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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1章 是有人担心两位殿下此……

    太子哥哥死遁那会儿来灵泉郡后,曾言他母妃心宽体泰。原以为是宽慰他的话,没想到是真胖了。

    现在的母妃是从前的两个母妃。

    见赵砚半天没说话,丽妃终于觉出不对劲,泪眼朦胧的问他:“怎么了?是不是母妃老了,不认得母妃了?”说完,她惊慌去摸自己的眼角:“母妃有皱纹了?”

    赵砚看着她圆润白皙到发亮的脸,默默摇头:“没。”他伸手把她的手拉下来,安抚道:“没老,母妃还年轻着呢。只是许久没见到母妃,心里高兴。”说完,他伸手抱住了丽妃。

    丽妃呆了呆,继而回抱住他,眼泪又控制不住的哗哗流,又哭又笑的:“母妃也高兴……”

    周遭有百姓停下围观,交头接耳的问什么情况,目光巨都集中在赵砚身上。

    原因无他,这少年长得太过出众。

    青衣玉冠,炙热灿烂,灼人眼球。

    乔夫人见丽妃还要哭,连忙上前两步,宽慰道:“快快进屋去吧,别让七殿下一直站在外头吹风。”

    丽妃这才反应过来,忙松开赵砚,拉着他往郡守府走:“走走走,跟母妃回屋。一路上赶路辛苦,渴了吗?饿了吗?沉香,快上茶来。”

    沉香欢喜的应了声,连忙吩咐人去沏茶。

    眼看着人被拉了进去,乔夫人才朝着太子歉意一笑:“燕先生别见怪,丽妃娘娘许久没见七殿下,一时激动……”

    太子笑道:“不怪,母子天伦,人之常情。”

    乔夫人又歉意的朝白九几个笑笑,然后将几人请了进去,才又吩咐管家去衙门请老爷回来。

    一行人进屋坐定,婢女陆续端来茶水点心。几人端起茶水不紧不慢的喝着,都默默看着丽妃娘娘拉着赵砚说话。

    丽妃似乎有说不完的话,一个劲的问他这些年在宫中过得如何?有没有被欺负?你父皇对你好不好?

    赵砚一一回她:“儿臣过得很好,父皇也对我很好,没有人敢欺负儿臣。”

    丽妃听他这般说,又开始抹眼泪:“你就是报喜不报忧,你父皇要真心对你好,怎得让你这个最小的来前线打战。”

    明知四皇子失踪的情况下,还让她的小七来,不就是因为小七没有外家,没有依仗吗。

    白九和玄一、玄二几个差点呛着:这么明摆着埋怨陛下,也不怕话传了出去。

    丽妃娘娘还是一如既往的口无遮拦。

    赵砚连忙解释:“是儿臣主动要来的,儿臣想着来淮阴就顺带见见母妃和外祖父、外祖母了。”

    丽妃显然是不太信的,顾忌还有外人在,她擦了擦眼角道:“好了,咱们不提这个了。我儿高了,俊了,长成了英勇的大将军。本宫就知道我儿必是人中龙凤!”

    又来了,又来了。

    赵砚脸上笑容淡了淡,等丽妃说完,才道:“母妃,这此回去,儿臣会向父皇请封灵泉郡王,然后就常居临泉郡,陪着您和外祖父、外祖母,不会玉京了。”

    丽妃笑容也淡了,看着他,神色认真问:“你想好了?”

    赵砚点头。

    原以为他母妃会向从前一样激他上进,没想到丽妃只是温和一笑:“你想好了就行,灵泉郡也没什么不好的,一家人能日日聚在一起,比什么都好。”

    赵砚惊讶瞧她:“母妃……”

    丽妃打断他的话,继续道:“母妃不聪明,在宫里除了许嫔谁都相处不好。出宫这么多年,也习惯了散漫,已经适应不了宫中的生活。再者,母妃一直知道,你也不喜欢待在宫里,既如此,随你的心意来,开心便好。”

    赵砚都想立马放鞭炮庆贺了:生活果然是把磨刀石,磨平了他母妃的野心。

    母妃大人终于想通了!

    他连连点头,丽妃话语一转,继而眉飞色舞道:“母妃同你说,灵泉郡可多好吃的了,这个季节的羊蹄焖笋最是鲜美,还有五味杏酪鹅、红熬鸠子、灵泉酒粮丸子,等到了春季,新鲜的芦笋炒肉、话梅焖小猪排,白炸小米虾……”她满脸陶醉:“那滋味太美妙了,你定然喜欢吃的。”

    她滔滔不绝,一双眼睛闪闪发亮,边说还边咽口水。

    赵砚终于知道他母妃的‘雄心壮志’如何磨灭的了:灵泉郡的美食早就如糖衣炮弹,把他母妃泡在了蜜罐里。

    他母妃这是心宽体胖!

    这样挺好。

    他顺着丽妃的话笑道:“是吗,母妃说得我现在就想吃。”

    丽妃连忙道:“这简单,郡守府好几个厨子,一人让他们上一道应季的拿手菜。”她看着赵砚,心疼道:“瞧你瘦的,打战的这几个月定是吃不好,睡不好。这两日,母妃给你好好补补。”

    说着就让半夏去灶房打招呼,顺带又添了一句:“记得让厨子做一道香葱煎鸡蛋,小七爱吃这个。”

    半夏应声,满面笑容的去了。

    赵砚轻笑:“我当母妃不知儿臣喜欢这道菜。”

    丽妃叹了口气:“哪能啊……”先前不过自以为小七不喜欢,装聋作哑罢了。

    饭菜上桌前,乔郡守终于赶了回来。

    见面就要行礼,被赵砚及时扶住。

    赵砚笑着打趣:“封王后,我以后就常驻灵泉郡了,外祖父以后见我,都要日日这般客气?”

    乔父跟着笑:“自然不会,殿下快坐。”

    他话落,乔夫人就嗔怪道:“喊什么殿下。”说着看向赵砚:“小七,快坐,饭菜马上就上来。”

    赵砚乖顺的坐到她母妃身边,然后朝玄一和玄二道:“你们也坐吧,今日就不要拘礼了。”

    乔夫人也附和:“对对对,大家都坐,白统领和燕先生还有小路子公公,你们都坐,千万别客气。”

    白九和太子依次坐下,玄一、玄二和小路子受宠若惊,但殿下都发话了,他们也不好扭捏,于是局促的坐下了。

    饭菜依次上桌,香味瞬间在客厅弥漫。

    趁着这空挡,乔郡守看向赵砚问:“大军什么时候班师回朝?小七准备在住几日?”

    赵砚:“大军今日已经开拔,我住一晚,明日一早就走。”从淮阴郡到灵泉郡来回就得六日,大军先走六日,就算乘船,他也得十日才能赶上大部队。

    舟车劳顿,他属实不太放心四哥的腿。

    话落,桌上就沉默了。半晌后,丽妃才焉耷耷问:“就不能多住两日?”

    赵砚为难,乔夫人忙道:“

    小七不是说了,很快就能封王来灵泉郡同我们常住。他早些回去复命,就能早些回来,你莫要留他。”

    丽妃一想也是,但一想到才相聚又要分别,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一顿饭也吃得食不知味。

    饭后,赵砚陪着她在屋外消食,安静的听她说着来灵泉郡的趣事。间或插上一嘴,逗得她哈哈大笑。

    没走一会儿,丽妃就累得受不了,又拉着他回自己院子休息了。

    夜里,沉香过来帮他铺被子。

    赵砚笑意盈然:“沉香姐姐,你和半夏姐姐这些年辛苦了。”

    沉香看着自己曾经一手带大的孩子,眸子里全是温情,摇头道:“不辛苦,这里很好,娘娘也很好。奴婢两个在这活得很滋润,倒是殿下,一个人在宫里,肯定不容易。”

    她说的是实话,这里没有勾心斗角,也没有后宫嫔妃的可以刁难。谁见到她们娘娘都要恭敬的行礼,连带她们两个婢女也格外受人尊敬。

    赵砚:“我也好得很。”

    说完,他拿来纸笔,写了一张方子交到她手里,温声道:“这是解腻去油的方子,明日你有空去药铺抓给母妃喝,对她身体好。”

    世人都说能吃是福,但他母妃总这样胖下去也不是个事。

    至少得健康,方才他母妃没走多久就气喘吁吁的。

    沉香接了方子,沉默两息后才道:“娘娘刚去灵泉郡的时候也不这么吃的,那会儿总是想殿下想的哭。老夫人就让厨子变着法的给她做吃的,娘娘一想殿下就吃,吃着吃着就停不下来。”

    “老爷说,有个琢磨的事也挺好,就没拦着娘娘。”

    见赵砚沉默,沉香立刻就后悔自己多嘴了,忙又补充道:“殿下也别难过,娘娘现在吃出兴味来了,总和其他府上几个爱吃的夫人待在一处,人也高兴了许多。”

    赵砚叹了口气:“这段时日你们好好照顾我母妃,我很快便能回来。”

    沉香点头,手脚麻利的给他铺好被子退了下去。

    赵砚赶路辛苦,沾枕就睡。

    次日一早,天蒙蒙亮,也没敢叫他母妃知道,直接就出了城。

    快到城门口时,半夏却追了出来,塞给他一个大食盒,道:“娘娘一早命人准备的,让殿下路上吃。”

    赵砚见她眼睛红红,就知道自己母妃必然是哭了,才把身边两个婢女惹哭的。

    他接了食盒,朝半夏道:“你快回去吧,告诉母妃,我回吃的。”

    半夏点头,迟迟没走,一直看着马车走远。

    马车出了城,沿着官道赶往下一个城镇。然后在下一个城镇的码头上了燕记的货船。

    太子亲自将他送到了船上,交代道:“若是父皇放你离开,回来时,也乘船便好。只要出示手上的玉印,燕记沿路的船只都会安排妥当。”

    赵砚点头,朝他摆手:“嗯,你有事先去忙,送到这就行了。”

    船只逆流而上,越行越远,赵砚朝一直矗立在岸边的人挥手。

    江山雾霭重重,两岸荻花瑟瑟,眨眼之间便行出老远。

    原以为最多六日就能追上王师,没想到第五日夜里,春雷阵阵,狂风大作,下了暴雨。

    江水暴涨,波涛翻滚。

    所有的船只都没办法再行,只能靠岸。

    等了一天一夜,江面才恢复平静。又行了三日,至河间郡,几人才找间客栈歇脚。

    白九出去打听,回来道:“王军还未到达此地,算着日子,应该就这两日了。”

    但几人足足等了三日都不见王军的踪迹。

    赵砚右眼皮一直跳,心里总有股不好的预感。干脆套了马,沿着官道往回走,去和王军碰头。

    几人只行了半日,就在河间郡柏城看到了驻扎在城外的王军。

    赵砚下了马,直奔主帐,边走边问带路的先锋官:“怎得在此逗留这样久?”

    先锋官肃声道:“前个儿天突降暴雨,马车侧翻,四殿下摔了出来,碰着了受伤的腿。军医瞧了,也重新包扎了,以为没事就继续行军,没成想昨日突然高烧不退。车将军担忧,和冯将军商议过后,带着四殿下进城求医去了。”

    主要是军中药材不足,住宿条件也不好。

    谁也不敢拿四殿下的性命开玩笑,只能暂时驻扎在城外。

    赵砚拧眉,掀帘进了主帐。

    冯将军见到他来,忙迎了上去:“七殿下,四殿下他……”

    赵砚制止他的话,交代道:“你们这么多人守在这也无用,你先带兵回京复命。我去柏城照顾四哥,待他好了,再追上你们。”

    四皇子不在,赵砚最大。

    冯将军不敢抗命,立刻命军队开拔启程。

    赵砚这才带着人重新往柏城赶,一间一间药店问,找了大半日,终于碰到了送大夫出来的车虎。

    白九上前一把揪住他,问:“四皇子人呢?”

    车虎看到他身后的赵砚,像是看到了救星,拨开白九就来拉赵砚:“七殿下,您终于来了,您快去看看四殿下吧。他一直高热不退,城中的大夫都束手无策,卑职快吓死了!”一个大老爷们,眼眶都红了,看得出来是真急。

    赵砚被他一路拉到了客栈的二楼,边走边恼怒问:“好好的,怎得摔出了马车?”

    车虎语无伦次:“卑职也不知,那日雷太大,雨太急。路上的树被劈断,砸在了马车上。大家都没来得及,四殿下就摔了出来……”

    当时太乱,连一直护在马车边上的戎护卫都没来得及。

    客房的门推开,赵砚一步跨了进去,屋子里都是药味。戎护卫和两个普通打扮的兵卒守在榻上,榻上的四皇子昏昏沉沉的。

    赵砚三步并两步跨了过去,推开几人,伸手去探他的额头和他的脉。

    戎护卫三人见是他,面上皆是惊喜。

    赵砚探完脉后,快速开了方子让车虎去抓药,又吩咐戎护卫道:“去问店家讨些烈酒来,再拿一条干净的帕子和木盆来。”

    两人快速行动,不稍片刻,戎护卫就拿了烈酒和帕子来。

    赵砚又让人在屋内点了好几盆碳火,然后让戎护卫把四皇子的衣裳全解开,用烈酒给他擦拭手心、脚心、腋窝和后背……来回反复几次后,高热总算降了下来。

    他忙得满头大汗,戎护卫连忙把四皇子的衣衫合上,又拉高被子,这才问:“七殿下,我们殿下不会有事吧?”

    赵砚坐到床尾,开始检查四皇子的腿骨,先前受伤的腿骨明显化脓发炎了。他接过小路子递过来的药箱,才道:“点一支蜡烛来,四哥腿部的腐肉要去掉,不然还会反复高热。”

    戎护卫赶紧去找店家要了支蜡烛,点了烛台放到榻边,赵砚拿出一柄锋利的小刀烧红后,开始动手。

    昏昏沉沉的四皇子直接被痛醒了,还没喊出声,嘴里就被塞了一块棉布。他睁眼,瞧见满头细汗的赵砚,心下稍稍安定。

    半个时辰后,四皇子的腿处理好。所有人都先去外头候着了,屋子里只剩下赵砚和已经清醒的四皇子。

    赵砚边擦手,边没好气道:“不过是让你先行,怎得就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我看你这腿是真不想要了。”

    四皇子有气无力的躺着,苦笑道:“这次真是天灾!”他发誓,他真没故意摔出来。

    说完,他又试探的问:“我这腿,是不是注定要瘸了?”

    赵砚擦完手重新坐到他身边:“倒不至于,只是化脓而已。腐肉祛除后,不伤及筋骨,不会瘸。我再晚来个一两日就不一定了。”

    四皇子继续苦笑:“那你来得还真是巧。”

    赵砚狐疑问他:“我怎觉得四哥你不想自己腿好,想成瘸子?”

    “怎么会?谁想成瘸子!”四皇子眼神微闪:“你不知我最喜骑马狩猎。”

    赵砚松了口气:“那就好,这两日你好好养着,万不能再有什么意外,等你好了,我们就回京。”

    之后,四皇子喝了药,又睡了过去。

    赵砚怕他高热反复,干脆让人又置了一张榻,挨着他睡。许是太累,不知不觉,他就睡了

    过去。

    夜色渐深,客栈零星的客人也都陆陆续续睡下。四周安静,只有一楼大堂的柜台上一盏油灯被风吹得摇晃。

    店小二打了个盹,被一阵烟气给熏醒了。

    他寻着烟味抬头,就见客栈外火光冲天。他吓了一大跳,奔到门口拉开门一看,大火直接往屋子里窜,将他衣摆都烧着了。

    店小二痛得嗷嗷叫,往地上一滚,大喊道:“着火了,着火了,快来人啊,救火!”

    楼上的客人陆陆续续被烟气呛醒,不过片刻客栈内就到处是烟气。

    火舌往客栈内窜,木质的桌椅板凳很快便烧着,火舌很快窜上了二楼的扶梯。

    白九捂住口鼻,一脚踹开四皇子门窗,跑到赵砚榻前,伸手去摇他:“七殿下,您醒醒!”

    摇晃了几次赵砚都没反应,自己反倒有些发晕。他往桌上的烛台一看,反手拿起桌上的冷茶,就泼了过去。

    烛火刺啦一声响,瞬间熄灭。

    余烟中,一股淡淡的香味散出。

    白九拧眉,这蜡烛里居然有迷烟!

    这场大火是针对四殿下的还是七殿下?

    是有人担心两位殿下此次大捷,立了功,不想两位殿下回京?

    第142章 幕后黑手。

    玄一、玄二、车将军几人也紧随而至,几人见到昏迷的赵砚和四皇子都急了。

    车将军和小路子上前,一个扶住四皇子,一个扶住赵砚。

    白九肃声道:“蜡烛里有迷烟,应该都只是昏迷了,先把人带出去再说!”说完,他从小路子手里接过赵砚就走。

    车虎爷赶紧背起四皇子跟在他身后,玄一、玄二开道,小路子在中间,戎护卫和另外两个兵卒垫后,护着两个主子出了客房。

    才出门,迎面就是一阵气浪,火舌已经窜上楼,楼梯走不了,周遭都是房客哭喊求救的声音。

    玄一和玄二扫了一圈,果断往东边的窗户走,白九和车虎背着人立刻跟上,身后几人也紧坠其后。

    玄一和玄二同时破窗往下看,窗下也燃起大火,但明显没有前面的大。窗下是一条还算宽敞的小街道,街道后是民宅。若是他们动作够快,一定能安全落地。

    两人施展轻功跃了下去,只是还未落地,一张巨大的网就从地上升起,将两人兜了个严严实实。

    两人拔刀就砍,民房四周突然又窜出一伙提刀的黑衣人,朝两人袭来。

    已至窗口的白九和车虎也瞧见了这情形,但二楼火势逼人。当即也顾不得许多,翻窗就往下跳。

    几乎是他们跳下去的同时,黑衣人的刀锋就劈了过来。白九是抱着人的,功夫又相对高,手还比较稳。躲避黑衣人的同时,稳稳落地了。

    车虎就没那么幸运,他跳下的同时衣服下摆就着了火。惊慌之于又有刀直劈他前胸和后背,他连忙侧转身体,举手抵挡。背上的四皇子就被直接摔了出去,才包扎好的腿骨直接撞在对面的巨树上,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昏睡的四皇子直接被痛醒了,卷缩在地上看着黑夜里燃起的大火。

    “四殿下!”

    “主子!”

    车虎和落地的戎护卫同时大喊,朝着他奔去。

    黑衣人越来越多,足足有四五十个。白九抱着人没办法脱身,又没办法还手。干脆闪身,也奔到四皇子面前,把赵砚往地上一放,然后抽出佩刀,开始御敌。

    被两个兵卒带着跳下来的小路子,在两个暗卫的护佑下也退到了赵砚身边。

    他把赵砚扶靠在树干上,又连忙去扶痛得冒冷汗的四皇子。

    其余几人全跟着白九围成扇形,护着树下的三人。

    小路子着急问:“四皇子您如何了?”

    四皇子后背冷汗涔涔,忍着剧痛摇头:“我没事,快看看小七,小七怎么了?”他不知赵砚只是昏迷,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此刻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腿。

    小路子连忙伸手去拍赵砚的脸:“殿下,醒……”他话还没说完,一股温热的血就溅了赵砚满脸。

    不断有黑衣人倒地,小路子手都在抖,原本昏睡的赵砚被血泼醒,只茫然了一秒,就看清了面前的情形。

    什么情况,怎么他睡一觉客栈就着火了?这些黑衣人又是哪来的?

    他一侧头,又看到靠在他身边,脸色惨白,不住冒冷汗的四皇子。他忙伸手去扶他,着急问:“怎么回事?”

    四皇子笑得凄惨:“腿,这次好像真的断了!”

    “断了?”赵砚心下微沉。

    小路子在一旁快速给两人解释:“客栈突然就着了火,白统领说殿下屋子里的蜡烛有迷烟,你们才睡死了过去!”

    他话落,无数的利箭穿透夜幕,穿过白九几人的防线朝三人袭来。

    小路子惊恐,想也未想就扑到了赵砚和四皇子身上。

    在利箭要把他扎成筛子的前一秒,赵砚果断回档。

    黑衣人消失,大火消失,大火里惨叫的房客消失,取而代之的又是最开始那间客房。

    戎护卫取了蜡烛过来,刚要点燃,就被赵砚拦住。

    “把它给我。”赵砚伸手。

    戎护卫疑惑,把蜡烛递了过去。

    赵砚拿着蜡烛仔仔细细检查:若如九九所说,蜡烛里面有迷香,点燃的瞬间,作为大夫,他就应该察觉。

    但他没有,说明这蜡烛不是点燃就有问题。

    他把蜡烛一掰为二,雪白的蜡烛断开,中间有一小段颜色有些微黄,闻着没什么气味。他从中间点燃,蜡烛散发出淡淡浅香。

    屋子里的几人同时脸色变了变,捂住口鼻,压低声音道:“这蜡烛里有迷香!”

    赵砚把蜡烛掐灭,冷静分析:“这蜡烛前一段没问题,若是一直燃着,燃到中间一段,就会释放迷香,我们必定睡死过去。”

    这就是为何刚开始他没发现迷香的缘故,之后他睡着了,更不可能发现迷香。

    小路子惊疑不定问:“这客栈是黑店?他们下迷香做什么?”

    赵砚摇头:“若是黑店,就不会等到我们寻来,四哥头一日高热不退他们就该下手了。是有人想杀我和四哥,先迷晕我们,半夜就会纵火烧客栈,做成客栈意外失火,我和四哥葬身火海的假象!”

    想杀他和四哥,又怕被追查,对方应该是玉京的熟人。

    戎护卫疑惑问:“七殿下怎么知道半夜会有人纵火?”问完后,他又想起在庐阳城,大家都传七殿下有神庇佑,有先知的事,立马又闭了嘴。

    赵砚还是回了他:“有没有人纵火,你们今夜蹲守在客栈外头就知晓了。”今夜,务必要把纵火的人抓住。

    白九拧眉:“那蜡烛的来源不查了,兴许给蜡烛的人就是想纵火的人。”

    戎护卫立刻道:“蜡烛是卑职问店小二要的,要不卑职现在就去抓店小二来问问?”

    赵砚一想也是:先把人抓来问问,问完他再回档,也不会打草惊蛇。

    榻上,一直没说话的四皇子突然出声:“喂,我说,你们行动前,能不能先把我腿处理一下,疼!”

    众人这才发觉还有一个病号被晾在一边了。

    赵砚赶紧将那截没有迷药的蜡烛点燃,开始给他处理伤口。戎护卫出门,去找了那店小二。

    待赵砚处理好四皇子的腿,店小二就被找了来,他点头哈腰,满面堆笑问:“贵人有何吩咐?”

    赵砚直接开门见山,举起另一节的蜡烛问他:“你这蜡烛里为何会有迷烟?”

    店小二扑通一声就跪下了,惊慌道:“贵人,这个小的确实不知,客栈的蜡烛都是掌柜的统一在外头采买的,就放在库房内,小的就随手拿了一支。”

    赵砚又问他:“这库房谁能进去?”

    店小二:“库房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掌柜和店里的伙计都能进去。”

    这就难办了,这客栈少说也有二十几人,总不能每一个都抓来审问。不说问不出结果,还会打扫惊蛇。

    赵砚问完就回档,把刚才的问题都刷掉,朝店小二道:“去弄些好的放菜来,尽量丰盛些。”说着递了一锭银子过去。

    店小二双眼发亮,应了一声立刻就出去了。

    戎护卫几人不解,刚要发问,赵砚就道:“店小二就不必问了,大家吃饱喝足,按原计划行事,今夜在客栈外蹲守。”

    几人应是,各自往自己的屋子去,轮流休息片刻后,临近子夜就悄无声息出了屋子,隐在暗处,将客栈团团围住。

    赵砚将他四哥丢给了小路子和两个兵卒照顾,自己也同白九一起去蹲点。

    周遭寂静,风动影斜。正是好眠的时候,几人丝毫不敢犯困,目光灼灼的四处查看。

    临近丑时,街上一个人也无,东侧民房的矮墙内终于翻出了几人,手里各自提着个大木桶,往客栈四周浇火油。浇完火油后,拿出火折子就准备点燃。

    隐在暗处的几人同时出手,在火折子即将掉落的那一刻,将人擒住。

    这几个黑衣人反应也很瞬速,很快便交起手来。

    隐在暗处的其余黑衣人丝毫没有要动手的意思,赵砚几个起落,跳到了黑衣人翻出来的民房内,民房早一个人也无。

    再出来,打算放火的四个黑衣人也已经

    咬舌自尽了。

    面罩摘下,皆是陌生脸孔,身上也没任何身份铭牌。

    这帮黑衣人,动作还真是快。

    赵砚再次回档,这次不等黑衣人出现,他就掐着点带着人直奔黑衣人翻出来的民房。民房内依旧只有四个准备泼火油的黑衣人,其余人依旧没有踪迹。

    几人沿着民房一路搜寻,也未看到任何人,从抓住的四个黑衣人嘴里也问不出任何信息。

    看来这群黑衣人谨慎,是分开行动的。只等这边着了火,剩余的黑衣人才会出现。

    他略有些失望,让白九将那四个黑衣人扭送了官府,交代官府的人务必把人完好的送回玉京。

    白九回来后,众人已经聚集在了四皇子的屋子里。赵砚肃声道:“还有大批的黑衣人没出现,他们既来了,肯定会继续行动。这几日大家都警醒些,等四哥好得差不多了,我们就走水路返京。”

    众人应是,躺在榻上的四皇子突然出声:“怎得要走水路,走陆路也无妨,正好引蛇出洞。”

    赵砚没好气道:“我是怕你腿真断了!”若不是他能回档,四哥这腿只怕今后只能拄拐。

    四皇子见他有些恼,摸摸鼻子不再说话。

    之后几日,一切平静,仿佛那晚的意外从未发生。

    赵砚怕再有变故,特意制作了些火药以备不时之需。

    五日后,几人退房,柜台的店小二还乐呵呵同他们打招呼。

    几人直接去了柏城渡口,乘了燕记的船一路北上。春光明媚,天气好得过分。

    四皇子日日坐着轮椅在甲板上钓鱼,心情甚好的同赵砚道:“这燕大家真是人才,生意遍布大江南北。人也大方,送钱又送物资,还将玉印给了你。下次他来玉京,你也同我说说,我请他吃饭。”

    赵砚奇怪的瞧着他四哥:这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太子哥哥的身份?

    船行了半个月,众人再次上岸改道陆路往玉京去。

    白九:“此地快到安阳平城,再行两日,应该能赶上大军,我们就安全了。”

    这次赵砚和四皇子共乘一辆马车,几人出了城,行了几里路。前面官道渐窄,两边山高险阻,怪石林立。远远瞧去,仿若光从中间穿过,前后一线天。

    白九提醒众人:“注意一些。”

    几人瞬速观察四周,经过峡谷时时刻警醒。

    轰隆隆,两边山体滚下巨石。高山之上,各自站着两排黑衣人。

    赵砚冷笑:还真是不死心,这次定要将这伙黑衣人一网打尽。

    巨石落下前,时间回档。

    几人又回到马车出城时,赵砚喝停马车,下来,同几人耳语几句。几人惊讶,却什么也没说,按照他的吩咐快速行动。

    四皇子依旧坐在马车内,两个兵卒、小路子和车将军护在马车左右,继续前行。

    赵砚、白九和玄一、玄二,则各自带了火药从小路往一线天走。离山脚下还有一段距离,四人分开往两边山上去。行至半山坡,很快便发现了隐藏在两边山体上的黑衣人。

    两帮人马也没打草惊蛇,在下山的毕竟之路处都埋上了炸药。

    然后几人就隐在暗处仔细观察这群黑衣人,企图找出他们中的首领。

    不多时,马车远远驶了过来,黑衣人观察了一会儿,终于有人开口了:“大人,人数好像不对!”

    被黑衣人围在中间的黑衣人拧眉:“少了几人?”

    这一开口,赵砚和白九同时看向那被称作大人的黑衣人:很好,终于冒头了。

    先前开口的黑衣人眯眼探头往山下看,迟疑开口:“少了三人……”

    黑衣人首领闻言,跟着探头往下看。就在他身体倾斜出来的一瞬间,一根细藤条以瞬雷不及掩耳之势缠上了他的脖梗,将人直接拖拽了出来。

    几乎是黑衣人惊呼的同时,玄一、玄二和白九都动了。手上的利刃快如闪电,杀进了黑衣人中。

    两边山上乱成一团,原本要驶进一线天的马车突然停下来不走了。马车帘子掀开,里面的人探出头来,往山上看。

    山石滚落,山上不断传来爆破声。

    四皇子蹙眉吩咐:“戎州、车虎,你们二人快去帮忙。”

    二人皆不动,为难道:“四殿下,七殿下吩咐,我们只管护好您,旁的不用管。”

    四皇子皮笑肉不笑:“你们倒是听小七的话……”

    两人皆是一顿,一时间都不知他什么意思。这是在损他们还是在夸他们?

    但在军营以及一路行来,不都是听七殿下的安排吗?

    两人还来不及细细琢磨,山腰又是一阵巨响。小路子探出头来,担忧的往山上看,催促道:“四殿下这有奴才和其余两人照顾就够了。戎护卫和车将军,你们快去帮我们殿下。”

    车虎和戎护卫在小路子和四皇子的逼视下,无法,只得下马,分头往两边山上去。车虎行至左边半山腰就见地面到处都是大坑,黑衣人已经死了一大片,剩余的黑衣人被追击往山顶去。

    远远瞧见赵砚和白九的身影,他连忙加快步子往山上爬。不过片刻,就爬到了山顶。

    山顶之上,横七竖八躺着了七八个黑衣人,只余下一个黑衣人,脖子上还套着被砍断的树藤,惊慌的一步步往悬崖边上退。

    他大喊一声冲了过去,黑衣人吓了一跳,直接一跳踩空摔下了悬崖。

    赵砚手上藤条甩出,及时捆住了黑衣人,将人拉了上来,顺带直接卸掉了对方的下巴。随后才转头,横了他一眼,冷声问:“让你在下面守着我四哥,你跑上来做什么?”还差点把他们要抓的人给吓死了。

    车虎无辜挠头:“是四殿下硬要卑职上山……”说着,他就将怒气发泄在了地上不断挣扎的黑衣人身上,用力拍了对方脑袋一下,喝道:“老子倒要看看,究竟是哪来的宵小,竟敢三番两次截杀两位殿下!”

    赵砚和白九的注意力果然重新回到黑衣人身上。

    黑衣人剧烈挣扎,眼瞳里全是惊惧。

    车虎大手用力一扯,直接就将他的面罩给扯了下来。他仔细端详地上面如死灰的人,咦了一声:“这人怎么瞧着这么面熟?”

    他只是觉得面熟,但赵砚和白九却是认得此人的。

    这人时常进宫,和他们也打过多年的交道,赫然是二皇子身边的贴身侍从寒松。

    两人都默了默,这时的车虎总算反应过来,大惊小怪道:“这不是二皇子身边的那个侍从……”

    他话还没说完,赵砚转身就往山下走。

    “哎,七殿下!”车虎还要说,就被白九捅了一下腰际,提醒道:“好了,没瞧见殿下不高兴,嚷嚷什么,还不快将人扛下山!”

    “扛下山?”车虎也不高兴了:“这孙子还要扛下去?”

    见白九也走了,他只得呸了一声,一掌把人劈晕,然后扛着下山了。

    他们达到山脚下时,戎护卫、玄一、玄二也同时下了山。

    三人瞧见车虎肩上扛着的人时,也十分讶异。但瞧赵砚脸色不好,也不敢说什么。

    车虎把人放到自己马背之上,然后翻身上马,其余人跟着上马,继续前行。

    四皇子掀开马车帘子,往车虎那边看,待赵砚上了马车,才问:“是二哥手下的人?”

    赵砚点头:“是二哥的贴身侍从寒松。”

    四皇子讶异:“二哥不是中卒了?我出发去平叛时,他不是还躺在床上,身不能动,口不能言?”

    赵砚:“你也说了,是你出发前。这都一年了,现在他如何谁也不知道。”

    四皇子挑眉:“那你打算如何?”

    赵砚:“不如何,把人带回京,如实禀告给父皇便是。是他动的手,还是温妃娘娘动的手,都让父皇去查!”

    二哥一直以为姚

    侧妃的事,是他捅到父皇面前去的。

    若想趁机杀他,也说得通。

    只是他们兄弟,缘何走到非要你死我活的地步。

    第143章 天佑帝重病

    之后一路都很顺利,顺利的和大军汇合,顺利的抵达玉京。

    此时已经春末,玉京城周遭鸟语花香,大半个玉京的百姓都来瞧热闹了。

    天佑帝亲自率领文武百官在东城门外迎接王军凯旋,禁卫军开道,五成兵马维持秩序。

    皇帝下辇,百官垂首恭立。

    三声号角响,王军自地平线涌来,七皇子银鳞战马当先跃出,眉间一道血痕尚未结痂,衬得少年容色鲜活张扬,醒目难描。

    他身后大军压城,离城门还有五十米距离时齐齐停下。一众将领跟着他翻身下马,戎护卫推着自马车上下来的四皇子,一起走到天佑帝面前。

    赵砚先单膝跪地,高声道:“父皇,儿臣幸不辱命,山河无恙,王师归矣!”

    他一跪,其余将领纷纷单膝跪地,高呼:“山河无恙,王师归矣,陛下万岁!”

    身后王军整齐划一,跟着跪下三呼万岁。

    声音震天,气势吞云。

    天佑帝抬手平身,连道三声好,素日冷峻的脸上笑容满面。亲自扶起赵砚,仔细端详。

    一年前还是稚气未脱的少年,一年后已然历练出了棱角。素来柔和的眉眼也带了几分盛气和锐利,从需要他庇护的小树苗,长成了能独挡风雨的大树。

    他拍着这个最小儿子的肩,笑得豪迈:“不错,朕心盛慰!”继而又看向面前的一众将领和王军,高声赞道:“诸位辛苦,接风宴后,必论功行赏!”

    王军心中欢喜,再次三呼万岁。

    相比较王军的兴奋,文武百官虽面上都带了笑,心思就各异了。

    四皇子的舅舅,大理寺林少卿,看着坐在轮椅上,被陛下忽视的侄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四皇子党心中也颇为复杂。

    五皇子和六皇子党既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又觉得四殿下即便功劳没七皇子大,也比他们支持的皇子功劳大。

    就是这腿?

    文武百官的目光都落到四皇子腿上:若是这腿好了,其余两位皇子自然越不过他去,若是这腿好不了……

    众人心思各异,跟着天佑帝把人迎回了功,迎上了金銮殿。

    天佑帝高坐在龙座之上,笑容满面道:“此次大捷,小七居功至伟……”

    话还没说完,赵砚就打断了他的话,肃声道:“父皇,此次大捷,儿臣只是马前卒,侥幸得了**。但敌军的火器场是四哥找到的,也是四哥计划我们逃回庐阳城。之后火器的制造,更是燕记的东家出手,四哥督办。后期冲锋陷阵,也是四哥和诸位将士出主意,击退敌军。儿臣不敢居功,也不能居功!”

    一番话掷地有声,却把所有的功劳都推了出去。

    冯将军和一众出征的将领诧异,但金銮殿上,陛下面前,也不敢随意插话。

    五皇子和六皇子党心态集体崩了:七皇子傻了吧,这么大功劳往外推?

    他们宁愿这功劳是没有任何外家势力的七皇子独吞,也不愿意功劳落在如今势头正猛,又占了长的四皇子身上。

    五皇子和六皇子本人对这个倒没多大在意,只是疑惑小七为何不好功劳。

    功劳越大,赏赐越多,小七就算不想争储,也该对金银珠宝感兴趣啊。

    众人表情丰富,落在轮椅里的另一个当事人,四皇子却不干了。

    高声道:“父皇,此次大捷,小七居功至伟。他深入敌军,救回儿臣。又得了火药配方,征集庐阳百姓制作火药。儿臣虽有日日前去,也帮不上什么忙,之后两军开战,小七更是一马当先,英勇无敌。军中所有将士都可以作证,小七当得头功!”

    这下轮到四皇子党不淡定了,尤其是大理寺少卿,看外甥的眼神都快喷火了:这外甥,摔的不是腿,是脑子吧。

    只要出征都有功,怎么能把功劳全推出去。

    那接下来他们还怎么和陛下提立储之事?

    他们看向四皇子和赵砚身后的冯将军及一众将士:这些人千万别多嘴。

    冯将军第一个站了出来,拱手道:“陛下,四皇子……”

    赵砚回头,淡淡瞧了他一眼,冯将军还没出口的话就卡在了嗓子眼里,话语一转,继续道:“四皇子和七皇子说得都在理,此次大捷,两位皇子配合默契,都居功至伟……”

    这回答滴水不漏,简直是万精油级别的存在。

    冯将军身后的一众将士立马有样学样,跟着附和:“冯将军说得对,此次大捷,两位皇子配合默契,都居功至伟。”

    四皇子拧眉,看向最后一个还未开口的车虎。四皇子党和其余党派的人也都看向他。

    车虎头一次慌了,结结巴巴半天,一咬牙,也盲从了。

    四皇子叹了口气:车虎这个叛徒,不是他舅舅的人?怎得都在不知不觉中听小七的命令了!

    他据理力争:“父皇,儿臣腿都这样了,能帮什么忙!”

    赵砚丝毫不让:“父皇,四哥腿都那样了,还身残志坚,事事参与!”反正这功劳说什么他都不能得,他得回灵泉郡当王爷。

    既如此,功劳就全归四哥吧。

    四哥算长,又有军功加身的话,储位就毫无悬疑尘埃落定了。

    那谁也别争,他能安稳的走。

    就不知四哥怎么想的,偏生不接这功劳。不会是因为欠自己一命,就想把功劳全归他吧。

    明明是并肩作战、极其和睦的两兄弟,为了把功劳推给对方。

    针锋相对,互不退让。

    “好了!”天佑帝都看不下去,收敛笑容,肃声道:“如冯将军所言,此次大捷,你们二人都居功至伟。老四,即日起晋为平南王,赐蟒袍,赏赐黄金万两。其母静嫔晋升为妃,享协理六宫之权。小七赐封为定川王,赐金册金印,黄金宝带,黄金万两,其母丽妃晋为丽贵妃……”

    赵砚拧眉:父皇是不是忘记要将灵泉郡赐给他做封地,封他做灵泉郡王的事了?

    他刚张口,天佑帝又道:“小七,有其他事,稍后再启奏,朕先行封赏冯将军一干人等。”

    赵砚看着众将士期盼的脸,觉得此时确实不宜再横生事端。

    罢了,就等散朝后再单独提吧。

    一个时辰后,终于散朝。

    天佑帝先行,四皇子想同赵砚说什么。就被赵砚打断了,他道:“四哥,我还有事同父

    皇说,我们的事等过后再议。”

    四皇子无奈耸肩,只得先走。

    赵砚立刻追着天佑帝去了,这一追,直接就进了长极殿。他也不顾冯总管等伺候的人,开口便问:“父皇不是答应儿臣,等儿臣十五就让儿臣去灵泉郡?儿臣已经过了十五。”

    天佑帝在御案前坐定,温声道:“你虽过了十五,但未行束发之礼。而且你才立了大功,朕就将你遣去灵泉郡算怎么回事?有错当罚,有功当赏,你就算想去灵泉郡,也得等补了束发礼,缓两个月再去。”

    赵砚为难:“可是,儿臣答应了母妃很快便回去……”

    天佑帝心中不爽:“你心中只有你母妃,过两个月便是朕的寿辰,你就一走了之?”

    这醋倾倒得猝不及防。

    赵砚叹了口气:罢了,总归就晚上两个月,总不好叫父皇心里不痛快。

    “那好吧,儿臣等父皇寿宴后再走。”

    天佑帝脸上这才重新有了笑意,随后又问:“朕听闻你回来的途中几次遭遇刺客,可查明刺客的身份?”

    提起这个,赵砚脸沉了沉:“儿臣不好说,父皇还是自己看吧。”他拍了拍手,白九就押着寒松进来了,身后,玄一和玄二也各自押着两名黑衣人。

    白九把寒松往地上一丢,掐着他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

    天佑帝眯眼,瞧了半天,只觉得这人眼熟。还是冯公公凑到他身边,小声提醒:“陛下,这刺客是二皇子身边的贴身侍从寒松。”

    天佑帝眉头一瞬间蹙起,喝道:“将人松开,让他说说,谁指使他的。”

    白九手一抬,寒松的下巴瞬间合上。

    他战战兢兢往前爬了几步,惊慌大喊:“陛下,陛下不关二皇子的事!是奴才,是奴才气不过为二皇子鸣不平,才支使人去截杀七皇子的!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您要杀就杀奴才吧!”

    “为老二鸣不平?”天佑帝都气笑了:“你一个狗奴才,怎么有胆量截杀皇子?说,是老二指使你的,还是温妃?”

    寒松连连摇头:“不是温妃娘娘也不是二皇子?是奴才,都是奴才做下的。二皇子至今躺在榻上身不能动,口不能言,是奴才拿了主子的玉牌,调动王府的死士去截杀七皇子的!”他连连磕头,哭喊道:“陛下明鉴啊!真不关二皇子的事!”说着就要以死明鉴。

    白九及时将他下巴卸了,把人摁住。

    他还在不断的挣扎,越挣扎,天佑帝的脸色越难看。

    显然,天佑帝是不信一个奴才能胆大包天至此的。他冷着脸朝赵砚道:“你先回宫休息,这件事,朕会给你一个交代!”

    赵砚朝他行了一礼,目光在寒松惊恐的脸上掠过,毫无怜悯的走了。

    待人出了长极殿,天佑帝才肃声道:“冯禄,带上这个狗奴才随朕出宫,摆驾二皇子府。”

    冯禄应是,立刻命人备轿。

    御撵出了皇宫后,直接换成了普通马车,一路低调的行至二皇子府。

    府上的人刚要跪迎就被白九等人控制住,王府的人重新紧闭,王府内气氛沉闷死寂。守在寝殿外的奴婢战战兢兢跪了一地,全都低头咬紧牙关不敢发出丁点声响。

    寝殿的门被推开,一股难闻腐败的死气混合着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

    有脚步声走了进去,踢踏踢踏,脚步声停在了屏风之外。长久的沉默过后,榻上的人终于忍不住出声:“寒松?”

    屏风后的人依旧没有出声,就在二皇子忍不住要爆粗口,那人影动了……

    一双暗底龙纹靴踏了出来,其上是明黄的龙纹锦袍。

    榻上的二皇子眸子微睁,视线上移,就对上了天佑帝冷沉的脸。

    他眸子瞬间惊喜,继而很快又暗淡了下去,转回头,麻木空洞的看着头顶寸余罗帐。

    天佑帝往前迈了两步,冷声问:“既有好转,为何不让人上报?”

    二皇子这才复又转头,和天佑帝对视:“父皇既不在意儿臣的死活,又何须上报?”

    天佑帝反问他:“你是觉得没必要上报,还是瞒着朕在暗度陈仓,蓄意谋害小七?”

    二皇子眼眸瞬间阴郁,气若游丝问:“父皇这是什么意思?”

    “朕什么意思?”天佑帝冷喝:“把人带上来。”

    寝殿门口的白九提溜着寒松进来,把人下巴合上后,直接丢到了二皇子榻上。

    寒松扑通砸在床柱之上,吐出一口血,爬起来就朝天佑帝疯狂磕头:“陛下,都是奴才的主意,不关我们殿下的事。是奴才拿了二皇子的玉牌找死士刺杀的七皇子和四皇子,都是奴才,奴才该死!”

    床榻上的二皇子听明白原委,脸色煞白。

    天佑帝只当他心虚,喝问:“老二,你还有什么话说?”

    二皇子双眸沉痛:“父皇认定是儿臣做的?”

    “难道不是?你的侍从!你的死士!”天佑帝愤怒:“当初朕都说过了,姚氏的事不是小七告知朕的!你自己自作自受,却要嫉恨小七!”

    二皇子冷笑:“儿臣自作自受?若不是父皇偏心,处处不满儿臣,儿臣何至于想利用孩子上位?姚氏那个贱人何至于有机会羞辱儿臣?”

    天佑帝恨铁不成钢:“好好好,当初姚氏之事你明明知道,却和朕指天发誓。为了太子之位,连皇室血脉都可以混淆!你要明白,朕若要立你当太子,决计不是因为你身体如何,能不能生孩子,而是基于你的心性和气度!”

    他语气失望透顶:“这两点,你是半分都不及太子!”

    二皇子脸一阵红一阵白,喉头腥甜:又是太子!太子都死了,还拿他和太子比较!

    他这辈子都注定越不过太子去。

    他卧床日久,心中本就积郁难消,此时又被如此刺激,一时口不择言,嘶吼道:“即便太子再好,那也不是父皇亲子!儿臣本就是长,也该是嫡,凭什么不立我当太子!”他撑起半边身子,扒着床沿,十指指骨用力到发白。面部因为用力,狰狞到几乎扭曲。

    似乎要将他这二十几年来的郁气全都倾吐个干干净净!

    当众被人揭穿遮羞布的天佑帝气得心肺俱裂:“你冥顽不灵!心胸狭隘,自私自利,如何当太子!”

    二皇子哈哈大笑,笑容遏然又停了下来。盯着天佑帝,似一只黏腻的毒蛇吐信,阴恻恻道:“儿臣不能当太子,那谁也别想当太子!若不是我身不能动,依附之臣散尽,绝对会让老七和老四战死沙场,让老五、老六横

    尸荒野,让我的好父亲,亲缘散尽,断子绝孙!“反正他这样半身不遂,人不人鬼不鬼的也受够了!

    这一句‘亲缘散尽,断子绝孙’,蓦的让天佑帝想起卢国公的那句诅咒。

    他胸中怒气难消,连连咳嗽,直接就咳出一口血来。

    “陛下!”冯禄连忙上前扶住他,天佑帝指着他,气得指尖都在抖:“丧尽天良!你还有无人性,他们都是你的兄弟!”

    二皇子冷嗤:“您不也是杀兄弑父一路登上皇位?哦对了,连您表家的闫氏子孙也被您杀干净了!”

    那语气,大有咱们父子两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的得意。

    “好好好!”天佑帝被这孽障气得有些语无伦次了,“好得很,朕既杀兄弑父,也不在乎再掐死你这个逆子!”

    “正好,儿臣也不想活了!只愿下辈子不再为你子!”二皇子梗起脖子,一副死气沉沉,一副等他宰割的模样。

    天佑帝胸口起伏几次,又猛得吐出一口血,身体直接往后背倒。

    “陛下!陛下!”冯禄吓得要死,险些被倒下来的天佑帝压倒,幸而一旁的白九冲过来扶了一把。

    他尖声大喊:“快,快扶陛下回宫,找太医!”

    人群呼啦啦的离去,病榻上的二皇子似乎瞧见了什么有趣的事,不住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笑着笑着,人就没了声息。

    被吓傻了寒松跪起身子,小心瞧了一眼。只见榻上的人双目圆睁,一动不动,胸口似乎也没了起伏。

    他心下微颤,克制着慌乱和害怕伸手去探床上之人的鼻息。

    指尖一片平静,竟连呼吸都没了。

    寒松眼神乱窜,抖若筛糠,突然大哭出声:“殿下,殿下薨了!”

    寝殿的门被打开,外头的奴才听见声音齐齐勇了进来。看到榻上双目圆睁,死不瞑目的二皇子时,都吓得齐齐后退。

    还是老管家最先反应过来,惊慌大喊:“快,快去请温妃娘娘!”

    奔进来的奴才还没来得及跑出去,二皇子府就被一群禁卫军给围了……

    不稍片刻,宫里宫外所有人都知晓二皇子气晕陛下,自己也被气死的事。

    心里还有丁点期望的二皇子党彻底崩溃了:他们命苦,怎得跟了如此一个作死的皇子!

    宫里的温妃听闻禀报后,手上的茶盏直接落地,还未起身,人就伤心晕厥。

    醒来后,立即就要赶去二皇子府。

    “娘娘……”雪芽哭着喊:“您此时不能去,陛下还晕着,你此时若去,温国公府以后就保不住了!”

    温妃一把将她推倒在地,状如疯癫:“本宫儿子都死了!”还要她顾忌陛下。

    这么多年,陛下的冷落早已让她冷了心。

    也不等软轿过来,她直接就跑出了流华宫,流华宫的奴才立刻跟着追了出去。

    春雷阵阵,天冷路滑,跑至御花园,温妃一个不注意就摔倒在地。

    远处行来几座轿撵,容妃、静妃和云妃坐在轿撵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往昔高高在上,身份尊贵的温贵妃发髻散乱,钗环落地,污水染了满身,形容狼狈和她们对视。

    正应了那一句:此一时彼一时。

    几人也没落井下石,径自绕开她往甘泉宫去。

    雨越下越大,待几人到了甘泉宫外,大理寺卿、周伯侯以及六部的老臣都来了。

    众人朝着几人行礼,容妃最先开口:“陛下如何了?”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没敢开口。

    等了片刻,冯禄先出来了,朝众人道:“诸位大人娘娘,太医还在替陛下诊治,你们先散了吧。”

    很快,赵砚提着药箱赶了来,在众人的瞩目中,跟着冯禄又进去了。

    这一进去,甘泉宫的门就再也没打开。

    文武百官不能再宫中逗留,只得先行回去了。嫔妃也不好一直守在寝殿外,人虽回去了,却时刻让宫里的婢子注意着里头的动静。

    陛下突然病重,王军的庆功宴是没办法再举行了。

    朝廷内外一片愁云惨雾,尤其是储君还未确立。

    第144章 平阳王的腿断了赵砚进去的时候,……

    赵砚进去的时候,整个太医院都在寝殿了。

    太医令边施针边试汗,整个后背已经大汗淋漓。看见赵砚过来,如同看见了救星,立马拔针让了位子出来。

    赵砚压低声音问:“如何了?”

    太医令摇头:“情况不太乐观。”

    赵砚坐到榻边,伸手把脉,只探了两息,就眉头深锁:父皇身体严重亏空,比他出征前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再加上今日怒急攻心,脉象竟然有心梗的迹象

    他看向一旁焦急的冯禄,喝问:“我不在的这几个月,父皇身体怎的亏空如此厉害?”

    冯禄苦着脸道:“陛下勤勉,奴才实在劝不住!”

    陛下身体本就江河日下,自从七殿下走后,又无人敢劝诫。陛下只当自己还是登基那会儿,年轻气盛,精力旺盛,时常批奏折到深夜。有好几次,直接到天明。

    前朝后宫有操不完的心,又无人搭把手。

    事情已经这样了,也不好问责。

    此刻,就算他施针,父皇心脉也耗损严重,身体已然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他干脆回档。

    下一秒他又重新站在了长极殿内,天佑帝依旧坐在御案前,冯禄和一干奴婢依旧毫无所觉的立在一旁伺候。

    天佑帝沉着脸看向他,突然毫无预兆的咳嗽起来,咳着咳着直接吐出一口血。御案上摊开的折子,洒上斑斑血痕。

    赵砚大惊,连忙上前,到底慢了冯禄一步。冯禄边给天佑帝顺气,边惊慌大喊:“陛下,这是怎么了?快,快传太医!”

    天佑第一把推开他的手,喝道:“全给朕滚出去!”

    冯禄被推得往后踉跄几步,心下惧怕不已:上次陛下这样生气,还是皇后那次……

    这突然的……怎么了……

    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他也不敢耽搁。赶紧把所有伺候的人遣了出去,然后带上了长极殿的门。

    空荡荡的长极殿内只剩下父子两人,赵砚这才上前,拔出银针,给他扎了几处穴位,把翻涌的气血止住。

    天佑帝大口大口的喘气,赵砚就伸手给他顺气。待他终于喘匀了气,才道:“父皇莫要气了,不值得。”

    天佑帝闭闭眼,隔了半晌才悠悠道:“朕少时,父子不亲,兄弟不睦。总想着你们兄弟几个能互相帮扶,守好大楚基业。朕非不喜老二,总想着他的性子该磨一磨,至少他登基后该有容人之量,不至于报复兄弟,报复你。但他处事实在糊涂……”说完,又咳嗽起来。

    赵砚继续给他顺气,心下也沉闷的紧。

    看得出来,这么多年。父皇已经在尽量平衡他们兄弟之间的矛盾了。即便太子哥哥和三哥非亲生,父皇也没舍得真杀了。

    二哥如果心胸再宽广一些,不一再钻牛角尖,说不定早就入住东宫。

    他叹了口气:“心许,刺杀这事不是二哥做下的……”

    他这话说的实在违心,除了二哥,他实在想不出谁还如此记恨他。

    且动手的又是二哥的贴身侍从,若没别的证据,这罪名,二哥是洗不脱了。

    “你休要替他说话,你性子就是太软!”提及老二,天佑帝胸口又开始发堵:“他自己都承认了,但凡给他机会,他都会要了你的命!”

    老二眼底对他这个父皇和小七的恨是实实在在的。

    他毫不怀疑,若是没收回老二户部的权利,若是老二一党还势大,他定会在这场战役中动手脚。

    赵砚问:“二哥能说话了?”

    天佑帝:“不仅能说话,还能动!”

    赵砚:“……”

    这一年竟然没有人禀告,是温妃和温国公故意瞒着众人?

    赵砚也不想探究这是为何,只道:“父皇,儿臣送您回内殿休息吧。”

    天佑帝实在有些撑不住了,任由着他扶进内殿软榻上。

    赵砚给他盖好薄被,又倒

    了杯水给他。天佑帝将杯中水一饮而尽,长长舒了口气:“这么多儿子里面也就你最贴心。”

    这么多年,也就小七始终保持初心。

    赵砚拿出银针,又替他针了一遍穴位。才道:“父皇身体不宜劳累,王军的庆功宴还是不要出息吧,有儿臣和其他几个哥哥撑场面就行。”虽然他回档了,但父皇依旧记得二哥说过的话,到底气狠了。

    这身体若不好好调养,只怕活不长。

    天佑帝摇头:“王军大劫,朕该给的体面要给。你放心,朕撑得住。”

    赵砚拧眉,想了片刻折中道:“那把时间推迟,您这几日也别去上朝了,政务缓一缓也出不了大事。”

    若是别人这样说,天佑帝肯定不搭理。

    但小儿子……他不搭理,那什么事都别想做了。

    他沉吟道:“那便三日后吧。”

    赵砚还想说,天佑帝就打断他的话:“朕久不上朝,朝臣会起疑,就这样吧。”

    赵砚只好闭嘴。

    当日,天佑帝下旨,王军大胜,普天同庆,文武百官休沐三日以示庆贺。

    三日后,在外庭准备庆功宴。

    但这休沐的官员里,却不包括大理寺。

    二皇子派人刺杀七皇子和四皇子的事被捅了出来。禁卫军把寒松和几个黑衣人交到了大理寺,天佑帝下令严审。

    大理寺忙得焦头烂额,但审来审去都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事不是二皇子干的。

    人证,物证俱在,二皇子的罪责板上钉钉。

    大理寺卿把审理结果呈到天佑帝面前时,天佑帝心中已无甚波澜,只淡淡道:“既然证据确凿,那便将二皇子贬为庶民,从皇室玉蝶上除名。王府的牌匾也一并摘了,让他随了温姓吧。”

    林少卿大抵猜到了二皇子的境遇不会太好,但直接从皇室除名,还是叫他震惊了。

    他赶忙应是,领了圣旨,匆匆去办了。

    圣旨下到二皇子府的那一刻,温妃就到了甘泉宫外,长跪不起。

    直至深夜,冯禄才出来传话。掐着嗓子肃声道:“陛下言,圣旨既下,温妃娘娘不必求情。老二既然不想当朕的儿子,那朕便如他所愿。”

    温妃懵了:启儿何时说过不想做陛下的儿子?

    “陛下!”温妃不甘心就这么走了,直接爬了起来,伸手就去推冯禄:“你让开,本宫要去见陛下!”她扯着嗓子喊:“陛下,启儿已经那样了,心性又高,您贬他为庶民,是要逼死他啊!”

    “启儿他怎么都是您的儿子,您不能不管他!”

    “……”

    任她如何喊,寝殿里一丝声响也无。

    天佑帝对这个儿子嫌隙已生,不管这事是不是他做下的,都不重要了。

    他不想做他的儿子,那便如他所愿。

    今后生老病死,他都不会过问。

    温妃喊的嗓子都哑了,冯禄劝道:“娘娘,您还是走吧,您再喊下去,只怕陛下会直接赐死温二公子。”

    温妃彻底绝望,待到了天明,宫门一开,直接就往二皇子府赶。

    二皇子府的牌匾已经摘了下来,府内的下人都遣散得差不多,只有寝殿外跪着几名奴仆不住的在哭。

    温妃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加快步子进了寝殿。

    寝殿里也传来细微的哭声,温国公由下人搀扶着,已经老泪纵横。

    榻上之人双眼圆睁,眼眸灰敗,气若游丝的躺在那儿一动不动。

    温妃强忍着酸楚,压低声音问温国公:“大夫怎么说?”

    温国公颤声道:“大夫说,郁结于心,神仙难救,尽早准备后事。”

    温妃一瞬间哭了出来,坐到榻边,不断的开解他。

    但二皇子压根没反应。

    温妃眼睛都哭肿了,气恼问:“寒松那狗奴才怎得如此胆大包天?”她一再交代,当务之急是治好启儿。

    只要启儿好了,要收拾赵砚和其余几个皇子有的是机会。

    温国公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人偶给她,那人偶上贴了赵砚的生辰八字,扎满了针。

    温妃惊愕:“哪来的?”

    温国公:“在启儿枕头底下找到的,他估计恨毒了七皇子。那寒松是个护主的,日日瞧着启儿难受,在挺而走险……”

    温妃不解:“启儿原何如此恨七皇子?”他们和七皇子有过节是不错,但和其他皇子和嫔妃也结了不少仇。

    启儿缘何只恨七皇子?

    二皇子病情好转后,自尊心作祟始终没将姚侧妃事件的原委透露半个字。

    但现在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温妃怕儿子出事,守在榻前,一直未回宫。

    温国公直接就病倒了,老管家只能担起操办后事的职责。

    温妃守了三日,实在有些撑不住,就在二皇子寝殿支了张软榻小憩。

    迷迷糊糊间,隐约听见外头有唢呐锣鼓和烟火声,热闹得紧,和二皇子府此时的凄凄惨惨格格不入。

    她恼恨睁眼,压低声音问:“外头是什么声音?”

    正守着二皇子的雪芽连忙走到她身边,同样压低声音回她:“娘娘忘了,今夜王军庆功宴,陛下宴请百官……”

    温妃这才记起已经过了三日,她儿子都快死了,外头的那些人却在庆贺。

    她心如刀绞,见榻上的人并未睁眼,才安心些,压低声音呜咽道:“陛下心狠,竟真完全不顾及启儿了。”

    雪芽想宽慰她,但一时又不知从何说起。

    温妃埋怨完天佑帝的薄情,又埋怨起自己:“都怪本宫,当年怀启儿时,若不强行用药催生,他也不会娘胎里带毒,生来一副弱身子骨……”

    “娘娘……”雪芽眼睛也红了:“这也是无法的事……”她眼角余光往榻上瞟,冷不防对上一双圆睁欲裂的眼睛,差点没吓死。

    温妃顺着她目光看过去,就见榻上原本紧闭双眼的儿子,已经睁开了眼,正死死的盯着她看。

    温妃惊喜,拨开雪芽,三两步走到榻前,伸手去握二皇子的手。

    二皇子使出最后一丝力气挣脱了她的手,眼里全是怨毒。

    真真是可笑!

    他是高傲也是自卑的,自他有记忆起,所有的自卑都源于这副孱弱病态的身体。

    他恨这个恨那个,到头来,竟是口口声声说最爱他的母妃赐予他这辈子最承重的枷锁。

    他竟不知该恨谁?

    这个真像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想笑,喉咙里却发不出丁点的声音,只能呼哧呼哧犹如破风箱喘着粗气。

    “启儿!你怎么了?”他状态实在吓人,温妃吓得不知所措,慌乱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只会无措的喊:“快来人啊,快来人……”

    雪芽吓得六神无主,赶忙跑出去找大夫。

    “启儿,你别吓母妃!是母妃对不起你!”温妃开始语无伦次,再次伸手去抓他的手。

    他的手死死抓住被单,眼角滑出一滴泪,别过脸去,始终不肯看她一眼。

    老管家拉着踉跄摔跤的大夫跑了进来,温妃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让开位子,祈求道:“大夫,快救救我儿!”

    就在她让开的一瞬间,榻上之人的手松开,毫无生气的垂落在榻边……

    温妃双眸睁大。

    大夫只看了一眼,为难道:“娘娘,二公子殁了……”

    殁了?

    王军庆功宴当夜,被贬为庶人的二皇子殁了。

    没人敢告诉天佑帝,但天佑帝还是知道了。

    他面上不显,庆功宴结束后又吐血了。这次虽不至于昏迷,但一时半会儿也起不来床。

    这次理由都不找了,直接罢朝七日。

    赵砚知道,此事症结在二哥。

    父皇心情没办法舒展,纵使他回档也无用。

    如今之际只能养着。

    二皇子被除了族谱,死后不得入皇陵,只得以温家子的身份葬入了温家祖坟。

    出殡那日,细雨连绵,亦如二皇子总是阴郁的脸。

    赵砚,五皇子和六皇子站在泰和茶楼的二楼看着,算是送他最后一程。

    五皇子瞧他心情不好,撇撇嘴,劝慰道:“你莫要难过,是二哥自己想不开才丢了性命,不关你的事……再说了,他生来体弱,太医院的太医们早就说过他恐活不长。”

    赵砚也没有多难过,他和二哥没什么感情,有的只是仇怨。

    只是有些感慨物是人非。

    他本想回档救二哥一命,但他终究把自己逼死了。

    匆匆一瞥,他看见姚侧妃站在对面的酒楼,似乎也在看送葬的队伍。她怀里抱着一个一岁左右的女孩儿,仔细一看,那女孩儿的眉眼居然生得和二皇子极像。

    对方显然也看到了他,惊慌之余,抱着孩子匆匆走了。

    赵砚诧异,难道当初那假世子虽得逞了,但孩子确实是他二哥的?

    那还真是阴差阳错,造化弄人。

    不过以二哥执着皇孙的性子,也不会满意姚侧妃只生了个姑娘。估计还会想方设法,再闹出什么幺蛾子。

    六皇子自然也看到了对面的人,他小声道:“原先温妃和温国公是很紧张姚侧妃肚子里的孩子的,你出征那会儿,姚侧妃就生了。是个女孩儿,温妃和温国公就彻底没搭理过姚侧妃了,甚至默许她一直住在姚府,也不提让她回王府的事。”

    许是他们觉得,女孩儿对二哥没有任何帮助。

    待送葬的队伍彻底出了城,赵砚几人才从城楼上下来。五皇子和六皇子又争抢着拉赵砚去他们府上,赵砚摆手:“不了,我还是回宫,还要去照顾父皇。”

    五皇子问:“小七,你已经过了十五,也封了王,父皇打算什么时候让你出宫建府?”小七总是在宫里,他想要见人,一点也不方便。

    也没瞧见父皇有任何要建七皇子府的打算。

    “再说吧!”他要去临泉郡的打算,暂时谁也没告诉。

    “父皇那边暂时离不开我,至少要等父皇身体好得差不多。”

    “那好吧。”五皇子蔫耷耷的:“等我处理完公务,就去宫里寻你。”

    六皇子无语道:“小七忙得很,你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烦他?”

    五皇子立马横眉冷对:“我烦的是小七,又没烦你,你出什么声?”还是小七最好说话。

    六皇子骂他:“你没看到小七很累?”

    这两年,他们两个好像死对头,没事就吵。

    尤其是在赵砚这事上,六皇子觉得从小就他和小七最好,老五这虎了吧唧的憨逼凭什么想后来居上。五皇子则觉得小七救过他的命,四舍五入,他和小七也算过命的交情了。

    小七凭什么不能和他天下第一好?

    他一定是小七最好的哥哥。

    眼看着两人又要吵起来,赵砚干脆直接走了。

    两人顿时也觉得没意思,互相剐了对方一眼,扭头就走。

    马车径自往皇宫去,快到城门口时,和另一辆华贵的马车碰上了。

    他略微讶异:温妃的马车怎么在这?

    但转念一想,今日温二公子出殡,温妃就是不能送葬,也必是要来看。

    此刻,他不是很想和对方碰面。

    他吩咐车夫靠边停一停,让温妃先过去。

    没想到,温妃的马车也被拦了下来。温妃从马车里面探出头来,蹙眉问:“何事?”

    雪芽红着眼睛小声道:“他们说,马车上的白绫不吉利,需得取下来才能进宫。”

    从赵砚的角度看过去,能清晰看清楚她的脸。

    往日容色艳丽盛气凌人的温妃,此刻眼睑下耷,满面憔悴,整个人一下老了十来岁。

    正在收回目光,马车里的人突然就侧目朝他看来。

    那目光比冬日黎山上的寒冰还要叫人心凉,怨毒,愤恨……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赵砚叹了口气,怎么又关他的事?

    他无缘无故被刺杀,他招谁惹谁了?

    前面马车上的白绫被取了下来,那车缓缓往前,最后消失在视野里。他的马车,才再次行驶起来。

    随着二皇子的薨逝,二皇子党彻底散去。温国公也一病不起,温妃更是闭门不出。

    天佑帝这一病就陆陆续续病了两个月,连寿宴也直接取消了。

    赵砚见他这样,也不好提离开的事,只好日日守着替他行针调理身体。

    担忧他母妃着急,于是特意写了封信说明情况,让人快马加鞭的送去灵泉郡。

    天佑帝边看折子边道:“近两个月辛苦你了。”

    赵砚摇头:“不辛苦,儿臣小时候住在甘泉宫,生病了,父皇也是这样认为的照顾儿臣。”

    天佑帝脸上有了笑意:“难得你这记性还记得。”

    赵砚:“自然记得的。”

    他自然接过天佑帝递过来的折子,帮忙读起来。十封折子里有九封是提立储的事,期中就封里一半是提立四皇子的。

    他照例读完就放下,天佑帝叹了口气道:“朕这身子骨,是该立储了。明日早朝,朝臣多半会吵起来,朕担心会被气死。小七,你陪朕一起去上朝吧。”

    赵砚不太想涉及朝政,但父皇身体这样,他确实有些担心。

    于是点头应了。

    次日早朝,朝臣果然提及立太子一事,不过有一点他猜错了。

    面对四皇子党的力荐,五皇子和六皇子党丝毫没有要吵的意思。

    周伯侯出列淡声道:“陛下,听闻平阳王在战场腿脚受伤严重,就算要立四皇子为储君,也要等四皇子腿脚好利索。”

    许尚书出列附和:“臣附议,四皇子至今没来上朝,大楚总不能立一位腿脚不好的储君。”

    林少卿恼怒:这是在诅咒他外甥?

    “陛下,立长立嫡,平阳王又立有大功。七殿下也说了,平阳王的腿好好养无碍的。”

    周伯侯双手交叠,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有无大碍,走两步就知道了,画什么大饼?”

    先立太子,万一真瘸了,总不好立马又废太子,岂不是叫天下人看笑话。

    林少卿怒瞪着他:“难道要平阳王来朝堂上走两步给你看?”

    周伯侯挑眉:“也不是不可以。”

    “你!”林少卿脸黑。

    “好了!”高坐上的天佑帝终于开口了:“冯禄,即刻去将平阳王请来,就在金銮殿上,让太医令好好验一验他的腿。”

    就目前来说,天佑帝也是属意老四的。

    老四虽话少,但自小沉稳,对这么多兄弟也不错。文韬武略仅次于太子,尤其现在小七还对他有救命之恩。

    将来若是登基,发现了小七的秘密,也能护着小七。

    文武百官也心思各异。

    四皇子党自然觉得没多大问题,这次储君之位定是稳了。

    五皇子和六皇子党心思就相对复杂:这次,平阳王的赢面确实大很多。

    但只是立储而已……当初他们也以为太子的地位牢不可破……谁笑到最后还真不一定呢。

    众人静静等待,不多时,冯禄又匆匆回来了,边跑边大喊:“陛下,不好了,平阳王殿下出门就被马车撞了,从马车里摔下来,把腿骨摔断了!”

    “什么?”天佑帝蹭的起身:“断了?”

    四皇子当也集体回头,脸上却是震惊到不可思议:“断了?”

    好好的怎么能断了?老天爷这断的是他们前程啊!

    第145章 你有没有想过入住东宫?天佑帝追……

    天佑帝追问:“好好的怎么被马车撞了?是哪家的马车?”

    时间怎得这样巧?

    他不得不阴谋论了。

    天佑帝阴沉着脸扫过文武百官,五皇子,六皇子党。

    两方人马毫无愧色,站得笔直:虽然他们幸灾乐祸,但真不是他们干的。

    四皇子才打了胜战,他们是蠢到无可救药,才会这个时候动手。

    冯禄迟疑,然后看向林少卿。

    林少卿正等着他话呢,脸色一虎,问:“冯公公这样瞧着本官做什么?”

    冯禄脸色很奇怪:“撞平阳王殿下的是林老夫人……”

    “什么?”林少卿脸黑:“怎么可能?”

    冯禄也觉得荒

    唐,但还是如实禀报:“林老夫人本来是要去平阳王府看望平阳王殿下的,不料才到门口,马匹就受了惊,直接就撞上去了。”

    林少卿愕然:他母亲昨日是说过要去看四殿下的,怎么会有这样巧的事?

    文武百官:芜湖,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撞自家人。

    天佑帝扶额:林老夫人总不可能害自己的外孙,看来真的只是意外。

    不慌不慌,还能救。

    有小七在,断几次都能完好如初。

    他看向赵砚,赵砚叹了口气:他这四哥的腿还真是命运多舛。

    难道原书中,是注定要断的?

    他直接回档,时间回到冯公公出发去平阳王府时,他离开金銮殿,紧跟着去了。

    一路乘坐轿撵出了府,然后换马直奔平阳王府。赶在林老夫人的马发狂前,将马拦下了。

    林老夫人惊魂未定,被丫鬟搀扶着下来,连连向他道谢。

    赵砚摆手:“老夫人不必客气。”他本就是故意掐这个点来救林老夫人,顺带看看林家的马车有没有问题。

    他仔细检查马匹,又检查了一圈马车,都没有任何问题。

    四皇子从自家马车探出头来,瞧见他和林老夫人,讶异问:“外祖母,小七,你们怎么在这?”

    说着,拄着拐就要下马车。

    戎护卫连忙伸手去扶他,只是还没接触到他的手,王府的马突然发了狂。前蹄抬起,仰头嘶鸣。

    四皇子猝不及防就从马车上摔了下来。

    咔嚓,腿骨断裂的声音清晰传来。

    赵砚嘴里的四哥还没喊声,又生生咽了回去。

    这倒霉催的。

    赵砚继续回档到他和林老夫人说话时,这次他也未检查林家的马车,直接就往他四哥的马车前去了。

    在他四哥探出头来时,及时制止他:“你别动!”

    四皇子疑惑,看看他又看看自家外祖母。

    赵砚走到王府的马匹前,上下查看,也没发现任何问题。他干脆牵住马绳,才朝戎护卫道:“扶你家主子下来,小心些,万不能摔了。”

    戎护卫和马夫都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办。

    “殿下,卑职扶您下来。”戎护卫掀开帘子,伸手。

    四皇子继续疑惑脸:“小七,你这是做什么?不是要进宫?”

    一旁传话的冯禄也疑惑:“七殿下这是?”

    他话还没问完,四皇子就一脚踩空,从马车上摔了下来。

    咔嚓,腿骨又断了。

    赵砚:“……”

    你下马车倒是看着点,看我做什么?

    这腿是非断不可吗?

    他就不信这个邪了。

    赵砚继续回档,这次,他让车夫下来牵马,他和戎护卫一左一右扶着他四哥。

    四皇子受宠若惊,呵笑道:“这是做什么?弄得我像完全不能走了一样。”

    赵砚催促:“你先下来便是。”四皇子扶着他的手下马车。

    脚下又是一空,赵砚直接伸手去接,四皇子身体一歪,擦着他左手栽了下去,右脚咔嚓一声又断了。

    第三次回档,他往左边移了两步,他四哥往右边栽了下去,蹆又又又断了。

    第四次回档,赵砚让戎护卫站在他一起,去扶他四哥。四皇子直接脚底板一滑,往后背倒。

    赵砚和戎护卫两个人拉都没拉住。

    哐当,四皇子往后载倒,腿骨又又又又断了。

    连续四次,任他考虑再充分,总能有各种意外。

    是个傻子也觉察出了不对劲。

    他四哥绝逼是故意的。

    他四哥速来谨慎,从小就是人狠话不多。这样的性子,若是在意自己的腿,如何会这样不小心。

    回档四次,都能恰好避开他,恰好摔到受伤的那条腿。

    在没有外力的作用下,太多的巧合就是预谋了。

    只是,四哥为何要这样做?

    那可是腿啊,万一真瘸了……

    赵砚深吸一口气,第五次直接回档到天佑帝上朝前。他肃声道:“父皇,儿臣不能陪您去上朝了,得先去四哥府上一趟?”

    天佑帝拧眉:“怎么,老四的腿还是断了?还是有其他的变故?”方才时间来来回回,回溯了四次,四次都没能救回老四的腿?

    他又开始阴谋论了。

    赵砚:“事情有点复杂,父皇派人去林少卿府上知会一声,让林老夫人别去四哥府上了,儿臣提前去四哥府上,这次一定能平安把四哥带过来。”

    经过南阳郡的战役后,天佑帝认为他做事自有章法。他既这样说,也不再追问。

    他只要结果就好了。

    “你去吧,林府朕会让人去传话。”

    赵砚快速出宫,直奔四皇子府:他倒要问问他四哥,为何非要把腿摔断?

    他下了马车,就问迎上来的管家:“我四哥呢?”

    管家忙回:“王爷在书房呢。”见他风风火火的也不敢多嘴,追在他身后就往书房跑。

    赵砚轻车熟路的找到书房,书房的门敞开着,门口守着两个小厮和戎护卫。

    然后见到他赶忙行礼:“七殿下。”

    赵砚只点了一下头,就一脚跨了进去。顺带道:“把门关上,别让人靠近这里,我有话和你家主子说。”

    戎护卫习惯了听他的命令,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把门关上了。

    赵砚进去书房,寻了一圈,就看到他四哥正坐在窗口悠闲的画画,旁边还放着一副拐杖。

    看到他来,立刻停了笔,抬眼笑问:“小七怎的来了。”

    赵砚没搭理他,绷着脸直接坐到他面前。开门见山问:“四哥为何故意把自己腿摔断?”

    四皇子莫名:“我何时故意把自己的腿摔断了?”

    他真真是气糊涂了,忘记四哥不记得回档发生的事。

    他立刻换了一种说法:“四哥是不是没想过自己腿能好?都两个月了,一直不去上朝?”

    四皇子看他气鼓鼓的样子,轻笑:“至于吗,我不过多休沐了几日。你是不知,上朝忒累,比读书那会儿还累。”天不亮就要从王府出发,等在宫门前听那些朝臣的废话。

    读书那会儿至少单纯,哪像这些朝臣各个人精,说话含沙射影,拐弯抹角的。

    心烦!

    赵砚:跟他打什么岔!

    “你这意思是以后不想上朝了?”他脸黑:“今日朝臣在金銮殿之上商议立太子一事,你舅舅林少卿和他一派的人力荐你为太子,父皇口谕,让你现在过去。”

    四皇子丝毫不惊讶:“是吗,那我们走吧。”说着就要收起笔墨,起身。

    刚要站起来,就被赵砚按了下去。

    他疑惑:“你这是做什么?”

    赵砚咬牙质问他:“你是不是打算待会出门的时候,用各种方法把自己腿摔断?”

    四皇子眸光微闪:“问题怎么又绕回来了?我好端端的摔断自己的腿做什么?”

    “这要问你!”赵砚眼一错不错的盯着他:“四哥,看在我们在战场上并肩作战的份上,你同我说句实话。你是知道的,我口风素来很紧。”

    两人对视半晌,四皇子叹了口气:“好吧,我说,我不想当太子,也不稀罕父皇那个位子。”

    尽管有些猜到了,但他四哥当面说出来,他还是诧异:夺嫡文里,居然有人不想当皇帝?

    这和挤上桌了不想吃饭有什么区别!

    “为什么?他们都抢破了脑袋。”

    嘉义太子、南阳王、皇后、二哥……

    四皇子不屑:“他们是他们,我是我,你不也从未有过夺嫡之心吗?”

    赵砚:这能一样吗?他是外来者,对皇位并不感兴趣。

    “可是,静妃娘娘和林少卿他们都想推你上去。”

    四皇子耸肩:“我知道,但只要我不想,谁也别想勉强我。”

    赵砚再次问:“为何?”只是不想吗?

    四皇子神色终于开始纠结:“说来可能有点荒唐,我幼时做了个梦,梦里的一切真实的好像发生过。梦里,我如我母妃和舅舅所愿,争那个位子。太子死了,二哥死了,三哥也死了,就连你和老五老六几个都死了。最后我如愿登上大宝,却发现那个位子也就那么回事,有的只是处理不完的政务,批不完的奏折,烦人难缠的朝臣……最后我成了孤家寡人,累死在了龙椅上……”

    他越说,赵砚越震惊。

    他四哥……是重生的?

    但如果是重生的,为什么他五岁那年突然活过来了,四哥从未好奇过?

    他试探问:“你那梦里,我怎么死的?”

    四皇子瞧着他,一字一句道:“五岁那年掉入荷花池淹死的。”

    赵砚:原书里,原主不是被逼着读书猝死的吗?

    难道四哥梦里在另一条时间线里?

    赵砚紧张,继续问:“你梦里的太子哥哥怎么死的?”

    四皇子:“被揭穿身份自戕而亡,皇后以及姜家全部被赐死,瑶光郡主依旧被送回崇州老家。太子之位空悬,二哥和三哥暗自较劲,宸妃将温贵妃催生的事捅了出来,二哥气得吐血,和温贵妃生了嫌隙,最后抑郁而终。我母妃连和舅舅查出宸妃私通嘉义太子的事,三哥被赐死,我被立为太子。老五和老六不服,一个被圈禁,一个被流放……”

    好多细节都对上了,赵砚从震惊到怀疑,再到深信不疑。

    他穿书这么诡异的事都发生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他表情顿时复杂,迟迟没有开口。

    四皇子也沉默片刻,最终叹了口气,道:“这辈子从你活着开始,事情有点不同了,但太子,二哥,三哥的结果依旧不好……这辈子我也想换一种活法,你能明

    白吗?”

    赵砚强硬消化完这些信息,终于开口:“你想怎么活?”

    四皇子:“去西途草原,你知道的,我自幼喜欢骑射,喜欢自由自在。我外祖就是西途贵族,小时候,他同我说过许多草原的趣事。”他将面前的画徐徐展开。

    未干透的墨迹里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天上盘旋的雄鹰,跟着牧民奔跑的骏马……

    是一副充满自由气息的画面。

    亦是赵砚喜爱的自由。

    他蹙眉:“你若不想当太子,也不一定非要断腿。”人只有一双腿,一旦断了,就很难完好如初。

    四皇子苦笑:“若不断腿,怎么断了我母妃和舅舅以及他们身后之人的念想?”

    人的欲念是很可怕的,若不是不可抗力令他失去为储资格,就只能被动承受所有人的欲念,被推着往上。

    他若不愿意,就是不孝,不义,不仁。

    赵砚咬牙:“还有别的办法。”

    四皇子挑眉:“还有什么办法?”

    赵砚:“待会在朝堂之上,父皇会让太医令查看你腿的情况,你装瘸即可。”

    四皇子:“太医令又不是吃屎的,我装瘸他会瞧不出来?”

    赵砚:“骨头里的是谁也难说,你硬是瘸着,太医令也无法。你的腿一直是我在看,到时候父皇必会问我,只要我一口咬定你的腿骨裂开的地方无法愈合,往严重的说,肯定能如你所愿。”

    四皇子迟缓点头:“好吧,那就按你说的办,实在不行,我再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表演一个断腿。”

    赵砚无语。

    他四哥真是个狠人,说的这般轻飘飘,感情那不是他自己的腿。

    一个能在黎山那么恶劣环境中,熬那么久的人,不狠一点还真不行。

    他有理由相信,如果上辈子的四哥要争,还真有可能干掉所有人上位。

    这次,赵砚成功安全把四皇子带到了金銮殿之上。

    他拄着柺跟在赵砚身后,木柺踢嗒踢嗒砸在金砖之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文武百官的看着,龙座上的天佑帝立刻道:“来人,赐座。”

    立刻有小太监搬了木椅过来,放在群臣之前。

    四皇子毫无心理负担的坐了上去,然后收起双柺,朝天佑帝半弯腰:“父皇,寻儿臣来可是有事?”

    天佑帝看着他腿拧眉:“都几个月了,腿还不能独立行走?”

    从南阳郡到玉京三个月,到京也有两个多月,小半年了,不该啊!

    林少卿立刻出声帮忙辩解:“陛下,回京途中舟车劳顿又几次三番遇到刺客,算不得修养。七殿下都说了,平阳王殿下的腿骨少说也要一年半载才会愈合。”

    周伯侯叽叽歪歪的嘀咕:“回家途中怎么就不算修养?又没让他上去杀敌……”

    林少卿和车虎同时转头瞪他。

    周伯侯抬眼看天,只当自己什么都没说。

    天佑帝抬手,早就等候在旁边的太医令出列,蹲到四皇子面前给他检查受伤的右腿骨。检查片刻后,才道:“摸着腿骨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平阳王可尝试自己走走。”

    四皇子闻言,尝试起身,刚起身,腿骨就无力的一歪,扑通倒地。

    十分狼狈。

    赵砚立刻弯腰去扶:“四哥!”

    四皇子龇牙,额角冷汗淋漓,摇头道:“右腿骨完全使不上力,走不了……”

    周伯侯又在说风凉话:“半年了,还这般,看来情况并不如太医令所述。”

    太医令急了:“怎会?”他又低下头去查看四皇子的腿骨。

    许尚书道:“那是皮肉里的骨头,太医又无法把皮肉剥开,如何能确定他具体的情况?”

    “这……”太医令犯难了。

    这话确实说的没什么问题,凡事都有个意外。

    天佑帝拧眉:“小七,你看看。”

    赵砚蹲下,手法熟练的摸索那截受伤的腿骨。

    金銮殿上的文武百官都屏气凝神的看着,尤其是四皇子党,心里忍不住的打鼓,都暗自祈祷:千万别有事,他们的前途可全系于平阳王这腿。

    有人就把目光落到了赵砚的神情上,见他越摸眉头蹙得越紧,心都直接提到了嗓子眼。

    直到赵砚终于开口:“四哥这腿骨开裂处还是未愈合,而且又内折的迹象。太医令,你再过来仔细瞧瞧。”

    太医令赶紧又凑上前,伸手摸索。

    赵砚的声音犹如催眠,低低道:“你仔细摸,腿骨偏左内侧是不是有些下陷?”

    太医令:“……”没太感觉出来。

    赵砚的声音继续响起:“你仔细些,再往下一点点,是不是有些下陷?”

    太医令:是还是不是?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平阳王一直是七殿下在诊治,七殿下自然是比他清楚的。

    且,若真没事,平阳王殿下刚才也不会是那种反应。

    他委实不曾想过,有人会不稀罕皇位。

    太医令汗颜:“陛下,微臣无能,平阳王的情况确实如七殿下所说。”

    车虎急了,看向赵砚:“这是什么意思?平阳王的腿还能不能治?最坏会出现什么结果?”

    赵砚:“这种状况,只怕四哥以后会瘸……”

    这句话像是压死四皇子党的最后一根稻草。

    会瘸!那不就和帝位无缘了?

    毕竟,谁家威严的皇帝是拖着一条残废的腿上早朝的?

    光想想那画面就觉得不可能。

    “不可能!”林少卿没办法接受,焦急道:“七殿下您再好好看看,兴许您看错了!”

    赵砚面露沉痛:“我也希望是我看错了,但确实如此。”他安慰道:“林少卿不必太过担忧,虽然会瘸,但走路还是可以的,最多会有点跛。”

    说了不如不说。

    四皇子党一时间都慌了神,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天佑帝叹了口气:“老四,你先回去好好休养吧,立太子一事容后再议。”

    这腿从受伤起都几个月有余了,纵使小七能回档也无力回天。

    四皇子面露沉痛,被戎护卫推出了金銮殿。

    待他回到王府,林少卿和静妃就带着太医赶来了。

    静妃想让太医再给他看一遍,四皇子神色郁郁:“母妃,不必了,小七和太医令都已给儿臣看过,您再让太医给儿臣看,是想再戳一遍儿臣的痛处吗?”

    静妃强忍着难受:“母妃没这个意思?母妃只是不相信……”

    “不相信什么?”素来坚韧的四皇子双眸少见的通红:“您是信佛之人,也许儿

    臣注定和储君无缘。这样也挺好,你不要再强求了。”

    静妃被他说的眼眶发酸:“早知会如此,当初,母妃说什么也不会让你去平叛。”

    现在说什么都无用了。

    林少卿安慰了静妃两句:“罢了,天意如此也无法,现在当务之急是好好调理殿下的腿。”

    静妃点头:“是是是,你莫要难受,母妃会遍寻天下名医,一定不会让你的腿有事的。”

    四皇子垂眼:“母妃,我累了,我想休息。”

    两人都只以为他受打击太大,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吩咐戎护卫好好照顾人,然后赶紧走了。

    等人一走,四皇子唇角微扬。

    他日日在府上养着,这一养又是两个月。秋日,西途那边传来消息。镇守西途的呼图将军病逝,西部各族内乱不断,西途左贤王请求朝堂派兵镇压。

    天佑帝正发愁派谁去时,在家养病的四皇子主动请缨前去。

    天佑帝忧心他的腿,四皇子跛着足走给他看:“父皇,这腿只是有碍观瞻,不如从前利索,但骑马射箭还是没问题的。再者,西途地缘辽阔,王军长期不及,很容易就分裂出去了派其他人去,天高皇帝远,时间久了难免也有谋逆的野心,不如让儿子去。”

    老四分析的确实不错。

    西途是他成长的地方,定是不能出差错的。

    派老四这个皇子去,既能震慑各部,也表明他没有放弃各部。

    且老四外祖父就是西途贵族,在西途也还有势力。

    老四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当日,天佑帝下旨,封平阳王为新任西途郡王,即刻前往西途平定内患。

    圣旨一出,五皇子和六皇子党心下大定:很好,四皇子这算彻底出局了。

    四皇子党则是彻底死心了,此去西途,就是定在西途了,回京遥遥无期。

    淦!依附林少卿的官员想骂娘。

    出局出的莫名其妙,四殿下那腿怎么就跛了呢?

    林少卿失落过后倒也接受了这个事实,命人给他添衣收拾东西,细细嘱托道:“西途苦寒,你自己多注意保暖,尤其是那腿,莫要冻着了。”

    四皇子点头,温声道:“我不在玉京的日子,舅舅多帮忙我照顾母妃。若是有机会,我会上书请求接母妃回西途,回她自己的不足看看。”

    林少卿点头。

    四皇子继续道:“还有小七,我这条命是小七救的。若小七今后遇到困难,还请舅舅帮扶一二。”

    林少卿:“你放心,他既救了你,就是我们林家的恩人。”

    四皇子放心了,带兵启程。

    秋风瑟瑟,赵砚几个早已经在北城门等候。

    四皇子隔着车帘子同他们道:“若有机会,老五,老六你们两个和小七一起来西途,我请你们喝马奶酒,吃苏烙饼。”

    五皇子嘀咕:“西途有什么好的?秋天风沙大,冬天又冷,夏天又多雨水。”

    六皇子撞了他一下,他这才闭嘴!

    四皇子轻笑,又看向赵砚:“小七,你上来,我有话要单独和你说。”

    赵砚忙上了马车,五皇子没好气道:“什么话不能让我们知道,还要和小七单独说?”

    六皇子瞪他:“你能不能闭嘴?”

    五皇子幸幸闭嘴,看着马车往前面驶了一段路。

    马车内,四皇子将叠好的金色软甲还给他:“这是老五送给你的,你还是收回去吧。”

    赵砚又把它推了回去:“不用了,五哥的人情我已经还了。既给了你你就拿着吧,兴许你还用得上。”

    “那行吧。”四皇子也不推辞,把东西收了。

    赵砚看着他飞扬的眉眼,忍不住问出口:“四哥以后真不会后悔?明明储君之位唾手可得。”

    四皇子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有什么好后悔的?”

    他说完,又意味不明的看向赵砚:“倒是你,有没有想过入主东宫?毕竟,你曾经在那里住过,也正好不用搬出宫了。”

    赵砚惊恐脸:“四哥怎么会突然这样问?”好吓人。

    四皇子顺口道:“父皇迟迟不让你出宫,也没让你建府,说不定存了这个主意。”毕竟,父皇从小到大对小七的偏爱,众人都是看在眼里的。

    赵砚忙道:“绝对不是,父皇把我母妃送走的时候,就答应我,等我满十五,就封我为临泉郡王,让我和母妃团聚。”

    四皇子挑眉:“可你快十六了。”

    赵砚:“那是因为父皇的病一直拖着……”

    他很笃定,当初父皇把他母妃撵走,不就是担心他觊觎储位吗?

    四皇子:谁都知道,当年是因为祈雨过后,那些流言蜚语威胁到了太子的地位。父皇才把丽贵妃弄走,但此一时彼一时。

    见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四皇子转移话题道:“我走了,若是你有困难,可去寻林少卿,我有同他交代过。”

    赵砚点头:“那你保重,等有机会,我会去西途看你的。”

    四皇子轻笑:“好。”

    赵砚下马,四皇子朝他挥手。

    马车跟着军队缓缓行驶,走过官道的尽头,远处的城门已经消失不见。

    戎护卫提了食盒上来,又从食盒最下层抽出膏药递过来:“这是七殿下配置的膏药,说是三天一副,半年后,殿下腿脚定会恢复如初。”

    四皇子接过膏药,自己贴敷。

    戎护卫在一旁瞧着欲言又止,四皇子眼也没抬,道:“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戎护卫压低声音道:“那日您在书房和七殿下说的话,卑职都听见了。殿下,您真梦到了上辈子的事?”

    四皇子贴完膏药,抬眼瞧他:“傻了,一个人怎么可能梦到自己上辈子?本王又不是国师那神神叨叨的人。”

    “可是……”戎护卫有些糊涂了,挠挠头:“您同七殿下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四皇子:“不说的有鼻子有眼,小七如何会信?”

    “啊?”戎护卫不知道说什么了:“这太匪夷所思,殿下编瞎话时,就没想过七殿下不会信,不会配合您?万一他把事情告诉陛下……”他简直不敢想结果。

    四皇子又笑了两声:“小七素来单纯,心善,他既单独来找我,就不会告知父皇。”

    而且,他和小七出生入死。

    一个人的秉性如何?他能轻易看透。

    小七最是顾念亲情,他总得找个理由给小七帮他。

    “储君之位,我不适合,小七比我更适合。”

    戎护卫:“七殿下好像也如您一样,并没有继位之心,不然当初也不会把平叛功劳全推给您。”

    四皇子:“有没有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父皇有想不想。”

    第146章 七殿下就很好打算给小七一个惊喜。……

    赵砚送完他四哥后就直接回了甘泉宫。

    天佑帝正在批阅奏折,见他回来,温声问:“老四走了?”

    赵砚点头。

    天佑帝见他神色焉焉,又问:“舍不得?”

    赵砚继续点头:“有一点,人长大了一点也不好。”

    天佑帝:“人总归要长大的,而且长大了可以做很多事,朕小时候就总盼着长大。”长大了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能杀掉欺负自己的人,能实现自己的野心。

    赵砚嘀咕:“父皇不懂……”

    天佑帝挑眉:“你说说,这有什么不懂的?”

    赵砚:你又没有那么多好哥哥。

    这话他当然不好说,转而道:“儿臣也想回灵泉郡了,父皇什么时候让儿臣走?”

    他问完,天佑帝就咳个不停。

    赵砚连忙伸手给他顺气,隔了许久,他咳嗽才停下来,气弱道:“老四才刚走,你就想走。朕孤家寡人,这身体又日渐不行,只怕你一走,就再也见不到了。”

    “呸呸呸,父皇别胡说八道。”赵砚接过冯禄递过来的水给他,待他喝完后,又将人扶到内殿的龙榻上,开始给他行针。

    “儿臣走了,满月不是还在宫里,她嘴甜,父皇可时常让她来陪着说说话。”

    天佑帝叹了口气:“那孩子比

    不得你,她怕朕,在朕面前胆小如鹌鹑,一句话也不说。”

    先前碰到过那孩子几次,因为小七时常提及,就多问了那孩子几句话。

    那孩子只拿个脑袋对着他,低眉顺眼,磕磕巴巴的说不出一句话。

    他顿时就歇了问询的心思。

    他对孩子从来都不是个有耐心的,对小七例外,刚开始大抵是因为小七那能力。

    赵砚:“父皇要多笑,你绷着脸的时候吓人。满月自小就没见过您,肯定害怕。”

    天佑帝忍不住摸了一把自己的老脸:“吓人?你小时候第一次见朕,也是因为害怕吓哭的?”

    当然不是

    赵砚打哈哈:“那都多久的事了?儿臣都不记得了。”

    天佑帝:是好久了,一晃就十几年。孩子长大,他也老了。

    他精神不济,缘只是想闭眼小憩,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赵砚见此,收了针,退了下去。

    冯禄走近轻手轻脚替天佑帝捏被子,却听得榻上之人似乎在呓语。

    这是做梦了。

    冯禄也不敢多听,赶紧退了下去。

    龙榻上的人翻了个身,明黄的龙帐摇晃,他上的人眉宇舒展。

    天佑帝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见了许多从前的事,很多人。皇后、太子、宸妃、嘉义太子、卢国公……

    那日在大理寺天牢,卢国公骂他什么来着?

    骂他乱臣贼子,骂他背祖忘德,骂他亲缘散尽,子孙不睦……

    天牢里,全是卢国公迸裂的脑浆,天佑帝一下子就惊醒了。

    他靠坐在榻上,不住的咳嗽。

    寝殿内烛火摇晃,他因咳嗽而佝偻的背脊也跟着摇晃。

    听见动静的冯禄赶忙拿了药丸,小跑过来,惊慌道:“陛下,快把药吃了,这是七殿下新做出来的。”

    天佑帝吃了药,喝了水,人才好受点。再次躺下后,怎么也睡不着了。

    他干脆翻身坐了起来,也不出声,就披了件外裳坐在那。

    见他频频叹气,一直在旁边伺候的冯禄小心翼翼问:“陛下,怎么了?”

    寝殿寂静,天佑帝目光定格在他脸上,突然来了一句:“冯禄,你也老了。”

    冯禄受宠若惊,继而道:“奴才伺候了陛下二十几年,也该老了。”

    天佑帝再次叹气:“是啊,朕也老了。冯禄,你说,卢国公临死时的诅咒是不是应验了?亲缘散锦,子孙不睦,朕这么多皇子,死的死,疯的疯,走的走……偌大的赵氏江山,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托付的人。”

    他最满意太子,奈何造化弄人。

    他属意老四,老四就瘸了。

    剩下的皇子里,老五就是个憨货,若是继位,必定受人愚弄。老六整日就知道钻营八卦,话本,几个月,连火药都研制不出来。

    江山交给这两人,他实在不放心。

    冯禄大抵猜到他在想什么,连声道:“陛下不要听卢国公胡言,她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诅咒如何会应验。皇子们长大了,各自有各自的缘法,那也是没办法避免的事。”

    “至于储位,不是还有七殿下?”

    “小七?”天佑帝瞧着他:“你人为小七合适?”

    冯禄自然知道陛下当初为何遣丽贵妃出宫,只是此一时彼一时。

    他小声道:“七殿下自然是极好的,心善、大度,对陛下有孝心,对其余皇子仁义。当看他这次出征平叛,也能瞧出是个有能力,处事沉稳的。”

    天佑帝一想也是,还有小七呢。

    小七就算不够聪慧,圆滑,处理政务还有欠缺。但总归有那逆天能力,做不好还可以重来。

    总归,他也还没死。

    小七为帝,他退居幕后指点,也是可以的。

    天佑帝又纠结道:“但朕已经答应让小七去临泉郡,天子一言九鼎……”

    “陛下!”冯禄深知天佑帝已经心动,只是想让他找个借口说服自己。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您答应七殿下那会儿他才七岁,都没有正式下旨。再说,世事变迁,您若是改变主意,七殿下会体谅您的。”

    天佑帝沉吟。

    冯禄继续道:“七殿下一直惦记着去临泉郡,无非是丽贵妃在那。您将丽贵妃接回宫,他便也不会想走了。丽贵妃为陛下出宫祈福已有十年之久,一个贵妃,也不好总待在宫外……”

    天佑帝:有点道理。

    但出尔反尔,他总搁不下面子,于是道:“容朕再想想……”

    冯禄这才住了口。

    天佑帝想了片刻,笑骂:“你如此替小七说话,可是记得从前他送你的一支糖葫芦?”

    冯禄跟着笑:“陛下说笑了,七殿下也算是老奴看着长大的,老奴是真心觉得七殿下很好。”他干儿子小路子,没事就把七殿下挂在嘴边。整日念叨七殿下如何如何好,他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行了,你下去吧。”天佑帝重新躺回了龙榻,这次很快便睡着过。

    次日一早,天佑帝没去早朝。

    赵砚早早过来请脉,询问他:“今日可有觉得好些?昨日夜里还咳嗽没?”

    天佑帝:“缓过来了。”

    赵砚见他眉眼舒展,精神头瞧着还挺好,才放心下来。

    冯禄搬了一大叠奏折过来,赵砚习惯性的拿起奏折帮忙读起来。连读了十几封,重要的放左边,全是废话的放右边,读到第二十封时,他忍不住道:“这些朝臣吃饱了没事干,绿豆大点的芝麻小事都拿来烦父皇,干脆拟旨,以后言而无物者,罚俸银三个月。”

    天佑帝问:“若是如此,岂不令官员不敢言,长此以往,闭目塞听。”

    赵砚:“那便创建内阁,帮父皇分担一二。”一个人就一双眼睛,一双手,天天处理这么多政务哪里行?

    天佑帝来了兴趣:“何为内阁?”

    赵砚把从书上和电视上看来的总结一番:“类似于六部的一个部门,但这个部门由父皇直接管辖,可以协助父皇处理六部事宜和呈上来的奏折,对奏章提出异议,提前筛分奏折,但最终决定权还是父皇。这样父皇既能掌握所有的事,也不用这么累了。”

    “这是个好主意。”天佑帝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不错,现在的小七稳重,对政事也有见解,比老五和老六强。

    赵砚后知后觉察觉到他一直盯着自己,不禁毛骨悚然,迟疑问:“父皇,怎么了?”

    天佑帝摇头,感慨道:“是真的长大了,都会替父皇分忧了。”感慨完他又追问:“那内阁官员要从哪里选拔?”

    赵砚:他好像多嘴了。

    他蓦然想起四哥临别时在马车里和他说的话。

    “你有没有想过入主东宫?”

    父皇现在看他这眼神有些不对劲,好像从前看太子哥哥的眼神……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应该不会吧?我已经答应他去灵泉郡了。

    但时间拖得有些久,他有些不安。挠头道:“我就是这样一想,哪里知道怎么选拔?父皇自己琢磨琢磨吧,要不找其他官员商议一下也行。”

    反正别再问他了,再问下去他就要主动打工了。

    天佑帝挑眉,暗暗思量:这孩子,其实也不是从前表现的那样愚笨吧,也许他只是读书笨。知道的东西,内里的见闻和见解一点也不比别人少。

    只是内敛不爱表现,外加惫懒不爱权势罢了。

    赵砚始终不安,转移话题问:“父皇,昨日儿臣说要去灵泉郡的事?”

    这次天佑帝倒是没表现那么激烈,他温声道:“这事等你束发礼结束后再说。”

    赵砚又追问:“那束发礼什么时候?”

    天佑帝:“朕待会就下旨让国师挑合适的日子。”

    提上日程了就好。

    他终于松了口气,之后天佑帝就埋头开始处理政务,直至深夜。

    赵砚忍不住提醒他:“父皇早些休息吧。”

    天佑帝边咳边点头,温声道:“你也早些休息,这段时日,还要劳你

    陪同朕一起上朝。”

    赵砚啊了一声,不是仅前日陪着他上朝吗?

    天佑帝只当没看到他纠结的表情,捂着唇又连连咳嗽起来,背脊弯曲佝偻,一副气力不济的模样。

    赵砚忙替他顺气,妥协道:“儿臣知道了,您快些睡,莫要再说话。”

    天佑帝被扶上了榻,龙帐放下,他无声的叹了口气:老了,老了,还要套路儿子,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这一觉,他睡得十分安稳,天蒙蒙亮,就起床穿衣准备去上朝。

    出门就瞧见候在那儿的赵砚,秋日的凌晨凉意十足,他鼻尖冻的有些红,显然已经来了有些时候。

    天佑帝拧眉:“怎的不去里面等,站在外面吹冷风?”

    赵砚:“也没多冷。”

    天佑帝上了龙撵,同他道:“你一起上来吧。”

    赵砚连忙摇头:“不了,多走走就当锻炼身体了。”若是有心人瞧见他坐龙撵,免不了传出什么不好的话。

    天佑帝:“你没瞧见天下了雨,你太子哥哥可没你这么磨叽。”

    赵砚可不上他的当:“父皇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比太子哥哥墨迹。”

    天佑帝有些遗憾:这小子,竟是半点都没有往储位上想。

    朝臣还等着,他不再强硬要求,起轿往前。

    冯禄拿了伞塞给小路子,嘱咐道:“小心些,莫要让七殿下淋了雨。”

    天佑帝眼角余光瞟到这一幕,心说,冯禄这老货还说没偏心小七,怎不见他对其他皇子如此上心。

    龙撵经过御天门一路到了金銮殿,赵砚扶着他出现在金銮殿之上。天佑帝坐上龙座,他就在旁边看着。

    百官都已齐聚,五皇子和六皇子党瞧见他又站在那,心情都微妙了起来。

    陛下身体渐弱之后,越发离不开七殿下了。眼看着平阳王走了,万不能再平白多出个对手。

    百官跪下,三呼万岁,等再起来,两派的人对视一眼。五皇子党的周伯侯最先沉不住气,出列道:“陛下,定川王已过十五,按照大楚律法,该搬出皇宫了。”

    许尚书也跟着附和:“周伯侯言之有理,皇子大了,确实不好待在宫中。”

    他们二人一开口,其余人也跟着开口。

    天佑帝都气笑了,这群人精,老四才刚走,就开始换人针对。

    赵砚本人倒是无所谓,反正他都要出宫。他有龙纹玉牌,进宫替父皇诊治不过是走两步路的距离。

    天佑帝正起了立储的心思,却是不乐意的,正要开口斥责这些心思不纯的人。玉阶之下,最前面的五皇子就开口了:“周伯侯,小七虽过了十五,但并未束发,他又无皇子府,你让他出宫住哪?住你府上吗?”

    周伯侯被噎了一下,一个劲的眨眼给他使眼色。心说,微臣和您是一派的,您怎么敌我不分呢。

    显然,五皇子没接收到他的意思,就算接收到了,五皇子也认为他和小七才是兄弟,而周伯侯只是个外人。

    周伯侯气个半死,还是许尚书接话道:“五皇子此言差矣,不管束未束发,定川王过了十五是事实,您总得为宫中女眷想想。宫外那么多空置的府邸,先拨一处给定川王暂住,尔后再慢慢建造定川王府也不迟。”

    他话落,五皇子旁边的六皇子也紧跟着开口:“外祖父,小七日日要替父皇看诊,还要帮忙读奏折,住在宫外不方便。”他语气虽委婉很多,但明显也是偏袒赵砚的。

    许尚书眯眼瞧他:傻孩子,帮忙读奏折是太子才干的事,这会儿帮别人,别被偷家了都不知道。

    一旁的冯将军笑道:“许尚书,六皇子都知以陛下的龙体为先,您这个做外祖父的也当明事理。定川王又不是无故一直赖在宫中。”

    他身后的车虎跟着附和:“就是,有本事你也会医术,说不定陛下也让许尚书你住宫里了。”说着还哈哈笑了两声。

    许尚书脸黑。

    周伯侯不能对五皇子发火,直接把怒气转移到了车虎身上:“车将军,我们现在在讨论的是两码事!陛下的身体固然重要,但宫中有太医,定川王出宫平叛那么久,陛下都好好的。就证明陛下的病症不是非定川王不可,你在这挤兑什么?”

    车虎嗓门一下子就大了:“我挤兑什么了?不过是实话实说,不像某些人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你!”周伯侯火冒三丈,还要呛声。

    一直没说话的大理寺少卿就开口了:“周侯爷,许大人,陛下既然未提让定川王出宫的事,那必是有自己的打算。你们先提出来,还在这里咄咄逼人,着实难看了些。”

    周伯侯无语:又关你们四皇子党什么事?

    他当既火力全开怼了回去。

    朝堂上吵成一片,龙座上的天佑帝这次出奇的没有生气,反而看得兴致黯然。

    不错,文武百官中竟有这么多人护着小七。有文臣武将,连老五和老六两人都倒戈了。

    看来就算这么多年没有外家势力,小七也能在朝堂上立足。

    而作为争吵的矛盾源,赵砚却高兴不起来。

    他又没想夺嫡,怎么又把火引到他身上来了?

    再这么下去,他不得被针对?

    不行,他得尽快脱身。

    他往龙椅边上靠了靠,右手轻轻碰了天佑帝胳膊一下,天佑帝这才结束看好戏的心思。肃声道:“够了,小七的是朕自有安排,一切等他束发礼结束后再说,在此之前,不得再议!”

    末了又添了一句:“朕已经命国师在选日子。”

    他既这样说了,群臣立马闭了嘴。

    散朝后,赵砚纠结片刻还是道:“父皇,要不儿臣还是先搬出去住吧?”

    天佑帝不悦:“难道你也觉得朕现在体力不济,要听群臣摆布,连你都护不住?”

    赵砚赶忙道:“儿臣不是这个意思。”

    天佑帝一锤定音:“既不是这个意思,就先安心住在宫中,一切等束发礼结束后再说。”说完,他又不住的咳嗽。

    赵砚生怕他再动怒,连忙道:“那好吧,儿臣听您的便是。”

    天佑帝这才咳嗽渐止。

    细雨绵绵,前头的岔路上,一个粉色衣裳的小姑娘等在那。

    小路子凑过来小声道:“殿下,满月公主。”

    赵砚看向天佑帝,天佑帝顺了口气道:“朕无碍,你去吧。”

    赵砚这才脱离了队伍,朝满月走过去。

    御撵直接回到了长极殿,天佑帝歇了口气,心情颇好的同冯禄道:“朕瞧着,小七是不错。”

    冯禄跟着笑,把下头呈上来的奏折端到了御案之上。

    天佑帝还没来得及摊开折子,周伯侯就老泪纵横哭着来了,跪下就开始告状:“陛下,您要为老臣做主啊!那禁卫军统领无缘无故就羞辱老臣,大庭广众之下硬要搜老臣的身……”

    他呜呜一顿哭诉。

    天佑帝拧眉,朝冯禄耳语了几句,不多时,暗卫统领出现。凑到天佑帝身边小声禀报道:“是周伯侯不积口德,散了朝在宫道上议论定川王殿下,恰好被白统领听见。宫中失窃,白统领就将人拦了下来搜身。”

    那么多人不搜,就唯独搜了周伯侯。

    周伯侯觉得受辱,这才哭了过来。

    天佑帝关注的重点显然偏了:很好,除了文武朝臣,连禁卫军和暗卫都偏帮小七。

    天时地利人和,看来小七是注定的太子人选。

    此刻,他终于下定决心。

    他看向跪地不起的周伯侯道:“你既觉得委屈,那传朕令,让白统领把今日进宫的文武百官都搜查一遍吧,这样就一视同仁了。冯禄,你去传令,就说是周伯侯哭到了朕这……”

    周伯侯的哭声戛然而止,眼看着冯禄要走,立刻惊慌道:“等等,老臣,老臣突然觉得白统领做得对。宫中失窃,搜一搜身也无可厚非,老臣,老臣还是退下了……”

    冯禄这话若是传过去了,他就是一下把朝中百官得罪干净了,那还要不要在朝堂立足?

    说完,他就麻溜的走了。脚步之快,跨过门槛时,险些摔死。

    天佑帝失笑摇头。

    周伯侯一出去,玄衣银甲的白九就进来了,主动跪下请罪:“陛下恕罪,卑职一时意气用事,利用职务之便,逾越了本分。”

    天佑帝挑眉瞧他:“你何罪之有?维护皇室尊严,本就是你的职责,起开吧。”

    白九起身,其实在做这件事之前,确实有些冲动。但,转念一想,陛下那么喜欢七殿下,必然也不会怪他维护七殿下的。

    “谢陛下开恩。”

    天佑帝:“你先别急着谢。”

    白九诧异抬头,就听天佑帝继续道:“轻微处罚还是要有的,就罚你速去灵泉郡把丽贵妃接回宫吧。”

    他要在束发礼上给小七一个惊喜。

    第147章 这皇位给狗狗都不当。丽贵妃回宫……

    周伯侯哭到陛下面前,禁卫军统领受罚的消息不胫而走。

    赵砚午后从紫和宫出来,才听到这个消息。他匆匆赶到长极殿,开口便问:“父皇罚九九了?”

    天佑帝点头:“罚了?”

    “罚他什么了?”赵砚着急,说情道:“九九不是无缘无故羞辱人的人,定是周伯侯做了什么事,他才如此。父皇有没有查清楚,不能听周伯侯一面之词。”

    天佑帝:“查清楚了,周匹

    夫散朝后编排你,被巡逻的白九听见,这才故意羞辱他。”

    赵砚拧眉:“编排皇室,父皇没有罚周伯侯,罚九九做什么?”

    天佑帝解释:“周伯侯死不承认,说是白九诬陷他,他同行的官员也矢口否认,说白九听错了。”

    法不责众,而且确实只有白九一人听见,明面上他也不好过分发落。

    “朕已让人今晚去套他麻袋,保准他明日早朝嘴巴子是肿的。”

    赵砚拧眉:“谁要管他呀?父皇罚九九什么了?”背地里想编排他的人多的去了,反正没骂到他面前来,他只当不知道。

    他关心的是他九九师父。

    天佑帝:“也不算罚他,正好宫外有事需要他处理。朕就借口罚他出宫当差,你束发礼前就能回来。”不然突然让白九出宫,难免让有心人惦记。

    赵砚追问:“宫外能有什么事?”

    天佑帝:“这你就别管了,等他回来自己同你说。”他把奏折往赵砚面前一推,道:“今日还有好多政物没处理完,你快坐下帮朕读一读。”

    赵砚为难:“要不还是让冯公公读吧。”今日早朝,周伯侯他们明显对他有意见。

    冯禄连连摆手:“奴才老眼昏花,口齿不清,动作也不利索,实在没办法读。”

    赵砚:“那找五哥和六哥来。”

    天佑帝:“老五现在在户部,老六在工部,他们都有自己的事做,就你最闲,你不读谁读?”

    赵砚被噎住:好像还真是!

    他未入朝听政,最忙就是照顾父皇了。长极殿这么多下人,也不用他怎么伺候。

    天佑帝挑眉:“你若实在不愿意,不如和朕说说那内阁,朕有人帮忙,自然不用麻烦你。”

    赵砚妥协:“那还是算了吧,我看。”说着就认命坐了下来,拿起折子帮忙读。

    天佑帝顺手把朱笔递了过去,道:“你替朕把那些不重要的圈出来,有重点给标注一下。朕被那些朝臣吵得头疼,实在有些精力不济。”说着已然撑着额角,眉头紧蹙,显得十分疲惫。

    赵砚叹了口气还是接了。

    哎,罢了,送佛送到西。尊老爱幼,是传统美德。

    连着数日,他都帮忙批红,每次来他就问一遍束发礼的日子可有挑好。

    十日后,天佑帝终于回他了:“国师方才送了日子来,你自己瞧瞧。”

    赵砚接过红纸打开,一个腊月初三,一个次年初一。

    “……”

    他无语:“腊月初三不是儿臣生辰那日?此时才九月中旬,距离儿臣生辰差不多有四个月,都快年关了。”

    天佑帝点头:“说的也是,要不干脆选次年初一吧?总不好叫你在路上过年。”

    赵砚:“……”这话好像有毛病,又没毛病。

    “近一些没好日子吗?”

    天佑帝摇头:“朕也问过国师,国师坚持说,这几个月离火撞天煞,流年不利,不宜束发。”

    远在摘星楼的玉真国师接连打了几个喷嚏,默默把剩下的几个日子收回了袖带:搞不懂,前头的好日子也不少,陛下为何偏偏选那么靠后的日子。

    天佑帝:算算玉京到灵泉郡的距离,走水路,也应该要三四个月。

    如此,日子只能定这么远。

    这话却不能说的,他情真意切道:“你也就束这么一次发。朕总想着挑个顶顶吉利的日子,盼你能一辈子顺遂。你能明白朕这个做父亲的苦心吗?”

    赵砚被他说的心软,心想以后去了灵泉郡,恐难有再见之日,于是道:“那便选儿臣生辰那日吧。”

    天佑帝满意了。

    次日,定川王束发礼的日子就公布出去了。

    百官听后,虽觉得时间有点迟。但是国师算的日子,陛下拟定的,谁也不敢有异议。

    原本这事该是皇后操持,但皇后没了,这事就落到了礼部。

    礼部接到圣旨后,都在琢磨怎么办。前来传旨的冯禄提点了一句,定川王因平叛错过束发礼,陛下常觉亏欠,自然是大办。

    礼部会意,开始着手准备。

    日子一天天的过,赵砚每天都很充实。每日陪着父皇去上朝,读奏折,诊脉行针。逗小白,和五哥六哥吃茶说话,带满月去泰和楼盘账,去紫和宫看三哥……

    秋风刚卷走落叶,银白的冬雪就覆上枝头。

    眼见着他越来越得陛下倚重,五皇子和六皇子党盼星星盼月亮,每日都盼着束发那日早点到,早些把赵砚这个潜在危险弄出宫。

    而五皇子和六皇子本人一点也不着急,还在想着送什么束发礼合适呢?

    这次又赶上小七生辰,必是要送一份大礼的。

    还不等他们想到送什么,赵砚倒是先送了他们礼。给六皇子送了很多游记和话本,给五皇子送了些自制的美颜药丸和香丸。

    五皇子不理解:“为何你送老六的,就是他喜欢的,送我这些女子喜欢的东西做什么?”

    赵砚:“送给云妃娘娘啊,你日日在她那薅东西送我,总得回送一些东西过去。我这东西在外头可买不到的,效果极好。”

    五皇子高高兴兴的收了:“是该送我母妃一些东西了。”他收完东西,又讶异问:“你今个儿怎么了?突然送我们东西?”

    赵砚早就找好了理由:“你们不是也打算送我束发礼,我担心你们送的太贵重,就提前回一些礼。”

    五皇子哎呀一声:“你不会想打听我们要送你什么吧?说了就没意思了,你等着便是。”

    赵砚应了一声好,又在宫外置办了好些家具,拉到紫和宫。

    小路子招呼宫人把东西搬进三皇子寝殿,宫人轻手轻脚归置。

    三皇子有些舍不得那些破烂的家具,伸手拽着一个烂绣凳不肯松手。

    宫人为难,满月伸手去拉他,哄道:“三哥,这些家具都发霉了,用着对你身体不好。你松开,让他们搬走。”

    三皇子有些无措的看向赵砚,赵砚温声道:“那绣凳留下,其他的都搬走吧。”

    宫人连忙松开绣凳,三皇子这才欢喜的抱着绣凳坐下,继续喂自己的兔子。

    满月环视一圈寝殿,一双杏眼满是好奇:“七哥怎么突然置办这么多东西?”桌椅板凳,茶碗瓷器碟,药材补品一应俱全。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长睫眨了眨,惊慌问:“七哥不会又要去打仗吧?”

    赵砚摇头:“不是,我束发礼后就要去灵泉郡了,以后恐怖没办法回来,也顾及不到三哥,该添的东西给他全添置全。今后若是缺什么,你可让人去找冯公公要,还有五哥和六哥那,我也会交代……”

    “灵泉郡?”满月听过,那里好远,好远,和南阳郡挨着的,一来一回都要好几个月。

    她语气低落:“七哥是去找你母妃吗?以后都不回宫了?”

    赵砚点头:“大概是吧,无事轻易不会回宫。”

    满月一想到今后都见不到他,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不能让贵妃娘娘回宫,你也同五哥和六哥一样,住在宫外?那这样就能时常回宫了。”

    赵砚摸摸她低垂的发顶:“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我已经答应了母妃和外祖父,就不会更改。再说了,小白也想回去了。”

    小白自从回宫后,再也没有从前活泼,总是焉哒哒的趴在自己窝里,月圆夜还总是喜欢对月嚎叫。

    估计是想离山上那些伙伴了。

    小姑娘吸了吸鼻子:“那好吧,等我长大,可以出宫去寻你吗?”

    赵砚:“自然可以。”

    正在喂兔子的三皇子指尖停顿一秒,然后又继续接着喂。

    冬雨绵绵,枯枝凋敝。

    在众人的期待中,赵砚的束发礼终于到了。

    这日满宫华彩,喜气洋洋。

    束发礼选在了外庭的长乐殿。

    小路子一早就去丝制

    局拿来华服给他换上,催促道:“殿下,您快些,再慢就过了吉时。”

    赵砚还蹲在那替小白梳理毛发,小声安慰:“小白,我很快就能带你去黎离山了。”

    小白呜呜两声,又焉焉的趴回窝内。

    赵砚起身,交代道:“让宫人好好照顾小白,想办法让它吃些东西。”

    小路子连连应是,替他穿好衣裳,跟着往外走的同时,抬头招来另外两个小太监。

    两个小太监会意,赶紧去照顾小白。

    外头还下着雨,赵砚乘坐步撵一路往长乐殿赶,掐着时辰进了殿。

    冯禄笑盈盈迎了上来,朝他行了一礼,才道:“七殿下快进去吧,陛下已经等在里头了。”

    赵砚三步并两步走了进去,大殿内百官齐聚,后妃云集,天佑帝居正中央瞧着他,朝他招手:“小七,快过来,吉时将至。”

    赵砚蹙眉,先前父皇只说让礼部负责他的束发礼,他以为只有父皇和后妃还有两个哥哥到场,怎得百官也来了。

    弄得如此隆重,叫他害怕。

    意外到场的百官:他们也是昨夜临时得了传信要来观礼,急急忙忙,贺礼都只敢捡贵的拿。

    这么多皇子里,也只有当年的太子束发礼如此隆重吧。其他几个皇子的束发礼都是由皇后操办,皇后没了,就是由容妃、云妃共同操办。

    七皇子的得宠越发让五皇子和六皇子党忧心,但此时还是得挤出笑脸来。

    赵砚走到天佑帝身边站定,用眼神询问他怎么弄得如此隆重。

    天佑帝只当不明白,笑着道:“快过去国师那边。”

    赵砚叹了口气:罢了,束发礼结束他就要出宫,随父皇高兴吧。

    他按照内侍的指引跪坐到早就制好的蒲团上。玉真国师手持杨柳枝,沾天水替他洗礼,嘴里念念有词。

    玉盆放下,赵砚伸手在里面清洗,又净了脸,然后伸开双手。

    侍者上前,拖去他的外裳。

    冯禄捧了织金的蟒袍过来,他起身,内侍重新给他穿上。蟒袍垂直,其上四爪金龙活灵活现。螭纹玉带束腰,腰带上系福袋,吉祥玉。

    这样一打扮只把他原本就俊美的容貌衬托得神姿高澈,贵不可言。

    礼官高唱:“跪,簪者上前梳发!”

    钟鼓齐鸣,礼乐悠扬。

    一人自殿外走来,体态丰腴华贵,容貌光彩艳丽。

    百官和后妃惊楞继而哗然。

    云妃更是失态到直接站了起来,不可思议的盯着她看。

    正低头等着梳发的赵砚疑惑,抬头望去,就对上一双盈盈含泪的激动双眸。

    “母妃!”

    赵砚惊愕,蹭的就站了起来。

    “小七。”丽贵妃开心的笑了起来,莲步微移,伸手抱住他。

    赵砚浑身僵硬,隔着他母妃瞧见了紧随而至的禁卫军统领白九。

    所以,父皇说让白九去做的事是去灵泉郡把他母妃接来?

    父皇这是什么意思?

    当初不是怕他夺嫡,特意把他母妃弄走。如今他要出宫了,又在束发礼上将他母妃弄回来?

    赵砚心神不宁,突然就想起他四哥临走时,在马车里说的话,和先前群臣在朝堂上忌惮他的表现。

    还有父皇迟迟不放他出宫,又将束发礼的日子选这么远……

    难道父皇真动了立他为储的心思?

    这个认知令他如坠冰窟……

    皇位什么的,又苦又累又不自由。这种比社畜还惨的工作,给狗,狗都不当。

    第148章 你是想要气死朕。父皇想曲线救国,利……

    他暗道父皇鸡贼,圣旨已下,白九早早便出发去接人。就算他回档到三日前,母妃也快进宫了,根本无用。

    他思所间,丽贵妃已然松开了他,双眸泪光闪动,殷切问:“我儿终于长大了,母妃给你梳发可好?”那声音柔柔的,带着哽咽又带着期盼。

    令赵砚无法拒绝。

    他下意识点了一下头,就被丽贵妃重新摁到了蒲团上。

    唱喝声接着响起,丽贵妃手里的玉梳一遍遍梳着他的发……梳齿轻微摩擦头皮,发出沙沙的声响。

    在众人的注视中,赵砚僵直着身体一动也不动。

    对他母妃到来的讶异褪去后,心中只剩被老登套路的着恼。

    百官和后妃则比他的心绪更复杂。

    陛下这个时候把丽贵妃接回来是什么意思?

    再一想,陛下迟迟不让定川王出宫,难道已经有了立定川王为太子的打算?

    这个认知,让一部分人欢喜,也让更多的人惶恐。

    期中,云妃是最没办法接受的。

    她原本已经成了后宫之主,如今不仅平白冒出个贵妃压她一头,连他儿子的地位也岌岌可危。

    她咬牙看着依旧美貌丰腴的丽贵人,手上的帕子都快搅碎了。

    许嫔倒是没多大反应,反而唇角带了笑。

    容妃看向身侧的温妃,温妃定定的瞧着场中的母子两人,两人之间的温情像是毒药一点一点侵蚀她已死的心。

    想到她启儿临死前灰敗的脸,她眼中的怨毒如有实质。

    梳发结束,丽贵妃双手灵巧的替赵砚盘起了发。

    冯禄再次捧着紫金缠丝的玉冠立在赵砚身侧,丽贵妃退至一旁,天佑帝净了手,亲自给他簪上玉冠。

    赵砚起身,面对群臣。

    玄衣蟒袍,玉带紫金冠,往日很柔和的一个人,瞬间肃然、冷峻,不可靠近。

    主要是气的。

    礼毕,长乐殿外,云销雨霁,彩彻区明。

    竟然是一副祥瑞景象。

    天佑帝大喜,高声道:“定川王得天护佑……”他都直接想封太子了。

    他一开口,时间就被回溯。

    连续几次后,天佑帝只能先改口:“定川王束发礼成,自明日起上朝听政,其母丽贵妃赐住关雎宫。”

    此话一出,众人再次哗然:关雎宫,那不是姜皇后为妃时住过的宫殿?不仅没提离宫的事,还让七殿下上朝听政,这下他们是肯定陛下想立七殿下为太子了。

    刚念完,时间又被回溯,天佑帝拧眉看向小儿子,赵砚也倔强的看着他。两人暗暗较劲了片刻,天佑帝暗叹了口气:罢了,这事本就是他做的不地道,先让他一寸。

    他再次改口:“定川王束发礼成,即日起上朝……”

    这次又又又被回溯了。

    天佑帝:“……”气性还真大。

    他压低声音再再再次道:“定川王束发礼成……”他停顿两秒,最终一摆手:“都散了吧。”

    文武百官:“……”什么叫都散了?

    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陛下搞这么大阵仗,又是请文武百官,又是把丽贵妃弄回宫。还以为在憋个大的,然后就散了?

    众人面面相觑,但陛下说散了,就只能散了。

    天佑帝一溜烟先走了,百官散尽。赵砚在后妃的注视中先将他母妃送回了原先居住的玉芙宫。

    因着他有时常派人打扫,玉芙宫内倒是干干净净。家具茶盏虽然旧了些,但也能用。

    丽贵妃坐到正厅昔年经常坐的梨花木椅上,瞧着自己儿子满心欢喜:“紧赶慢赶,终于是赶上你束发礼了,母妃等这一天等的太久了。”

    赵砚拧眉:“母妃何时进京的?”

    丽贵妃:“三日前,原想着立刻进宫,但白统领说陛下要在束发礼上给你一个惊喜。母妃同你外祖父他们就在老宅住了三日。”

    赵砚脸黑:“外祖父他们也进京了。”

    丽贵妃点头:“你外祖父得了调令,已经去了吏部当差,任吏部侍郎。”

    乔父从九品的典事升至正六品礼部主事,又从正六品礼部主事一跃成为正四品的一方郡守。如今又从地方调到京都,进了六部之首的吏部任正三品侍郎。

    这期间虽过了近十年,但对于一个没家世没背景的官员来说,这升迁之路简直逆天了。

    旁人看来只有羡慕的份,但赵砚却咬牙切齿:好的很,父皇这是把他的根都端回了京。

    丽贵妃见他面色不

    好,忍不住忧心问:怎么了,是不是母妃哪里做的不对?还是母妃不该回宫……“她生怕自己又给小七添麻烦了。

    赵砚摇头:“没有的事,儿臣还有事情找父皇。母妃,你先休息,儿臣待会再回来同您叙话。”

    他起身,丽贵妃有些惊慌,跟着他起身。

    正在这时,半夏匆匆进来说徐昭仪带满月公主来请安了。

    丽贵妃讶异:“这么多年了,她还是昭仪呢?”

    这话着实不过脑子,紧跟着进门的徐昭仪面色僵了僵,有些羞赧:是啊,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怎么还是个昭仪?

    她朝赵砚行了一礼,赵砚点头,毫不迟疑的往外走,连满月喊他也没听见。

    他一路往长极殿赶,到门口时,便瞧见正端着午膳过来的冯禄。

    冯禄瞧见他,乐呵呵道:“陛下和七殿下真是心有灵犀,陛下方才还说您要来,让老奴准备您最爱喝的雪梨汤呢。”

    赵砚心中冷哼:这是怕把自己气死,准备给他降火呢。

    他没搭理冯禄,大踏步跨了进去。

    冯禄讶异,瞧着七殿下来者不善啊……他心中忐忑追了上去。

    然而,他刚追到御案前就听赵砚大声质问:“父皇为何骗儿臣?”

    冯禄:“……”

    气氛有些不对,他立刻转身,挥退众人,把寝殿的门带上。

    天佑帝从一堆奏折中抬头瞧他:“朕骗你什么了?”

    还和他装傻。

    赵砚气恼道:“您不是说待儿臣束发礼后就许儿臣回灵泉郡,怎得将我母妃请回了宫?”

    天佑帝一脸无辜:“这有问题?你若想去临泉郡,朕下旨便是。但朕老了,孤家寡人着实可怜,你母妃是朕的贵妃,为朕祈福十年辛苦,也该回宫享福了。”

    这哪是享福,以他母妃的心机,回宫就是找死。

    父皇这个老登,就是算准了他不会留母妃一个人在宫里。

    他咬牙:“那外祖父呢,他在灵泉郡当郡守好好的,又把人调进京做什么?”

    天佑帝理所当然道:“朝中官员升迁都需考核,你外祖父在灵泉郡政绩斐然,此次平叛也有支援之功。冯将军几人连名上奏请功,朕调他进京是不是理所应当?”

    赵砚:“那父皇为何不找儿臣说?”

    天佑帝:“你又未参政,你不想理朝中之事,朕怎好同你说?”

    赵砚都快被气笑了:说来说去,还是拐着弯把他往政事上带。

    又想来套路他了。

    从前他是顾及老登的身体,被亲情蒙蔽了双眼,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再被骗。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中恼怒,才道:“父皇不是还欠儿臣一次承诺,您现在即刻就下旨,封儿臣为灵泉郡王,让儿臣和母妃回灵泉郡去。”

    天佑帝拧眉:“朕都说过了,你可以走,你母妃是贵妃,得留下。朕给你的承诺仅限于你,不包括你的母妃。”

    这下无论赵砚如何深呼吸都忍不了了,他恼恨问:“父皇究竟意欲为何?”

    看着气鼓鼓瞪着他的儿子,天佑帝也不在拐弯抹角,搁了笔,认真道:“自然是想立你为太子,太子之母如何能流落在外,外家势力自然也要重新培植。”

    果然,饶是赵砚已经猜到了大半,天佑帝确认时,他还是胸口狂跳,慌张道:“父皇当初把儿臣母妃弄走,不就是怕她怂恿儿臣抢夺太子之位,现在怎么又突然变了卦?”

    “此一时彼一时,那是太子……”他说到一半又住了嘴,叹了口气道:“从前的事就不说了,你只要知道,朕现在最属意你继承大统。”

    赵砚眉头蹙得死紧:“父皇又不是不知儿臣自小顽劣,诗词歌赋政务一窍不通。”

    天佑帝:“诗词歌赋对帝王而言只是锦上添花,你又不必考状元。至于政务,朕会慢慢教导你,有朕在出不了大差错。”

    赵砚努力推辞:“立长立嫡,五哥和六哥早就上朝听政。父皇就算要立储,也该考虑他们。”

    此刻,他无比后悔帮他四哥跑了。

    死贫道不死道友。

    四哥是逍遥了,害他被老登盯上了。

    天佑帝反问他:“那你觉得老五和老六立哪个好?”

    赵砚回答不上来。

    天佑帝循循善诱:“立哪个另一派都有意见,况且,他们两个能力也不足,登位后只会被外戚摆布。”

    赵砚反驳:“您立儿臣,其他两派也会反对啊,能力不足做守城之君当是没问题。”

    天佑帝:“至少,立你,老五和老六都没意见。其他两派就算不愿意,他们支持的主子愿意他们也无法。”

    老五和老六并不算太和睦,朝堂上也时常会掐架。要是储君从他们两个中选,难保不会兄弟阋墙,你死我活。

    只有小七,他们两个真心维护。

    “而且你有军功在身,又得冯将军、车将军、大理寺少卿等人的支持……”在内暗卫和禁卫军维护,在外又有南阳郡驻军和老四的西途军。

    商道上还有太子和燕记做后盾。

    细细数起来,真没人比他最合适了。

    但赵砚是真不想当太子,也不想被困在龙座上,每天累死累活。

    他打断天佑帝的话:“父皇不必再说了,总之儿臣不想当太子也不想继承大统。父皇身为天子当知一言九鼎,不可言而无信!”

    天佑帝真真要气死:他说的口干舌燥,细细分析了这么多,感情这孩子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当皇帝有什么不好?如朕一样君临天下……”

    “不好,一点都不好!”赵砚坚持:“儿臣就想回灵泉郡!”

    天佑帝也恼了:没见过这般油盐不进的!

    别人趋之若鹜,他却避如蛇蝎。

    此刻,天佑帝深深为自己多年前把丽贵妃弄走的事后悔……

    这一记回旋镖到底扎中了自己。

    父子两个大眼瞪小眼,一坐一站的僵持着……

    于此同时,后宫之中也开始不太平。

    众嫔妃都在猜测天佑帝用意,贵妃回宫,这后宫之中她最大,后宫的权柄自然要交回到她手里。

    碧霄宫内,李嬷嬷忧心忡忡问:“娘娘,陛下让丽贵妃回宫,是不是想立定川王殿下当太子?”

    许嫔拧眉:“陛下心思,你莫要猜测。”

    李嬷嬷抿唇:“老奴这也是为了六殿下着想,六殿下年长于定川王,这储位再怎么说也该长幼有序……”

    “李嬷嬷!”许嫔把茶碗一搁,肃声打断她的话:“储位花落谁家,都是天意!前几日,你在小六面前胡说八道,本宫看在你多年服侍的份上便没计较。如今你还要这般搬弄是非,今日便回尚书府去吧。”

    “娘娘……”李嬷嬷愕然:“老奴也是为了您和六殿下着想。”

    “够了!”许嫔起身,警告她道:“天家也有兄弟之情,储位虽好,但为此兄弟相争实在不值。你年纪也大了,也别回尚书府了。椿怜去拿些银两,送李嬷嬷出宫回并州老家。”

    李嬷嬷楞然,待要认错,许嫔已然出了宫,往玉芙宫去了。

    她一出门,就有奴婢匆匆往云湘宫跑,把这事告知了云妃。

    云妃连忙问:“温妃、容妃和静妃那可有动静?”

    那奴才道:“流华宫的宫门禁闭,温妃娘娘没有任何动静。容妃娘娘和静妃娘娘还早许嫔娘娘一步往玉芙宫去了。”

    云妃立刻吩咐赵嬷嬷:“快!备上礼,咱们也去探探口风。”

    主仆两个才到云香宫门口迎面就撞上了匆匆而来的五皇子。五皇子瞧他母妃穿金戴银,打扮的隆重,疑惑问:“母妃这是去哪?”

    云妃没答,反问他:“你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五皇子接过侍从手里的胭脂水粉和香丸递到她面前,讨好道:“前段时间小七送了我一些好东西,本想拿来给母妃的,一时忙忘记了。”

    云妃瞧着那些女子用的东西,又听是赵砚送的,气就不打一处来,骂道:“没出息的东西,他都知道去讨好你父皇,就你捣鼓些胭脂水

    粉。什么都喜欢送给他,是不是打算把皇位也让给他?”

    五皇子被骂的莫名其妙,咕隆道:“也不是不可以!”真的,如果小七说想当皇帝,他能半夜去偷龙椅给小七坐。

    “你个混账东西!”云妃看出他眼里的认真,都快气死了,脱了鞋子就追着他打。

    五皇子抱着东西嗷嗷叫,围着院子就跑。

    眼看着母子两个又要上演全武行,赵嬷嬷连忙拉住云妃,道:“娘娘,您头饰和衣衫不要乱,别被丽贵妃小瞧了去。再不过去,那边该散场了。”

    云妃这才停下,把鞋穿回自己脚上,怒瞪了自己儿子一眼,整理好衣裳头饰转身继续往外走。

    她一路赶到玉芙宫,玉芙宫的主殿已经挤满了人,都围着丽贵妃说笑。

    她也未行礼,一屁股就坐下了。等了半晌也没人搭理她,她连连清咳。

    丽贵妃这才看向她道:“云妃不舒服就回宫,本宫才回宫,可没有茶水给你润喉。”

    这话说的极不客气,这还是记得多年前的仇呢。

    云妃反唇相讥:“茶水没有,油水倒是不少。多年不见,贵妃姐姐倒是珠圆玉润,叫妾身差点没认出来。”这是讽刺她胖了。

    正厅那一瞬间安静。

    众人心道:果然一山不容二虎,云妃这是生怕自己的后宫权利被抢了。

    先敲山震虎,给对方来个下马威。

    后宫女子最怕被人攻击长相和体态,云妃这话简直是杀人诛心。

    但丽贵妃丝毫不恼,只道:“灵泉郡贫瘠,倒是不如你云湘宫油水多。方才束发礼上,本宫瞧见五皇子还以为瞧见了一堵大山,当真巍峨。妹妹也别把油水紧着五皇子一人,自己也该留些,瞧瞧,多年不见,面皮都打皱了。”

    云妃连忙伸手去摸自己面皮,摸到眼角的细纹时,整个人都慌了。

    啊,她何时有这么多皱纹?她怎么能有皱纹呢?

    近十年不见,这一局,云妃败!

    云妃气得胸口起伏:互相攻击怎么还带儿子的?她这些年去灵泉寺祈福怎么也不修一下口德。

    她正要回击,甘泉宫的小太监就匆匆来了,着急忙慌道:“贵妃娘娘,陛下病倒了,让您过去侍疾。”

    “什么?”所有后妃齐齐站了起来,尤其是云妃,立刻追问:“好好的怎么又病倒了?”

    陛下这几年身体好像就没好过。

    小太监为难道:“奴才也不知,好像是和定川王殿下吵了几句,然后就病倒了。”

    众嫔妃:“……”

    陛下不是想立定川王当太子?怎么还吵起来了?

    吵就吵了,又找定川王的母妃,丽贵妃去侍疾是什么意思?

    难道就因为他她侍过疾,熟能生巧?

    丽贵妃一听赵砚也在甘泉宫,也顾不得众人的想法,急匆匆就去了。

    她带着两个婢女赶到甘泉宫,就看到冯禄神态焦急的站在门口。

    冯禄见到她来,眼睛瞬间亮了,连忙迎上来道:“贵妃娘娘,您可来了,您快进去瞧瞧陛下和七殿下!”

    丽贵妃着急问:“这是怎么了?本宫听闻小七和陛下吵起来了?”

    冯禄连连摇头:“老奴也不知,七殿下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没说两句就吵起来了。陛下一时气急攻心,吐血了。七殿下正在替陛下诊治呢。”

    丽贵妃跟着冯禄往里走,转过屏风就瞧见龙榻上的天佑帝,以及正收拾药箱的赵砚。

    她走到龙榻前,忽视了天佑帝,先问赵砚:“小七,你没事吧?”

    龙榻上的天佑帝没好气道:“他好的很,是朕快被气死了!你快让他走,暂时莫要在朕面前碍眼。”他这次真不是装病,是真被这倔驴气到了。

    丽贵妃生怕天佑帝动怒,连忙伸手去拉赵砚,把他往外推:“你快些回去休息,这里有母妃就好了。”

    赵砚不动,坚持道:“不行,父皇的病向来是儿臣在照顾,儿臣也要留下侍疾!”

    气病了父皇是他的不对,他刚才不该语气那样冲。

    但别以为他不知道父皇在打什么主意:她母妃素来想他当太子,出宫近十年,上次试探虽软了态度。

    但难保夺嫡之心不会死灰复燃。

    父皇就是知道这一点,想曲线救国。利用侍疾,借机说服她母妃。

    让她母妃推他上位吧。

    真是天道好轮回。

    呵呵,这次,他绝迹不会让老登得逞了!

    第149章 被连续套路的五皇子你休想,这皇位只……

    天佑帝自然也知道他打了什么主意,一口拒绝:“不用你侍疾,冯禄,快去请太医令来!”

    赵砚立刻道:“无碍,那儿臣和太医令一同照看父皇就好了。”

    这是打定主意要赖在这了。

    天佑帝脸黑:“朕再说一遍,不用你伺候。冯禄,快把人拉走!”

    冯禄走近赵砚,也不敢真拉他,为难道:“七殿下,陛下正在气头上,要不您还是先出去吧?”

    赵砚不动。

    天佑帝只管骂冯禄:“你是死的,他不走,找两个护卫丢出去!”

    他刚说完,时间又被回溯。

    之后是完全开不了口,天佑帝气得不行,又连连咳嗽起来,脸都咳白了。

    赵砚吓着了,连忙过来给他顺气。

    天佑帝气的推开:“好,好的很!你想气死朕就继续犟着吧!”

    丽贵妃让他这样,生怕真气出个好歹来,那她的小七不是还要背负个不孝的骂名。连忙又伸手去推他,把他推到了屏风外:“你别杵在这了,快走吧,母妃一个人应付的来。”

    赵砚叹了口气,是真怕把老登气死了。只得小声交代他母妃一句:“不管父皇和您说什么,请多为儿臣想想。”

    丽贵妃不太理解这句话,但还是点了一下头。

    赵砚这才不情不愿的走了。

    丽贵妃重新回到内殿,扶着天佑帝躺下。

    不多时,太医令提着药箱,带着小童匆匆来了。替天佑帝把完脉后,忧心忡忡道:“陛下,您这身体经不住折腾了。最好放下一切事物,心平气和的好好修养。不然恐怕……”

    他后面的话没说完,但寝殿近身伺候的人,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不然恐时日无多。

    天佑帝挥挥手,表示知道了。

    太医令退了下去,天佑帝又开始咳嗽。冯禄连忙端了水过来,丽贵妃接过,扶起天佑帝喂水。

    天佑帝就着她的手喝了两口,半坐着靠在龙榻上,温情脉脉朝丽贵妃道:“这些年辛苦你了。”

    丽贵妃摇头,实话实说:“不辛苦,臣妾过得很好。”

    天佑帝:看出来了,确实过得不错。

    气色绝佳,圆润得可以。

    丽贵妃丝毫不知道他内心的吐槽,继续道:“只是臣妾祈福多年,好像没什么效果,陛下身体比从前更差了呢。”从前只是那个不行,现在整个人都快不行了。

    她无意识看了眼天佑帝下半身,这一眼十分致命。

    天佑帝有些心梗,又连连咳嗽。

    这丽贵妃还是一如既往的嘴笨,气人!

    丽贵妃连忙伸手给他顺气:“陛下,您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又咳了?”她又要喊太医。

    天佑帝摆手,顺了口气道:“你刚才也听见了,太医令让朕好好休息。但偌大的一个江山朕实在放心不下……”

    丽贵妃几乎没有思考,就道:“那陛下让出皇位,当太上皇好了,不是还有皇子……”说到一半又觉得这话不妥,连忙又住了嘴。

    天佑帝打蛇随棍上:“你说的对,所以朕打算立小七为太子。”

    “啊?”丽贵妃惊呆了,双眸瞪圆,不可置信的看向他:“立小七当太子?”

    天佑帝点头,继续道:“你从前不是说怀小七时,梦见金龙入梦?小七命格贵重,说不定天生就是要当太子的。”

    丽贵妃还记得当初天佑帝厉声斥责她的话,生怕天佑帝又是在试探她,连连摆手道:“臣妾就是乱说的,没有什么金龙入梦。小七这样就很好,不一定要当太子的。”

    天佑帝:这是先前被

    他吓着了?

    他安抚道:“你别怕,这次朕是真的想让小七当太子。”

    丽贵妃从他眼里看出了认真,怔愣一秒,然后再次确认:“陛下认真的?”

    天佑帝点头:“自然,朕一言九鼎。”

    丽贵妃纠结半晌还是道:“还是不要了,臣妾看小七并不愿意。”看小七方才那样子,又和她说那样的话,应该就是为了这个事情和陛下吵架吧。

    天佑帝蹙眉:“他现在还不知道当太子的好,只是在为朕当年让你出宫的事闹别扭。你是他母妃,当替他拿主意。”

    他循循善诱:“你想想,若他将来登基,你就是太后,整个后宫最尊贵的女子。你父亲,你乔家都跟着荣耀。”

    丽贵妃:听着好心动……

    “但臣妾现在不是整个后宫最尊贵的女人吗?”后宫应该没有比她这个贵妃更大的嫔妃吧?

    天佑帝被噎了一下。

    丽贵妃丝毫没注意到他吃瘪的表情,继续道:“而且,当太子好像没什么好处。”她细细数着:“大皇子生来就是太子,还是死于非命。二皇子想当太子,也死了。宸妃想让三皇子当太子,他就疯了。您想让四皇子当太子,他就瘸了。现在您又想立小七……”她父亲在进京的路上就同她说过这么多年皇宫发生的事,以及每个党派之间的关系。

    她听的似懂非懂,但总结出了一点:想当太子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她虽然想小七越来越好,但小七的命还是更重要。

    天佑帝越听面容越扭曲:这都是什么脑回路?丽贵妃这些年祈福,敲的不是木鱼,是自己脑瓜子吧?

    天佑帝沉脸:“那些都是意外!”

    丽贵妃坚持:“意外多了就不是意外了!”她凑近天佑帝,神秘兮兮的问:“陛下,有没有可能太子之位不祥?要不您先请玉真国师来做法驱邪?”

    噗——

    天佑帝一口老血喷出,两眼发直的往后一靠:他真真要气死了!

    气煞我也!

    快来人啊,快把丽贵妃拖下去,洗洗脑瓜子!

    “陛下!陛下!您怎么了?”丽贵妃急得不得了,焦急朝外大喊:“来人啊,陛下又吐血了!”

    她面上着急,心中却畅快极了:总算报了当年恐吓威逼之仇!

    当年不是生怕小七有夺嫡之心?害他们母子分离十年!

    呵呵,现在前头的儿子都没了,就想起小七了?

    下雨才想起来撑伞,早干嘛去了?

    反正她蠢笨,说话不过脑子,她又不是故意气人。

    想治她的罪就治吧,这样小七更不可能当太子了。

    丽贵妃简直想大笑三声,圆润的脸庞都在发亮。

    天佑帝胸口发度,眼前发黑,整个人都快不好了。

    候在茶水间的太医令又急急忙忙跑了进来,冯禄边拉着他坐到龙榻前。边着急吩咐小太监:“还不快去将七殿下追回来!”

    小太监一溜烟的跑了,才跑出甘泉宫就撞见去而复返的赵砚。

    主要是赵砚实在担忧他母妃,才不放心又折了回来。瞧见这情形,就知道不好。

    他直奔内殿,就见龙榻前已经血迹斑斑,天佑帝捂着胸口,一副随时要撅过去了模样。

    他三两步跨过去,接替太医令的位子替天佑帝把脉:脉如细弦,微弱又急促。

    得,这是被气着了。

    丽贵妃还在一旁疯狂解释:“也不知怎的,陛下就问了我几句话,突然就这样了。”

    天佑帝呼吸更急,简直想跳起来让她手动闭嘴!

    赵砚叹了口气:您看着是闹的,都说别单独问他母妃话了。

    他直接回档。

    下一秒,天佑帝好好的坐在床头。

    丽贵妃伸手去推赵砚,急切道:“你快走吧,母妃留下侍疾就行。”

    天佑帝捂着胸口开口:“你走,朕不需要你侍疾!”

    “啊?”丽贵妃回头,见天佑帝怒瞪着自己,迟疑一秒,伸手指了一下自己:“陛下说不需要臣妾侍疾?”

    天佑帝点头,虚弱重复:“你走!”丽贵妃这嘴,恐怕不是来侍疾的,是想来送他一程的!

    丽贵妃不理解,丽贵妃茫然:方才不是让小七走吗?她才来啊!

    天佑帝咬牙切齿:“快带着你儿子一起走!快,现在立刻马上走!”

    赵砚生怕他又气的吐血,赶紧把懵逼的丽贵人给拖走了。走到门口又嘱咐送出来的冯禄:“先前我送过来的药丸待会给父皇吃两粒,再让太医令开两副安神降火的汤药给父皇喂下。今日没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就别打搅他了。”

    冯禄连连应是,赵砚这才拉着他母妃远离了甘泉宫。

    丽贵妃还在疑惑呢:“陛下怎么一会儿让本宫来,一会儿又让本宫走?他不用本宫侍疾了?”

    赵砚:“应当不用,有冯公公和太医令在就行,母妃不必担忧。”

    丽贵妃愁眉苦脸道:“本宫也不是担忧你父皇,主要是担忧你。传话的小太监说你和陛下吵了几句,陛下才这样了。母妃若能侍疾,总能吹吹枕边风,让你父皇少气你一些。”

    赵砚:别,别一不小心把父皇送走了。

    “母妃放心,父皇也不是气我。”

    丽贵妃追问:“那是什么,好好的怎么吵起来了?是因为母妃吗?”

    赵砚摇头,想了一下还是道:“父皇想立儿臣当太子,儿臣不愿意,想按照原计划回灵泉郡当王爷,然后就吵了几句。”

    丽贵妃惊讶瞪大眼,继而道:“本宫说你父皇如何会突然让我和你外祖父他们回宫呢,感情打这主意。”

    赵砚干脆开门见山问:“母妃是如何想的,你想儿臣当太子吗?”

    丽贵妃纠结了一下,才道:“从前是很想很想的,后来出宫后,母妃只想你。上次母妃也说了,你若是想当太子,母妃就支持,你若是不想,母妃就遵从你的想法,和你一起回灵泉郡。”

    虽然她心里有个小小的遗憾,但活着的人才重要。

    赵砚心里感动:这么些年,他母妃确实不太一样了。

    他把人送回玉芙宫时,玉芙宫的后妃早就散了。母子两个一起用了一顿饭,他又让人将小白送了来。

    小路子回来道:“奴才去带小白的时候,五皇子在东侧院等您呢,瞧着好像有急事。”

    丽贵妃看小白焉哒哒的,体型都瘦了一圈,心疼问:“这是怎么了,先前见到还活蹦乱跳的?”

    赵砚解释:“估计是想离山上那些伙伴了,从回来就这样。”

    丽贵妃叹了口气:“看来是要赶紧回去了,你尽管去忙你的,小白就先放在母妃这吧。”

    赵砚点头,他也有这个意思。小白本来就在玉芙宫长大,和母妃,沉香姐姐她们也熟。小白总是焉哒哒的不出门,他又不能时刻照看,放在玉芙宫最合适不过了。

    他才走出玉芙宫主殿,就瞧见等在主殿外的满月。他笑问:“怎么了,特意等在这儿?”

    满月仰头瞧他,十二岁的姑娘,已经到他胸口。一双杏眼亮晶晶的,脆生生问:“丽娘娘回宫了,七哥是不是就不去灵泉郡了?”

    赵砚:“暂时不去了。”

    满月眉头轻蹙:“暂时?七哥还是想走?”她不太理解,灵泉郡还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她双眸泪光闪闪,赵砚拍拍她发顶:“好了,还不确定呢。这几日可以多去瞧瞧我母妃,五哥还有事找我,我先走了。”

    满月抿唇,转身目送他离去。

    赵砚回到上书房东侧远的住处后,果然瞧见等在那的五皇子。

    冬雨初晴,冷风簌簌。

    五皇子坐在屋内的木桌前,整个人也是蔫哒哒的,额头红肿鼓包,看上去有点惨。

    赵砚讶异:“又被云妃娘娘打了?”说着从案桌上摸出一个瓷瓶递过去:“消肿祛瘀的药膏。”

    五皇子哭丧着脸接过瓷瓶:“你什么知道是我母妃打的?”

    赵砚:这还用想?这些年,云妃娘娘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宫里人都习惯了。

    “你又怎么惹云妃娘娘了?不

    会又去薅她东西了吧?”

    五皇子委屈:“怎么可能!我就把上次你给我的香丸和香粉给她了,她突然就追着我打。说我不务正业,不干正事。”他冤枉死了。

    赵砚噗嗤一声乐了:“这样说来还是我的错?”

    “我可没这样说。”五皇子自己抹了药膏往脸上涂,时不时就嘶一声。

    赵砚边喝茶边问:“你来找我就是来诉苦的?小路子还说你有什么急事?”

    五皇子收了药膏,连忙道:“当然不是。”他说完又有些纠结,往门口看了看,确定没有人靠近这,才压低声音问:“父皇让丽娘娘回来,是不是想封你做太子?”

    赵砚一口茶差点呛到,拧眉问:“云妃娘娘跟你说的?”是觉得他五哥不上进,所以才打了他?

    五皇子点头。

    赵砚心绪复杂:云妃娘娘想让五哥当太子,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虽因为现在宸妃娘娘的事对他态度缓和了一些,但平日里还是对他多有忌惮。

    今日他母妃回宫,云妃娘娘定是和五哥说了什么。

    他五哥不会因此和他生分吧?

    他正想说不会和他争,五皇子就拉着他认真问:“你想不想当太子?你要是想,我帮你啊!”

    他说的情真意切,黑漆漆的眸子里全是认真。

    赵砚惊悚,仿佛被烫了一下,立马抽回手,连声道:“不想!你千万别帮我!”

    五皇子不解:“为什么不想?大家都想要太子之位?”

    赵砚反问:“你不想?帮我做什么?”

    五皇子实话实说:“能当太子自然是好的,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都会是我的,我想送什么给你就送什么给你,我母妃也管不着了。但如果你想的话,我就帮你。”

    赵砚被他的脑回路惊道了:“当年我只是顺手帮了你和云妃娘娘,你不必如此。”

    五皇子不乐意了:“什么叫顺手!当年要不是你,我母妃就和宸妃娘娘一个下场,我说不定比三哥还惨。我现在有的一切都基于你的顺手,我一直都知道的。”

    大家都觉得他不聪明,但他懂得感恩。

    这么多年,对小七好,好像习惯成了自然。

    因为小七救过他和母妃的命,也更因为小七是他的弟弟。

    “我只问你,你想不想当太子?”

    赵砚一口否定:“不想,给狗狗都不当!”似是生怕他不信,赵砚又立马解释道:“你想啊,想当太子的人哪个有好下场?太子哥哥,二哥、三哥,四哥……而且,太子以后是要登基的。登基之后要向父皇一样,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上朝、和群臣议事、批阅奏折、每天一睁眼就有处理不完的事。要被后宫那么多嫔妃烦,被大臣烦,说不定还要被刺杀……多惨!”

    他越说五皇子眉头蹙得越紧:“好像是挺惨!”

    赵砚继续道:“你也知道的,我看见书就头疼,看见那么多折子迟早短命。我又爱睡懒觉,又不喜欢麻烦,让我当皇帝,不是诅咒我短命吗?你看父皇那样强壮,都被耗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五皇子看看赵砚的身板:没父皇强壮,没他敦实,清俊秀挺一看就不耐造。

    “你这样一说算了吧。”狗都不要的位子,他也不想要。

    赵砚只管自己混过去了,丝毫没想过自己的一番话成功让五皇子对皇位也没了兴趣。

    他从赵砚处出来,在上书房门口又碰见了六皇子。

    六皇子瞧着他脸,挑眉:“云妃娘娘打的?”

    同样一句话,赵砚问他,他就能解释。六皇子问他,他就像一只好斗的公鸡,张口就怼:“关你屁事?”

    六皇子这次倒没针锋相对,跟在他身后往宫外走,又追问:“云妃娘娘是不是觉得你没出息才打你的?他想让你和小七争太子之位?”

    五皇子突然就停住了步子,眯眼瞧他:“你胡说八道什么?太子之位,给狗狗都不当!我会稀罕?”

    六皇子讶异:“是吗?”

    五皇子:“自然!”他把赵砚和他说的话重复了一遍,然后义正言辞道:“我是绝对不会稀罕那个位子的。”

    六皇子意味声长道:“如今玉京就剩下你、我、小七三人,总有一人要被立为太子。你若不想为太子,小七也不想,那就只能我上了。”他老神在在:“等我登基第一件事就是把你调出玉京,省的你天天在我面前晃,天天缠着小七。”

    五皇子蹙眉:“你敢!”

    六皇子瞧着他:“如何不敢?天下所有人都得听皇帝的,不然就等着被砍头吧。”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五皇子压低眉眼:如今京中只有三个皇子,太子之位不是他就是小七,还有面前这个讨厌的人。

    他可以不继位,但绝对也不能是面前这个人。

    那只能是小七了。

    但很快他又陷入了纠结,按照小七所说,推小七上位不是在害小七吗?

    六皇子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淡声道:“当皇帝也没有小七说的那么惨,皇帝是九五至尊,只要愿意,就能过得很好。前朝惠成帝不也过得很好……从不早朝,美食美酒,美人华服,虽说是个亡国之君,但谁不说他是世间第一等逍遥。”

    五皇子内心又开始摇摆:老六这浑蛋似乎说的也在理。

    六皇子哎了一声:“你是知道小七的,他素来不喜欢争抢,定是看到你母妃和我母妃抢得厉害,才故意和你那样说。他心软,仁善,说不定是想让我们两个。既然你不想,那就只能便宜我了!”

    五皇子:是谁都不能是他!

    他压低声音怒吼:“你休想,父皇属意的是小七,这个位子只能是小七的!”

    六皇子挑衅:“是吗,那几日后朝堂上见!”

    第150章 抽签决定若不抽签,这皇位非七殿下莫……

    天佑帝这一病,又是好几日没上朝。连着喝药行针,身体倒是缓过来了,就是总忍不住长吁短叹。

    冯禄知道他在烦什么,忍不住小声道:“陛下,您是天子,何必非要征询七殿下的同意?您若是想,直接下旨昭告天下,立七殿下为太子就好了。”

    他也实在搞不懂,人人都想当皇帝,偏七殿下不乐意。

    “你不懂……”天佑帝继续叹气。

    只要小七不同意,他这圣旨就下不下去。

    冯禄:他确实不懂。

    陛下每次在七殿下的事上格外犹豫,说是供着个小祖宗也不为过。

    天佑帝叹完气,又问:“你说,有没有可能让小七主动同意当太子?”

    “这……”冯禄为难,直接下旨都不行,那他实在想不出好的办法了。

    天佑帝见他半天蹦不出一个屁来,摆手:“罢了,你先下去吧,朕在好好想想。”

    冯禄赶紧下去了。

    案几上的烛火跳动,天佑帝半张脸笼在阴影里,拧眉沉思:小七那孩子看似温和,其实内里倔强得很。

    强让他上位或是普通的套路肯定都行不通了。最好能让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应承认下太子之位,他敦厚脸皮薄,这样大概率不会用那能力反悔。

    他想到这,他立马让人去宣冯将军和林少卿进宫。

    三人密谈了片刻,冯将军和林少卿走后,他才又问冯禄:“小七近几日在做什么?”那小没良心的,自从上次吵了两句嘴,连帮忙批阅奏折都不来了。

    冯禄道:“七殿下最近都窝在东侧院捣鼓一些瓶瓶罐罐,大概是在替陛下研制新药材。”

    “是吗?”天佑帝总算有了些安慰:“让人去传话,明日有空让他来朕这一趟。”

    冯禄应是,又走到外面招了一个小太监嘱咐了两句,小太监快步出了甘泉宫往上书房去。在上书房的门口又碰到提着食盒的小路子,他把事情和小路子说了。

    小路子道了一声知道,摆手让他回去。然后穿过回廊,径自进了东侧院。

    东侧院左手边第二间屋子传来砰咚一声想,他吓了一跳,连忙三步并两步跑进去。

    屋内,一个价值连城的琉璃瓶砸在了地上,里面的液体流了一地。木质的地板被灼出了一个洞,发出滋啦滋啦腐蚀的声响。

    小路子听得骨头缝里难受,连忙把食盒放到一旁的椅子上,要动手去收拾。

    正埋头捣鼓瓶瓶罐罐的赵砚突然出声制止:“别动,那液体有腐蚀性,能洞穿你的皮肉!”

    小路子吓了一跳,连忙缩手,起身无奈道:“殿下,您这几日到底在做什么?”看得他稀里糊涂的。

    赵砚:“不是说过了,在研制新药材。”

    小路子拧眉:什么药材又是要火,又是石灰石、朱砂、绿晶石……的。

    这不像在研制新药材,倒像是在练丹。

    小路子也不好再问,边把饭菜放到旁边的小几上,边道:“方才甘泉宫的小太监过来,陛下明日让您过去一趟。”

    赵砚叹了口气: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父皇必然又是想提立太子一事了。

    他能回档,虽然能阻止父皇强行下圣旨。但若是父皇一直没改变立他为太子的想法,他也无可奈何。

    父皇那身体耗不起,立储迫在眉睫,拖得越久对他越不利。

    得想个办法,让父皇当着群臣的面立五哥或是六哥为太子才行。

    见他还没有起身的意思,小路子催促道:“殿下,这些都是贵妃娘娘特意让小厨房做的,您快些过来,冬日天冷,凉了就不好了。”

    赵砚这才起身,洗了手,开始用膳。

    次日,赵砚早早就去了甘泉宫。

    隔着案桌,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父皇,你让儿臣来有何事*”

    天佑帝披了件厚实的袄子,正在批阅奏折,闻言抬头,没好气道:“才几天的功夫就和朕生分了?”

    赵砚不语,只低头看自己的鞋尖。

    天佑帝无奈放缓了语气:“好了,别闹别扭了。先前诓你,是朕的不是。朕身体这般,说不定哪天就不行了,你还要继续这样僵持着?”

    赵砚心软了软:“倒也不是……”他心眼实,只是又怕被父皇套路罢了。

    天佑帝拍拍他一贯坐的位子:“别站着了,过来这边坐。”

    赵砚依言坐了过去,瞧见堆叠成山的折子和天佑帝日渐消瘦的面容,还是忍不住帮他处理了起来。

    天佑帝唇角翘起:这孩子到底心软。

    他温声道:“朕也不想在和你较劲,但朕这身体,立储迫在眉睫。朕属意你,你又不乐意,朕也不想逼你,但你也别一口拒绝。这样,明日你陪朕去上朝,朕会在朝堂上提立储一事,你也别一直用那能力,看文武百官如何说,如何?”

    赵砚瞧着他,迟迟没答,心道:老登这又是哪一招?

    天佑帝瞧他谨慎的模样,轻笑了两声:“你放心,朕不会干涉百官的言论,也不会强行下旨封你为太子。再说,你有那逆天的能力,还怕朕耍赖?”

    赵砚这才点头:“好吧。”

    立储一事,是该解决了。

    父子两个谈妥,之后都没再提这事。两人默契的开始处理奏折,朱红的笔在宣白的纸上留下痕迹,直至天幕微垂……赵砚才道:“父皇,您先去休息吧,剩下的一点奏折儿臣帮您整理好,明日还要早朝,早朝后再批阅也是一样的。”

    天佑帝点头,由着冯禄搀扶到龙榻上躺下。

    烛火摇曳,天佑帝隔着明黄的龙帐看见案桌前认真的侧脸,心中十分熨帖:习惯成自然,这不也好好的吗?

    赵砚本人则头疼的看着奏折:心疼别人就是折磨自己,这破班是一天都不想上了!

    直到确认天佑帝睡着后,赵砚才整理好奏折,起身,顺**代冯禄道:“这些我都整理好了,莫要让人再动。父皇若是起夜,也莫要让他再处理奏折。”

    冯禄连连点头,亲自把他送到门口。

    夜空繁星点点,整个皇宫都笼在一层静谧的夜色里,看来明日应该是个好天气。

    微风吹过,小路子手里的灯笼冷不防熄灭。他正要点上,赵砚就道:“不必掌灯,就这样走回去吧。”

    小路子不明所以,还是应了声,在前面引路。

    从甘泉宫到上书房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一路夜色寂寂,虫鸟不鸣,这条他走过无数次的路,今夜走来别有一番意趣。

    回屋后,他便睡下了。

    一夜无梦,次日寅时,屋内一声轻响。小路子端了铜盆进来,轻唤:“殿下该起了,今日您还得同陛下一起去上早朝呢?”

    赵砚起身,往甘泉宫去,这次直接进了寝殿。等天佑帝穿戴好,亲自扶着人往坐上了御撵。

    天佑帝诧异问:“今个儿怎得这样体贴?”

    赵砚有些局促道:“父皇到底是被儿臣气病的……”

    天佑帝:“这事也不怪你。”

    一旁的冯禄见父子两个和好,瞬间松了一大口气。

    御驾到达金銮殿时,殿下已经站满了文武百官。

    冯禄一声唱喝,百官叩首。

    天佑帝喊了声平身,扫了一眼站起来的群臣,诧异发现素日都挨着站的老五和老六这次站得老远,连头都是互相往另外一边看的。

    这是又吵架了?

    他只做不知,又环顾了一圈群臣:今日人倒是来得齐。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随着冯禄一声喊,周伯侯迫不及待就出列,冷不防他身边的冯将军同时动作,险些将他带摔了。

    他回头怒瞪对方,就听对方道:“陛下,立储一事该议一议了。”

    周伯侯一愣,随即就把赵砚还住在宫里的事抛在了脑后,跟着附和:“陛下,冯将军说得对,立储一事该议一议了。”

    众人屏气凝神等待,原以为陛下又要向以往很多次一样不耐烦。没想到天佑帝跟着点了一下头:“确实,朕身体日渐式微,太子之位空悬已久,是该议出个结果了。”

    “如今朝中只剩三个皇子,你们以为哪个皇子能堪大任?”

    周伯侯眼睛晶亮,又拿出那套说辞:“立长立嫡,自然是五皇子最名正言顺。”

    许尚书立刻争锋相对:“三皇子还在,五皇子也算不得什么长。太子人选自然是要贤明,六皇子体察民情,在工部数年,修缮堤坝无数,百姓交口称赞。若要立太子,六皇子当是不二人选。”

    两派交锋数十次,每次提到立储之事,就自动自觉进入对抗状态,争的不可开交。

    天佑帝这次也不阻止,就任由两边的人吵。

    赵砚忍不住频频蹙眉,这要吵到什么时候才有结果?

    吵了大半个时辰,两方人马都吵累了。许尚书和周伯侯同时看向挑起话题的冯将军问:“冯将军以为谁更合适?”

    他们两派所以一直争论不休,迟迟没有一个结果,无非是两派势力相当。若是哪方人马能得到冯将军或是原本四皇子党的支持,那必定能在夺嫡中胜出。

    朝中其他官员也看向冯将军,冯将军再次出列,高声道:“臣以为定川王殿下最合适!”

    被点名的赵砚双眸微眯,看了眼冯将军,又看向天佑帝。

    天佑帝微微摇头,表示这事不是他安排的,然后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赵砚暂时按耐住心绪,继续听。

    五皇子和六皇子党的惊讶不比他少。

    以往每一次提起立储一事,冯将军一派都是中立。就算上次偏帮定川王,也从未掺和储位之争。怎的今日突然就站到定川王一派去了?

    许尚书看向身后不远处的乔侍郎:乔大人才回玉京多久?应该还没办法联合冯将军和林少卿。

    昨日这俩人好像被传召入宫了,那最有可能就是陛下的主意了!

    这个认知让他心惊:他就说,陛下一直将定川王留在宫中,迟早是个祸患。

    果然,终于不装了。

    纵使是陛下的授意,该争的时候还是要争的。

    他紧跟着上前反驳:“陛下,定川王不是长也不是嫡,也未入朝听政,立他为太子,恐难

    以服众!”

    一直没说话的林少卿紧跟着出列:“定川王虽未入朝听政,但他时常替陛下处理奏折,且心忧天下。替百姓祈雨,绞杀嘉义反贼。出征平叛,不仅一举歼灭乱党,强国之器——火药也是定川王研制出来的。如此功绩,如何不能服众?”

    一字一句震耳发聩。

    “说得好!”车虎大喝一声,整个金銮殿都跟着震动。

    “微臣早就想说了,平叛时定川王跟着大军一起出生入死,从来没有喊过苦,喊过累。军中所有人都知道定川王殿下得天神庇佑,百战百胜。如此人物,他不当太子,我车虎第一个不服!”

    赵砚暗叹:果然,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先前为了服众,故意伪造自己有神明庇佑,如今这回旋镖又精准扎了回来。

    车虎,我真是谢谢你。

    周伯侯,许尚书,你们不是巧舌如簧,快点怼他啊!

    眼看着支持赵砚的人越来越多,周伯侯冷嗤一声:“有天神庇佑?那天神怎不将定川王的脑瓜子生得聪明一些?这玉京内外谁不知定川王生来不慧,诗词歌赋,礼乐书画,策论皆是一知半解?若定川王殿下为太子,将来登基,连奏折和百官的话都听不明白岂不是笑话?”

    见他如此贬低自己的外孙,乔侍郎终于忍不住了:“定川王又不需要考状元,诗词歌赋,礼乐策论要那么出色做什么?”

    礼部尚书出声:“乔侍郎此言差矣,定川王就算不用考状元,这些东西总得过得去。不然叫天下文人耻笑,皇家威严何在?”

    周伯侯跟着轻哼:“就是,匹夫之勇只可为臣为将,不得为君!”

    原本是五皇子和六皇子党在吵,这下变成两派合力针对支持赵砚的官员。

    但支持赵砚的官员里面,除去手握大军的冯将军,还有三司之一的林少卿。也就是说四皇子党全倒戈支持赵砚去了。

    势力强劲,可见一般。

    三方人马吵得不可开交,赵砚眉头紧促看向天佑帝。

    天佑帝这才开口:“好了,都闭嘴!”

    群臣立刻闭嘴,但吵架的气焰还没下去,谁都不服气,互相瞪着。

    天佑帝这才看向好像事不关己的五皇子和六皇子,问:“老五,老六,你们刚才都听到了。你们说说,你们中谁适合当太子?”

    六皇子刚要上前,五皇子就直接抢上了前,将他撞的一个趔趄,往旁边挤去。

    六皇子暗自发笑,也不争,站在原地不动了。

    五皇子暗暗得意:别以为他不知老六想毛遂自荐,门都没有!

    他高声道:“父皇,儿臣和六弟都不及小七!臣以为小七最适合当太子!”

    此话一出,支持赵砚的官员集体憋笑。

    五皇子党的官员脸则一阵红一阵白,下意识都看向周伯侯,周伯侯想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上次被背刺,他就让人传话给了云妃娘娘,云妃娘娘保证不会再出现这种状况。

    方才在金銮殿前,未上朝时,他委婉的提点过五殿下不要乱说话。五殿下顶着红肿的额头应了。

    他当五殿下被云妃娘娘打服了,没想到又来次狠的。

    这显得他方才据理力争着实可笑!

    他努力想挽回局面,提点道:“五殿下,您不必为了定川王当年的搭救之恩主动相让。天下万民需要的是一位仁义礼智俱佳的明君!”

    五皇子回头怒瞪他:“谁说本皇子是因为从前的搭救之恩才让着小七的?小七能抓住嘉义反贼,能打胜战,怎么可能智力有问题?本皇子瞧着是你心有问题,只想选对周家有利的人当太子!”

    “五殿下!”周伯侯气得仰倒!

    周家也是您的外家!

    您别是猪油蒙了心,才是蠢笨不堪的那个!

    这话他不能说,但真真是气得快吐血了。

    五皇子党的其他官员皆是摇头:他们已经尽力了,奈何主子不争气!

    哎……

    高台上的赵砚无语凝噎:感情他先前和五哥说了那么多,都白说了。

    还是他说的太多,五哥也觉得当皇帝不好,只能死贫道,不死道友?

    他叹了口气,就听天佑帝继续问;“老六,那你觉得呢?你和小七,谁更适合太子之位?”

    六皇子党的人信心满满:他们六殿下绝对不会和五皇子那般蠢,把储位拱手相让。

    刚这样想完,就听六皇子道:“儿臣以为,五哥说的对,小七最适合太子之位。”

    六皇子党瞬间惊愕:完了,他们六殿下被五皇子上身了!

    他们刚才就是五十步笑百步!

    许尚书眯眼瞧他背影,头一次有些猜不透这个外孙在想什么。明明先前都好好的,对太子之位也没有表现出排斥。

    和五皇子争的时候,也从不退让。

    突然就转了口风……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他百思不得其解。

    前面的五皇子回头看六皇子,也有些诧异:老六这家伙不是说他想当太子?怎么转头又支持小七了?

    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一时又想不明白。

    金銮殿安静的落针可闻,就在这时天佑帝看向赵砚,温声道:“小七,你看,非是朕要你当太子,是百官半数都支持你,连老五老六也支持你。太子之位非你莫属,你就不要推辞了。”

    他话落,冯将军和林少卿就带领半数官员跪下:“请定川王殿下入主东宫!”

    “请定川王殿下入主东宫!”

    “请定川王殿下入主东宫!”

    呼声一浪高过一浪,五皇子和六皇子党紧张的盯着赵砚看。

    赵砚脸黑:冯将军等人虽和他亲厚,但绝对不至于突然掺和进夺嫡,力挺他。

    定时老登背着他又说了什么?

    昨日找他,让他陪着上朝,又叫他不要轻易回档,就是为了这一刻吧。

    既然老登使诈就别怪他也使诈了。

    他出列,朝御阶之下跪着的半数官员行了一礼,才直起身道:“本王惭愧,既不是长也不是嫡,仁义礼智不占其二,天资也平平。自认为不是合格的储君人选,也无法负担天下万民。但你们执意要举荐本王,那就让老天爷来决定吧。”

    众人狐疑。

    赵砚扫了一圈,继续道:“抽签,本王兄弟三人抽签,如当年去替父皇祈福一样,谁得红签,谁为储君!”

    抽签?

    文武百官都懵了:太子之位怎么能抽签决定?

    这不是儿戏吗?

    但很快,五皇子和六皇子党就反应过来了:现在这情形,明显陛下和冯将军等人都是支持定川王殿下的。他们的主子又不争气,若是不抽签,这皇位非定川王莫属了。

    这签必须得抽!

    周伯侯立刻上前,高声道:“陛下,既然车将军他们都说定川王有天神庇佑,那就抽签吧。”

    许尚书出列符合:“对,那便抽签吧!谁抽的红签就是天意,是上天所愿,谁也别争了。”至少,他们有三分之一的机会。

    剩下的一半官员跟着附和。

    天佑帝眯眼看向赵砚:“你确定要抽签?”

    赵砚重重点头。

    天佑帝:“你想好了,这是你提出来的,无论什么结果你都得接受,不得耍赖!”

    潜在意思就是——就算他抽到红签,也绝对不能回档!

    赵砚再次点头:“儿臣想好了,不管谁抽到红签,儿臣绝对不反悔。”

    “好!”天佑帝心中大喜,抽签,只要小七不回档,可操作的空间就大了。

    赵砚也暗暗捏拳:总是耗着也不是那么回事,就算不回档,抽签可操作的空间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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