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18章

    “很遗憾,从楼上坠落的这位女性已经去世了。”


    挂断了来自医院的电话,目暮警部缓缓闭上眼睛,沉痛地对着萩原研二摇了摇头。


    “什么?!”萩原研二眼眸微微颤动,急切地问道,“那么,将前辈从楼顶推下来的凶手是谁……”


    目暮警部背着双手,叹了一口气。


    “不,本案没有凶手,根据我们的调查……这位女性似乎有心脏病,她的手机通话记录显示,在坠楼的三分钟以前,她曾经拨打了救护车的电话,不停地说着‘心脏突然很痛,感到无法呼吸’之类的话。”


    目暮警部缓了缓,指着窗口对面的摄像头。


    “于是,我们调取了窗外的监控,看见这位女士为了捡回一份文件,跨到窗台外面,却突发心肌梗,她站立不稳、不慎坠落……”


    “前辈患有心脏病吗?”萩原研二继续打听。


    目暮警部迟疑了一会儿,道:“这,必须向她的家人确认一下才……”


    纱耶香这时开口询问:“萩原先生称呼对方是‘前辈’,这位去世的女士是和你同一部门的警官吗?”


    “不是同一部门……”萩原研二挠了挠头,“她是生活安全部门的前辈。”


    “什么?!”目暮警部警觉地瞪着眼睛,“这位女士是我们警视厅的同事?”


    “是的,”萩原研二轻轻咬唇,神色凝重地点头,“而且据我所知,前辈之前没有心脏病史,我怀疑她可能被歹徒报复,服用了诱发心肌梗的药剂。”


    目暮警部连忙追问:“那么,她最近有没有接触过什么案子……”


    “有的,就是不久前目暮警部你们解决的炸弾案,”萩原研二边说边拿出手机,“前辈发现,这个案件中被用于炸弾的火葯,和去年常磐制药会社停产的某种特效药的成分几乎相同。”


    “常磐制药会社那边怎么说?”目暮警部面色一沉。


    “药剂的研发者是常磐荣策先生,”萩原研二打开一则新闻,将手机屏幕转向目暮警部,“根据他的说法,去年,这种特效药被发现会造成严重的后遗症,遭到大量投诉,已经被迫停产了,所以炸弾与他们会社无关……”


    “但是,”纱耶香垂眸,指了指窗外,“这位常磐先生今天就在帝丹大学举行医学讲座,而且是临时起意的,这不是巧合吧?”


    目暮警部沉吟片刻,颔首道:“……既然如此,先请常磐荣策先生过来问一下话。”


    常磐荣策很快被请到现场。


    “这些都是无稽之谈!”


    面对指责,常磐荣策大声反驳,接着又开始辩解。


    “再者,就算这是真的,你们也不能将我定罪!治病的特效药,有引起爆.炸的危险,这不是常有的事吗?就比如说,那个用来舒缓血管的特效药——”


    “硝酸甘油,是吗?”纱耶香漫不经心地说,“它一开始是作为炸葯被生产,后来却成为治疗心绞痛的特效药。”


    常磐荣策得意忘形,咧嘴一笑:“你能明白就——”


    “如今,硝酸甘油仍有很多人使用,”纱耶香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看向常磐荣策,“然而,你们那种被投诉到停产的特效药,现在还有人买吗?如果你们没有停止生产,那么目标客户是谁?”


    “什么意思?!”常磐荣策慌乱地后退一步,猛地摇头,“不、你们没有证据,不能随意调查我的制药厂!”


    “昨天,前辈在办公室里说过,”萩原研二抬起下巴,紫色眼眸深邃而冷漠,“她很快就会找到常磐制药会社私自制作、出售爆.炸物的证据……她今天来帝丹大学的实验室,就是为了拿到那份作为证据的鉴定文件。”


    “既然如此,”常磐荣策摊了摊手,讥诮道,“那份证据在哪里呢?!”


    “常磐先生,莫非是你拿走了资料?”目暮警部低声质疑。


    萩原研二抿着嘴巴,直直地瞪着常磐荣策。


    “我可是一直在参加讲座,没有比这更确凿的不在场证明了!”


    看着众人的脸色,常磐荣策志得意满地背着双手。


    “而且,听你们说,那位女士的死因似乎是突发心肌,你们怀疑是我下的毒?那么她是否服毒、尸检报告出来了吗?”


    萩原研二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尸检报告有什么问题吗?”纱耶香悄声问。


    “没有。”


    萩原研二垂着头,脸上布满阴影。


    “我们没有拿到尸检报告,那是因为——”


    “尸检?!开什么玩笑?!”


    “我的女儿只是不小心坠楼了!你们凭什么要解剖她?!”


    监识课办公室门口,一对中年男女放声大哭,疯狂地拉扯着一名年轻的验尸官,阻止验尸官走进里面。


    “这是什么情况?”纱耶香十分不解地看着这个场面。


    “经常有这种事发生,”萩原研二扶额,“观念问题,他们认为遗体被解剖,就不能入土为安了……”


    “是吗?”纱耶香走上前,出其不意地开口道,“难道不是因为,你们接受了常磐财阀的封口费?”


    这两个中年男女突然梗住喉咙,眼睛瞪得溜圆。


    被纠缠的女验尸官连忙挣脱他们的手,转而看向纱耶香,困惑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不知道,只是试探一下他们。”


    看了眼验尸官工作牌上的名字‘槍田郁美’,纱耶香朝她点了点头,转而审视着旁边那两个中年男女。


    “槍田小姐,你可以观察一下这两人的衣装打扮,他们有一定学识,并非观念保守的父母;再看他们手机锁屏的全家福,家里还有许多老人和孩子,如果是我,就一定会选择威胁这种人,特别容易成功;而且这两人工作地点……”


    “可恶!你闭嘴啊!”


    “这孩子胡说八道什么……”


    两人面色狰狞地开口驳斥。


    “我劝你们不要太相信常磐荣策的承诺,”纱耶香耸了耸肩,“说不准,他们什么时候就反悔支付巨额封口费,转而将你们也斩草除根呢?”


    两人面面相觑,后怕地咽了口唾沫。


    “你们是不是想着,”纱耶香眯了眯眼睛,“只要不拿封口费,对方就会放过你们……想得太好了,关键不是封口费,而是你们有指证对方的能力,所以对方会不计代价地毁了你们。”


    两人终于放弃抵抗。


    “那……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刚才不是说了吗,”纱耶香眨巴着眼睛,“你们有指证对方的能力,既然有能力,必须用起来才行呀。”


    对面两人下意识摇头。


    “可是、对方是那种人物……”


    关键时刻,手机来电提示音打断了这场谈话。


    这两个中年男女同时拿出手机,一看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两人不约而同地脸色一僵,迟疑着接通了电话。


    “喂?啊、什么?!我知道了……”


    “是的……那你的意思是……我明白了……”


    一通电话过后,两人当场转变了态度,坚定地拒绝交代出任何事情。


    “对不起,我们不知道什么常磐财阀……家里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今天就先告辞了。”


    说着,他们匆匆地弯腰行了个礼,迫不及待地转身就走。


    “怎么回事?”年轻的验尸官,槍田郁美抱起双臂,走上前来问道,“电话是常磐财阀打来的?他们说了什么?”


    萩原研二低头想了想,有些疑惑:“看他们的态度,不像是受到威胁。”


    “唔,遇到玩心术的对手了。”


    没有感到意外,纱耶香托着下巴,不紧不慢地解释起来。


    “最开始那对父母说,他们的女儿‘不小心坠楼’,意味着他们并不知道,女儿真正的死因是突发心肌梗。为什么他们会产生这种误会?那是因为,在他们了解真相之前,得到了常磐财阀答应封口费的说辞是,‘我们的人将你家的女儿推下楼了’……”


    “难不成,”萩原研二皱起眉头,“刚才那通电话里,常磐财阀会改变说辞,譬如说,前辈的真正死因是心肌梗,常磐财阀否认自己是凶手……”


    “不好意思搞错了,人不是我们杀的,然后封口费的交易作废,之类的。”槍田郁美绷紧嘴角,沉重道,“这一来一回,将受害者的父母带入误区,让他们失去反击的能力……最后会被杀掉的。”


    萩原研二接着说:“而且,如果前辈的父母这时站出来指责凶手,常磐财阀就会拿出录音证据,质疑前辈的父母敲诈勒索……”


    纱耶香感到有一丝不对劲。


    这不像是常磐荣策能想出的手法……


    “可恶,”萩原研二撑着额头,“必须想办法阻止他们伤害前辈的父母……”


    “这些要从长计议,但是……”纱耶香刻意顿了顿,倾身看向他,“萩原先生,我想问你一件事情。”


    “什么?”萩原偏过头。


    “我刚才指出,你在帝丹大学跟踪某人,用报纸作为掩饰,还刻意换了外套和鞋子……你没有否认。”


    纱耶香认真地注视着萩原研二。


    “如果你跟踪的是常磐荣策,他在室外举办讲座,你在室内可以通过窗口观察常磐荣策,对方根本不可能看到你的身影,即是说,你根本没必要在那时更换衣物……除非,你要跟踪的人不是常磐荣策。那么你的目标是谁?是生活安全部的前辈?”


    “……”


    萩原研二表情凝固了。


    见他陷入沉默,槍田郁美不由得投去一个怀疑的目光。


    “欸?不是啊!”萩原研二终于反应过来了,拼命挥动双手,据理力争道,“我跟踪的是另一个、不、总之!一开始我只是发现了常磐荣策的罪证,于是偷看了……”


    等下,事情越描越黑了。


    “纱耶香小妹妹,”槍田郁美轻轻拍了拍纱耶香的肩膀,柔婉地开口道,“十分钟之前,我就想这么问了……你玩推理的时候,都这么不顾旁人死活的吗?”


    “谢谢夸奖?”


    纱耶香对着槍田郁美展露一个甜甜的微笑,又将视线重新移到萩原研二的身上。


    “那么,萩原先生,你愿意从头说一说,关于常磐荣策的罪证吗?”


    “……可以的。”


    萩原研二抬起头,紫色眼眸里承载着一片厚重的阴霾。


    “那天,我在常磐荣策的办公室里,看见一份关于诱发心肌梗致死的毒葯——”


    “毒葯的效果非常显著,朗姆先生。”


    独自坐在办公室里,常磐荣策拿起一份药剂资料,沾沾自喜地对着电话那头的组织成员‘朗姆’汇报任务。


    “药剂无色无味,而且会在五分钟以内起效……不过,虽说理论上不会检测出药剂成分,但这是组织第一次投入使用,还是谨慎一些比较好。”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冰冷的机械音。


    『那就尽快找人试验一下,确保不会检测出成分。』


    “我明白了,”常磐荣策诚惶诚恐地应道,“但是,这个药剂是由那名叛逃研究员研制的,对方带着成功的实验体叛逃,现在没有人能够接手这个项目。”


    『事不宜迟,立刻派人找到叛徒和实验体!』


    “是,一定照办,”常磐荣策用着恭谨的语气,试探道,“……还有一事,由于我之前在炸弾犯任务的失败,琴酒最近一直在针对常磐财阀……”


    『哼,只要组织的‘银色子弹’项目成功,琴酒这号人物无足挂齿。』


    “好的,谢谢您一直以来的照拂……”


    『嘟——』


    朗姆那头急不可耐地挂断了电话。


    放下手机,常磐荣策靠在奢华的雕花木椅上,缓缓仰起头,笑声越来越大,狂妄之情溢于言表。


    “朗姆先生,很感谢你一直以来对我们常磐财阀的扶持,但是……我为组织工作了好几十年,如今已一把年纪了,是时候为自己争取一下利益——所以,这个奇迹药剂的专利是属于我的。”


    常磐荣策冷笑一声,脸上蒙着一层居心叵测的阴影。


    “研究员和实验体都是我的资产,组织的‘银色子弹’项目,必须在我的实验室里制作出来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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