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若棒槌重重地敲在心口上，让他觉得灵魂被震了一下。
一个小姑娘，懂得还挺多。
但确实挺有道理。
从小姑娘身上接受到了教育，傅西延点头。
随后看着云星瑶还是这般认真的神色，他忍不住失笑，“知道了，云老师。”
他气息带笑，像是在打趣一样。
在这一瞬间，她有种错觉。好像他不是老师，她也不是学生，他们只是同龄人而已。
云星瑶只觉得对上那双促狭带笑的桃花眼，有些脸热，她没说话。
但少女的粉色双颊已经透露出了她的不自然。
傅西延也尽量忍住笑，“云老师，还有什么要教学生的吗？”
“没有了。”云星瑶因害羞声音很低，“老师，我先走了。”
“好。”
“老师再见。”
傅西延笑笑，挥了挥手：“云老师，再见。”
“……”
-
学期很快到了尾声，学生们也都在准备着下周一的市级期末考。
周五的时候，云星瑶已经开始收书。
往常学生们都是周日晚修结束后才开始收书，但也有不少的学生为了占位置，只留下几本复习的书，就提前搬去占位子。
往常楼梯间都是学生堆放书的位子，若是楼梯间没位置，便会搬去办公室。
云星瑶一改往日周日收书的习惯，今日周五便进行收书。
楼梯间的好位子已经被占了大半，若是放在边上，很容易被风吹走，于是不少胆大的学生已经前往办公室。
云星瑶看向办公室的门，隐隐有些期待。
马舒尔老师周五不在学校，但傅西延一定在办公室。
想到这里，她脚下的步子又快了那么几分。
喜欢一个人，就是想见他，都恨不得用跑的。
但怕他发现自己的小秘密，云星瑶克制地走得很慢。
她来到办公室，正想扣门的时候。
门已经被打开。
张雪莲神色愣了几秒，随即目光落在云星瑶抱着的纸箱上，颔首点头后，一如既往垂首走路。
云星瑶侧眸看着张雪莲慌忙消失的身影，只觉得心底浮现一丝怪异的感觉。但为何感到怪，她也不知道。
“进来。”
是他的声音。
云星瑶一如之前进来，因双手抱着纸箱，她像班上的同学一样，用脚轻轻地关了关门。
门仍旧露出一条缝。
傅西延：“来放书？”
云星瑶垂首点头。她目光落在他的桌子旁边的纸箱上，也注意到了很多人都来他这里放书。
也是，他那么受欢迎。
她以为来得够早了，没想到还有人比她更早。
傅西延打量着办公室周围，指了个位置给云星瑶：“班长，放在那里。”
那位置不算远，就几步路。
云星瑶顺着他指的方向，把纸箱放在了那里。
然后，她本应该和众多同学一样，放完纸箱后就离开。
但云星瑶没有走，她来到傅西延桌子前，轻声开口：“老师。”
傅西延望着她。
彼时云星瑶已从口袋中掏出了一支钢笔，放在他桌前。
“这是谢礼。”
傅西延揉了揉眉心，缓解了刚刚看电脑的酸胀，叹了一口气：“你这姑娘，怎么这么犟。”
“我确实挺犟的。”云星瑶没否认，顺势把笔往前一推，“所以，请你收下。”
桌子上的钢笔在窗棂透光的照射下，笔帽闪着金光，笔身熠熠生辉的同时，也散发着金钱的光泽。
这支笔，目测最少也要一百块。
傅西延不想收，推了回去：“谢谢你的心意。”
云星瑶没说话。
而傅西延也这样定定地望着她。
就像是冷战一样，谁也不肯后退一步。
可先心动的人注定是输家。
云星瑶败下阵来，问：“那老师要怎么才能收下？”
她是真的很感谢他，也真的想送他一件礼物。
希望在他实习结束，离开一中后。看到自己送的礼物，会在岁月的长河中，对自己有微末印象。
“你为什么这么想送我？”傅西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诘问道。
他想知道，为什么云星瑶这么执拗。
举手之劳而已，为什么要送这么贵的礼物。
“因为……感谢你。”云星瑶支支吾吾地说，目光注意到他脸上的神色没有松动，又给了个理由，“而且，这是补给你的生日礼物。”
傅西延一愣。
“当初在咖啡店，你请我吃东西。我给你点外卖，后面你又给我发红包。再后来你又认真地教我做题，也帮我打跑了小混混。”回忆起那些细节，云星瑶觉得有了送礼物的支撑理由，她语气理所当然，“我不喜欢欠人情，也不喜欢理所应当地接纳别人的善意。”
“所以，这不仅仅是对你的感激，更是让我减少愧疚的行动。”
她语气真诚，好似自己不接受这礼物，就是让她继续愧疚的罪魁祸首。
傅西延没想到帮人还能闹这么一出。以前他只听说扶老奶奶过马路被讹，现在这社会，居然发展成了帮助他人，要被迫收礼物。
他望向面前的小姑娘，语速缓而耐心，“云星瑶，我的生日已经过了，而且感谢也收到了。”
言下之意，就是不需要了。
云星瑶藏在宽大校服衣袖的手指忍不住一蜷。她不信，问：“你的生日不是1.10吗？”
他的微信朋友圈置顶，也是唯一一条动态。就是在一月十日发的一张照片，文案是——生日快乐。
她下意识地觉得，那是他的生日。
“不是。”傅西延静默了几秒，“那真的不是我的生日。”
他没有再继续诉说，她也不敢继续问。
怕他觉得自己八卦，怕他不舒服，更害怕问出什么让自己，亦或者让他难过的话语。
云星瑶垂下眼，长睫如蝶翼颤动，问：“那老师，你的生日过了吗？”
“过了。”
她应该没有理由再继续送自己了吧。
云星瑶定定地望着他。
傅西延笑说：“一月一日是我生日，真的已经过了，没骗你。”
“我信。”她把钢笔又往前推了一下，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她还是那副执拗模样：“不是只有在生日当天才能收到礼物，生日过后，也能收到礼物。”
“老师，生日快乐。”
大片明亮的光洒在办公室，但更多鼎盛的日光照在她白净的面上，脸上的细毛茸茸的，好似在心间轻撩。
有些痒。
傅西延觉得自己真的没辙了，他叹了口气：“云老师啊，挺会说。”
“嗯。”老师也算跟他同辈，云星瑶不想否认这称呼，她说：“如果你真的不想收，那我们打个赌吧。”
赌，带着不好的意思。
云星瑶赶忙说：“如果我期末考拿到全市第一，你就收下这一支钢笔。”
之前做支教也见过不少特立独行的学生，但还是第一次，有学生用成绩打赌。
而且，还是打赌让自己收下礼物。
傅西延看着她。
他眉眼虽然平和，但仔细观察，可以看到浅浅的，带着柔软的笑意。
“这么有把握吗？”
云星瑶重重地点头。
因为我知道你喜欢好学生，而我一直都在努力学习。
我知道，只有这样说，只有考到全市第一，你才会收下这一份礼物。
傅西延笑：“那如果你输了呢？”
他说这话没有任何鄙夷的意味，反而因为尾音的上扬，给人一种调侃的感觉。
“如果我输了……”云星瑶歪着头想了一会儿，“那我就——”
“那我就拜托你帮我保管，直到我考到全市第一，再说。”
“……”
-
那一支钢笔，傅西延还是暂时收下保管了。
他没想那么多。
一支钢笔能让小姑娘好好学习，能让小姑娘考全市第一，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等小姑娘成绩出来，无论考多少分，他都会送礼物还给她。反正也不是第一才能得到奖励，努力有上进心，不论因果如何，都应该得到嘉奖。
傅西延找了个盒子，小心翼翼地擦了擦钢笔，把它放在抽屉里。
他好好地替小姑娘保护着礼物，也期待着小姑娘的成绩。
毕竟，像她那样温暖又努力的人。
就应该，如愿以偿。
——“不是只有在生日当天才能收到礼物，生日过后，也能收到礼物。”
——“老师，生日快乐。”
再次想起她说这一句话的神色，傅西延低低地笑了出声。
这是他今年收到的第一个生日祝福。
他没想到往常连自己忘记了的生日，居然，会有人记得。
好像，今年也没那么差了。
被温暖的人祝福，今年或许会万事顺意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