还多次使用感知,还好她命大,居然还是这样活下来了。
她浑身法力亏空,几乎已经无法感知到四周的气息了,这让她极度没有安全感。
随后她突然发觉自己的灵根有些怪异,这里面的气息不只是她的。
还有……怀钰的气息?
她记得自己最后用了全身的力气呼唤了怀钰,但是她的灵根为什么会有怀钰的气息?
程今越发现自己掌控灵力的能力比以前相比有所加强,但不多。
应该是怀钰做了什么,但是她自己的根基实在是太差了,几乎不能带来什么提升。
“姐姐,你还好吗?你有没有受伤?”程今越从程蕴知的怀抱里钻出来,她将程蕴知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眼眸中露着担心。
程蕴知的眼泪又要憋不住了,两行眼泪又涌了出来,“我没事,那么多人保护我。”
“你都伤成这样了,还关心我,你知不知道,他们给我说,如果你三天内醒不过来,就要给你准备葬礼了。”
她一边哭一边说,声音断断续续地,抽噎个不停,程今越一边为她擦着眼泪。
程今越听到这儿突然一笑,“我这不是醒了嘛,没事的。”
她接过旁边婢女递过来的药,一口饮尽。
“对,我跟他们说了,你肯定没事的,所以我把这样说的医修全都杀了,让他们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她窝在程今越的怀里,恶狠狠地说着。
“宗门怎么样呢?父亲与母亲呢?哥哥怎么样呢?”程今越一连串地问道。
程蕴知顿了顿,脸色变得煞白。
当时出事的时候,她周围的侍卫就连忙将她带到了安全的地方,其实外面发生了什么,她也不清楚。
但是她听到了外面刀剑相交的声音,她大概猜到是来了刺客。
这是她活到现在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情,说心里不慌是假的。
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程今越,催促周围的人去寻找程今越,侍卫告诉她,他们已经在全力寻找程今越了,但程蕴知心中还是惴惴不安,但是她也做不到什么,只能在屋内等候着。
她一晚上都是睡得不安稳,脑海中一直浮现着程今越的脸。
到了深夜,她才得到了程今越的消息,而众人却不让她去探望程今越,程蕴知心中顿时一冷。
她拔剑就要杀人,众人才让她进去看望程今越。
看到程今越的瞬间,程蕴知的泪就奔涌了下来。
这是她那温柔漂亮的小越吗?浑身根本是体无完肤!
她放出命令,剑宗内以及天下所有的医修都来为程今越疗伤,却全都面露苦色。
程蕴知觉得浑身烦躁,她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怒火上身,一夜之间她便杀了十几个医修。
父亲母亲?她也有想过,但是父母亲修为深厚,肯定不会出事的,不需要他关心。
她的哥哥?死了最好,她都不想过问。
宗门内的其他人?
死了就死了吧,世间的人千千万万,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人不少。
这些事情,她的父亲与母亲都会处理的,再往下走,还有她的哥哥,反正这些事情不会落到她的头上。
“我这几日都没有出去,他们不让我出去,我也不知道外面怎么了,但是肯定不会有什么事情的,小越别担心。”
程蕴知笑着说。
程蕴知本来也想出去看看,但是侍卫说宗门内还不安全,让她待在这儿别出去。
程蕴知也懒得去管那些人,倒也安安稳稳地待在屋内守着程今越。
程今越垂下眸子,“我只求大家无事就好。”
果然,这种事情问程蕴知,跟没问一样。
程蕴知还想拉着程今越说话,却被程今越以休息为理由婉拒了。
程蕴知想了想也觉得是,最后看着程今越吃了饭,她便离去。
而今屋内空荡荡的,只剩下了程今越一个人。
程今越坐在床上,想要思考什么,但是她觉得浑身不适,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在盯着她。
这和从前怀钰盯着她的眼神不一样,更为阴湿,更为裸露。
第24章 他的身上已经打上了程今越的烙印。
程今越感觉目光已经不单单落在她的身上,更是如潮湿一般,已经浸入了程今越的全身,从皮肤表层开始往里渗透,一点点浸染到她的五脏六腑,钻进她的血肉,她的骨髓。
好像从内到外都被人死死地盯着。
但是程今越一点办法都没有,她也无法感知到对方是谁,她如今重伤,浑身虚弱,使不出来一点法力,无法使用一点感知。
整整一天,都是如此。
除了怀钰,又还有谁呢?
“是你吗,怀钰?”程今越问,不见丝毫的犹豫。
“什么?”幽幽的*声音从脑海里传出来。
“不是怀钰吗?如果是怀钰的话,我会很开心。”程今越微微勾唇笑着。
对面顿了顿,想要开口却又顿了顿,最后声音中带着一些难以掩盖的欣喜,“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不太想承认,太羞耻了,他讨厌这样被发现的感觉,他是绝对不会告诉程今越的。
“怀钰,我们不是说好,要对彼此坦诚吗?我很喜欢和怀钰没有秘密的感觉,我喜欢怀钰一直看着我,我喜欢怀钰注视我。”程今越目光凝滞着,盯着远处的空白的墙。
怀钰愣了愣,程今越随口而出的话,就像是藤蔓一般,悄无声息地缠绕在他的心脏。
程今越,真的喜欢,这样吗?
可以他的认知来说,这不是一个正常人能够接受的行为,程今越不应该这样。
她不会又在骗他吧……
他不想承认,若是对旁人,他不会有任何格外的情绪,可是对程今越,他就会想起每个深夜自己做的事情,这一切都让他羞耻心涌上心头。
“怀钰,可以告诉我吗?”
程今越的声音还在他的耳畔响起。
“是我做的又怎样……”
“我当然要好好地监视你,免得你做出一些愚蠢的事情,拖我的后腿……”
怀钰骤然出现在程今越的身旁,像鬼魅一般。
他还是承认了,像是不受自己控制一般。
话刚落下,他就后悔了,为什么他要听程今越的话,她问就要说吗?
怀钰,你已经不像自己了,你好像变成了一只玩偶,一只狗。
可怀钰这样问自己的时候,却突然又愣住了。
他已经默认自己叫“怀钰”了,这甚至是程今越给他取的名字,他的身上已经烙印下了程今越的名字。
就像是戴在狗脖子上的项圈,上面写上了“怀钰”两个字。
怀钰低头看着程今越苍白的脸,他想为自己的行为找一点补,他皱着眉开始说。
“像你这么弱的废物,就该跟着他们一起死在昨日的血海之中,还浪费我的时间来救你,程今越,你就不会觉得……”
她柔柔地笑着,眼眸中带着笑,还没等怀钰说完,她便轻轻地伸出手将怀钰拉过来,将自己埋进怀钰的怀里。
怀钰顿时停了嘴,他听见程今越虚弱地开口,“对不起,怀钰,你会原谅我的,对吧?”
“我只有怀钰了,如果怀钰也嫌弃我的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好了。”
“怀钰这样对我说话,我真的很难过,很难过,因为在我的心里,怀钰是很好很重要的人……”
程今越虚弱的声音开始带上哭腔,她吚吚呜呜的,埋在怀钰的怀里。
怀钰从来不知道怎么表达情绪,他其实有时候不是想说这样伤人的话,但是话到了嘴边,就变了味道。
所有想开口的话,都拐弯抹角变成了其他的东西,词不达意,别扭的,克制的,奇怪的。
他没学过怎么好好说话,他从小听过的就是最恶毒的辱骂,他也学得很快。
他好像要把这段关系搞砸了……
但是程今越别想逃离他,他与程今越有血契,程今越短时间内是不会离开他的。
就算程今越要离开他,他就会把程今越关起来,永远只能注视他一个人……
“怀钰以后可以不要这样吗?”
怀钰顿了顿,“……看我心情。”
程今越还在哭着。
“好……我答应你。”
程今越的泪停住了,她眼中盈盈的,带着泪痕,开心与满意从她的眼中溢出,将怀钰抱得更紧了。
怀钰默默地也回抱住她,但没低头看着她,他别着头,心中记下程今越说的每一句话,在心中反复咀嚼着,越想越开心。
程今越脸上虽然笑着,但心中沉沉的情绪彰显着她的忍耐与烦躁,虽然除了她自己,没有人知道。
她当然喜欢被需要的感觉,她喜欢被怀钰看着,她喜欢伪装成弱小的一方,这会让怀钰放下防备心,会让怀钰更加信任她。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她有灵力,可以感知到附近的气息,她能知道怀钰在什么地方。
一切的未知都会让她保持警惕,没有修为傍身的她,几乎没有容错,所以她不会信任任何一个人的话。
所以她需要赶紧吃灵根补充灵力。
她从怀钰身上离开,仔仔细细地看着他,突然发现怀钰今天有些不一样。
他的头发好好修剪过,不再遮挡住眼睛,露出好看的眸子,头发也用一根红色的簪子束了起来。
身上穿了一袭玄色锦缎长袍,竟是由上等的乌蚕丝织成,隐隐地泛着幽微的光泽,袖口与领口都以细密的银线绣着繁复的曼陀罗花纹。
这身衣服格外地适合他,将他修长的身材勾勒出来,让程今越不禁联想到衣服内肌肉的线条。
腰间束着一条宽边的墨色腰带,带扣是一枚莲花状的墨玉,散发着寒意。
这个墨玉有些新奇,莲花中心镶嵌了一颗红色的珠子,珠中的红色的东西如鱼一样游动着,诡异中透露着一丝妖冶。
这是程今越的血。
程今越将怀钰扫视了一遍,突然一愣,“怀钰,你今日真好看。”
她不得不承认,怀钰是有几分姿色在身上的。
从前她都没怎么注意他的脸,一心放在了他的灵根上,如今仔细一看,倒也算是她见过的人里长得很不错的。
怀钰被程今越看得有些不自在。
“不过是些衣裳皮囊罢了,谁打扮打扮都好看,就算是猪狗披上人皮也会骗了很多人。”
他话里有话。
程今越只是一笑,“怀钰是我见过最喜欢的一张脸。”
怀钰还绷着严肃的表情,但他上扬的眉毛已经彻头彻尾地出卖了他。
程今越突然想起来自己不久前准备的东西,差一点就忘记了。
几件衣裳放在一个箱子之中,放在怀钰的面前。
“怀钰身上总是带血,所以我很早之前就想给怀钰做两身衣服了,不过做衣服要些时间,所以今天才做好。”
程今越笑盈盈地将衣服从箱子里拿出来,放在怀钰的眼前。
怀钰神色躲闪地瞥了一眼衣裳,斜着眼眸,装作不在意地接过这两件衣服。
他一边用手摩挲着,一边看了两眼程今越,“神女殿下还会做衣服?”
程今越轻轻点头,“并不精通,只是以前在人间游荡的时候需要一些活下去的手段罢了。”
“所以做得并不算特别好,还希望怀钰不要嫌弃。”
怀钰一边听着程今越说话,一边不经意地拿着衣服在身上轻轻比着。
出乎意料的,这两身衣服和怀钰格外合适,但是他从来没有告诉过程今越他的尺寸。
这两身衣服做工不差,刺绣精致,怀钰突然觉得自己身上的这件衣服好像有些黯然失色。
他都不知道程今越是什么时候去做的,程今越本就身子不好,还有些繁忙,剩下的时候竟然还要给他做衣裳。
“嗯……还行吧,勉勉强强……”怀钰将衣服放进了柜子里,悄悄收起来。
程今越笑着点着头,听到怀钰的评价,她脸上的笑更加灿烂,让怀钰浑身一怔。
程今越笑起来的时候其实很好看,不是平时那种为了作态的神佛一般的笑,是真正地笑起来。
他越来越不想要看到程今越落泪,他喜欢看到程今越笑。
怀钰看到程今越笑的时候,他的嘴角也忍不住上扬,他也忍不住跟程今越一起开心。
所以怀钰想了又想,舌头在嘴里都快要打结,最后才转出来一句话,“嗯……其实很好看,我很喜欢。”
程今越眼睛里的笑更浓,她轻轻伸手,想要摸摸怀钰的头。
但是程今越是坐在床上的,就算是站着,也要踮起脚才能勉强摸到怀钰的头,所以距离怀钰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怀钰愣了愣,最后将眼睛别开,轻轻弯下腰,将头低下,放到程今越的手下,他的脸侧着,故意不看程今越。
熟悉的触感从他的头上传来,一股暖流从头顶蔓延到全身,他全身微微颤抖,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忍不住挂上了笑。
“怀钰喜欢就好,这是最让我开心的事情了。”
当然好啦,这可是她让程蕴知身边的绣娘做的,都是世间顶尖的绣娘,做出来的东西能不好吗?
她哪里有时间去帮怀钰做衣裳,这不是自己会找衣服穿嘛,很乖呢。
程今越温柔的声音在怀钰耳边传来,让他浑身的血液都随之沸腾,全身都肿胀了起来,有个地方更是格外硬得格外突出。
怀钰意识到了什么,他的脸瞬间红了上来。
他以前几乎不会这样的,可是自从遇见程今越之后,这样的情况就更加频繁。
他总是忍不住想起来程今越白色的肌肤,带笑的眼睛,鲜红的嘴唇。
欲望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
怀钰觉得自己这样不好,他从前是最不屑这种东西的人,这种东西是肮脏的,他看不上,也不会这样做。
程今越知道,也一定会讨厌他的吧。
一定不能让程今越发现。
而程今越却抚摸上他的脸,“怀钰,你的脸好红,你真好看。”
第25章 魔神。
怀钰换上了新衣裳,果然得到了程今越的青睐,这下程今越肯定能知道萧极那个蠢货也不怎么样,其实她也可以把目光放到自己身上。
这就要说到给怀钰出点子的这个人,此人虽然其貌不扬,但是倒还是有些水平。
怀钰觉得这个人还可以留着,不用杀,以后只要有关程今越的事情就全部去问他。
此人是在魔界遇到的一人。
怀钰浑身胀痛,他不能继续让程今越摸他了,他会忍不住的,所以他连忙从程今越的手下离开,轻咳两声,马上转移话题。
想起了他,怀钰便开始向程今越汇报自己在魔界的进度。
怀钰去收服魔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过程很顺利,无非就是谁反对就杀了谁,没有任何阴谋诡计,他也不需要这些东西。
自从几百年前魔君被杀,魔界便元气大伤,逐渐变得式微,伤的伤,被封印的封印,溃不成军,最多只敢在仙门的边缘地带闹点事。
魔族分裂成了好多个小分支,各自为政,就这样零落地生活着。
结果,怀钰一来,就把封印在山里海里地里的魔物全部放了出来,众人皆大惊。
丰嘉城算是魔界之中最大的一个城镇,众人都纷纷议论着那只无名的魔。
尚老三坐在铺子中,坐得周正,神情惊恐,脸上有些麻子,“这人是谁啊?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何时冒出来这样一个人物?我魔族终于有救了!”
许彦却不以为然,瘦削的身子倒在摇椅上,跷着二郎腿,一张耗子一样的脸,眼睛格外凸出,他神情不屑,带着冷笑,“我看他的身上不也有一层封印嘛,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想救魔族,少在这里痴心妄想做白日梦了。”
他身边的女人却格外肥胖,肉将五官都挤在了一起,她靠着许彦,应声道,“正是如此,别说对抗仙门,就是闯到丰嘉城来都不一定吧。”
“尚老三,你忘了我们是怎么来的丰嘉城吗,一路上可谓是凶险无比,他那毛都没展开的小子有什么本事?”
“什么丰嘉城,盼香,你真是太给他脸了。我估计他现在连武禹城都过不了!”
“好几天没消息了,估计都已经死了,哈哈哈,现在怕是都已经臭了吧!”
两人顿时笑了起来,笑声传遍了整个巷子。
尚老三虽然觉得二人说得有理,但老三没有他二人强,所以他从来都是谨言慎行,不敢多说话,多说多错,他连忙站起身就要离开,不想和他们说这件事。
更重要的是,那个人的消息,是他尚大力告诉他的,尚大力是他的亲侄子,住在离丰嘉城不远的镇龙城,那天夜里,尚老三就收到了尚大力的灵信,对方语重心长地告诉他了许多。
从魔界进入,最先到达的地方是桐水城,而怀钰之所以出名,便是因为他一路从桐水城杀来,仅凭一人,就连下数城。
消息之中,此人到了城门只有一句话,“我名怀钰,你们的魔君,顺者叩首,逆者皆诛。”
可谓是狂得没边。
众人自然不信,可紧随其后的便是落地的人头。
满城人的呼吸骤停,气氛变得诡异,随着一个人匍匐下身子朝怀钰叩首,便有更多的人跪下了身子。
一瞬间城内都是黑压压的一片。其实怀钰还没有展示出太多的手段,但众人却不住地朝他叩首。
所有人都能感知到怀钰身上的压迫感。
他身上全是血,脸上却带着笑,黑色的头发微微遮住眼睛,红色的眼眸从中透露出来。
那是绝对的压制,他只是站在城门之中,全身的威压便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将所有人的骨头摁住,心脏也掐住,脖颈被扼住了一般,甚至无法呼吸。
众人只能颤颤巍巍地叩首,没有人敢直视他的眼睛。
尚大力那时就混杂在人群之中,是万千蝼蚁中的一粒,他吓得不轻,立马就把他见到的一五一十地告诉尚老三。
尚老三傍身的东西便是算卦,他天生就擅长这个东西,也算是靠这个在丰嘉城混了一点名气,他立马掐指一算,要看看此人到底是不是未来的魔君,结果他口吐鲜血,身受重伤,竟然未能算出结果!
尚老三大惊,此等天选之人的命运,不是他这等凡人能够触碰的。
所以他听见许彦和盼香的话,心中升起一阵后怕,尚老三的卦象与直觉一直都很准,他也很信这个东西,所以他转身就要走,不想在这儿呆了。
谁知尚老三刚一转身,许彦就一把拉住尚老三,“走什么啊,老三?”
许彦的力气极大,尚老三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尚老三一把被他拽到地上,“你不会还真的觉得那个人能跑到丰嘉城来吧,你真是蠢得没边了。”
“哼,要是他真有胆量来丰嘉城,你爷爷许彦我,就要让他知道这块地盘的规矩,我要把他打得屁滚尿流,让他跪下来求……”
尚老三浑身疼痛,他正要爬起来,却听见许彦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疑惑地抬头,尚老三只看见许彦愣了一下,随后他那老鼠干一样的脖子上就出现了一道细细的红线,从喉结处蔓延开来,随后绕了脖子一圈。
尚老三皱了眉头,想要开口提醒许彦,可还没等他开口,只是一瞬之间,尚老三的眼睛瞬间保护性地闭上。
他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看到,许彦的下半身便如烟花一样瞬间炸开,血肉飞溅到了地上,绽放开来。
一个脑袋孤零零地滚落到地上,落到盼香的面前。
尚老三喉咙里要发出来的声音瞬间停住了,被恐惧生生遏止了,
胖女人盼香瞬间发出尖锐的尖叫,刺得尚老三耳根疼,可声音又在一瞬间停止了。
就好像是一根弦突然崩断。
尚老三眼睛瞪大着,看着盼香以奇怪的方式张着嘴,眼珠子开始充血,只是眨眼间。盼香的脑袋也在他的眼前爆裂开,随后瘫倒在地。
尚老三浑身颤抖着,瞪大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幕,身上还混杂着两人的血肉。
他心跳得飞快,背后拔凉拔凉的。
一阵恐怖的威压从他的背后慢慢爬上来,像是千斤重一般压在他的身上。
有一只眼睛正在看着他。
不!是无数只眼睛……
尚老三瞬间明白了。
他立马叩首,“贱民恭迎魔君大人!”
他的声音像是从身体里面爆破出来的,格外的大,还带着颤抖。
尚老三整个人匍匐在地上,几乎要贴在地面之上,他浑身打着颤,心脏要从胸脯里面跳出来。
这太可怕了,这人实在是太恐怖了。
许彦与盼香两人的修为在丰嘉城内都是数一数二的,却还没看到人,就已经丢了性命。
对方甚至都不用动手,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让他仿佛要被捏碎一般,仅仅是威压就能轻松捏死他。
他只是听闻着外面的人传来的消息,听闻那人有多么恐怖与可怕。
但消息始终只是消息,当尚老三真正面临他时,才明白这些人慌乱的举措,后怕的眼神。
无比纯粹而高贵的魔族血脉,碾压一切的存在。
他先是听见一声笑,随后便感知到了那人从他身前走过。
许彦的身子虽然炸开了,但是他还活着,他的眼睛还在转动,留着一丝气息,眼睛惊恐地看着怀钰。
怀钰调笑地走到许彦那颗脑袋面前,用脚踩在那颗头上,低着头,笑着,“然后呢?让我跪下来求你什么?”
“怎么不继续说了,嗯?”那是少年的声音,如泉水般清冽,冷冷的,让人浑身颤抖。
许彦唯一的脑袋感受到强烈的挤压,像是被人放在手上,要被捏爆一般的痛苦。
他的泪水瞬间奔涌而出,他拼命地说着,“求您饶了我吧,求您饶了我吧!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
可是他已经不能发出声音。
怀钰身旁的侍卫都格外聪明,看得出来尚老三和顶撞魔君的人是一伙的,连忙上去就将尚老三押起来。
怀钰看着许彦,想直接杀了他,但是程今越曾经的话突然在他耳畔浮起,“怀钰,死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有时候甚至是解脱,他怎么可以这么轻松地去死呢?”
怀钰大彻大悟。
怀钰突然笑起来,“那你想活吗?”
许彦疯狂眨着眼睛,喉咙想要发出声音,五官扭曲在一起。
“好。那你就这么活下去吧。”
怀钰用法术将那颗头抬起来,朝身后匍匐在他身后的万千民众说,“谁能替我照顾他呢?”
人群瞬间沸腾,争先在怀钰面前表现着。
“君上,我可担此重任!”此时被压住的尚老三突然开口。
尚老三自小是家中最聪明的人,也是混得最好的人。
他懂得察言观色,低调收敛。
他知道若是被押到牢里面,他这辈子就完了。
那里面根本就是地狱,进去的人根本不可能出来。
尚老三心怦怦地跳,他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怀钰缓缓地看向他,可还未等尚老三开口,就有人连忙抢先说,“君上,我与这人有不共戴天之仇,烦请君上交予我!”
这人胆子极大,迈了一步,站起身看了一眼怀钰。
四周顿时寂静,怀钰脸上的笑格外古怪,他先转了眸子,斜睨着这人,连头都不愿转。
众人在他的威压下都打着抖。
寂静持续了好一段时间,随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此人瞬间一分为二,滚落到了地上。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第26章 将怀钰做成人偶,日日欣赏。
“凭什么?凭什么要让你大仇得报呢?”
怀钰突然大笑起来,红色的眼眸越发深。
凭什么这些人这么轻易就能心想事成,他的日子过得如此糟糕,他也见不得别人过得好,最好世界上所有人都跟他一样在苦难之中,永远痛苦,永远不得翻身。
只要他看到别人痛苦,他就会开心。
怀钰转过头看着尚老三,示意他说话。
尚老三浑身冰凉,感觉已经有一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但极强的求生欲让他强行冷静下来,他跪在怀钰身前,“君上,小人会算卦,丰嘉城中也算是有些小名,小人算定了君上今日会来此,所以专门在这儿等着为君上效力!”
怀钰挑了挑眉,眼睛看着尚老三,脸上的笑瞬间停止,所有人都随着他的动作浑身一抖。
完了!尚老三也要死了,尚老三可是人人皆知的聪明人,连他也要死了!
还有人能够伺候这位魔君!
众人都要吓哭出来,尚老三还稳在原地,控制着自己没有颤抖。
算卦?
不会真的有人信这个吧,怀钰什么都不信。
什么菩萨什么佛祖,什么仙什么教,他一个都不信。
他连命都不信。
这些都是弱者的说辞。
他只需要全杀了就好。
但怀钰立马想到程今越,想到大衍神女的座下万万信徒,他眼眸笑了笑,又立马想起孟朝与萧极,他的脸又瞬间冷了下来。
孟朝在帮程今越做事,他不敢杀,萧极背后势力庞大,程今越不会允许他去做这件事。
能不能算算这两个人什么时候死最好。
“好啊,那你帮我算算,若是算对了,就让你来。”
他笑盈盈的,学起了程今越的做派。
尚老三心中一惊,若是算怀钰的命运,自然是算不出来的,但若是算一下旁的东西,小的东西,他还是算得出来的。
尚老三熟练地演练的,仅仅几个呼吸之间,卦象便出来了,他心中一惊,脑子飞速转着。
“乾为天,天行健,君之象也。然今乾宫有变,遇泽风大过之象。君上近日是否心生忧虑,欲成事,此事为人事,却遇数劫,而这数劫,亦皆为人劫。”
尚老三小心翼翼地说着,生怕说错了一个字。
怀钰顿时睁开了眼睛。
将尚老三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除了脸上那一堆麻子之外,没有任何让人记得住的地方。
好像还真有些本事?
尚老三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他算出来的东西把他自己都吓一跳。
算命不过三方面,健康,事业,姻缘。
若是前两条都还好,偏偏算出了怀钰的姻缘卦!
这样恶劣且喜怒无常的人,还能有姻缘线,到底是谁家姑娘要被他祸害!
不过这条姻缘线也是曲曲折折,其中劫数不少,往后甚至有命劫。
这也正常,怀钰是命数很重的人,若是要与他相匹配,对方也必然是个命数重的人,不然就会把对方害死。
这条姻缘线极长,甚至有百年的时间,说明这姑娘也是个不凡的人,竟然能与他纠缠这么久。
不过之后的事情说不清楚与明白,他也只能算清最近的事情。
按照卦象来说,怀钰最近便是做事遇到了阻拦,姻缘上的阻拦,无非就两种情况,姑娘不喜欢他,或是遭遇了情敌。
姑娘能与他纠缠百年,定然也是有情意在的,但这数人劫,必定是遭遇了数位情敌。
但是尚老三不敢明说,他只敢说个大概,毕竟此人喜怒无常,他需得慢慢来。
怀钰突然觉得有些意思,他想了想,将许彦的头踢到了尚老三身前。
尚老三顿时大喜,磕了好几个头,格外用力,额头都快要磕出血。
“小人谢过君上!”
他本来已经想好了之后应该怎么说,但怀钰已经缓缓从他的身前离开了。
他大喜过望,心中连忙呼了一口气,但他做事讲究的就是一个谨慎,他生怕怀钰回头找他,遂在地上跪了许多,把态度摆明白,到时候就算是死,应该也能赐他个全尸。
尚老三不知道自己在地上趴了多久,几乎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他四肢都麻了,他才敢抬起头看着四周。
恐惧的余韵还在他的脑海里不断重复着。
魔族已经变天了,或者说整个世间都要变天了,他这样的小人物,要怎么在这样的洪流之中存活呢?
尚老三叹了口气,随后连忙将许彦收进自己的箱子里。
他看着许彦的眼睛,不敢多看一眼,仅剩下一个头竟然也能活下来,或许除了那位外没人能够做到了。
他方要往外走着,却听见有人叫住了他。
“尚道长,君上有请。”
尚老三愣愣地转过身,看着身旁的人。
这些都是曾经丰嘉城城主的人,他也都曾见过。
“老三,你真是厉害,竟然能被这位看上,苟富贵勿相忘!”
别人一边笑着一边给他说。
尚老三讪讪地笑了笑,跟着人走着,腿都是麻的。
这是福气吗?这是好事儿吗?
福祸相依,伴君如伴虎。
何况怀钰哪里是一只虎,根本就是活阎王,在他手里,自己又能多活几天!
尚老三心中暗叹,可怜他的妻子和一个可爱的女儿,怕是以后不能再见到了。
丰嘉城中,怀钰正待在曾经的城主府中,城主府格外奢华,一看就是过锦衣玉食生活的人。
其实,怀钰一直生活在凡间,他对魔界并不熟悉,从前他不觉得自己是魔,他觉得自己应该是人。
后来这群人要把他封印在魔界之中,他偏偏有逆反心理,要他去魔界他就偏不去,他就要在人间一直杀人,让所有人心神不宁。
到后来,那群魔族竟然还出了走狗,和仙门一起联手骗他,他最初以为是同族,轻了防备,结果差点被害,所以他对魔族也没有什么好感。
怀钰觉得自己既不是魔,也不是人,这天地间他什么也不是,他没有归宿,也没有同类。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他觉得程今越真聪明,竟然知道魔界之中还有这么多好地方。
等把大衍剑宗解决了之后,他就带着程今越来这里住。
怀钰越想越远,便又想起了今天的尚老三。
他根本不信这些,不过是好奇地问一问罢了,权当个乐子,跟程今越有什么关系呢,他其实也不是很在乎。
想着的时候,尚老三已经走到跟前了,朝他三跪九叩,格外懂事。
怀钰坐在大殿之中,其余人皆退了下去。
“我且问你,你说我有人劫,你倒说说,我应该如何做?”
这话一出,尚老三浑身一抖。
他就是个臭算命的,不是神仙!算出劫数容易,算出解法可就难了。
尚老三想了想一家老小,脑子转得飞快。
无非就是姻缘,说来说去也无非就是那些点子。
他掐指又一算,“君上此人劫可解!但需徐徐图之,不可贸然推进。不过君上放心,君上要成的此人事,乃吉相,中间虽有劫数,但并不算大劫,小人先恭喜君上,贺喜君上!”
怀钰想了想,心情突然有些舒畅。
程今越本来就很爱他,其他人那么蠢那么弱,程今越怎么可能看上他们!
这样浅显的道理,被这蠢货猜到,也并不算难题。
他点了点头,示意尚老三接着说。
尚老三一身全是冷汗,有了些劫后余生的窃喜,又给他误打误撞猜对一次。
尚老三更是吸了口气,看着怀钰的表情,拿出他行走江湖四十年积累的话术,将怀钰的情况说了个遍,若是怀钰表情不变,他便排除,若是怀钰眉梢上扬,那必定就是他说对了。
一番口舌下来,他大概明白怀钰如今的情况。
这位君上虽然喜怒无常,暴戾恣睢,但喜怒于形,不善伪装,给了他许多机会。
他情况已然明了,君上其实是爱上了某位女子,但或是情感方面天资愚钝,并不能知晓自己的心意。
而此时,君上应当就是想要铲除情敌,获得女子芳心,但自身又过于别扭,所以他还需照顾君上的脸面,不能直接点破。
尚老三吸了口凉气,继续掐算着,“君上放心,此人劫面上凶险,实则平稳,因君上结因果那人心意并不会节外生枝,心思专一,只欲与君上成事,此人劫不必多虑,只需多于这因果之人相来往便好。”
其实尚老三最多也就得一个模糊的卦象,其余全靠他四十年刀尖舔血的经验胡诌,好在怀钰神色不错,对他的话竟然没有一丝异议。
他心中更是生出疑惑,或许这位君上怕是极少与人来往,怕是连算命的都没有找过,与他的修为实力完全不相匹配。
如此想来,尚老三心绪更加平稳,却不敢多一分自傲,他清楚地知道,要不是这位君上不通此行,他的小命怕是早就保不住了。
怀钰点了点头,哼,不过是跟他想得一样,听程今越的话就行。
其实也没多大的本事,只是证明了他的选择都是正确的,不过也是,他又怎么会选错呢?
虽是这么想着,但他心中却还是有些雀跃,心情莫名的大好。
这些算命的都说他能和程今越长长久久,那定然是没有问题的,连他们都能算到的东西,自然是板上钉钉了。
尚老三稽首,眉眼含笑,谀声道:“君上聪慧过人,超凡脱俗,拥经天纬地之才,人中龙凤,万里无一,只轻轻出手,便将我魔界三十六城通通收复,而这等小事,君上定能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君上又何须多虑呢?”
怀钰嘴角微微上扬,觉得这尚老三说话真是分外中听。
说得对,程今越都说爱他了,还能跟别人在一起不成,还能骗他不成?
第27章 被程今越吃掉,也会很幸福吧?
虽然程今越很会骗人,但他们之间可是有血契存在,程今越不爱他就会死,他又担忧什么呢?
尚老三终于退下,可根本不敢睡眠,当晚就又卜了一卦,结果又是姻缘卦,心中焦虑,要是怀钰问他其他方面的事情,那岂不是完了!
不过尚老三马上定下心来,怎么算都是姻缘卦,但这怕是怀钰心中挂念的第一等要事了。
他立马做了应对,果然,第二日深夜之时,他又被召入殿中,怀钰脸色极差,一句话都不说,就找他要解法。
尚老三脑子一转,要追求姑娘,无法就那几个法子,他也不知道具体碰了什么壁,干脆全部端了上来。
给姑娘的发簪、玉佩,他连夜做的花束……
怀钰脸色没有什么太大变化,只是也收下了,尚老三看着怀钰,又连忙想到了一个关键的因素。
他连忙呈了一身衣裳上来,又唤了几个丫鬟,“君上明珠蒙尘,因果之人空看外壳,少曾注意君上澄澈之心,君上只需稍作更改,身上气运便可改变。”
正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要让女子看上,外貌必然是一等一重要的!
尚老三看着怀钰眉梢上扬,就知道自己心里猜对了。
过程被怀钰掩盖了大半,只告诉程今越他碰到了有点意思的神棍,讲述了他怎么英勇地拿下魔界三十六城。
拿下三十六城有什么意外的,你若是连三十六城都拿不下,那要你又有什么用呢?
程今越面上惊讶,心中想笑,这人是有点水平,但也不*算太多,怀钰这个蠢货都没怎么和人打过交道,自然也没怎么碰过江湖骗子,怀钰从来都是不加伪装,喜形于色,猜点你的心思岂不是手到擒来。
不过她也不在乎。
愿意为她花点心思又有什么坏处呢?
她看着怀钰的外貌,倒是多看了好几眼,这张面皮的确好看。
等怀钰死了,她就把这张皮扒下来,做成个人偶,到时候每日欣赏欣赏。
想来也是个不错的风景。
怀钰笑着说完,双眉高高挑起,眼睛悄悄瞥过程今越,他脸色笑意盎然,不似从前的阴暗。
像是狗捡了主人丢出去的球,捡回来求嘉奖一般。
程今越笑着,“怀钰,谢谢你。”
怀钰顿了顿,“谢我做什么?”
“如果没有怀钰的话,我现在应该已经死了,我很开心,怀钰会救我。”
“救你?我怎么可能会救你,你值得我去救吗?你是仙门中人,我是魔,你真是自作多情。”
怀钰侧着脑袋,挑眉说着,但是他又立马回想起程今越的话,他明明已经答应了她的……
他悄悄抬眸看了一眼程今越,发现她眼眶中又盈满了泪。
他立马心中一凉,语气一软,“我没做什么……我就是顺手……嗯……因为我们有契约在……”
怎么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就这么别扭呢,其实他不是想要这么说的,但是他总是这样,更为亲昵的话,他好像总是说不出口。
程今越已经收了放在他头上的手,垂着头,泪又要涌出。
“对不起,程今越……我救你……是应该的,因为……因为,我们是……同伴嘛!”一句话断断续续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像是烫嘴一般。
程今越还含着泪,却忍不住笑出声。
怀钰整个人都滚烫起来,浑身都变热了。
天啊,他为什么说了这样让人恶心的话,这种话明明是他以前最不屑的!
程今越现在一定在耻笑他吧,实在是太丢人了!
“怀钰,你真好,我好爱你。”她轻轻站下床,黑色的长发垂在她瘦弱的肩膀上,她搂住怀钰的脖子,轻轻将他勾下来,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唇,随后看着红晕从怀钰的耳根一直蔓延到他整张脸,甚至蔓延到脖子。
怀钰还愣着,程今越却没空和他调情了,“怀钰,可以陪我去杀两个人吗?”程今越平淡地说完,随后她轻轻披上衣裳。
怀钰脑子还很热,他一瞬间没有理解程今越的话,随后他才一愣。
“你现在这样,能杀谁?你送死吗?”怀钰疑惑地说着,脸上带着质疑。
程今越站在地上,感觉到伤口的疼痛。
她咬着牙,脸上并无多的表情,只是从床头摸出一支素净的簪子,将头发盘了起来。
程今越点点头,“是,所以必要的时候,还请怀钰帮帮我。”
现在这个时间段很关键,大衍剑宗遭到重创,看着大衍剑宗的可不止萧极一个人,虽然到嘴的鸭子,萧极定然是不会让他人插手的,但程今越从来不信任任何一个人,她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她现在身受重伤,连灵力都使用不出来,跟个凡人没有任何区别,谁捏一下她就得死,她不可能将自己的命交到怀钰的手上。
等她那破烂灵根恢复,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了,那时候她人早就死透了。
所以她当务之急就是补充灵力,她要去吃灵根了。
一直以来,为了要活下去,程今越都是吃别人的灵根,直接用别人灵根里面蕴含的灵力。
但灵根总有用完的时候,在人间的时候,她常常担心,但是现在在大衍剑宗,四处都是行走的灵根,她想要多少就有多少,也算是程今越过得最舒畅的几年了。
虽然她每日因为失血过多头晕眼花,但起码不用太担心会死了。
但没有灵力,也就意味着她无法感知到四周的人的气息,也就意味着,很有可能会被人发现。
不过没关系,她现在又不是一个人。
“好吗?”程今越问。
怀钰顿了顿,他笑着说,“好——”
他好像从来没有见过程今越杀人。
怀钰一直都知道程今越不是个好人,甚至说是个恶人,从她告诉自己,她要杀了仙门的人的时候,程今越就已经摊牌了。
但是奇怪的是,善与恶在程今越的身上融合得那么完美,毫不相悖。
在她的身上,狡诈,险恶,狠毒与善良,温柔,怜悯这几个词可以共存,毫不对立。
它们像孩子一样,乖巧地趴在程今越的膝下。
她低垂的眼眸中包含怜悯,但手中的刀依旧可以毫不犹豫地捅进对方的身体之中。
一切都融合得那么好,甚至有一种诡异的神圣感。
怀钰觉得,看到程今越洁白的身上染上血,或许没有比这更让人幸福的事情了。
更何况,程今越邀请他去看这一场表演。
这分明是一件非常隐晦而禁忌的事情,作为大衍神女去杀人,这是不为世人接受的。
而他是唯一的观众,或许也是唯一一个知道神女真实面目的人。
程今越说做就做,尽管身上的伤口还未愈合,疼痛不断传来,但她像一个没事人一样。
疼痛对她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她早已经熟悉了各种各样的疼痛。
如果她生活幸福美满,她或许会哭着求别人的抚慰,慢慢照顾自己的伤口,可惜她连好好活着都做不到,她没有这么多空闲的时间。
时间一久,程今越甚至有些享受疼痛。
她并不觉得疼是一件坏事,这能随时提醒她,告诉她要去做什么,告诉她什么是仇恨,告诉她她还活着。
她早之前就想好下一次要吃哪些人了。
一路弯弯绕绕,程今越一个人来到偏僻的宫殿,殿内只有杂扫的弟子一人,见到程今越的一瞬,他立马跪下来行礼。
程今越朝他走近,他有些受宠若惊,“辛苦了。”他听见程今越说。
他浑身愣住,被程今越拉起来。
“三小姐……”
“我可以和你说说话吗?”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
他好激动,他总是会在夜里梦见三小姐。
三小姐是神女一般的存在,皎洁无瑕,他也信奉着三小姐,偷偷藏着她的观音像。
而如今,神女竟然出现在他面前,要和他说话!
他浑身颤抖着,期待着程今越的话。
程今越在他耳边说着话,笑着,温柔地,身上好闻的香味飘进他的脑海之中,他乱了心神,心跳得很快。
这是他第一次和三小姐挨得这么近,他一直都听闻三小姐的传闻,她是那么慈悲,那样柔和,高不可攀,皎洁如月……
他激动得都要听不见程今越在说什么了,他看见三小姐竟然朝他伸出了手。
那是一双很美的手,纤细,指尖泛红,靠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终于,那双手贯穿了他的喉咙。
疼痛瞬间蔓延开来,但只有一瞬间。
他眼眸瞪大,看着程今越,当他反应过来要反击的时候,已经发现自己浑身的灵力都消失了,怎么会这样!
随即而来的是奇怪的感觉,没有痛苦,没有感知,他浑身变得轻飘飘的,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身上剥离着。
但他能看见三小姐在对他笑。
她的手里拿着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接着往她的嘴里塞着,他好像闻到了血腥气,应该是混合着好闻的香味,不过他的呼吸逐渐沉重,他感觉有冰凉凉的东西在他的身上流淌着。
最后程今越轻轻抚摸了他的眼睛,将他的眼睛合上。
好像是母亲怀抱一般温暖的感觉,他浑身的血肉好像都在消融,眼前的画面也在融化,直到最后,彻底看不到程今越带笑的脸庞。
怀钰痴迷地看着程今越进食的现场,他眼睛一眨不眨。
对方甚至没有感受到一丝痛苦。
甚至……有些幸福?
怀钰浑身的血液沸腾着,他的面容已经不受他的控制,情绪飞飙着,浑身都兴奋起来。
如他所料一般,沾染了血的程今越是如此美丽,就算对方死去,也依旧会感受到那绝美的温柔。
他看见程今越干净的脸上染上了血,似乎是注意到了怀钰的存在,程今越朝那个方向朝怀钰柔柔一笑。
他的内心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情绪,如果死的这个人,是他自己,好像也很不错。
他见证了全过程。
像是一场古老的仪式,而他是最忠诚的信徒。
这让人格外兴奋,他见证了神女的恶行,他们彼此知道对方的罪恶,他们是沼泽中互相拥抱的人,就算从沼泽中爬了出来,那样的窒息感也只有彼此懂。
像是人声鼎沸的长街之中,他们窝在阴暗潮湿的角落,不见天日,做两只老鼠,一同犯错的感觉让人着迷。
这便是共犯。
他和程今越是共犯。
以后就算程今越想要逃离他,不再爱他,也要先埋葬掉这段罪恶。
不过程今越并不觉得这算什么罪恶,这只是一场普通的进食,严格意义来说,她都不算作人族,长明族只是人形外表的妖罢了。
弱肉强食,她不吃人就会死,就这么简单。
程今越好像并不满足,一个人,完全不够,她还在接近着猎物。
阴湿的目光落在程今越的身上,偷窥的眼神不加掩饰,她的一举一动都在怀钰的眼眸之下,静静地被欣赏着。
程今越没有阻拦,这样的目光让她安心,她能感受到怀钰在她身边,她还有个同伙,能为她兜底,她放心地进行着下一轮的进食。
浑身的灵力逐渐充沛起来,她感觉自己好多了。
什么灵丹妙药,都比不上充沛的灵力更让她更安心。
可是程今越犯了一个错误,她明明意识到了怀钰是个疯子,却还在此刻相信他会按正常人一样做事。
疯子的想法是无法预估的。
就像现在,程今越感受到这个偏僻的角落出现了一个绝对不应该出现的人。
对方正站在窗户口,窗户纸被捅破,一双瞪大的眼睛正将眼前的一幕映入眼帘。
对方吓呆了,嘴唇颤抖着,微张着,浑身愣住了,她也知道程今越感受到她了。
程今越迅速转过头,手中的灵力已经聚起来。
她看清了对方。
程蕴知。
第28章 爱让他变成疯子。
可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程蕴知并不是一个人,她身后有两名婢女正迅速跟在她的身后。
她还听到了怀钰的笑声。
这是他故意的!
呼吸紧促间,程今越正要做出反应,程蕴知却更快地做出了反应。
她看见程蕴知拔出手中的剑,利落地将那两名婢女斩杀掉。
两颗头颅落地,程蕴知颤颤巍巍地冲进屋内,带着外面的风,抱住程今越,让她差点没站稳。
程蕴知喘着气,还在后怕,她快速地说着,“小越,别怕,别怕,我把他们都杀了,没有人看见。”
“我会保护你的,我会保护你的,别怕!”
程今越手中的人还没死透,她手上全是血,看到猛然闯进来的程蕴知,她鲜有地出现大脑空白。
而此刻怀钰的声音突然在她脑海里响起,“程今越,你信她的话?”
“她可是看到了你杀人,她看到了你最见不得人的一面!杀了她,杀了她!”
怀钰早就看程蕴知不爽了,凭什么这个蠢女人能够待在程今越身边,凭什么她能在程今越怀里哭泣,凭什么程今越要安慰她?
凭什么要分走属于他的爱?
不过他一直没敢动手,他答应过程今越,杀她身边的人之前要先告诉她。
反正程蕴知不久之后就会死,他也一直忍耐到了现在。
但是……
他也忍耐了很久了,没有人能拒绝程今越的温柔,一旦接触过,人就会上瘾。
怀钰是个很自私的人,他不想跟别人共享爱。
他看到程蕴知和程今越抱在一起,他的大脑就会停止运作,他就无法呼吸,他的心就会很疼,他就会变得不像自己。
他的欲望将他折磨得要死!
他不出手杀程蕴知,他没有违背与程今越的规定,他只是让程蕴知看见程今越的恶劣一面。
她们再也没有办法回到从前了,程今越苦心经营的形象崩塌了,程蕴知会害怕得尖叫,于是程今越只好杀了她。
程今越那么爱他,一定不会责怪他的吧?
他有什么错呢?程蕴知迟早都要死。
并且,他只是想多得到一点爱。
愤怒在程今越心中平静地蔓延开了,她果然还是不能预测怀钰会在什么时候突然发疯,能不能赶紧把他杀了,真烦人呢。
程今越跟没有听到怀钰的话一样,她手中聚起的灵力却迟迟没有下手。
不是因为她心软了,而是因为程蕴知现在不能死。
她现在能在大衍剑宗活下去,就是因为她要为程蕴知疗伤。
如果程蕴知死了,狡兔死走狗烹,她马上就会死。
大衍剑宗还没覆灭,宗主还没死,她的命还握在别人的手上。
程蕴知还不能死。
程今越顿时哭出了声,也将程蕴知抱住,“姐姐……我杀了人,你不怪我吗?”
她脸色本就苍白,如今泪水汩汩流下,满眼通红。
程蕴知连忙摇摇头,“我为什么要怪小越,小越是我的妹妹,这群人算什么?小越若是要杀,我为你找千人万人来,你想杀多少就杀多少。”
“姐姐……你不该对我这么好,你明明都看到了,我不仅仅是在杀人,我吃了他们,姐姐不害怕吗?姐姐对我很失望吧……”程今越抬起眸,看着程蕴知,她哭着,埋在程蕴知的脖颈里。
“我不在乎,小越,只要是你,我都不在乎。”
程蕴知紧紧抱住程今越,就像她曾经抱紧自己那样。
“我帮你看着,你别怕,没有人会过来的。”
“你应该早些告诉我,小越,你总是一个人承受这些。”
“我是你的姐姐,这些我都能很轻松地帮你的,小越。”
程蕴知连忙站起身,她将门和窗户关上,手中握着灵力,敏锐地察觉着附近的气息,神情严肃的,瞥过程今越的时候,她又会带上勉强的笑。
怀钰懵了,她和程今越不才是共犯吗?
为什么程蕴知也能接受程今越的恶?
她到现在都不知道程今越在骗她吗?
“程今越,你在做什么?你为什么不杀了她?”
“你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心软?你不会真把自己当什么慈悲的神女了吧?”
怀钰在程今越的脑海里发疯地大喊着。
“你不杀,那我杀。”
怀钰觉得自己疯了,有什么东西毛骨悚然地钻过他的骨骼,啃噬着他的血肉,透进他的血液,弥漫到他的全身,偏偏这种感情无法宣之于口。
他的魔力已经汇聚起来了,可程今越却冷冷传来一句话,“她死了,我也会死。”
这句话有歧义,到底是程蕴知死后,程今越被其他人杀死,又或是说,程今越跟随程蕴知死去。
怀钰滚烫的全身瞬间冰冷,他愣住了,他不敢问。
他的确害怕了,他不敢动手了。
程今越懒得管怀钰,她利落地吃完最后的灵根,又杀了最后一个人。
程蕴知站在屋内,看着程今越进食,她心跳得飞快,虽然她经常杀人,但是这也是她第一次看见吃人,而且主角还是她的妹妹。
程蕴知感觉自己浑身冰冷,她的理智告诉她,不应该包庇程今越,她是个会吃人的怪物。
可是她根本做不到!
她根本无法想象自己失去程今越的日子,光是一想到这个结果,她的眼泪就要奔涌而出,她的心脏就会撕裂地疼痛,她根本不敢去想。
如果真的发生了,她会疯掉。
程蕴知突然意识到,程今越好像已经成为她生命中第一重要的人了,虽然只是三年的时间,但程今越几乎给了她想要的所有温暖。
像是伤口与伤口黏在了一起,再想撕开,就是鲜血淋漓。
程蕴知知道自己可能生病了,她的情绪极其的不稳定,很多人叫她疯子,但小越不一样,小越从来不会讨厌她,她会包容程蕴知的所有,包容她的脾气,包容她的缺点,包容她的一切。
程今越从来不会像她的父母一样给她寄予不切实际的目标,也不会像四周的人一样,只是想要她的权势,更不是像其他人一样,只会嘲笑她的遭遇。
程今越是完美的。
她们曾一起许下许多愿望,要去人间听戏,要去看山看海,要一起变强。
在狭小的黑暗中,程今越几乎占据了全部。
早在很久之前,她就已经幽幽地产生了一个想法。
如果程今越死了,那她也不要活了。
不过这一切都不会发生的,她会竭尽所能地去保护程今越。
小越在这大衍剑宗之中,也总是受欺负,也只有她才能保护小越。
如果自己都不保护小越了,那她还能依靠谁呢?
依靠父亲母亲?不可能的。
程今越的流言在大衍剑宗很多,程蕴知自然是听过的,她最初都不信,只觉得是其他人信口胡言,直到程望亲口告诉她,程今越根本就不是亲生的,只不过是父母亲捡来的,专门为了她。
但程蕴知还是半信半疑,直到她爹爹娘亲对待小越的态度,她便更信了一些。
但血缘,真的就那样重要吗?
程望也是她的亲哥哥,但程望爱她吗?
程蕴知不仅感受不到爱,更多感受到的是厌恶。
只要是小越,那这些都失去了意义。
她克制着生理性的呕吐,强笑着,程蕴知摸出手帕轻轻擦去程今越嘴角的血,又用净术将程今越的手清理干净。
程今越看着程蕴知的神色,心中突然有些沉默,她眼眸中含着泪,虽然她的眼中总是含泪,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那有什么感情。
但是程今越站在原地,看着程蕴知扭曲的面庞,一边强忍着恐惧与恶心,一边对她笑,这有些诡异或者滑稽,但却让她的心出现了一丝裂痕。
她也有些愣住,她觉得好奇怪。
明明程蕴知,不需要这么做的。
她和程蕴知没有共同的利益。
这是为了什么呢,好奇怪。
爱吗?感情吗?依赖吗?
爱会让人变成疯子,她根本无法预料这些疯子会做什么事情。
好像有一些好笑,不知道是对谁,但程今越确确实实地落了泪,温热的。
她低了眸子,如往常一样拥抱住了程蕴知。
程蕴知也紧紧抱住程今越。
程蕴知觉得,只要能抱住程今越,窝在她的怀里,我们紧紧地相拥,互相擦拭眼泪,或许这就是世间最幸福的事情了。
随后,程蕴知拉着程今越的手,往外走着,屋内血腥气也随之散去,没有人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
程蕴知全然不知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她只是牵着程今越的手。
怀钰幽幽地站在角落里,远远地看着两人,目光直勾勾的,脸上面无表情。
他好痛苦,他的心特别疼,他以前从来都不会这样,以前他只需要知道怎么杀人就好了,可现在不一样。
他纠结着痛苦。
他好想杀了程蕴知,杀了所有人,但是程今越会怎么对他呢?他害怕,他不敢,他第一次变得胆小。
他又想杀了就杀了呢,那么在意程今越的想法做什么,他可以把程今越带回魔界,强迫她爱自己,强迫她和自己在一起。
可是他没必要这样做,因为还有根胡萝卜在吊着他,等一切都结束了,这群人就会都去死,他只需要等等,到时候他就能和和平平地和程今越一起回魔界。
程今越给足了他平等与尊重,他是不是也应该也学会相应的东西呢?
这就叫做成长吗?可是他好讨厌这样,他的心好痛,他已经变得不像自己了。
怀钰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他的脸上突然形成了一个笑,一个想法在他心里油然而生。
第29章 只要她幸福,谁痛苦都可以。
补充完灵力后,程今越只需要将身体养好,等着萧极的消息就行。
程蕴知日日来看程今越,一口一口把药喂给程今越。
程今越想要知道外面的消息,于是程蕴知替她把外面的消息全部打听清楚了,还从她父母那里得了些新的消息。
她眉头带着愁绪,她本想从她的母亲李从霜那里得到些消息,但是果然不出她所料,李从霜让她不要去管这些事儿。
“这些事儿和你有什么关系呢?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身体养好,把灵根养好,这样你才有跟他们对抗的资本。”
李从霜握住她的手,语重心长。
“蕴知,你知道我最疼的就是你了,我为了你这个病,下了不少苦功夫,如今终于要好了,你娘亲遭了他们那么多的冷眼,你也为娘亲争争气,行吗?”
“这些事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你听话好吗?”
李从霜的脸色不太好,显然是最近几天没有睡好,眼睛里面带着血丝。
程蕴知垂下眸子,像以前一样点了点头,其实她也问得差不多了,最后才想来母亲这里问问,虽然心里早就有数,但是还是抱着一些希冀。
她转身离开,背后跟着一群仆人,一路沉默地回了天极宫。
若是从前,程蕴知也就照做了,反正她也听了很多话,再多听一些也无妨,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必须要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她已经察觉到如今有些不对了,事情或许已经超过了她所预想到那样。
她必须要做点什么,才能好好保护小越。
她先是将那天发生的事情告于程今越,大衍剑宗死了数千弟子,损伤较大,还有些法宝在混乱中丢失了。
更重要的是,那天死了关键的人物,青岩山的少主祝祁死了。
程今越装作惊讶地点了点头。
还以为是什么新闻,她知道啊,她还是帮凶呢。
青岩山的少主死在了大衍剑宗,这不是一件小事。
青岩山的实力在所有仙门之中是能排上前三,是能与大衍剑宗平起平坐的,这事一出,青岩山必定会找大衍剑宗要个说法。
但是大衍剑宗有多冤枉只有自己知道,自己宗门本就受重创,还要面临外界的声音,程旭这几日忙得不可开交。
青岩山内也忙得不可开交,青岩山的掌门子嗣甚多,少主祝祁本就是踩着一堆尸体上位的,如今掌门病危,那个位置盯着的人也就更多了。
程今越点了点头,不是什么新鲜事,“受益者是无定界。”她缓缓开口。
程蕴知却摇了摇头,“无定界也遭遇了魔物入侵,死了好多人。”
程今越抬眸,“什么时候的事?”
“宴席后的一两日。”
程今越心中冷笑。
是怀钰做的?又还是说是萧极为了掩耳盗铃,自己做的?
不重要,死多少人都跟她没关系。
只要她幸福,谁痛苦都可以。
程今越听着程蕴知说着具体的数字,说着其他家的消息,都是她知道的,没什么意思,她心不在焉地回着程蕴知的话。
而就在此刻,程蕴知突然说,“小越……我要嫁人了。”
程今越突然抬头,她一愣,看着程蕴知。
其实她心中早有准备,毕竟上一次宴会,一边是想让程蕴知重回大众的视野,一边就是想要为程蕴知物色嫁人的对象。
按照程旭的想法,他是不放心程旭的,他更想让程蕴知恢复灵根,再让她接手宗门,到时候再找个不错的其他仙门子弟入赘进剑宗,辅佐程蕴知。
不过程今越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中一跳。
程蕴知在她的印象里就是个小孩子,结果如今都要嫁人了,还是家族安排,不是自己心爱的人。
不过遇不到心爱的人也很正常,她的母亲不知道换了多少个丈夫了,好用好看就行,要那么多爱做什么,爱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程今越心中微微一沉,随后摸着她的头,“姐姐,别难过,反正那人也是入赘到剑宗来,不会让你嫁出去的,我们还是可以呆在一起。”
她笑着安慰着程蕴知。
“不,不是的。”
“我要嫁的人,是萧极。”
程今越眼眸顿时微微瞪大,“萧极?”
怎么会是萧极?
不过一瞬间,程今越就懂了。
萧极不想直接暴力地攻下大衍剑宗,他权力要,力量要,名声也要。
他要借着娶程蕴知的名头,把大衍剑宗的东西名正言顺地转移到他的名下。
不过程今越不明白的是,程旭居然会答应这个请求。
程旭一定比她更了解萧极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也不知道萧极是怎么做到让程旭答应这件事的。
不过按照萧极的实力和手段,定然也不会太难。
程蕴知到时候到他手上,会有好下场?
程今越不敢想。
但她自身都难保,每个人的命都在自己的手里,她也没办法左右程蕴知的命运。
程蕴知说完,已经慢慢地哭了出来,她的眼睛变得很红,程今越伸手拭去程蕴知眼角的泪,“没事,姐姐,无定界实力非凡,不比大衍剑宗差,到时候你做了无定界界主的夫人,地位更是上了一步,到时候更是没有一个人敢小瞧你了。”
“而且,到时候我也会来看你的,我们还可以时常见面呀。”
她如往常一样说着谎,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她抱着程蕴知,低声细语地,像哄一个孩子。
程今越看着程蕴知的脸,脑海中不断浮现起她们两人之前的回忆,从初识到矛盾到被程蕴知接受再到被她依赖。
脑中又开始构思着她的死法,就好像是翻阅史书的人,旁观着别人的一生,却只能留下一声叹息。
程今越已经看过很多人的死亡了,所以她内心十分平静。
不过她的心还是沉沉的,她是人,不是神。
神会怜悯地看着,冷眼旁观着,但程今越其实做不到,只是她已经麻木了,麻木到已经感受不到悲伤了。
她将这些记忆回忆完,觉得程蕴知的确是一个很愚蠢的人,可恨又可怜,跟她一样。
但程蕴知又的的确确地保护过程今越,尽了她的所能,程今越感受到过明确的爱,是温暖的。
如果程今越有能力,如果她很强,如果她有实力去改变这一切,她不会允许程蕴知去死,她会像话本里面的主人公一样,张扬而傲气地挡在程蕴知身前,将想伤害她的人全杀了,但是她不是。
她弱得连自己都保护不好,尽管她已经竭尽全力地去活着了。
上天就是这样不公,所以她憎恨,她不甘。
“嗯……小越,你说得对,如果我成了无定界界主的夫人,那到时候谁敢欺负你,你可是我的妹妹!”
“到时候我就能更好地保护你了。”
程蕴知突然堆起一个勉强的笑,她尽力地把自己的难过压下去。
程今越说谎的嘴也突然停住了,她喉咙被什么哽咽住了,她的心沉沉的,很难过。
她明明知道结局,但是没有任何办法去更改。
程今越抱住程蕴住,她突然说,“姐姐,你不要嫁给他,你告诉爹爹,让他带你走。”
这是唯一一句她没经过脑子说出来的话,全靠着情绪说出来。
她说出来后自己都想笑,程旭肯定是不愿意将程蕴知嫁出去的,程蕴知也肯定是哭着求过的,必定是萧极那边做了什么,让程旭不得不这样做。
这一切已经成定局了,程今越清楚地明白,程蕴知死定了。
两人抱在一起说了很久,程蕴知越想越开心,甚至说起以后的事情。
“等我嫁给他之后,我就要专门留一间屋子给你,到时候我就等着你来找我就好啦。”
“到时候一切都过去了,我们真的要好好去逛一逛人间,说了好久,你可不能忘。”
……
程今越其实不想听。
她也不想看程蕴知的眼睛。
等程蕴知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夜深了。
屋内又安安静静,只剩下程今越一个人。
倒也不能这样说,其实从她遇见怀钰之后,这个屋子就基本上不会只有她一个人了。
“程蕴知要死了诶,你想要做的事情就要完成了。”
“我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只要你一安排,我就能动手。”
“程今越,你真是越来越会撒谎了,你和程蕴知抱在一起在那里哭,我都觉得跟真的一样了,你怎么就能演得这样好呢?”
怀钰一瞬间坐到程今越的床边的椅子上,身上的衣裳又换了一套,唇红齿白。
他懒散地躺在椅子上,双手抱着头,一边斜着瞥着程今越,脸上带着笑。
“这真的是太好玩了,程今越。”
“你看,程蕴知很想对你好,但是她不知道,她每七日吃的救命药,是从她亲爱的妹妹身上流下来的。”
“而你一边在她的面前装成一个温柔的妹妹,转身却要杀了她的父母。”
“程蕴知她还挺喜欢你依赖你的呢,不知道她发现这一切都是你骗她的,她会怎么想呢?”
“哈哈哈,她一定会大哭,崩溃,发疯,然后嚷嚷着要杀你吧。”
怀钰已经想象到了程蕴知知道真相时候的面孔,他激动得大笑起来。
程今越静静地坐在床上,她低头微微一笑,“是啊,如你所见,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你与其关心程蕴知,倒不如多想想我的话有几句话在骗你。”
怀钰却不恼怒,也跟着一笑,“你我有血契在身,你还想骗我什么?”
其他的谎言他都不在乎,反正程今越爱他这件事,一定是真的。
第30章 这是28号的,我今天不小心发出来了,,
程今越停了一下,没有和怀钰继续拌嘴,她站起身来,笑着将怀钰抱住,窝在怀钰的怀里,“是啊,我不会对怀钰撒谎的,我们不是说好的吗?”
程今越深深吸吮着怀钰身上灵根的香味,那时格外强大的力量,是她寻找了那么久,这世间唯一与她的身体相匹配的灵根。
越想到自己的弱小和无能,她就越想摆脱,她就对怀钰的身体无比痴迷。
她受够了弱小带着她的痛苦了,她要变强,她要夺走怀钰的灵根。
她不会停下脚步的,她要将怀*钰的灵根染上她的气息,让她的灵根不再排斥她的身体,她要从萧极身上拿到破魔铃,用破魔铃解除怀钰身上的封印。
再然后,杀了怀钰,将他的灵根剜下来,换到她的身上。
怀钰的体温逐渐上升,他听着程今越的话,心中莫名欣喜。
他脑海里又涌现出了那个念头,是他想了很久的事情。
“程今越,等我帮你报了仇,你……你要陪我去魔界吗?”怀钰突然说。
其实怀钰以前从来没有想过之后的事情,他一直都是一个人,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他没有家人,没有同伴,没有朋友,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他也曾读过许多书,见过许多人,但是他都不能理解书中和那些人做的事情,他无法共情,无法理解。
他的一切行为都是想到什么做什么,为了活着,为了生存。
像是一场大雨,怀钰湿漉漉地在其中行走着。
直到碰到程今越,像夜行数十年,瞥见火焰一盏。
最开始,他只以为这盏灯不属于他,但是灯朝他走来了,他感受到了温暖,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等他熟悉了温暖后,他才发现这盏灯根本不只照亮他一个人,灯下有飞蛾千千万,他不过是其中最普通的一只。
但是人心都是贪婪的,一旦见过光明后,就不想再回到黑暗之中了。
“当然啊,怀钰在哪儿我就在哪儿,我永远爱你。”程今越想都没想,朝他笑着。
怀钰的心情从来没有这么好过,其实按道理来说,程今越肯定会答应的,但是怀钰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会小心翼翼,他要一次又一次的试探,他胆小又害怕,他要问一次又一次,他想听到程今越一次又一次肯定地回答,一次又一次的“我爱你”。
这样其实很幼稚,但是他忍不住这样做,因为程今越总会耐心地包容他的。
这时他才对自己说,他和那些人都不一样,他能给程今越提供帮助,程今越对他和对别人肯定不一样。
怀钰生疏地伸手,环抱住程今越,他浑身滚烫,头脑发热,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要忍耐,他不能沉溺在程今越的怀抱之中,程今越那么爱他,他也要帮助程今越,他要好好地准备,一定要为程今越报仇,一定要让程今越一直依赖他,一直让程今越爱他。
*
第二天一早,程今越就收到了两道消息,一个是来自萧极的,一个是关于孟朝的。
先到来的是孟朝的消息。
来的人叫何末,是她从人间收养到大衍剑宗的弟子,是其中资质不错的一个,所以他活了下来,如今在剑宗之中当程今越的眼睛。
孟朝也曾教过他功法,所以一有关于孟朝的消息,他就连忙来告诉程今越。
何末惊恐地朝程今越跑来,神色着急又惊恐。
“三小姐,孟师兄他……”何末大口喘着气,说话断断续续的。
“慢慢说,别着急。”程今越坐在殿上的主位,轻轻说着。
“孟师兄,他把程望重伤了,还将他的左手砍掉了!”
程今越抬眸,神色微变。
“孟师兄怕是奔着杀他去的,但是奈何程望身上带着符咒,保住了他的最后一条命,但我估摸着也救不回来了,应该也活不了多久了。”
“孟师兄怎么做了这样的傻事啊!他杀了程望,大衍剑宗又怎么会放过他!程望这个畜生的命根本就不值钱,却怎么能换走孟师兄!”
他急的都要哭出来,满眼通红,哽咽着。
程今越面上表演着,心中却一阵愤懑。
这个时间点,孟朝去杀程望做什么?
她一直都知道孟朝是个直性子的人,程望长期羞辱孟朝,给他难堪,孟朝的日子过的一直不算太好,所以她一直告诉孟朝让他不要冲动行事。
因为她知道程望迟早都要死,所以她告诉了孟朝这件事,但是孟朝以为她是说的安慰他的话。
不过倒也正常,毕竟她的嘴里一直都是假话,偶尔说一句真话没有人信也很正常。
只是有些可惜,孟朝死了,为她做事的人又少了一个。
她辛辛苦苦培养孟朝,也是花费了不少心血,倒是有些心疼。
怎么说也是亲手养过三年的狗,怎么都还是有一些感情的,她还是有些伤心。
不过这个伤心并不长久,反正她也就习惯了。
她叹了叹气,没办法,自己的道路是自己选择的,自己对自己负责。
她想到那日萧极砍掉了程望的右手,如今孟朝又砍掉了程望的左手,那这样一来,程望岂不是没有手了。
程今越一想到程望现在的模样,她就有些想笑。
还好,也是有好消息的,起码程望还没死透,他怎么可以就这么轻松地去死呢?他绝对不能就这样轻松地死去。
她可是在梦中想了程望好久好久,要把刀捅在程望的什么位置她都想好了。
何末看着低声啜泣着的程今越,心中有些自责。
他就不该告诉三小姐的,三小姐定然如今心中格外难过伤心,事已至此,又无法改变了,他又何必让三小姐也这样悲伤呢?
“三小姐,您也别太难过,孟师兄已经逃出去了,他还没有被大衍剑宗的人抓住,还有希望,你别担心,我相信孟师兄!”
这句话说出来实在是太苍白了,大衍剑宗是什么实力,这可是伤了长公子的罪人,怎么可能让他活着逃离大衍剑宗?
尽管孟朝实力非凡,在大衍剑宗可谓是剑道第一人,但双拳难敌四手,那么多人追杀孟朝,他又怎么活得下来呢?
何末没有开口说话了,他嘴笨,多说多错。
他一直都知道孟师兄对三小姐的心意,不过没关系,他会替孟朝公子照顾好三小姐的!
孟师兄给他做了一个很好的榜样,他也坚定了自己的决心,他会跟孟师兄一样,随时为三小姐去死!
“孟朝公子与我相识良久,我自人间收养诸童,皆赖孟朝公子为我照料,授之功法,孟朝公子心善性直,司医宫内孩童都还等着他,上次去时,他们还都告诉我说想念孟朝哥哥,未曾料到,那日竟然就成了永别。”
程今越缓缓说着,每说一句,声音便更加颤抖,她削瘦的肩膀抖着,未施粉黛的脸显得格外苍白。
何末低着头,心中完全不是滋味,他也是曾经司医宫的孩童中的一员,他也不能接受如今的事实,但他已经是个大人了,他不能再哭了。
何末大着胆子往程今越身前走着,他从怀里摸出了一根帕子,递到了程今越身前。
“三小姐,您别难过了,大家都不愿意看到您难过,孟朝公子定然也不想看到你流泪。”
程今越稍微停了啜泣,她接过何末递过来的手帕,轻轻拭泪。
“是我太没用了,小末,都怪我不能保护好大家。”
“我总是要依赖别人,所以才会导致这些悲剧的发生,如今我又该怎么保护司医宫的孩子们呢?”
何末连忙摇头,“不是的,不是的三小姐!这不是您的错!”
他攥紧了手,鼓足了心中的勇气,这是格外关键的时刻,他必须要拿出自己的担当。
“三小姐,您不只是一个人,我会永远站在你身边的,何末会永远站在你身边,我会接过孟师兄的担子,我会教授他们功法,我会努力成为让三小姐信任的人,我会保护好三小姐的!”
何末一口气说完,他的眼睛坚定地看着程今越,奕奕有神。
程今越微微点了点头,她回看着何末,“小末,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程今越伸出手,像从前一样,揉了揉何末的头。
这是程今越的习惯,在司医宫的时候,只要表现得好的小孩,她都会这样一边低头揉揉他们的头,一边夸赞他们。
不过今天程今越已经发现何末已经长得很高了。
何末兴奋地从殿中退出后,程今越没有表情地擦去眼角的泪。
有人接班就是好事,一个孟朝死了,她还有千千万万个孟朝,没关系。
她刚准备去做其他的事情,结果她便收到了孟朝给他的消息。
她轻轻挑了挑眉。
嗯?竟然还没死。
的确是有些实力在身上,不愧是大衍剑宗的剑道第一。
“三小姐亲启:程望恶贯满盈,诸罪于身,孟朝每见其于世间逍遥,心中便愤懑难忍,程望折辱于我,我并不在意,然其次次作恶,甚至加害司医宫诸孩童,对三小姐下如此毒手,一而再再而三,禽兽不如!三小姐仁善,但孟朝不过一介小人,我忍无可忍,遂有今日之事。”
“孟朝本微末之人,出身寒微,资质平平,在仙门中不过无根浮萍,幸得三小姐青眼垂怜,屡屡伸以援手,免孟朝于沉沦。若无三小姐,孟朝无以至今日。孟朝无父无母,伶仃于世,唯三小姐一人为我所念。程望为三小姐血脉兄弟,孟朝自知无颜再见三小姐,日后定然不再现身于三小姐身前。”
“我早欲与程望同归于尽,谁知如今却侥幸得以苟活,短时内不会死,尚能为三小姐所用。虽我知三小姐或已厌我至深,但孟朝仍厚颜请求,如若三小姐有命,如若三小姐不弃,孟朝仍想为三小姐效犬马之劳,任凭三小姐驱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