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巴掌力道极大,带着李从霜汹涌的怒意。
程今越感觉到有腥甜味从喉间涌出。
以李从霜的功力来说,想要弄死程今越,简直就是轻而易举,可惜程今越如今还不能死,她还必须要容忍下去。
程今越连忙慌张地朝李从霜跪下,她泪流满面,“夫人!”
“请夫人告诉今越,今越是哪里做错了。”
最初的时候,李从霜还让程今越唤她娘亲,因为程今越几乎没有修为,性格也乖巧柔弱。
对于这样的人,最好的方法便是笼络她,形成还算不错的关系,让对方心甘情愿地为她做事。
毕竟程今越身上有着长明族的血脉,这一身的血实在是太珍贵了,李从霜还不太想让这样的珍宝落到其他人的手里,更不想程今越就这样死去。
可接触下来,李从霜便发现程今越的柔弱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其实程今越所有的伪装都很好,她的言语、神态、表情,根本看不出来有任何的异常,完全就是一个只想活下去的,坚韧的,温柔善良的女子。
可渐渐地,李从霜发现,大衍剑宗越来越多人信服与敬佩她,她的名声在人间也越来越大。
李从霜察觉得很快,于是她立马唤人传播程今越的负面信息,甚至叫人专门去寻她的麻烦,但无一例外,全部都被程今越完美地解决掉,甚至她手中的人都被程今越所笼络,在她下达命令的时候,还会对她的决定产生疑惑,帮程今越说好话。
更为重要的是,她的亲女儿,程蕴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完全依赖上了程今越。
就连程望也想要程今越的管理权,她注意到,程望的许多时间都放到了程今越身上。
她的一双儿女都在被程今越吸引。
程今越有着恐怖的,洞悉人心的力量,她太过聪明。
这样的人格外恐怖,李从霜绝对不能留下程今越。
但是她却不能杀掉程今越,因为程今越的血格外有用。
自从程蕴知受伤之后,她便整日以泪洗面,找遍了全天下的名医都无法医治程蕴知的病,而程蕴知的性格也随之变得越发扭曲。
但程今越却的的确确能治程蕴知的病。
所有她不能死。
李从霜出身名门,无论是出嫁前的大小姐,还是出嫁后的大衍剑宗夫人,从家世,容貌,实力,她都是别人眼中高不可攀的人。
所以李从霜性格耿直,从来不会隐藏。
一旦偏见产生,便无法改变。
李从霜对程今越的态度一天一天恶劣,可偏偏程今越洞察得那么快,甚至没等她开口,她便已经学会对她更加毕恭毕敬,更加懂事地孝顺李从霜。
有时候,李从霜也在想,自己是不是误会了程今越。
但直觉告诉她,没有。
直到程今越开始利用程蕴知,可当她向程蕴知警告程今越的时候,却被程蕴知愤怒地指责。
甚至没有任何人相信她,没有任何人相信程今越会害大衍剑宗。
李从霜彻底下定了决心,程今越必须要死。
李从霜低头看着程今越,她低头睨着。
“程今越,我真是厌恶你这一张伪善的面孔,我已经忍耐了你很久很久了。”
“可是你偏偏想要对蕴知下这样的毒手!”
程今越摇着头,泪眼婆娑,“我待姐姐从来都是真心,姐姐待我那样的好,我为何要对姐姐下毒手呢?”
“我知道今越人微言轻,但姐姐定然能为我作证,剑宗的大家都能为我作证。”
她哽咽着,可李从霜却抬手就又给了她一巴掌。
李从霜气得直喘。
“我真是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术法,让剑宗那么多人都信任你,让我的女儿对你死心塌地!”
“你也知道蕴知对你好,那你为何要故意引导她,在众人面前出丑?”
“你明明清楚蕴知的性格,除了为你出头,她又怎么会在那样的场合下,在那么多贵女前出丑!”
程今越哭着,一边喘着气。
脸上的疼痛没有让她心中有任何怨气,她看见李从霜越气,她便越开心。
她不知道李从霜是怎么发现她的,但是那又有什么用呢?
有本事李从霜就杀了她,有本事她不想要程蕴知的伤好起来。
李从霜挥挥手,只见几个弟子拿着锁仙绳,立刻就将程今越捆住。
锁仙绳是司刑宫的东西,只有弟子犯下严重错误的时候才会使用锁仙绳。
程今越心中微动,竟然已经恨她恨到了这种程度了吗?
一旦被锁仙绳捆上,一身的灵力便无法使用,神识与**都会遭受巨大的痛苦。
而如果只是这样,那它只是司刑宫内一件平平无奇的法宝。
最重要的是,被锁仙绳捆住的人,行刑人能够问此人三个问题,而被锁仙绳捆住的人则必须说实话,否则便会面临巨大的痛苦折磨,魂魄被锁仙绳绞杀,即刻死亡。
锁仙绳捆住程今越的瞬间,撕心裂肺的疼痛从全身每个毛孔蔓延开来,她的头快要疼到裂开,几乎快要无法思考。
冷汗从她的额头渐渐冒出,她的一张脸苍白得如雪一样,鲜血从她的喉间涌出,滴落在她的身上,和那群孩子的血融合在一起。
“说,是不是你陷害的蕴知!”
这是第一个问题。
可惜,猜错了。
程今越摇摇头,剧烈的疼痛让她只能从喉间挤出两个字,“不是……”
程今越没死,李从霜皱着眉。
竟然不是程今越做的?
落烟远远地看着程今越,锁仙绳动用的次数极少,她也没有见过几次。
不过她记得很清楚,上一次使用捆仙绳的时候,或许是过于疼痛,被捆的那个人疯狂地大叫,浑身抽搐着,而后当场就七窍流血,还没问问题便被巨大的疼痛折磨地直接死去。
而程今越灵力微弱,竟然能做到一声不吭。
她忍不住多看了程今越两眼。
程今越已经熟悉了这样的疼痛,她的大脑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她此生经历的折磨,比司刑宫见过的刑罚都多。
这算什么?
还以为有什么厉害的。
“哼!”
李从霜冷哼,她站在程今越身前,看着已经被疼痛折磨得瘫倒在地的程今越。
“程今越,你的狼子野心我都已经清楚了。”
“当初就不该心软,让你去人间带些凡人回来,这些哪里是凡人,程今越,你明明就是在私通魔族!”
程今越心中微愣,她做的事情自然不会是滴水不漏。
但,对付李从霜,还绰绰有余。
程今越哭着,拼命地摇着头。
“你来了剑宗短短几年,剑宗外的魔族便在不断繁衍成长着,想必你筹谋许久了。”
“上一次寿宴,魔族竟然能涌入我宗内,残害我弟子无数,对我宗内情况无比熟悉,定然是有奸细作为内应。”
她说着,又死死地盯着程今越,“而你养的那些凡人,我早就观察了许多,每隔几个月,他们都会凭空消失,只有极其少数地活了下来,被你塞入到了剑宗之中。”
没有想到李从霜这么闲,为了调查她,连自己最看不起的凡人都观察上了。
“程今越,你说,这些人为何会突然就凭空消失,没有任何踪迹呢?”
她讥笑着。
疼痛让程今越无法说话,她只能拼命地呼吸着,哭泣着摇头。
“我来替你说,因为你饲养的这些,其实都是魔物,一旦培养长大,便会送回魔界之中。”
“你偷习我剑宗的剑法,又传授给这些魔族,壮大他们的实力,目的就是为了毁掉大衍剑宗!”
李从霜越说越激动,她朝锁仙绳施加了法力,剧烈地疼痛席卷而来,捆住程今越的绳子腐蚀掉程今越的衣物,又进而开始腐蚀程今越的肌肤,白皙的肌肤逐渐变得溃烂,鲜血逐渐染红了地面。
“而那日,宾客一出大衍剑宗便遭到了魔族的袭击,定然是你做的,然后嫁祸给蕴知,嫁祸给大衍剑宗!”
“程今越,你心思恶毒,其心可诛,说,是不是你做的!”
第二个问题。
她的确有些低估李从霜了,没有想到她竟然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恶意,明明她已经极力避开李从霜,也保持低调,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李从霜猜得很多都已经接近真相了,可惜不是。
她的确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她也的确想这些人去死,她也的确想嫁祸给大衍剑宗。
可惜,杀人的是怀钰,跟她有什么关系。
程今越摇摇头,这一次疼得她连话都说不出来。
李从霜看着程今越还没有魂飞魄散,眉眼间露出诧异。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不是程今越做的!
她能做出这样的推断,可是运用了剑宗的法宝,清明笔,一切想问的问题,写下后,清明笔便会写下线索。
明明清明笔写下的名字就是程今越!
看到两次都不是程今越做的,落烟心中微动。
难道说程今越真的是无辜的,难道师父真的误会了程今越。
因为李从霜的影响,李从霜对程今越一直都没有什么好感。
但是程今越做的事,她都是有所耳闻的。
落烟很信面相,什么样的面相的人会做什么样的事,她一直都不会看错。
如今看到程今越这副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凶手。
她想劝劝李从霜,但李从霜的气焰却越发大,她一把掀翻了桌子,巨大的声音袭来。
“你还在装,你还在装!程今越!”
“那我问你,那日寿宴,魔族入侵,可你却偏偏不在场,消失了一整夜,你是不是和魔族联手,狼狈为奸!”
第三个问题落下,程今越心中一震。
李从霜问对了。
她的大脑飞速思考着,她几乎快要无法呼吸。
说是?
这样岂不是坐实了罪名?
绝对不可以!
说不?
但在锁仙绳下说谎,她就魂飞魄散,会死!
该如何抉择?
第42章 她恨这样沉重的爱。
没有时间给程今越思考。
“不是。”
话落的瞬间,程今越听见她骨骼碎裂的脆响,五脏六腑都仿佛被灌入岩浆。
每寸皮肤都爬满金色咒文,细如蛛丝的法咒瞬间如蛇一样咬穿她的魂魄,可刹那之间,仿佛有一道力量将锁仙绳的力量抵消,护住了程今越的魂魄。
她赌赢了。
她的神识可不只是有她自己,她早早就将怀钰的那一滴血融入了自己的体内。
怀钰可以与她神识联系,也能用他的神识护自己的神识。
三个问题问完,锁仙绳渐渐失去力量,每使用一次,它就会进入一段时间的休眠。
身上灼烧的痛感渐渐消失,锁仙绳变成了一根普通的绳子捆在程今越身上。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夫人……”
“求您放过我吧……”
她泪水如雨下,双眸红肿,泪水与血水融合在一起,身上的衣裳早已变了颜色,黑色长发散落在地上。
她的哭声哀恸,站在身旁的弟子都不忍再去多看一眼程今越,皆皱着眉别开眼。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这样!”
李从霜难以置信,明明清明笔将这三个问题的线索答案全都指向了程今越,这几乎已经是证据确凿。
百年来,清明笔从未有误!
却怎么会在程今越身上失去效果?
她以为已经抓住了*罪魁祸首。
她每当看到程蕴知的伤,看到其他仙门的人背后对程蕴知议论纷纷,骂程蕴知是个废物,骂她性情古怪,她便心如刀割。
而如今,程望双臂尽失,尚还躺在床上,病痛缠身,精神紊乱,性情更加恶劣,甚至连她这个母亲都不愿意见,她便怒火中烧。
为什么她的一双儿女都成了这样,为什么她的剑宗遭受入侵?
为什么程今越一个没有灵力的废人却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安然无恙,得到众人崇敬?
程今越身上全是疑点!
其中必然有程今越作鬼,她绝对不信,她绝对不信!
李从霜快要失去理智。
“程今越,你到底用了什么术法,竟然能骗过锁仙绳!”
李从霜大吼着,上去就要抓住程今越的脖子,却被落烟挡住。
“师父,还请冷静!”她急忙道,一把抓住李从霜的手。
李从霜是戏中人,但落烟却是看客,她能看得明白。
落烟与程今越交往不多,对她的认知大多从李从霜的口中得知,其余的便是从其余弟子口中得知。
她本以为程今越是恶人,但是她更愿意相信锁仙绳,更愿意相信事实。
李从霜信誓旦旦想好的三个问题,自诩捉到真凶,却没有想到一个都没中。
锁仙绳是世间名贵的法器,落烟基本可以相信锁仙绳,而李从霜毕竟没有实际的证据。
她瞧着程今越这一副模样,又想起四周师兄妹大多对她颇有好感,常常称赞。
落烟觉得,师父是否是误会了程今越。
毕竟程今越性格如此懦弱,灵力如此低下,这样的事情怎么会跟她有关?
就算是她想做,怕也是有心无力。
落烟相信自己的判断。
“落烟,你也要为她说话吗?”李从霜浑身发抖,她难以置信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徒弟。
“师父,程今越现在还不能死,蕴知小姐还需要她的血,剑宗内,追崇她的人不少,若是没有实际的证据,若您动手杀了她,必会招来恶名!”
李从霜冷冷一笑,她摇摇头,“恶名又如何?”
程今越必须要死,她其心不正,狼子野心,心思歹毒,欺骗众生,竟然连落烟都为她说话。
程今越必须死!
如果程今越不死,那么大衍剑宗将后患无穷!
李从霜推开落烟,一剑就朝程今越刺去。
程今越心中一凉。
却见另外一剑抵挡住李从霜,将程今越护在身前。
剑光瞬间摩擦出火花,巨大的灵力冲击发出震耳欲聋的一声,将周围的人都猛烈地向后推着。
程今越抬眸,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她的身前。
她没想过的人。
“娘,你要做什么!”
“你疯了?”
程蕴知喘着气,身上连首饰都没戴,她大喘着气,显然是急急忙忙奔来的。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李从霜,“你要杀了小越,为什么,我不明白!”
李从霜看着程蕴知,眼中微微诧异,她明明都已经支开了程蕴知,到底是谁给她通风报信的,她一定要将对方碎尸万段!
亲生女儿用剑指着自己,这是李从霜这辈子都没有想过的。
她心中怒气难平,渐渐生了恨。
“程蕴知,你要拦我,我看你真的是胆子大了!”
“你为了一个认识不过短短几年的人,向你的母亲动手?”
她自嘲地笑了起来,心中百感交集。
“什么叫认识不过短短几年的人,她是我的亲妹妹,明明是我失散已久的亲妹妹,是你亲生的女儿,你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你怎么可以……”
程蕴知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眼泪瞬间从她的眼眸中涌出。
只是看到程今越身上全是血的那一刻,她就要疯了。
还没等程蕴知说完话,李从霜瞬间开口打断她。
“亲妹妹?也对,你还不知道真相。”
“我今日便告诉你,程今越根本就不是你的亲妹妹,她和你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她更不是我的血脉。”
“她,不过就是一个灵力低下的凡人!”
没有任何犹豫,李从霜一口气说完,她早就想告诉程蕴知真相,但是为了顾及程蕴知的情绪,从来没有向她透露过任何信息。
“你已经知道真相了,让开吧蕴知。”李从霜冷冷的。
程蕴知微微一愣,她看着李从霜,但她又很快地恢复过来,“是啊,不是亲妹妹又怎么样呢?”
“又怎么样呢?”
“程今越跟我的亲妹妹又有什么区别呢?”
“血脉有那种重要吗?”
“反正我没有感受到。”
程蕴知已经比李从霜高了,她高高仰起头,看着李从霜。
李从霜觉得有些怒火攻心。
程今越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所有的人都如此信任她?
程今越根本就是魔!
“好,好,好!”李从霜突然笑起来,脸色阴沉恐怖。
“那你把程今越当亲妹妹,那她有将你当亲姐姐吗?”她笑着。
“自然!”程蕴知毫不犹豫。
“错了!”李从霜打断她。
“程蕴知,你才多大,你一直在我和你父亲的羽翼下长大,在大衍剑宗的呵护下长大,你根本什么都不懂。”她胜券在握般地摇摇头。
她笑着。“你知道你的伤为什么好这么快吗?”
“你知道为什么用遍天下名药的伤都无法治愈的伤能够即将痊愈吗?”
“你知道我们为何要留下程今越吗?你知道大衍剑宗为什么突然多出了一个三小姐吗?”
一连串的问题朝程蕴知抛去,她有些茫然。
但大衍剑宗并不是密不透风的,有人的地方就不会有秘密。
她心跳得很快,她其实也曾猜测过,也有风言风语流进她的耳朵。
但是……
她不敢去猜,不敢信。
落烟神色惊恐,“师父,别!”
这个消息断然不能告诉程蕴知,程蕴知自生病后,疯病便越发严重,一犯病就要杀人,而程今越来后才勉强治好了程蕴知的病。
而如今,程今越怕是已经成为程蕴知的心病了。
如果将这个消息告诉程蕴知,她不敢想程蕴知会多么疯狂。
就算要告诉,也断然不能是在现在!
但李从霜视若无睹,她已经下定决心。
李从霜指着程蕴知身后的程今越。
“你可以问问你身后的好妹妹。”
“问问你每七日喝的神药的用什么做的,问问她每七日要放血为你制药的时候,心中是否恨过你。”
“问问她身受重伤也要放血为你制药时是否想杀你,问问她日日虚弱甚至快失血死去时,是否不恨你。”
程蕴知听着李从霜的话,浑身的血液都快要僵住了。
熟悉的药味浮现至喉间,她顿时觉得浑身反胃。
她每七日喝的药都是小越的血做的,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她一边干呕着,一边泪流满面,她神情恍惚,觉得整颗心都好像被挖空了。
她的幸福竟然是建立在小越的痛苦之上的吗?
明明小越对她那么好……
她后背全是冷汗,她快要无法呼吸。
“你撒谎,你撒谎!”
“你骗我!我不信!”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程蕴知拿起手中的剑就朝李从霜砍去,一身的怒意都化作了这一剑。
可实力还没完全恢复的程蕴知并不是李从霜的对手,李从霜没有理会程蕴知的话,她只是继续说着。
“她坐在你身旁为你讲故事的时候,她又有几分真心呢?”
“你们在深夜交换真心的时候,她又说了几句真话呢?”
“程蕴知,你醒醒吧,程今越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她骗了你,骗了我们所有人!”
“她一边对你好,心里却是想的如何杀了你,杀了我,杀了你父亲,杀了整个大衍剑宗!”
程蕴知的脸涨得通红,肌肉因为过于用力而微微颤抖,她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
程今越与她之间的回忆不断在程蕴知的脑海里浮现,每一句话,每一个拥抱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是啊,如果这是真的话,程今越肯定恨死她了吧……
她该如何面对小越,她该怎么办,她是不是再也没有朋友了?
她是不是……再也没有人爱她了?
可是她偏偏不敢回头去问程今越。
她连转头的勇气都没有。
“闭嘴,闭嘴,闭嘴!”
“才不是这样的!”
她哭泣着,不能呼吸。
可是李从霜却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强迫她转身看着程今越。
程今越虚弱地抬着头,正好和程蕴知对视着。
就像是强迫程蕴知看着痛苦。
“你问她啊。”
“程今越,你说啊!”
她不想听,母亲为什么又要这样逼迫她?
程蕴知的情绪在这一刻瞬间爆发出来,她痛哭流涕。
“我辛辛苦苦将你养育得这样大,我为你的病哭了多少日夜。”
“而程今越这个陌生人,仅仅出现几年时光,就让你站在了我的对立面!”
“程蕴知,你什么时候才能理解我的良苦用心呢?”
“我是你的母亲,我会害你吗!”
“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
程蕴知宁愿相信这是大梦一场,她已经开始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吧。
她明明握着剑,却感觉整个人都要掉下去。
她明明心是冷的,血液却依旧要沸腾着。
她觉得李从霜对她的爱好沉重,爱得好痛苦。
以至于到了最后,她分不清是爱还是恨。
以至于,现在只剩下沉默与眼泪。
第43章 爱与爱是相互的。
李从霜的手按在程蕴知的肩膀上,强迫着程蕴知看着程今越。
程蕴知看着躺在地上虚弱的程今越,她血流了一地。
红得刺眼,程蕴知感觉自己的心都碎了。
“放开我!”
程蕴知挣脱开李从霜,立马蹲下将程今越抱在怀里,伸手去堵住程今越身上流血的伤口。
她掐了一个咒语,想要愈合程今越的伤,但是程今越身上的伤实在是太多了,她又不擅长愈合术。
堵住一处伤口,另一处伤口又还在渗血,血汩汩地从她的指缝中间渗出。
就像她的悲伤与眼泪一样,止不住地流。
“我没事的,姐姐。”程今越摇摇头,虚弱地笑着。
“程今越,别在这里惺惺作态了,你老实告诉蕴知,我便还能让你体面地去死!”
李从霜催促着,程今越的笑让她觉得恶心,让她反胃,让她现在就想杀了程今越。
听到李从霜的催促,程今越感受到程蕴知握着她的手变得僵硬,她能感受到程蕴知在颤抖。
“不是真的,对面?小越……”
程今越顿了顿,程蕴知的发髻都乱了,她红着眼看着自己,她大口大口喘息着,不断地哭泣着。
程今越心中有些情绪说不清道不明,她觉得程蕴知根本没有必要为她做到这个程度。
她看着程蕴知的泪,像是一团火在冰冷的水面上燃烧着。
她忍不住泛起波澜。
但是,面对现实的时候,眼泪其实是最没用的东西,因为哭是改变不了现实的。
程蕴知紧张着,她此生从来没有这样紧张过,她睁大眼眸看着程今越,期待着从程今越的嘴里听到她想要的答案,但是程今越犹豫着没有开口,她觉得她快不能呼吸。
“是。”
“夫人说的是对的。”
程蕴知一下瘫倒在地上,她摇着头,喉咙却嘶哑着,极度的悲伤让她不能开口。
“我并非你的亲生姐妹,你的药也的确是我的血所做。”
她声音沉稳,一字一句地诉说着。
“听到了吗,蕴知,我是不会骗你的。”
李从霜开口,她得意地笑着,心中的气长舒了一口。
“但!”程今越眼神坚定地看着程蕴知。
“我来大衍剑宗是和宗主做了交易,我治好你,他给予我庇佑,这是一桩公平的交易。”
“姐姐,你没有必要感到自责,这不是你的错,而且我们所有人都希望你好起来。”
她轻轻抬起手,拭去程蕴知脸上的泪,但是程蕴知的泪怎么也擦不干,一直一直地流着。
“够了。”李从霜打断程今越。
程今越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她一剑朝程今越程蕴知刺去。
但程蕴知却毫不犹豫地挡在了程今越的身前。
“让开!”
“我不!”
“姐姐,你不用难过。”
“当然,说不恨是假的,我刚来大衍剑宗的时候,自然是嫉妒你的,我会嫉妒你为什么有那么好的命,为什么我要痛苦地活着。”
“但是,和你接触下来,我早早地就喜欢上你了,我怎么会恨你呢,姐姐。”
“相反,我特别感谢你,我喜欢和你讲话,喜欢和你分享点点滴滴,喜欢和你分享我的过去。”
“我让你闭嘴,程今越!”李从霜朝程今越挥出术法,可又被程蕴知挡住。
程今越眼睛都不眨一下,仍然平静地说着。
“在剑宗,只有你最照顾我,你总是对我那么好,你偏爱我,你在乎我,你总是无条件地信任我,我记得每一个你为我挺身而出的瞬间。”
“我的命很贱,不值钱,我在世间苟活了很多年,你的好很珍贵,都记在我的心底。”
“爱与爱是相互的,姐姐。”
“你爱我,我也爱你。”
“我也希望你好起来。”
“所以,别为我难过,好吗?”
程蕴知的眼泪更是不值钱地流着,她哭得像个泪人。
“闭嘴,程今越,闭嘴!”
“你还在骗人,你还在骗人!”
“蕴知,你千万不要相信她,她真的在骗人啊,她真的在骗人,不要相信她!”
李从霜疯狂叫着,她不敢出手,她害怕伤害到程蕴知。
她气得火冒三丈,她想现在就想程今越碎尸万段,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恶毒的人,死到临头了还在说谎!
程蕴知下定了决心,她紧紧地抱住了程今越。
“娘,我是人,我不是物品,我不是任由你掌握的小猫小狗。”
“我有我自己的判断,我有我自己的情感,我有心,谁对我好,谁对我真心,我能感受到。”
程今越的笑,程今越手掌的温度,程今越的拥抱,她记忆犹新。
程今越送给她的小东西,给她织的围巾,给她画的画,下雨时偏向她的伞,程蕴知不是傻子,她记得到。
最初她对程今越多有欺负,但程今越总是包容她的任性,不断用时间陪伴着她,无条件地站在她身旁,无论她做了多坏的事情。
她觉得自己窒息的生活得到了喘息,像是阴湿的梅雨天被暖阳晒干了。
就像是最泛滥的诗中写的那样,她得到了太阳。
“娘,我曾经还不够听你的话吗?”
“你让我拼命练功,你让我只能第一不能第二,你让我不要丢你的脸,我尽力了,我做到了。”
“为了你的认可,为了得到你的笑脸,你让我和其余宗门的贵女结交,我去做了,我违背着我的心去做了。”
“你让我不要与没有身世与天赋的人交往,我做了,我一个朋友都没有了。”
“我现在只有小越一个朋友了,我现在没有人能够说话了……求求你,放过小越吧!”
她跪在李从霜身前,不断哭着。
“程蕴知,你真的要气死我!”李从霜血液冲上大脑,她觉得自己要气死了。
“我是你的母亲,你为什么不能和我说话呢,你非要相信程今越这个骗子吗?”
李从霜的话落下,四周一片沉默,她愤怒地看着程蕴知。
程蕴知只是微微叹气,垂着头。
“姐姐,没事的,不用担心我。”
“剑宗对我有恩,若是没有剑宗,我或许早就死了。”
“我不想看到你和夫人有矛盾,夫人其实很爱你。”
“我的命本来就是剑宗的,夫人若是想要我死,那我便去死好了。”
“今越毫无怨言。”
她坦然着笑着。
却仔仔细细地看着程蕴知脸上的变化。
这些话说出来必然会遭到李从霜的厌恶,但是也没关系了,反正这段关系本来就没有可能修复了,那就让李从霜更恨她吧。
程蕴知还有些犹豫,她需要添柴加火。
说谎,是啊,程今越的确是满嘴谎言。
说谎就是要九分真一分假。
就连程今越自己有时候都不知道自己说的是真是假。
先把自己骗过了才能骗得了别人呀。
时间悄然而逝,气氛沉默得可怕。
一群弟子将程今越与程蕴知围住,落烟站在远处,心中百般不是滋味。
程蕴知抱起程今越,“没什么好说的了。”
她看向李从霜,强忍下眼中的泪。
“那你把程今越杀了吧,如果程今越死了,我马上也去死。”
“你杀了小越,我就为她陪葬。”
她又低头看着程今越,“你的命是剑宗的,剑宗是我的,所以你的命也是我的,我让你活你就必须活。”
她用意念控剑,双手抱着浑身是血的程今越。
程今越挡在了她身前很多次,爱是相互的,她记得程今越的话。
“今天我就要带她走,我看谁敢拦我。”
“程蕴知,我看你是疯了!”
李从霜握剑的手在颤抖。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她的两个孩子都是废物,都是蠢货!
而程今越一个毫无灵根的平民,却可以这样聪明,凭什么,凭什么!
“对啊,我就是疯了,我早就疯了。”
“大家不都说我是精神残疾吗?”
程蕴知冷冷地笑着。
她不顾一切地往前走着,没人敢对她出手,只能象征性地出了几刀,都被程蕴知一剑贯穿。
李从霜没有办法,她做不到对程蕴知出手。
程蕴知只是如今被程今越蒙蔽了而已,没事的没事的。
过一段时间,等程蕴知的情绪稳定下来了,她一定能够懂得自己的良苦用心。
程蕴知怎么会真的为程今越去死,这一定是程蕴知为了威胁她而出口的谎话。
她不信程蕴知能护程今越一辈子,只要趁程蕴知不在,一击将程今越毙命了就好,反正程今越只是一个灵根微弱的凡人。
李从霜的指甲嵌入了指甲,鲜血从她的手掌间流出。
宫殿宽阔,血流了一地,所有人只能目送着程蕴知将程今越抱出宫殿。
她不会放过在场的所有人,她要杀了这些助纣为虐的弟子,她要这些人为小越的伤以命抵罪!
程蕴知一路直直地飞往司医宫,她唤了她见过的此间最好的医者。
小越一直很白,但是她的肌肤上如今却全是溃烂的伤,深能见骨,程蕴知的心好痛,她恨不得自己为程今越挡这些伤。
在路上,程今越微微抬头。
“姐姐,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她突然开口。
“我肯定帮你的忙啊小越,你别说话,小越,你再说话你会死的。”
程蕴知哭着,她还是没能忍住眼泪,泪水顺着脸庞直下。
“我要姐姐答应我,我才不说话。”
“这件事对我真的很重要,我没有信任的人,我只敢让姐姐帮我去做。”
程今越的声音很虚弱,仿佛下一刻就要死去。
“好,我答应你,你说什么我都会答应你的。”
“我有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在我曾经住的地方没有取回,下月十日,风南门,我安排了一个人带你去,你一定要帮我取回。”
程今越最终还是做了这个选择。
她选择顺从自己的本心,因为她根本不是什么菩萨,也不是神佛,她只是一个心脏在跳动的,普通的人。
第44章 “我要娶妻。”
“一定要我亲自去吗,小越,如果我不在你身边的话,我母亲肯定不会放过你的,我担心你……”
程蕴知一边抱着程今越,一边哭着。
“别担心,姐姐,我知道母亲的性格,她不过是现在怒在心头,而且有你的诺言,她不会对我下手的。”
程今越说完,口中涌出一大口鲜血。
程蕴知连忙点头,“我知道了,小越,你别说话了,你别说话了,我答应你,我一定会亲自去取的。”
程今越觉得自己的眼皮很重很重,她觉得自己要死了,但是她脑子里的仇恨熊熊燃烧,强撑着她的心脏跳动。
好在程蕴知唤的医修已经到了,在看到程蕴知满脸泪痕的时候,他们的心中就一动,暗道不是什么好解决的事情。
而又看到程今越伤势的那一刻,所有人的心中都不禁为之一震,脸色微变。
程今越身上被锁仙绳折磨得几乎体无完肤,五脏六腑也都在流血,让人根本不敢去想,到底是谁下的手,竟然这样歹毒,这是活生生地想将程今越折磨死。
程蕴知注意到了他们神色的变化,不禁怒气涌上心头,“我告诉你们,你们必须要把小越治好,如果她有任何的差错,你们所有人都得给我去死!”
这下医修更是深吸一口气,他们可知道这位大小姐的脾气,说要去死可不是玩笑话。
想要活下去倒还是简单,只是若是治好了,身上的被锁仙绳留下的疤痕也恐怕难以去除,锁仙绳是神器,世间寻常的药对此伤怕是不能起到作用。
“不对,不只是你们,我的妹妹死了,我就要你们的家人也跟着陪葬!”
四周很嘈杂,程今越觉得自己耳边嗡嗡的,她都快听不清其他人说话了。
她又骗了程蕴知。
但这会是最后一个谎言了。
理智告诉她,她应该把程蕴知也杀了,大衍剑宗上下就不应该留一个活口。
程蕴知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她本来就该去死。
现在程蕴知还护着程今越,是因为程蕴知还不知道真相,如果程蕴知知道了程今越的所作所为,知道她会杀掉她的父母,知道她会毁掉大衍剑宗,知道她们从前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骗她的,知道她们之间的温存都是利用,都是抱有目的的,知道她的不幸是程今越赐予的。
程蕴知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掉程今越,并且后悔今天做的一切。
程今越不禁有些想笑,怎么会有人这么好骗。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
程今越选择放走了程蕴知。
提前几天,让孟朝带走程蕴知,所有的事情,程今越都已经安排好了。
等程蕴知回过神的时候,大衍剑宗已经不复存在了。
那个时候,程今越就会在怀钰的帮助下逃离大衍剑宗,程蕴知不会再找到程今越这个人了。
她可能会觉得程今越已经死了,还不明真相地纪念程今越一辈子。
不过更大的可能,她会发现程今越是个骗子,她会慢慢回忆起来过去的一切都是程今越编织的谎言,然后恨她一辈子,然后又痛苦程今越为什么要放她一个人苟活在这个世间,尝遍失去亲人的痛苦。
又或者她会被萧极发现,被斩草除根。
程今越没有考虑程蕴知的想法,也没有为她想好退路,当然,她也没有办法去做这些事情。
剩下的所有,她都管不了。
程今越是个自私的人,她所有的行为都只为满足她的一己私欲,她的利益与想法是这世间唯一的标准。
她现在的想法就是想要程蕴知活下去,她不想程蕴知去死,特别是眼睁睁看着程蕴知去死。
所以她这样做了。
为了保持清醒,她只能一直思考。
她突然想起,平日里,她与程蕴知亲密说话的时候,怀钰总会窜出来阴阳怪气两句。
今天没有听见,倒是有些不习惯。
最后一个问题的时候,程今越选择了撒谎,她本来在那一刻就会死的,但是怀钰抵挡住了锁仙绳的攻击,保护了她的魂魄。
她承认,她做这个选择的时候,十分冒险。
毕竟怀钰是一只魔,反复无常,喜怒无常,用怀钰对她的感情来做赌,实在是过于冒险。
但是程今越一无所有,所以她只能做一个赌徒。
没死的那一刻,程今越心中剧烈的紧张瞬间平缓下来,有一种死后余生的喜悦。
紧接着她立马担心起来怀钰。
怀钰不会被锁仙绳打得魂飞魄散吧?
怀钰现在可不能死,程今越还没有挖出他的灵根,如果他死了,她做到现在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但是怀钰可是世间最强的魔种,是魔神,怎么会被一个小小的锁仙绳弄死呢?
他能从众仙下的世间最牢固的封印里活着出来,那必然是有些本事的吧?
如果怀钰被锁仙绳整得脑子更不清楚,甚至有些呆傻就更好了,这样她就可以更轻松地掌控怀钰,更好地夺得灵根。
灵根,灵根,越活着,程今越便越察觉到力量的重要性。
她要变强,她要活下去,她要复仇,她要世间的人都跪在她的身下!
而被程今越“惦记”着的怀钰,在事发之前,尚在魔界规划着他的宏图大业。
魔族三十六城已经被怀钰收复了许久,但是怀钰本来就不是一个擅长做首领的人,他最讨厌的就是和人打交道,他只要和别人说话,他就浑身难受,他就想杀人。
更何况这些人说起话来都是一套一套的,表面一层,背后还有一层,怀钰根本懒得去应付。
要是人人都像程今越一样说话直白一点就好了。
真烦,怎么又想到程今越了,谁要想到她!
尚老三跟在怀钰身旁,看到怀钰今日竟然又一次走神了,这已经是今日第十二次走神了,他从来没有见过怀钰这样心不在焉。
他也完全不能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什么样的人,能让这位魔神在乎和忧愁。
他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只是跟在怀钰屁股后面,笑脸相迎。
但有人的地方就要打交道,这个是无法避免的。
怀钰目前就觉得这个尚老三看起来还算顺眼,刚好尚老三也聪明,能为他解决这些麻烦,所以他干脆给尚老三封了个大官,让这些琐碎的事情都交给尚老三去做。
魔族的人看着尚老三从一个平民,直接成了魔神眼前的红人,众人不禁眼红又艳羡,纷纷巴结尚老三。
尚老三满头大汗,他从来都没有妄想过拥有什么权力,修多深的修为,他只是想把自己的媳妇孩子照顾好,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
起高楼,楼塌了的故事,他见得太多了,如果可以,他多想做一个普通的人。
但是怀钰喜怒无常,杀人如麻,看谁不顺眼就杀谁。
做事只有一个原则,不服就杀。
谁跟你掰扯,一句话,服不服,不服就去死,别浪费他的时间。
跟人族夺皇位的阴谋诡计全然不同,怀钰不需要动一点脑子,他也不想动一点脑子,当然,他从前也是会动一动,只是跟程今越待一起久了之后,他就习惯了不动脑子,反正程今越很聪明,她会处理好一切,他只需要照做就是了。
有时候他还会故意不照做,因为他知道程今越一定会包容他,他就服个软,程今越就不会生气了。
他不知道这个叫什么。
嗯……好像叫什么,“偏爱”。
他才不会承认他喜欢程今越的偏爱。
事实证明,在绝对的实力碾压前,什么阴谋诡计都是浮云。
一把刀架在脖子上的时候,人就懂得了什么叫做道理,什么叫做王法。
最初刚上任的时候,几乎每天都要死好多人,偏偏没有任何人能够奈何怀钰,所有想要踢馆的人,还没见到怀钰的面就被碎尸万段,连尸骨都没有留下。
尚老三每天都提着心做事,夹着尾巴做人,生怕下一秒死的就是他。
就这样,尚老三一边要讨怀钰的开心,一边还要处理魔族众多的事务,曾经十个人做的事情要他一个人来做,他要挑选新的城主,挑选懂事靠谱的人,还要处理三十六城的琐事,尚老三真的要疯了。
他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这么忙过。
但看到妻子和女儿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他就抹抹眼泪,又振作了起来,他要做一个有责任和担当的人,他一定要让家人过上幸福的生活。
尚老三找人做城主,所有的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就是要懂得识人术,晓得洞察人心,明白怀钰心里在想什么,脑子一定要精明。
最开始也有人不服尚老三安排的人,但怀钰一把剑斩掉说话的人之后,所有人都服了。
所以尚老三的管理之路还算顺利。
尚老三把自己的成功经验全都传授给了关门弟子。
成功经验无他,尚老三发现,怀钰有一个十分在乎的女子,常常关心此人的各方各面,拐弯抹角地问他意见。
怀钰隐藏情绪的本领几乎等于没有,对于聪明的尚老三来说,猜中怀钰的此方面心思几乎是世间最简单的事情了。
简直把自己喜欢对方就挂在了脸上。
只要提到此人,顺着怀钰的心思说下去,怀钰就会心情大好。
这就是尚老三的成功秘诀。
怀钰在结束了今日的第十二次走神后,他突然停下脚步,让尚老三吓了个半死。
怀钰深吸了一口气,停顿了好久,他突然下定决心般开口。
“我要娶妻,你给我安排一下。”
这句话一开口,尚老三更是浑身一抖,他大脑瞬间停滞了。
你说谁要娶妻?
第45章 重修过,需要再看。
尚老三一瞬间觉得自己听错了。
君上要娶妻,真的假的?
这位杀人不眨眼,喜怒无常的魔神要娶妻?
尚老三心中天雷滚滚,他觉得这个世界已经疯了,他听到这句话,就好像听到“太阳从西边升起”一样。
虽说震惊,立马堆起笑脸,迅速朝怀钰弯腰拱手,“君上竟要娶妻,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尚老三直接恭贺,“小的恭喜君上,恭祝君上觅得良人,此等喜事,是我魔族之幸,小的提前祝君上与夫人喜结连理,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四周的仆从连忙跟随尚老三的动作,一连串地恭喜怀钰,“恭喜君上!”
怀钰嘴角莫名其妙地就开始上扬,他心情大好。
这些人里,他最顺眼的还是尚老三,他的眼光果然很不错。
尚老三面上想着,他心中却不禁冒出冷汗。
说是要娶妻,但人家真的愿意吗?
尚老三回忆起怀钰做的桩桩件件,性情恶劣,反复无常,暴虐嗜杀,有时甚至觉得他不能听懂人话,不能进行正常的沟通。
正常的姑娘真的能受得了*这位魔君吗?
但是尚老三转念一想,自己在魔君手底下做事,自己如今的荣耀都是君上赐予的,他自然要为他们魔君说话。
尚老三觉得,其实怀钰除了性格方面有些恶劣,其余地方并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怀钰几乎是天才,是尚老三见过天赋最为逆天之人,魔族三十六城的秘籍落到怀钰手中不过几天,怀钰便已经掌握得炉火纯青,怀钰觉得各族献给他的剑不行,他便自行看书锻造了一柄神剑,就连族中剑道超群的长老看了也瞠目结舌。
光是这些武力方面的东西也就算了,最让尚老三惊讶的,是他发现怀钰竟然会做衣服和簪子。
那日君上大人深更半夜回到魔界,唤他去殿中。
尚老三提心吊胆,把他最近干过的事情全部想了一遍,连遗言都已经吩咐下去了。
结果怀钰却犹犹豫豫地开口,支支吾吾了半天,才问他,“你觉得……什么样的衣服款式适合女子。”
“嗯……大概是,菩萨一般的女子……”
尚老三当然不知道,于是他唤来魔界中赫赫有名的裁缝。
结果所有人就在一旁跪着,看着怀钰为这位女子做衣裳,时而沉浸,时而发疯,时而发出怪叫,捧着那身衣服猛烈地吸着,仿佛衣裳上已经沾染上了女子的香气。
此衣精美绝伦,若是宫中裁缝联合做一个月方才能做出如此效果。
无论各方面都是顶尖的天才,尚老三实在不懂是什么样的女子能驯服魔神。
别的不说,君上大人对这位姑娘倒是格外上心,他只需要问些问题便能开始操办婚事。
他笑着,“敢问君上大人,夫人姓甚名谁,家住何方,生辰八字多少,这样小人才好准备。”
说起程今越,怀钰脸上变得痴迷起来,他嘴上的笑几乎无法止住,“她叫程今越。”
“家住……”
怀钰脸上的笑容瞬间凝滞。
他好像不知道程今越真正的家住在什么地方,程今越没告诉他。
她现在住在大衍剑宗,但是剑宗没几天就要亡了。
“她过段时间就没有家了,先不管这个。”
尚老三脸上的笑有些僵硬。
该不会是要强取豪夺别人,顺便把姑娘家人都杀了?
“生辰八字?”
他也愣住了。
程今越没告诉他啊。
尚老三瞬间明白了,别人根本就不喜欢怀钰,这些重要的信息一项没告诉怀钰,果然是单相思。
他知道这样下去可不好,连忙笑着换了个问题,“其实这些并不重要,不过是些繁文缛节罢了,只要夫人喜欢什么,我们就怎么办就好了!”
怀钰点点头,随即在大脑里开始搜刮起来。
“她喜欢什么?”
怀钰从初识开始回忆,把程今越和他的过往全部想了个遍。
“她喜欢什么呢?”
“嘻嘻……”
尚老三看着怀钰脸上的笑变得疯狂,怀钰高兴地一剑杀掉眼前跪着的一个随从。
血溅到尚老三脸上,他却一句话都不敢多言。
一说到程今越,怀钰就跟疯了一样,一直碎碎念着什么,他手中握着程今越给他的血珠,一边捧着一边亲着。
“嘻嘻,小越……小越……小越……”
光是想起程今越与他的过去,他便浑身燥热,快要不能呼吸。
喜欢什么,她当然是喜欢我呀。
程今越当然最喜欢他啊!
没人敢说话。
过了好久,怀钰才从回忆中醒来。
“哦,你是说喜好吗?”
他愣愣地又开始回忆,他却发现,他根本就不知道程今越的喜好。
程今越竟然什么都没有告诉他。
“喜好……?”
“我……我好像不知道。”
得知这个信息的他开始愤怒与暴躁起来,他拔出剑就将在场的所有随从随意杀掉,就是杀掉后他好像还不是很解气,一剑又一剑地将尸体捅穿以泄气。
怀钰发了疯似的叫起来,泪流满面,悲痛欲绝。
他在房中疯狂踱步,似困兽般焦躁,桌上的茶具被他扫罗,碎片四溅,四周鲜血淋漓,而他却浑然不觉。
“我竟然不知道小越喜欢什么……”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怀钰一把抓住尚老三的脖子,泪水四溢,“我该怎么办,我竟然不知道她的喜好,她不会因此不爱我了吧!”
“怎么办怎么办,救救我救救我!”
“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尚老三连忙惊慌地开口,“君上!无需慌张!”
“小的已为您卜算出结果!”
听到尚老三的话,怀钰突然回过了神。
他笑着,“你说。”
他松开尚老三,尚老三疯狂地呼吸着,求生本能使他大脑飞速运转。
“我已算出,夫人对君上一心一意,绝无二心,尽管婚事不会一帆风顺,但结局是极佳的。不管君上如何准备,夫人都将嫁给您!”
“夫人对君上可谓是情深已久,君上无须忧虑,不如便按照我魔族传统习俗办如何?”
“小的以性命担保,这必将是三界之中最盛大的婚事,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怀钰听完尚老三的话,微微一愣。
尚老三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可怀钰迟迟不肯开口。
尚老三知道这样他的项上人头就已经保住了。
他知道怀钰的性情,虽然怀钰容易恼怒,但只需要顺着他的心意说,便能抚平心意。
卦象也不能说完满,过于完满,怀钰就会起疑心,这样的说法,无非是最好的。
的确,程今越很爱很爱他的,但是自己也一定不能这样敷衍了事,程今越不说,那他就主动去问好了。
他一定要给程今越很好的未来,他会让程今越永远爱他。
他一定要把世间最好的东西全部给程今越,他要让程今越知道,他也很爱她。
怀钰病态的喜悦,他大笑起来,又一边自言自语,“嘻嘻,小越,小越很爱我,我也很爱她,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他一边按捺,一边颤抖。
尚老三知道怀钰已经正常了一些,他连忙添柴加火,“君上放心,夫人与君上定能百年好合,传作绝世佳话!”
“是的,我会和小越百年好合,传作绝世佳话……”他笑得诡异,让尚老三不寒而栗。
怀钰彻底被哄好了,但他虽然心中开心,却还是假装严肃地开口。
“你都没见过那女子,你怎么就知道我和她能够百年好合?”
尚老三苦笑。
我当然不相信你和姑娘能够百年好合啊,人家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才碰上你啊,当然我也是哈。
尚老三脸上的笑意更深,“君上,瞧您这话说的。您容貌出众,世间一绝,修为更是世间第一等,如今又掌管魔族,手中有魔族万万人,皆匍匐于您的足下,权势滔天。世间女子,何人能不倾心?”
怀钰心中暗爽,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权力的好处。
是啊,他有了魔族三十六年城,魔族所有的人都可以任由程今越处置,程今越应该会愿意和他在一起的吧……
怀钰还端着,尚老三明白,怀钰还没听够,他连忙又笑着说,“并且,能够被君上看中的女子,想必也是世间罕有的奇女子,与君上您定然是天作之合。”
尚老三说完,突然有跪下的仆从突然也学着尚老三的模样,朝怀钰恭贺,“正是!君上鸿运当头,福泽深厚,此婚事必定顺遂圆满!”
此人是尚老三带的新人,觉得人还算得机灵,于是尚老三在重重培养。
此话一出,尚老三心中突然一冷,他甚至不敢抬眸看怀钰,只是跪着,将头埋得更低。
此人还笑着,却发现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他渐渐发现四周的气氛有些凝滞,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可当他正要磕头认错的时候,怀钰只冷冷地挥手,“拉下去杀了。”
他不想动手,他身上可是穿的程今越送给他的衣服,他一定要好好保养,千万不能染上了血。
殿外人高马大的侍卫瞬间冲了进来,迅速将这个人往外拖。
“求君上大人放过小的一命,求君上大人放过我,小的知错了,小的知错了!”他哭着叫喊。
尚老三心中愤愤叹气,都告诉他们了,让他们少说多做,在怀钰面前最好把自己当成一个哑巴,可这些人偏偏野心重,想要像他一样在君上面前得到赏识,从而一飞冲天。
“福泽深厚,鸿运当头”,这种话怎么能在君上大人面前说?这位君上在世间的名头可不算小,在人间犯下罪恶无数,若是有人仔细研究过怀钰的过去,就能知道怀钰一生都颠沛流离,举目无亲,跟这两个词哪里有任何的关系。
说不好听点,都能说怀钰是恶鬼缠身,身负诅咒,害死周围所有的亲人。
尚老三心中叹气,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可此人还不想死,他立马开口,“君上要成婚了,我死了多不吉利,夫人也定然不想在大喜的日子见尸!”
“求君上大人放过小的吧!”
这句话一出,怀钰突然抬眸。
尚老三也心动一动,好在这小子真够聪明,竟然牢牢把握了在君上面前的生存指南。
侍卫见到怀钰的神情,停下了步伐,等待着怀钰开口。
那人一直哭喊着求饶,可怀钰就是迟迟不肯开口。
怀钰突然一笑,他一双黝黑的眼睛看着对方,故作思考。
这人光是被怀钰看着就要吓个半死,但他还是在竭力保持着理智,让自己说话更有逻辑一些。
过了好久,怀钰才深沉地点点头,声音犹如从谷底升起的迷雾,语调漫不经心,令人捉摸不透。
“嗯……”
“你说得有些道理。”
第46章 “小越的刀在割开我……”
那人瞬间欣喜,连忙给怀钰磕头,“谢过君上,谢过君上!”
他就知道,他不会这么轻易地就死了。
他还没有得到权力,他还没有得到君上青睐,他还没有荣华加身呢,他怎么可能就这样死掉……
他抬头看着怀钰,乞求着怀钰的下一句话,未曾料到却看到怀钰疯狂地大笑起来。
“我懂了,我懂了,我懂了!”
“哈哈哈,我知道了!”
他一边怪叫一边笑着,又像窒息一样喘着。
他终于知道程今越喜欢什么了!
他像个孩子一样,指着眼前这个人。
“尚老三,把他的灵根剜下来,好好保存起来,一定要新鲜的。”
“哦对了,大牢里要杀的人,都先把灵根剜下来再杀。”
怀钰笑着说,他很开心,仿佛说的是一件生活小事一样的东西。
侍卫将人拖走,尚老三连忙又磕头,“小的记住了,一定谨遵君上吩咐。”
怀钰轻轻歪着头,像一只猫一样思考着,“不对,不只是要死的人,那些人的灵根都太弱了,小越可能不会喜欢呢。”
他惊喜地拉着尚老三,“你去杀几百个修为高深的人,把他们的灵根全部挖出来,送给她!”
尚老三脸色微白,但是他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是,君上!”
“敢问君上,这些灵根要保存多久呢,这样小的好寻个适当的法子。”他奴颜婢膝地问。
“大婚后十日吧。”
想到程今越,他脸上的笑就隐藏不住。
“我想送给她……”
送给谁?
尚老三心中更是震惊。
这就是君上说的“菩萨一般的女子”吗……
怀钰觉得对方是有些小聪明在身上的,不过可惜,程今越可不是什么心善的菩萨,她看见人去死就好像熟视无睹一样。
怀钰就喜欢程今越面对血腥时面带微笑的样子。
简直令人着迷。
不过这的确提醒了怀钰,程今越好像喜欢吃人的灵根,虽然他从来没有过问为什么,但是不重要,只要程今越喜欢就好了。
魔的灵根,不知道程今越吃过没有呢?
这样或许可以讨她欢心吧?
怀钰越想越觉得自己很聪明。
他要给小越最好的,最好的……
一想到程今越温柔的脸庞,他就会联想到程今越身上的香味,想到程今越温暖的手指,抚摸过他的头颅,插/入他的发间。
想到程今越那双手握住他的丑陋,沾染上属于他的东西。
怀钰光是想着就觉得好兴奋好兴奋,他浑身颤抖着。
程今越竟然愿意和他发生那样的事情,那她……一定也是愿意嫁给自己的……
怀钰突然开始脸红起来。
“你说……她会愿意嫁给我吗?”
“我给她准备的礼物……她会喜欢吗?”
尚老三脸色一白,但脸还是笑着的,“自然。”
尚老三话还没说完,怀钰就又开始发疯了似的自言自语起来。
“对啊,她肯定愿意嫁给我的,嘻嘻……”
“你不知道,她真的很爱我很爱我,这世上只有她一个人会爱我,除了她,没有人会爱我的!”
说着说着,怀钰又开始哭起来,他双眼通红,抱住头就开始痛哭流涕。
“没关系,如果她不愿意嫁给我的话,我就嫁给她好了,我什么都愿意给她,她一定不要拒绝我,一定不要……”
尚老三站在殿中,闻着恶心的血腥味,看着满地的红白物体,看着眼前这个发疯的人,他都快要吐出来了。
他一点都不想要什么荣华富贵了,他甚至希望仙界有人能够出兵讨伐怀钰,天降正义将怀钰杀了,他简直就是个疯子,尚老三觉得自己都快要疯了。
突然,怀钰愣在了原地,瞳孔微缩,他的神识传来被人威胁的气息。
“程今越……”
没有给人任何的反应时间。
一道魔气瞬间从怀钰身上爆发开来,体内的魔力如决堤洪水般不受控制地疯狂爆发,以他为中心,巨大的威压将殿内所有人瞬间挤压成肉泥,所过之处,空间犹如破碎的琉璃,寸寸崩裂。
只是眨眼间,魔宫出现裂痕,裂缝瞬间蔓延百里,轰隆一声,裂缝瞬间炸开,魔气无视所有的封印与法宝,强硬地将撕裂掉周围所有物品。
万年来住了几代魔神的魔宫,一瞬之间坍塌,漫天尘土与碎石飘散,没有一点生灵的气息。
动静格外之大,惊动了城中所有人。
而始作俑者正立于废墟之中,痴呆着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怀钰头痛欲裂,他吐了一口血。
到底是谁想杀程今越,竟然想直接想捏碎程今越的魂魄与神识!
“是谁是谁是谁!!”
他的小越,他的爱人,他的神女殿下。
到底是谁想要伤她!
杀了你杀了你,一定要杀了你!
他擦掉嘴角的血,来不及多想,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往程今越身旁。
明明他就不在程今越身边一会儿,明明只有一会儿没有看她,怎么会这样!
他只是想要给程今越好好地准备这一桩婚事。
这是一个还算厉害的法器,必然是剑宗宝库里的东西,一定是大衍剑宗的人想要杀掉程今越。
真该死,真该死,真该死!
仙门的人果然全都应该死完!他就不应该听程今越的话,他早就应该一个人来把这些人全杀了,不然她怎么会受伤。
想要趁他不在杀掉程今越?
门都没有!
还好,还好,哈哈哈——
他早就把程今越的血融入了自己的神识当中,他和小越早就是一体的了。
只要察觉到有人攻击程今越的魂魄,怀钰就会不假思索地挡在程今越面前。
程今越不可以死,她绝对绝对不可以死啊。
如果程今越死了,就没有人爱他了……
那他就真的是孤身一人了。
怀钰可以死,他还可以帮程今越去死,但是唯独程今越不可以死。
明明他都只有程今越一个人了,为什么还要来抢走她?
简直罪无可赦!
不过也不是什么厉害的法宝,怀钰只是头有点晕,这法器甚至没能伤他分毫。
他溜进剑宗,四处寻觅着程今越的气息,他不断嗅着,疯狂地朝程今越的方向而去。
怀钰好想杀掉这些人,他好想好想毁掉大衍剑宗,他紧紧攥着手,指节发白,深深陷进肉里。
可是他不能,他不能这么做。
他害怕被程今越讨厌,他害怕程今越不再爱他了。
程今越不允许他这样做,他一定要忍着,他一定要乖乖听程今越的话。
他手指轻点,略施术法,宫殿内的人全都离开了。
程今越在床上,程蕴知还在她的床上哭泣,却发现程蕴知突然眼神变得呆滞,对她说,“小越,我一会儿再来看你。”
程今越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便感受到一个庞然大物将自己抱在怀中。
他呼吸灼热,满脸都是泪水,蹭在程今越的脸上。
“程今越,小越,小越……你怎么又被人欺负了。”
怀钰将头深深地埋进程今越的脖颈之中,深吸着程今越身上的香味,像是吮吸花蜜一般,他一双发烫的大手死死捧着程今越的脸,喉咙里发出诡异的音调,“我好想你,小越,都怪我没有保护好你,都怪我,我去把他们都杀了好不好,是谁这样对你,我去给你报仇,我会将他碎尸万段!”
程今越浑身没有力气,她想要推开怀钰,却没有一点办法。
她喉咙嘶哑,“滚。”
怀钰身上全是血腥气,还带着尘土的味道,一点都不好闻,不知道是谁家的流浪狗。
怀钰乖巧地放开程今越。
他沉沉地呼吸着,泪水让他有些不能呼吸。
他好开心,好庆幸自己还活着,这是怀钰第一次如此惜命,从前的他都是每日都期待自己去死。
他活着实在是太好了,这样他就可以看到程今越,感受到程今越的温度和心跳,他就可以保护程今越了。
“这群人根本就不会治你的伤,我会帮你的,我会帮你的小越,你别难过,你不要哭。”
“有我在,你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程今越面无表情,眉头轻微皱起。
这些话更像是对怀钰自己说的。
怀钰轻轻掀开程今越的被子,她只穿了一条格外薄的裙子,裸露的肌肤将深入骨髓的伤口暴露在外。
鲜艳而狰狞的红像针一样刺着怀钰的眼睛,泪水止不住地汩汩而下。
他的小越,平日里都是笑着的,曾经的眼睛是那么灵动,如今却毫无生气。
他看见程今越身上的伤痕密密麻麻,深浅不一,都能隐约看见白骨,皮肉外翻着,触目惊心,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好肉,有的地方甚至已经开始溃烂。
明明,明明他的小越肌肤白嫩如雪,怎么会被人折磨成这样!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怀钰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
他伸手想要触碰程今越,却又怕弄疼她,手停在半空,不住地颤抖,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我一定可以治好你的,我可以治好你!”
怀钰发疯似的在大脑里搜刮,这不是寻常的伤,寻常的药物不能起到作用。
应该怎么办才好,应该怎么办?
他会有用的,他会治好小越的,他会弥补好过错的,程今越不要讨厌他。
他脑子里面瞬间有了想法,“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知道怎么救你了!”
那些药都太慢了,小越那么漂亮,变成如今这样,她肯定很难过。
那他把自己的皮肉填给小越不就好了!
这样可快了,他会让程今越睡一觉,然后一睁眼,她就会看到自己全新的,完好无损的身体了。
程今越不知道怀钰想了什么办法,她只是觉得自己很困很困。
闭眼前,程今越看到怀钰握住了自己完全无力的手,扶着程今越的手握住了一把刀,刀柄上甚至刻了一个“越”字。
这是怀钰原本想送给程今越的刀。
随后,这把刀毫不犹豫地刺进了怀钰的皮肤。
刀锋分割着皮肉,血液不断流淌,怀钰滚烫的手握着程今越冰凉的指尖。
他抓着她的手,教她在自己的身体上,活生生剥开血肉。
怀钰控制着她的手,他的手宽厚又滚烫,散发着热气,像是在用嘴亲吻着她的手。
程今越头脑昏沉,完全无法脱离控制,只能任由怀钰发疯。
怀钰的动作很慢,他似乎很享受这个过程。
像是在感受着刀划破皮肤的感觉,怀钰低头嗅着程今越手上的香气。
“小越的刀在割开我,啊……小越,小越……”
怀钰跪在程今越的床边,他喘|息着,笑着,发出呻|吟般的声音。
第47章 爱是霸占,摧毁,还有破坏。
程今越皱眉,他不知道怀钰从什么地方偷来了这个称呼,这还是他第一次叫她这个名字。
从前只有程蕴知这样叫过她。
怀钰就跟一只在背地里的狗一样,阴湿地看着别人的幸福,然后尝试偷走,就像是偷走这一个名字一样。
程蕴知有的,他也要有。
程今越已经意识模糊,但她依旧能够看到怀钰在握着他的手做什么。
怀钰太慢了,他十分享受这个过程,愉快得就像是下午喝着茶坐在戏院二楼听戏,又悠闲又享受。
程今越如今五官都不灵敏,只有她的手被怀钰带着动,于是手上的触感格外明显,从手掌一直传递到她的心间,再到她的脑子。
她能感受到刀割开血肉的感觉,是冰冷的,黏腻的,亲密的,动人的,血腥的,令人作呕的。
程今越的眼前是鲜艳的红色和刺眼的白光,她头脑发热,思绪格外混乱,让她觉得她在梦境之中。
因为她不能想象有人如此疯狂。
让她想起第一次杀人的感觉,生理反应是恶心想吐。
一寸,两寸,三寸,她看到怀钰的伤口在渐渐扩大,血肉像嘴一样裂开。
地上的血顺着锋利的刀而下,先是把刀柄刻的“越”字用血浸满,像是鲜艳欲滴的花。
一滴,一滴,血落在地面上,汇聚成小水洼。
怀钰的脸上带着异样的潮红,他的喘息声越来越激烈,胸口起起伏伏。
小越……小越……好温柔……
程今越的手是那样冰凉,是她亲手拿着手在解剖自己。
他握着程今越的手开始颤抖,他将刀来回切割着血肉,剧烈的疼痛产生出猛烈的快感。
怀钰的身下已经开始僵硬而肿胀,撑开薄薄的衣裳,露出形状。
伴随着刀割开皮肤,身下之物也随之跳动。
血是润滑剂,落在两人紧密贴合的手上。
就好像是在进行最紧密地交|合,暧昧又滚烫,每割开怀钰的一点血肉,他的脑内就好像快要升天。
怀钰靠程今越越来越近,他喘息着发笑,湿润的薄红唇瓣,露出森白的牙齿。
好喜欢小越……好香……好温柔……
他俯下身子亲吻着程今越的脸,唇,脖子,他轻轻地,极力收敛着自己的疯狂,他害怕弄疼程今越。
“小越,我好久好久没有见到你了,我好想你,小越……”
怀钰的一边亲吻着,一边发出甜腻而诡异的声音。
程今越能感受到怀钰口中的血腥味,很重。
他轻轻地嘬吻着,尝着程今越口中的一切,他从舌根一直舔到舌尖,被他胡搅蛮缠过后,混着血的涎水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可是程今越却突然感受到又有咸|湿而滚烫的东西落到了她的脸上。
是怀钰在落泪。
越是亲吻,怀钰的泪便又如雨下。
程今越明明是如此温柔和善良,这些人为什么要对小越痛下杀手。
完全不能原谅,不能原谅……
他的漂亮又温柔的小越,他要抓紧让程今越的血肉恢复原样。
“小越,别难过,我会治好你,我会治好你。”
好痛,全身的皮肉都被剥离了下来,可这是小越亲手对他做的,好爽……好幸福……
怀钰觉得整个人都要疯掉。
如果可以,他好想将他的心脏也挖出来给程今越看,他可以送给程今越,这一颗心脏会永远为她跳动。
程今越从前很讨厌血腥味,很讨厌死亡,讨厌痛苦。
可是渐渐地,她习惯了。
她开始痴迷上这种东西了。
她看见怀钰身上的皮肤连带着肉都一块一块地在她的手下被剥下,这个疯子似乎还乐在其中,他好像不懂得什么叫做疼。
这一切都是所谓的“爱”在作祟。
她对怀钰的行为已经不再感到诧异了,这样的疯子做出什么来都是正常的。
只是怀钰把皮和肉给自己了,那他怎么办呢?
程今越有些单纯地好奇。
并不是为了关心怀钰的身体,她只是在想,那以后岂不是可以将怀钰的身体当做一个很好用的工具。
血腥味让她一边作呕,一边却感到兴奋。
如果可以,她真想一刀捅进怀钰的胸口,她想看怀钰的表情,她也会很高兴,很兴奋。
因为爱就是要仇深似海才好看。
人人都说爱她,可那样的爱太平淡了,什么一日三餐四季,柴米油盐酱醋茶,有什么意思?
没有痛苦的爱,会让程今越感受不到心跳的跳动。
爱是霸占,摧毁,还有破坏。
要凌虐,要不堪,要剪不断理还乱。
这样的爱才刻骨铭心。
此刻她开始多看了几眼怀钰,因为她此刻的心正在炽热地跳动。
她觉得自己不是在切割怀钰,而是在切割她自己。
时间过于漫长,这把刀在怀钰的控制下实在是太慢了,慢得折磨,像是一个人被活活凌虐致死。
终于,怀钰的全身已经变得血肉模糊。
要换皮了,程今越也在期待着自己的疼痛到来。
不过很可惜,她昏睡了过去,怀钰似乎并不想要程今越感受到一丝痛苦。
再次睁眼时,怀钰已经不在眼前了。
但是熟悉的气味并没有散去,程今越知道,怀钰正在某个角落盯着她。
又或者说,在她熟睡的这个夜晚,怀钰或许睁着眼睛欣赏了她一整晚。
程蕴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待在她的身旁了,她满脸都是泪水,看起来是哭了一整晚。
又是熟悉的场景,程今越躺在床上,程蕴知为她哭了一个晚上。
程今越总是受了太多的伤。
她这一辈子都过得太苦。
程蕴知想。
她很想程今越过得幸福,她不想要再看到程今越受伤了。
可是她做不到。
察觉到程今越醒来,程蕴知连忙端来药,“小越,你终于醒了。”
她的喉咙是沙哑的。
程今越看着程蕴知全是红血丝的眼睛,笑着摇摇头,“我没事了,小越。”
宫内寂静,只有她们二人。
程今越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痛苦的,跟寻常没有一丝差别。
她轻轻掀开被子,程蕴知惊慌地扶着程今越,“小越,你身上都是伤,不要到处……”
程蕴知还没说完,她却发现程今越手上的伤已经消失了。
她有些诧异,她看着程今越的脸。
程今越却直接撩起袖子,解开几颗扣子,洁白无瑕的肌肤裸露在外,仿佛昨日受的伤并未发生一般。
程蕴知瞪大眼睛,快要惊呼出声,却看到程今越将食指放到了嘴边,做了噤声的动作。
程蕴知瞬间不知所措地笑起来,她放下药,擦干眼泪,仔细仔细看着程今越的手,明明昨日还挂着狰狞的伤口,今日却完好无损!
她明明刚擦干了眼泪,却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程蕴知一把抱住程今越,“小越,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你知不知道我多担心你。”
程蕴知第一反应是高兴,随后她才反应过来,程今越的伤怎么会好得这么快?明明这些医修都说了,锁仙绳的威力不小,能活下来都已经是万幸了,就算是用上大衍剑宗的灵丹妙药,程今越的伤怕是起码要养好几十年。
程蕴知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都要碎了,顶着这样的伤,过几十年吗?
宛若晴天霹雳。
程蕴知自己就是一个格外自傲的人,她是断然不会接受自己顶着如此丑陋的伤疤过几十年,其他人会怎么样看她呢?
所以,其他人又会怎么样看小越呢?
一想到,程蕴知的心就如同绞起来了一样难受。
而更可悲的是,这样的伤,是她的亲生母亲造成的。
两个最爱的人,却反目成仇。
程蕴知快要不能呼吸。
但是她却不能像以前一样,放纵自己,随意发脾气。
因为这一次不是她一个人的委屈,她还背负着程今越。
程蕴知觉得自己应该长大了,小越已经照顾了她好久,她也应该照顾小越了,不是吗?
她哭了一晚,想了无数的语言去安慰程今越。
不过还好,还好……
程蕴知一瞬间觉得自己在做梦。她将程今越的伤翻来覆去地看,才终于相信了这是事实,而不是做梦。
程蕴知觉得自己如释重负。
她想问程今越为什么,但是她还是没有开口。
她不蠢,她懂得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特别是对小越。
小越从人间一路经历磨难走到现在,若没有一些自保的法子,又怎么能行走于这世间呢?
小越果然很厉害。
她眼睛亮闪闪的,一直看着程今越。
“小越,你没事就好。”
“我也要成为跟你一样厉害的人。”
两人方还说着话,有侍女便请安进来,递了程蕴知一封信。
程蕴知皱眉,“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们这些蠢货,不要在我和小越待在一起的时候进来,无论有多重要的事都之后再说啊,是找死吗?”
她抬头,却发现是母亲身边的侍女。
她没办法,只好咽下气,愤愤地拆开信。
粗略读了几行后,她就瞬间撕毁,愤怒地抛向空中。
侍女只是安静地退去,没有多说一句话。
程今越已经能猜到是信中写了什么了。
但她还是问了,“母亲说了什么?”
程蕴知抱着程今越,“还能是什么,那个萧极说过几日他便要来下聘。”
嫁人,嫁人,她根本就不想要嫁人,她真想要杀了萧极。
她的母亲真的爱她吗?如果真的爱她,又为什么要把她嫁给一个陌生的男人。
跟程今越料想得差不多。
她安抚着程蕴知的心情,直到程蕴知在她怀里大哭。
过了好久,程今越抱着程蕴知,才说,“姐姐,你之前答应我的事,一定要去做,这是小越唯一的心愿。”
程蕴知走了,她就好安心杀人了。
第48章 那里烫得要命。
训狗的方法就是打一棍子再给*一颗糖。
一切事情都安排妥当后,程今越不紧不慢地尝试联系怀钰。
这是她鲜有地用神识去联系怀钰。
她坐在宫殿外的凉亭上,轻轻吹着风。
外面是黄昏,程今越空闲的时候便喜欢看着天空发呆。
程今越柔柔地开口,带着关心的语气,“怀钰,你还好吗?”
其实她更想问,怀钰身上的皮痊愈一次需要多长时间呢?
对面愣了一下,没有想过程今越竟然会通过神识联系他,毕竟之前都是怀钰通过神识一直在程今越脑子里面碎碎念。
“程今越,你倒是终于想起我了。”
怀钰声音冷冷,但是他根本不知道他完全隐藏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自以为冷冰冰的话,却在旁人听起来是藏不住的笑意,程今越都差点能看到怀钰脸上带着的不屑的笑了。
“我一直都很想你,怀钰,我害怕打扰了,想了好久才联系你。”
程今越刚开口,她的眼眸就垂落下来,鼻腔里的哭意就快要抑制不住。
“对不起,怀钰,又因为我的弱小,让你受了伤,结果你还要帮我疗伤……”
程今越的声音哽咽着,几滴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
“我甚至昨天还以为你要去做坏事,对你说了重话。”
“对不起,怀钰,对不起……”
怀钰不在她的身旁,其实是看不到她的眼泪,但是这样的落泪已经成了习惯。
“怀钰,你还好吗?”
“我……我昨天,看到你满身都是血,你受伤了吗?”
“是因为我,你才受伤的吗?”
“可以让我看看你吗?我想见见你,怀钰,可以吗?”
怀钰昨日剥皮的时候已经对程今越下了催眠术,只是没有想到程今越的神志强大到惊人,竟然在他剥皮的前半段还隐隐约约地醒着,深陷快感中,怀钰完全没有发现程今越并未完全昏睡过去。
程今越庆幸自己见证了那一幕,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让她知道怀钰不仅仅是只有灵根可以利用的。
或许在他死之前,还可以对他重复利用很多次。
怀钰思索着,半天没有说话。
程今越的声音就像是蚂蚁在他的心头在爬,他当然想现在就去见程今越,可是他现在全身上下都没有一处好皮,被人缠了一圈又一圈的布。
他这个样子怎么去见程今越啊?
尚老三都说了他原本的容貌还不错,或许是这样才得了程今越的一点青睐,如果他现在以这幅可怖的样子去见程今越,肯定会吓到她的吧?
如果吓到程今越,她就不喜欢自己了该怎么办呢?
“谁想见你……我才不要见你。”
他脱口而出,又觉得这话好像不太好,他又连忙新添了几句找补。
“是这几天忙,你不是说过几天要灭了大衍剑宗吗,我在忙着准备呢。”
“我哪里受伤了,都是别人的血,我好得很。你觉得那些蠢货能够伤我吗?你觉得那个什么锁仙绳能伤我吗?可笑至极。
怀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皮,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生长着,他浑身痒痒的,光是听到程今越讲话,他的全身便更是痒起来,这种痒是深入到他的血肉深处,像是要从皮肉渗透进骨骼,抓住他剧烈跳动的心脏。
什么准备灭了大衍剑宗,都是借口,怀钰最讨厌这些动脑子的东西,这有什么好准备的,他已经全部交给尚老三了,反正他知道,就是要把这些人都杀了嘛,这多简单。
尚老三还是有些本事的,魔宫之中仅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还好他有先见之明,早早地买了护体的顶级法器,这才在这场灾难中苟活下来。
本来这个法宝是留着对付怀钰的,尚老三以为自己迟早会被怀钰一巴掌拍死,特地早早做好了准备,谁知道在这里用上了。
怀钰看到他还活着的时候甚至都没有关心他一句话,只是感叹了一句,随后继续吩咐了一堆事情让他去做。
他嘴里只念叨着他的衣服。
是啊,他的衣服才是最重要的。
死了多少人,三十六城发生了什么事,要如何屠杀大衍剑宗,跟他有什么关系?
这可是程今越送给他的衣裳,这可是程今越亲手做的衣裳!
于是尚老三便看到一个血人,只有一张脸有皮,疯狂地落泪,抱着那一身破烂又带血的衣服嚎啕大哭着。
魔宫炸了,让他的衣裳全部布满了灰尘,甚至破了好多洞,甚至这件衣服上都是血。
怀钰觉得自己的心被挖去了一块。
这是小越仅有的送给他的东西了。
他回到魔宫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仔仔细细地修补这件衣服。
衣服很快修补好了,但是就是回不到原来的状态了。
怀钰深深吸吮着衣服身上的味道,像是要把这件衣服融进身体里面,可是他却皱着眉头,完全不对,完全不对。
因为缺了程今越身上的味道。
怀钰痛苦地快要死掉。
小越小越……好想念小越身上的味道。
可是他不能见程今越,一定会吓到她的吧。
“怀钰,谢谢你,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程今越哭着。
怀钰不想要程今越哭,不知道为什么,他讨厌看到程今越难过的样子。
可是又是因为他而难过,他又莫名其妙开始窃喜。
怀钰觉得自己已经完全不像自己了。
因为他的情绪已经完全被程今越牵连了。
“谢谢我吗?你知道就好了。”
“你除了跟我在一起,别无出路,我就是世间最强的人,只有我才可以保护你。”
“想要感谢我的话,继续爱我就可以了。”
他轻轻笑着,嘴角却止不住地上扬。
“他们都告诉我说,我这一身的伤这一辈子怕是都不能好了,本来我都已经接受现实了。”
“还好有你,怀钰……”
“你治好我,一定花费了不少的力气吧,对不起怀钰,对不起……”
“都怪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示弱真是一个很好用的办法。
程今越百试不灵。
因为人都习惯性地站在弱者那边,对比自己弱小的生物会产生保护欲,这个又被称作为“善良”。
她想将怀钰夸上天,最后得到怀钰治好她的方法。
尽管她已经有了一定的猜测。
可惜怀钰还是不说。
“想多了,这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别把自己看得太像一回事,程今越。”
“没什么事的话就不要打扰我了。”
怀钰不敢跟程今越说话了。
因为只要听到程今越的声音,他就会忍不住想到程今越的气味,想到程今越的脸,想到她的笑,想到她温暖的怀抱,柔软的手,白色的脖颈,腰……
不可以再想了,怀钰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
他绝对不能让程今越知道他是怎么治好她的。
让她知道她这一身的皮是自己身上的吗?程今越一定会觉得他恶心,一定会想把他杀掉,觉得他是个怪物,然后离开他。
他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程今越又问了好几句话,只可惜怀钰没有再回答程今越的话,她有些可惜。
没能研究清楚就睡去,可真是遗憾。
深夜,程今越突然感觉有人在抱紧自己,灼热的呼吸打在她的身上。
程今越的睡眠很浅,她醒了,但是她还是闭着眼睛装睡。
怀钰正像一只猫一样,缩在她的颈窝,他正沉闷着呻|吟着,他的脸滚烫得跟发烧了一样,轻轻磨蹭着程今越的脸。
“小越……小越……我好想你……”
他沉沉地呼吸着,上衣胡乱地扣了两颗扣子,大半的胸膛露在外面,灼热的肌肤贴在程今越的身上。
他的声音软得像在撒娇。
程今越闻到了浓厚的药味,看到他身上还缠绕了许多白纱。
她有些惊奇,明明昨日怀钰才剥了皮,他胸脯那一块皮明明是程今越亲手剥的,今日却又完好无损地展现在她的面前。
真是惊人的恢复能力。
不愧是令各宗门忌惮且闻风丧胆的魔神。
根本不能以常人的目光去看他。
怀钰察觉到程今越醒了,这些小动作完全瞒不过他。
他小心地再次抱紧程今越,哭腔着,“对不起,小越……”
“是我吵醒你了吗?”
“不是说不想见我吗?”程今越轻笑。
怀钰声音含糊沙哑,迟钝朦胧,“才没有,我从来没有说过这种话。”
“我好想你,小越……”
“我一刻见不到你,我就快要死掉。”
怀钰浑身烫地要命,额头也格外的烫。
他整个人开始胡言乱语。
程今越明白,怀钰或许是感染了风寒。
怀钰抬起程今越的大腿,让她搭在自己的腰侧,这样他们就可以抱得更紧。
隔着单薄的布料,他们的肌肤紧紧地贴在一起。
怀钰压在她的身上,死死抱着她,滚烫的肌肤让程今越变得好热。
怀钰的手紧紧搂着程今越的腰,手指让程今越浑身弄得又麻又痒。
“小越……我好想你,我好怕再也见不到你,我好怕离开你。”
怀钰又在哭了。
他把全身的每一处都贴在她的身上,隔着衣服在缓缓跳动着,摩挲着,程今越能够清楚地感受到肌肉的形状。
怀钰的拥抱越来越用力,越来越紧,几乎要让程今越无法呼吸。
她双脸涨红,轻轻推开他,“怀钰,别这样……”
她的声音一出口,她便感受到怀钰的体温再次升高,呼吸越发沉
“别推开我,小越……”
“不要离开我小越,求你,求你了。”
今晚的怀钰格外不正常,虽然他一直都不是一个正常人。
“可以抱紧我吗,小越,抱紧我吧……”
他哀求着,像是程今越路边捡的可怜的小猫。
第49章 生病的滚烫小狗。
少有的乖巧。
程今越的心中突然生出怜爱。
她将怀钰抱在自己的怀里,两人的肌肤紧紧地贴在一起,所有地方几乎紧密贴合。
淡淡的血腥气混合着苦艾草的味道在屋中沉浸,但依旧压不住但空中浑I浊又暧昧的气息,连四周都变得燥I热了起来。
怀钰埋在程今越的胸口,虽然是程今越抱着怀钰,但由于巨大的体型差,更像是怀钰死死压着程今越。
程今越看见怀钰宽厚的背后全是纱布裹起来的伤口,怀钰毫不在乎伤口,纱布下正渗出新鲜的血色,泛着潮I湿的光。
程今越的黑发落在怀钰的腰上,背上,在微弱的灯火下,她轻轻地笑着,非人的笑容让她像是怀钰的一只傀儡娃娃。
“摸摸我吧……小越……求你摸摸我。”
“我好热啊小越……我是不是生病了?”
“你要照顾我,小越……”
怀钰在呜咽,他剧烈地呼吸着,疯狂的情绪几乎无法压抑,他几乎要把她压扁,肉与肉之间挤在一起,一丝汗水在上面闪烁着黏腻的光。
程今越只是故作不懂,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眼眸澄亮,“是啊,怀钰身上好烫,一定是生病了。”
程今越的手格外冰凉,触碰在怀钰的脸上,让他浑身一抖,发出沉沉的呼吸声。
她倾身在怀钰的耳边软软地说着,滚烫的气息打在怀钰的耳边,那触感让程今越已经有些惊讶。
“救救我吧,小越……”他哭泣着,朦胧地抬起婆娑的眼睛,从来深沉的黑眸如今却半虚着,泛着水光,像一只很乖的小狗。
“我应该怎么帮你呢,怀钰?”程今越皱着眉头笑着。
怀钰一把抓住程今越的手,放在自己的身上,他的胸口起伏的,滚烫的,杂乱的衣裳被汗水略微打湿,薄薄的衣衫被风吹拂,程今越能清晰地感受到怀钰的心跳,感受到肌肉的线条,感受到丑陋的东西。
“摸摸我的脸吧,小越……求你了。”
“神女殿下,求您救救您的信徒,好吗?”
“怀钰是您最虔诚的信徒,求您降下神佑,降下甘霖,救救我吧,求您……”
他低沉地喘着,他的眼睛看着程今越的眼睛,随后吻上上程今越的眼睛,左眼、右眼,高翘的鼻子,红润的嘴唇。
他浑身湿漉漉的,他也要把程今越拉下水,他们要一起共沉沦。
怀钰死死地吻着程今越,湿润的舌尖勾弄着程今越的舌头,又毫不犹豫地吸I吮着,一直深深地吸到她的舌根,好像要将她吞下去,顽皮的狗总是把主人的脸弄得湿漉漉的。
“我会救你的,怀钰。”她轻轻地笑着。
从嘴再到耳尖,泛着红的脸颊,胸口……怀钰肆虐地吻着,把程今越也弄得湿漉漉。
“神女殿下,你好软……好香。”
“为什么……为什么我根本离不开你了?”
“你是不是对我下了什么药?”
“我不该这样依赖你……可我好爱你。”
他一边吻着,一边呜咽着,心跳剧烈地跳着。
程今越伸出食指,挡住怀钰的嘴。
“错了,怀钰。”
“你就应该依赖我,就应该离不开我,这是正常的,众人都是这样的。”
“我爱你,你也爱我,不是吗?”
程今越皮肤格外地白,在夜中像观音,可她的声音偏偏如此充满蛊惑。
怀钰点点头,随后咬住程今越的手指,不断吸吮着,将程今越的手指吞进喉咙深处,这里温暖又湿润,在刺激下不断地分泌着涎水,顺着怀钰的脸流下,又顺着程今越的指根打湿手掌。
“小越……小越在抚摸我……”
他嘴里轻轻咬着程今越的手,说话不清不楚,还喘着,程今越听不清楚他的话。
怀钰整个人都包裹着程今越,就连细枝末节也包裹着,潮湿的温暖,绝对的安全感,诡异而病态的爱。
程今越不知道为何突然很安心,或者是怀钰修为的保障,或者是怀钰给她带来的愉悦,又或是这近乎信仰般的爱,像子宫一样令人安心。
这是从未拥有的感觉,甚至会让从来理性的程今越产生出幻觉,她像是上瘾一般,她享受拥有怀钰的感觉。
无论是被人信任着依赖着的感觉,被人当做神明的感觉,被绝对的实力保护起来的感觉,欺弄一个可怜的小狗感情的感觉,都让她觉得上I瘾。
程今越在一点点满足他。
她伸出另一只手,从怀钰的头一直往下摸,她的手轻柔,带着丝丝冰冷,触碰着他滚烫的肌肤。
所过之处都让怀钰浑身一颤,喉咙间发出诡异的叫声。
程今越摸到怀钰的后背,摸着怀钰的仅仅裹住的伤口,她轻轻挑起纱布,一层一层解开,像是抽丝剥茧。
纱布处理得不算好,还沾着怀钰的肉,程今越温柔又残忍地轻轻挑开肉与纱布。
疼痛让怀钰发出“嘶”的一声。
丝丝的血从伤口渗出,在怀钰的背上,像是草原上的一抹红缨,让程今越不禁咽了咽口水。
她看见了怀钰伤口在不断地生长恢复着,若不是亲眼所见,她根本不敢相信有人能拥有这样恐怖的恢复能力。
猩红的肉在恢复中蠕动着,像一张鲜红的唇。
程今越将手抚摸在伤口上,轻轻摩挲着,怀钰发出沉闷又享受的声音。
他的一双大手死死抓住程今越身上的肉,一边喘着,“小越……继续摸摸我吧……”
似乎并不满足现状,他抓住程今越的手指,狠狠戳进还未愈合的伤口中。
“对……啊……小越……很深……小越摸在我的深处……”
程今越微微一愣,她的指尖触碰到的是滑腻的血,蠕动的肉,鲜活的生命。
她的手无法动弹,只能任由怀钰将手指伸进伤口更深处,她的手指被强行握住,在血肉中搅和着,血顺着她的手腕不断流下,像是润滑剂。
疯子……
察觉到程今越要开口,怀钰另一只手直接捂住程今越的嘴,发出唔唔的声音。
“呜——”
他沉沉地笑着,眉毛带着愉悦轻轻皱着,“就是这里,小越……”
“好喜欢被小越抚摸……”
“我好幸福,我是被神明眷顾的人,我是被……爱着的人。”
程今越想抽回手,可是怀钰根本不肯松手,随后她的身I下传来钝痛,但紧随其后的是让大脑几乎空白的快I感。
她的手瞬间失去力气,几乎瘫倒着,但她的手依旧被抓着,传来生硬的疼。
神明也有被亵渎的一天。
当然,他可是魔,魔生下来就是应该将神明落下高台的。
这是只能属于他一个人的神明。
他将程今越的手伸进血肉之中,剧烈的疼痛在脑海里完完全全地变化成了爽意。
“神女殿下,惩罚我吧,我是魔,一只很坏很坏的魔……”
“我在神女殿下前,反省我的过错。”
“求您让我得到应有的惩罚……”
他颤抖着。
“从我的伤口这里,撕开,小越……”
他想要程今越摸摸他的骨头,再摸摸他的五脏六腑,最后抚摸他的心脏。
如果是为了惩罚他,捏碎他的心脏也可以。
只要是程今越。
程今越皱眉。
真是疯了……
程今越想要将手抽走,却被怀钰死死抓住,程今越想要发出声音,被依旧被他用宽厚的手捂住嘴巴,她想要动弹,被却怀钰死死地压着。
猛烈的动作下,她几乎失去力气,无法动弹。
不过没有多久,怀钰还是还了程今越自由,他只是稍稍任性了一下,小越一定不会怪他。
程今越如今根本没有精力去责怪怀钰,她压抑着声音,发出不该从她喉咙里发出的声音。
“神女殿下,怀钰任性了……”
他眨着眼,软着声音,可他却完全没有放过程今越。
“原谅我吧……求您……”
他幸福地快要哭出来。
他紧紧抱着程今越。
“小越不会离开我的,对吧?”
程今越几乎无法说话,她只是摇摇头。
“小越可以一直跟我在一起,对吧?”
她点点头。
“等事情一切都结束后,小越就跟我去魔界,好吗?”
她点点头。
“我精心给你准备了礼物,小越想要什么你都可以告诉我,我定会为你满足。”
这不是假话。
程今越看着他。
你的灵根也可以给我吗?
你的性命也可以给我吗?
你爱我大过这一切吗?
她想问,但她没开口。
她不信。
她不信爱。
“小越……小越……”
他犹豫着没有开口。
程今越露出疑惑地表情。
“你可以……嫁给我吗?”
程今越正要开口,她却突然感受到一封信放在了她的殿前。
是萧极的信。
他果然要行动了。
不能任由怀钰这样,不然怕是接下来的一整天都要浪费在这上面。
她需要去做正事了。
程今越迟迟没开口,怀钰的心砰砰地跳着。
他的心格外紧张。
他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
他觉得自己血液都在压抑。
为什么程今越不回答他?
他脑海里闪过一万种想法。
程今越笑着,只是片刻犹豫,随后开口。
“好啊……”
她颤着声音。
怀钰欣喜若狂,程今越却不知为何,缓缓地推开了他。
“怀钰,为了我们的未来,我现在要去办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她说。
怀钰失魂落魄,“一定要是现在吗?”
程今越点点头。
“别担心,怀钰,我们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不是吗?”
“我会嫁给你,我们会一起很久很久。”
怀钰不好敷衍,程今越废了好长的时间才安抚好他。
怀钰最终还是服了软。
过度的甜蜜让他已经成了程今越的一条忠犬。
毕竟……程今越总不可能背着他去见其他男人的。
第50章 “我的未婚妻会喜欢吗?”
大衍剑宗的山门隐在云海深处,九千九百级白玉阶蜿蜒而上,朝霞染透了十二峰。
程今越正站在众人之前,身后人皆低着头,她静静地站在那里,黑发飘逸,鬓边别了一根玉簪子。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无定界的萧极将会来大衍剑宗提亲。
众人皆微微有些震惊。
这个消息虽然已经传出来很久了,但是始终没有得到证实,除了大衍剑宗单方面在宣传外,无定界并没有一点的表示,一时间众说纷纭。
谁知,没有一点消息的情况下,萧极今日却突然要来剑宗提亲。
就连大衍剑宗也没有得到一丝消息,甫一得到消息就急急忙忙地开始准备。
“萧界主要娶的不是蕴知小姐吗?三小姐站在那里做什么?”有人开始议论。
“哼,还能有什么原因,嫉妒蕴知小姐嫁给萧界主呗,想要站出来勾引萧界主,从中使绊子呗。”
酸溜溜的声音响起。
“你们在吵什么!”何末立马注意到角落里低声蛐蛐的声音。
孟朝走后,他就担任起照顾三小姐的重任。他身上的伤还没好,疤痕显得狰狞。
“三小姐是奉命迎接萧界主,如若再有人敢妄言,格杀勿论。”
他声音冷冷,已经脱了稚气。
众人不敢再讨论。
程今越仿若没有听到一样,只是远远地看着玄鹤衔着金铃掠过琉璃瓦,惊起一串清脆的铃声。
“来了。”
身侧的执事长老突然低喝。
东方天极云层翻动,九头青鸾拉着的沉香木车缓缓而来,车辕上的蛟龙雕纹在日光下缓缓游动,车后更是跟着数不尽的人,无不彰显来人身份的尊贵。
车队悬停在山门外,玄衣侍卫如墨点般散开。
车帘被一柄乌木折扇挑起,那人踏着虚空拾级而上,每一步落下都绽开一朵金莲。
程今越闻到了雪松混着龙涎香的气息,抬眼时正好撞进对方含笑的眼眸。
“程三小姐。”萧极在离她三阶处站定,玉冠束起的墨发被山风撩起一缕,“好久不见。”
程今越看见此人,心中便会生起不悦。
但不得不承认,这位名震仙界的萧界主生得极好,眉眼温润,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像是从月光下剥落而出的玉。
众人皆说萧极是谦谦君子,程今越却觉得这张面皮下是一条吐丝的毒蛇。
“今越见过萧界主。”程今越柔柔地笑着。
“父亲母亲已在大殿等候许久,就等萧界主了。”
程今越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
风轻轻吹,程今越等着萧极的回答。
可是萧极却直愣愣地看着程今越,一双笑眼不加掩饰地盯着程今越。
他突然弯腰,身上的香气萦绕在程今越的鼻尖。
“在下带了百箱聘礼,三小姐不如现在清点?”
他轻笑着。
“今越身份低微,纵是我知道萧界主的聘礼有多好也无济于事。还是让父亲母亲看看,让姐姐看看更为妥当。”
她不卑不亢地笑着,又轻轻往后退一步,和萧极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萧极只是一笑,随后点头。
“在下疏忽。”
他跟在程今越的身后,让她带路。
绕过舞榭楼台,长廊凉亭,二人缓缓走向大殿。
程今越迈入大殿内进行通报,大衍剑宗是大宗门,礼节繁琐,在来回地点头下,她终于得以进入殿中。
程旭和李从霜坐在大殿之中,各坐左右两个主位。
李从霜自从上一次和程今越撕破脸皮后,如今更是脸色都懒得摆。
“怎么就你一人,蕴知呢?”
事出紧急,李从霜都还没来得及告诫程蕴知应该怎么做,甚至没有好好地将她打扮。
她心中急切,如今大衍剑宗式微,急需无定界的帮助,蕴知今日可断断不能出差错。
“姐姐勤奋,本在漱玉潭修行,方才接到消息,如今才去妆饰更衣。”
程今越毕恭毕敬,不多说一句。
李从霜一双上挑的眼睛将程蕴知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怎么看她都不顺眼,不断地拨弄着手中的珠子。
程蕴知但凡出什么事情,自然是程今越做的鬼。
但程今越说的的确没错,李从霜早就派人偷偷看过程蕴知了,如今的确是在天极宫。
程蕴知格外注重外表,今日又是重要日子,免不了一顿打扮,少说也要数个时辰。
但她又转念一想,程蕴知本就不愿意嫁给萧极,若是今日见面多时,怕是会暴露秉性,发起疯症,若是让萧极不满,到时候也不好。
还不如就等一切事情定下来后,寥寥见个一面,先板上钉钉了再说。
“程今越,你最好给我老实安分一点,不要有一点的歪心思。”
“我有的是法子收拾你。”
她狠狠瞪了一眼程今越,再次警告。
“好了。”程旭喝止。
殿外传来通报声,“萧界主到——”。李从霜立刻收起脸上的怒容,换上一抹端庄和蔼的笑容。
程今越并不恼怒,只是站在一旁,神色平静。
萧极踏入大殿,先对着程旭和李从霜行了微微一礼。
“程宗主,许久不见,别来无恙。”他的声音温和,又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亲昵。
配上这句话,若是程今越没有看他,还真以为是多么周全的礼数。
甚至不能说是礼,萧极只是眼皮微微垂了垂,连头都没低一下。
明明程旭夫妇坐在高座,却看起来像是萧极在审视他们。
程旭心中不悦,嘴唇微抿,可面上却无法发作,面上动了动,最后还是化作了笑。
“老夫恭候多时,萧界主请坐。”
不愧是老狐狸,情绪隐藏得格外的好。
只是他的一双儿女没有一个学会了。
嗯,不对。
还有一个。
萧极轻轻瞥了一眼程今越,眼眸笑意更深。
程今越心中冷哼。
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给她添堵呢。
像萧极这样的货色,就应该把眼睛挖出来,磨干净傲骨。
“不坐了,程宗主,在下怕耽搁您的时间。”
“我们直接切入正题吧。”
他轻轻抬手,让侍从搬上来一箱又一箱的聘礼。
李从霜不悦,立马就要开口,程旭一个眼神瞬间制止,瞪了李从霜一眼。
这萧极,简直是狂妄至极,丝毫不把人放在眼里。
她大衍剑宗也是世间一等,竟然让萧极如此放肆。
程旭微微摇头,毕竟是求别人办事,有何办法?
萧极太强了,李从霜没有与他交过手,但是程旭清楚,萧极的实力堪称世间第一,他程旭在仙界也是赫赫有名,但完全不是萧极的对手。
如今无定界一路高歌猛进,实力水涨船高。
萧极的确有嚣张的资本,而自己拿他,的确没有办法。
“正好,老夫亦是此意。”程旭拱手笑道。
百口鎏金箱笼被灵光托着浮上半空,箱盖齐齐掀开之时宝光冲天,灵气四溢。
“西海蛟王逆鳞三百片……千年幽冥玄铁百斤……龙血朱砂百斗……”
随从开始唱礼。
众人大惊,一直听闻无定界实力强盛,却未曾料到已经到了如此夸张的地步。
李从霜有些咋舌,原先的愤怒被长长的唱礼单瞬间抚平。
如此看来,萧极虽然性格高傲了些,但的确是用了心思的。
程今越没有抬头,只是静静地听着,她站在一旁,连座位都没有。
礼单太长,要唱完怕是时间早就过去了,随从只念了关键的部分,就将单子递给了程旭。
程旭笑着,“老夫替小女谢过萧界主了。”
萧极点点头,正要转身做下一步,却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道:“程二小姐呢?”
程旭心中一惊,没有想到萧极真的会过问程蕴知。
倒也是,这样也体现萧极是将蕴知放在心上的。
他羞愧地笑,“萧界主也知我那小女注重礼仪,如今面见的对象又是萧界主您,心中便思绪万千,如今还在精心打扮中,就为了能以最好的姿态面见界主。”
“小女如今正在准备,待我们祭坛结契完成后,小女应当便已准备好了。”
萧极笑着,微微歪头,莫名其妙看向站在墙边一句话都没说过的程今越。
“是吗?”
众人顺着萧极的目光看向程今越,程今越微微颔首,“正是如此,姐姐为了面见界主,耗费了不少心思,如今尚在打扮之中。”
萧极发现了什么吗?
不会的。
不过。
就算是发现了又怎么样呢。
“那就祭坛有请吧。”程旭伸出手。
祭坛?
程今越懂了。
她不信任萧极,萧极也不信任她。
都是隔三岔五寄来一封信,让程今越去做事,但并不说原委。
程今越也不过问,知道得越多不是一件好事。
她回想起萧极让她做的那些事情,又谈及这个祭坛,她明白大衍剑宗与萧极做的什么交易了。
无定界虽然强悍,但大衍剑宗也并不是省油的灯,就算是想请无定界做事,也不会做什么亏本的买卖。
程蕴知本就性格古怪,在这仙界立下仇人无数,如今大衍剑宗在走下坡路,无法护程蕴知一辈子,嫁给萧极也是一桩极好的法子。
但程旭夫妇从来心疼程蕴知,视程蕴知为掌上明珠,无比疼爱,自然无法完全信任程蕴知。
所以他们想了个法子,制定契约。
但以萧极的修为,普通的契约无法制约萧极。
于是他们便选在宗门祭坛。
大衍剑宗的祭坛有千万把上古宝剑镇守,灵力非凡,在祭坛订下契约自然双方都满意。
萧极本该与程旭夫妇二人走在一起,可他偏偏要跟在两人身后。
没人敢说什么。
但萧极却离程今越越来越近。
程今越一句话都不说,好像没看到萧极一般。
可萧极却突然对她笑着说话,“二小姐,你觉得我准备的这些聘礼,我的未婚妻会喜欢吗?”
跟她有什么关系。
“姐姐定然十分喜欢,萧界主的聘礼可都是世间罕见之物。”
“是吗?”
他不急不慢地开口。
“可我觉得,我的这些聘礼,似乎都比不上二小姐头上的这根簪子。”
萧极眉头微微一挑,唇角划过极淡的笑意,掩不住凌厉的气质。
程今越心中一紧。
簪子?
这是怀钰亲手给她做的簪子。
“不过是一支普通的簪子罢了,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
她摇摇头,却看向萧极的眼睛,想要从里面看出些什么。
“世间万物,讲究的无非都是缘分,我很喜欢二小姐头上的这支簪子。”
他眼神懒倦,像盖了一层薄薄的雾,程今越什么也看不出来。
“若是萧界主喜欢,我定吩咐他们,不出几天,定会送给萧界主一支一模一样的簪子。”
她应付着。
“不,我只要这一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