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了个小醉鬼。
尚珏垂眼轻笑。
他在隔壁桌落座,只叫了一壶茶。
小二摸不着脑袋:“客官,我们这是酒肆,没得茶嘞。”
沈玉姝趴在桌上,把他们的对话听了个全,忽然噗嗤笑出声。
她想这么好看的人儿莫不是个傻的。
她旖旎的梦境,在看到这双眼睛的时候就
全然散了。
沈玉姝现在醉呼呼的,一点梦境的碎片都寻不着,只有这双莫名熟悉的眼睛,替代了模糊梦里的男人。
她晃了晃脑袋,起身走到男人身边,手肘撑在桌上,倾身巧笑:“阿兄,你生的真好看。”
沈玉姝其实醉得不太能看清男人的脸,但是她记得那双眼睛,看见时就好像瞧见了空谷明月。
她轻轻打了一个小嗝,涌上些熏人的酒意。
尚珏微微挑起眉,右手轻动,挥退了小二,饶有兴致地看着沈玉姝。
“你怎么不说话呀?”沈玉姝歪了歪脑袋,跑回去抱过酒坛,又跑回来在尚珏身边坐下。
她倒了两杯酒,小盅给自己,海碗给男人——
因为她有些喝不下了,所以要喝小的。
沈玉姝推了推小碗:“你喝。”
她边推着,边往里靠了些。
她扒拉着酒壶……
她就是觉得,为什么尚琢豢养外室可以那么理直气壮。
然后她听见男人开了口:“姑娘这是……”
是极为温润的声线。
沈玉姝眼睛微微一亮。
她不喜欢和不近人情的人打交道,因为觉得他们底色很冷,相对的,她最喜欢性格温柔的,感觉很好说话的样子。
比如书肆的小东家、比如太子殿下,还比如身边好看的阿兄。
沈玉姝唔了一声,伸出一根手指勾去男人的衣角。
尚珏好整以暇地挑起一边眉。
人喝醉了,胆都大了。
沈玉姝含糊不清地说:“唔……请你吃酒。”
尚珏问:“为什么请我呢?”
沈玉姝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但她醉鬼脑袋没多想,就跟着连起来说:“阿兄,你长得好看,我请你吃酒。”
她从中觉察出了一点不一样的意味——像尚琢和何之纯那样的。
她突然在想,为什么她不可以?
沈玉姝脑袋忽然断掉空白——可以什么?
她一下没反应上来。
尚珏微微勾起唇:“嗯?是只请我吗?”
断掉的反应,在男人这句话中重新续上——
为什么她不可以养个“外室”。
沈玉姝舔过晶亮的唇,攀上男人的肩头。
她这才恍然发现,男人瞧着温润文弱,衣服下的肌肉却是丝毫不少,甚至要更精炼些。
沈玉姝觉得她的手心有些灼热。
她眨了几下眼,乖乖道:“嗯,阿兄你生的最好看,只请你喝。”
尚珏眼神深了几分。
沈玉姝趴在他肩头,濡湿的声线直直扑进他耳里。
他像是担心沈玉姝摔下去般,环上她的腰扶住。
瘦了。
他一掌便能环住她的腰。
尚珏垂着眼,手上不免带了几分力。
比起那夜还有些肉感的身体,如今瞧着就有些病弱了。
尚珏指腹不自觉地在女人纤细的腰上磨了两下。
他那蠢弟弟当真不会照顾人。
沈玉姝眉心微拢:“唔……疼……”
她下意识拧了腰,试图挣脱桎梏。
酒肆里的人不知何时被尽数清了,陈肆老实地替他们关上门,落下打烊的牌子。
尚珏眉头一皱,大掌狠狠打在姣好的臀|肉上,荡出一阵波纹:“老实些,别动!”
“唔……”
沈玉姝有些委屈,眼睛红红的瞧着他:“喔……”
她也不知道怎么就被打了。
沈玉姝转念一想——
他凭什么打自己?
她轻轻磨了磨牙,一口咬在尚珏肩头。
感受到肩头的微弱同感,尚珏愉悦地弯起唇。
不疼,但足够激起男人的兴致。
沈玉姝感觉腰上的力道更重了,她呜咽一声,攀得更紧了:“呜……你轻点呀。”
尚珏置若罔闻,只饶有兴致地掐着她的腰,指尖在后腰打转。
他还记得这具身体的模样,后腰有一对极为性感的腰窝,他惯喜欢掐在那,落下密麻的吻。
尚珏喉咙有些发紧。
他哑着声音问:“那你要什么?”
沈玉姝眨着有些懵懂的眼睛,她的眼睛像不谙世事的动物,沾了酒气也显得稚纯。
尚珏最爱她这副模样。
沈玉姝想着自己那段模糊不清的梦,感觉好像做那种事很舒服的样子——
她轻轻舔了一下唇:“你。”
要你。
尚珏好看的眉眼弯起来,下腹聚着火,但他还是耐着性子追问:“哦?那夫人要我做你的情人吗?”
他知道沈玉姝没有那夜的记忆,也知道沈玉姝根本不记得他,不管是太子也好,还是书肆东家也好,沈玉姝都只将他当一个过路人。
但那又如何。
他的小猫如今自己走进了他的地盘,那耍尽手段他也要将她留下。
尚珏灼热的吻落在沈玉姝的脖颈,鼻腔发出一点问声:“嗯?”
“唔……”沈玉姝稍躲了一下,迷糊应了。
情人……什么情人?
为什么他喊我夫人……?
算了,应着吧。她想。
尚珏笑意深了几分,抄起她的腿弯横抱起,往楼上走:“说了就不许反悔了,小骗子。”
沈玉姝被放在一张大床上,软绵绵的。
还不待她反应,身上便压下一具滚烫的身|躯。
衣衫落在床边,随意丢了一地,无人在意的和离书混在其中,从凌乱水蓝色长袍里露出一个小角来。
“唔……”
她脑中像蕴着水,听声音都不真切,只有眼前一双雾般的眼睛清晰。
“腿环上来。”模糊的声音指使着,铺天盖地的吻落在她身上。
沈玉姝脑袋在酒意下转得慢,被桎梏动弹不得,她想亲一下那双眼睛,整个人却被强硬的桎在滚烫的怀中,连带着呼吸都止住了。
男人轻笑一声,伸出手拨弄她露在外面的一点小舌:“怎么还是不会呼吸。”
她的舌尖被吮住。
……
翌日清晨。
沈玉姝揉着额角,挣扎地睁开眼。
她浑身像拆开重组了一半,连抬手的动作都让肩膀难以承受。
“唔……”
她呆坐了片刻,左手心忽然摸到一片滚烫的皮肤。
像胸肌。
沈玉姝:“?”
昨夜的记忆瞬间回拢。
她愣了片刻,偏头看去,先看见的就是男人露在被子外面凌厉的肩颈线条,偏白净的皮肤上落着道道抓痕。
沈玉姝低下头,看到自己指甲缝里的血痕。
看起来是她抓的。
沈玉姝面上飞起红霞,昨夜……昨夜有那么激烈吗?
她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腰,然后看到了书肆小东家那张温润好看的脸。
沈玉姝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怎么、怎么会是书肆的东家!
沈玉姝昨夜的胆子倏然戳破、散在了这片空间里,重新缩回去做了小鹌鹑。
她轻手轻脚地下床,害怕吵醒了身旁的男人。
却因腿软,险些栽到床上。
京中皮肉关系不计其数,沈玉姝最初醉酒看到男人的模样……确也是抱着这个念头的。
但是,她没想过会是书肆那个看着丝毫没有坏心眼、温柔的小东家。
她觉得有些对不起东家。
沈玉姝捂着脸,从一干凌乱的衣服里先找到了被撕得稀烂的小衣……
穿不了了。
她咬着下唇,被唇角的破皮痛得一哆嗦。
她瞧着手中破烂的小衣,心说昨夜有这么凶吗?
她扔开思绪,胡乱捡出自己的衣服披上,敛着动静推开房门,忙不迭跑了。
毕竟若是东家醒了,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
直到门复而安静合上,尚珏才无声睁开眼起身下床。
离了被褥的遮盖,他身上的痕迹全然暴露,线条清晰的肌肉上全是道道血痕,劲窄的背脊几乎挠破,腹肌上落着数枚红印——
是昨夜沈玉姝晕乎缠着他时留的痕迹。
身下的
褥单还有着余温,混着一点残留的香气,有点像沈玉姝发间的味道。
尚珏从枕上捻起一根臂长的头发,敛眸轻笑一声,小猫又跑了。
这是第二次。
他捻着指尖,忽然想起昨夜沈玉姝细白的腕子。
尚珏有些惋惜,应该捆起来试试的。
他唇角挂着餍足的味道,捡起凌乱的衣服穿上,遮住他身上数不尽的痕迹。
只不过……沈玉姝像猫一样,恐怕这次放回去,又该躲起来了。
尚珏系上玉色腰带,一张薄薄的纸从他袖口掉落。
上面字迹娟秀工整,赫然是沈玉姝那张遗漏的和离书。
尚珏微微挑起眉。
小猫送上门了。
“陈肆。”尚珏淡声。
房门推开,陈肆敛眸走入:“殿下。”
“把和离礼送到宁王府去。”尚珏眉眼含着点笑,“亲自送到她手上。”
陈肆:“…………是。”
*****
这时候天还暗,街上没什么行人,沈玉姝躲着大道一路回了宁王府。
玉兰匆匆迎上来:“小姐您去哪了,昨天一天都没见人影。”
“去烧热水,我要沐浴。”沈玉姝咬着唇,避开的玉兰的问话。
主要是……她身上黏腻得紧,尤其是那处。
好像、好像昨夜未清洗。
她脸轰然烧起来。
昨夜做得凶,她还记得是怎么缠在男人身上,谁都没顾及到最后的清洗。
玉兰看着沈玉姝的模样欲言又止,但也没有多问,去柴房命人烧水。
沈玉姝躲回了房间,坐在铜镜前,直到这时,她才知道自己的模样有多糟糕。
脸色红润、发髻凌乱,露出的一点肌肤上全是欲盖弥彰的红痕。
一眼便知去做了什么。
她脸上有些烧。
玉兰吩咐完,走到沈玉姝身边,替她整理头发,忽然她动作一顿:“小姐,您的发簪呢?”
闻言,沈玉姝忽然想起男人扳着她的下巴接吻,从唇角一路咬到锁骨,复而吞吃她舌尖的模样。
那时一双雾般的眸子沉的吓人,顺手解去了她身上最后一件装饰,发簪。
不知道顺手扔到了哪个角落。
沈玉姝面上烧红一路红到了耳根,带着脖颈都红起来。
她吞吐着说:“掉、掉了。”
玉兰:“?”
“好吧。”
沈玉姝红着耳根,没敢抬眼再看。
太……太羞耻了。
最后一缕头发梳顺,下人来道:“小姐,热水备好了。”
沈玉姝躲着视线点点头,偏房湢室去。
料峭寒风一点都没吹散她面上的温度,反而更烧了些。
待热水兑好,下人正要替她更衣,就被沈玉姝挥退了。
下人应声退下,温热的室内便只剩她一人。
沈玉姝在小凳子上坐了一会,才慢吞吞开始解衣。
随着衣服落下,身上遍布的红梅便露了出来,从脖颈要腰腹、大腿,密密麻麻满是,胸脯上甚至有几道颇深的牙印,印着些血痕。
沈玉姝有些羞耻。
脑袋里莫名冒出了衣冠禽兽四个字。
她半张脸埋在水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水温适时地缓解了她身上的酸软。
直到现在,她那处都还有异物感。
……
她脸又红了,连眼睛都红了。
沈玉姝敛下眼,细细洗着身上的皮肤,热水没过胸口的破皮,尖锐的刺痛就蔓上大脑,她忍不住皱起没嘶了声。
怎么像狗一样。
沈玉姝咬着下唇,有些纠结地想。
下次不准让他这么咬了。
不对!
沈玉姝半张脸浸在水下,咕噜冒了个泡。
才、才没有下次。
她红着脸将身子清洗干净时,已经过了半个时辰。
沈玉姝拢着湿发走出湢室,里头被热气熏得有些闷,她有些呼吸不上来,直到走到外面才觉得畅通了。
她穿着有些随意的常服,肌肤上的水汽还未散,寒风一过激起一些凉意。
“小姐。”玉兰走过来,作了个揖,“东宫送了礼来,让您出去接礼呢。”
沈玉姝微怔:“现在?”
……
不敢让太子的使官多等,沈玉姝换过衣服,将裸露在外的痕迹细细遮掉,梳过妆发便匆匆出去。
她头发还有些潮意,几绺落在耳畔。
正厅,陈肆手捧着一个檀木盒,见沈玉姝来了便躬身行礼:“沈小姐。”
沈玉姝腿还有些软,要搀着玉兰才能站稳。
她声音有些浮:“不用行礼。”
沈玉姝弯着眼:“有什么事?”
陈肆闻言,恭敬递上木盒:“我家殿下赠与小姐的和离礼。”
沈玉姝:“…………啊?”
她有一瞬间的错愕。
和离,也要送礼物吗?
沈玉姝愣愣开口:“不知殿下这是何意?”
陈肆:“殿下只交代了下官这些,其他的下官不知。”
沈玉姝稍抿了唇,接过木盒。
她忽然想起成婚的时候,太子殿下也送了成亲礼,只单单送到了沈府。
她思忖罢,说道:“原是该亲自谢过殿下,但臣女如今与恭王和离,不好出入东宫……”
“没关系。”陈肆木着脸,“殿下的马车停在外面,小姐若想谢过,不必去东宫。”
他说着,像是怕沈玉姝拒绝,继而又道:“是上次那辆马车,有平门,不会让小姐困扰的。”
他话里莫名有些急切,沈玉姝只当自己听错了。
不过陈肆提到了那辆马车,先前她从平亲王府离开,还是殿下载了她一程。
原是要去谢过殿下的,一直不得空,一拖拖到了如今。
于情于理,她是该去谢过一趟。
沈玉姝稍稍呼了口气:“那就劳烦大人带路了。”
*****
恭王府
禁足的消息和尚琢前后脚进了王府。
书房里,尚琢脸色铁青:“她与本王和离?”
苏进缩着脑袋站在一边,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直到现在,王爷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好大的胆子。”尚琢把玩着手中玉扳指,“就因为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侍女,她就要与本王和离?”
苏进道:“王爷若是不想和离,不妨与沈小姐好好说。”
“为何要本王与她说?”尚琢冷冷睨过。
在他是眼中,是沈玉姝不识好歹。
他能带给沈家那么多好处,沈玉姝居然因为那点小事就与他闹,试图拿乔。
这过界了。
他沉着脸:“不过是一个除了容貌一无是处的女人,和离后谁还敢与她多说一句、多看她一眼。”
“除了本王,谁会瞧得上她。”
尚琢咬着牙:“我等着她来求我。”
第24章 第24章“弟妹怎么这般生疏?”……
马车停在宁王府的侧门外。
沈玉姝怀中抱着那个檀木盒子,由着陈肆引上了车。
她坐在外室,面前是那扇熟悉的平开门,漫着一股沉淡的熏香味。
沈玉姝没由来的有一点无措,便紧着臂弯,不住地环紧了自己,带着盒子也揽得更紧了。
平开门的镂空是琉璃瓦,从沈玉姝的方向看过去,只能看见里面一点绰约的影子。
但尚珏却看得真切。
沈玉姝耳际垂落的湿发,和脖颈一点未曾遮掩干净的红痕。
他眸色深了几分。
沈玉姝指腹都要摸清木盒有几道纹路了,也未等到太子说话。
她干巴巴地舔了一下唇:“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没回应。
沈玉姝紧了紧手中的木盒,敛着眼细声道:“上次殿下载臣女回家,帮了臣女大忙,还未曾谢过谢过殿下,诸事加身,还望殿下莫要觉得臣女无礼。”
太子还是没回应。
若非琉璃瓦后那道晴山蓝身影隐约在动,沈玉姝都要怀疑太子根本不在了。
她抿了下唇,继而道:“殿下、”
她刚起了个头,就被打断了。
尚珏道:“弟妹怎的这般生疏?”
他声音是惯来的温润,有些淡,但沈玉姝平白听出了一点笑意。
她有些纠结——
她是知道殿下在说什么的,上次在这辆马车上,太子不允她喊殿下,哄着叫了二哥哥。
但那时她与恭王尚未和离,叫这么声也无妨,可如今,她与恭王再无瓜葛,再叫上声二哥哥,怎么看怎么不好,被人听去更是没了礼数。
沈玉姝指尖微蜷:“臣女与恭王殿下和离,于礼担不得殿下这句弟妹。”
她听见太子温
声笑了下:“这样么?”
“嗯……”
“你生母与孤的母后乃闺中密友,孤自然算你半个哥哥。”尚珏随意把玩着白玉茶盏,语气带着一点愉悦,“若孤唤弟妹不合礼数,但你唤孤总是合礼数的。”
沈玉姝呆呆张着红润的唇:“啊……?”
尚珏笑问:“不对吗?”
他语气带着点反问,却又极有分寸,不至于让人不舒服。
太子殿下那么知礼得体,总不会闹着她玩吧?
沈玉姝这么想着,瓮声瓮气道:“二哥哥。”
她看不见的地方,那个她记忆里知礼得体的太子弯起了一点戏谑的笑,眸色越深。
他道:“嗯。”
沈玉姝这才松了口气,接着之前话说下去:“还要多谢殿下、二哥哥的礼物。”她顿了顿,“先前成婚的时候,二哥哥也送了礼物来,还没好好谢过。”
“看过了吗?”尚珏问。
沈玉姝微怔,摇摇头,摇完想起他看到自己,又乖乖道:“还没,在家里好生放着。”
她话音落下,太子顿了许久,才听他说道:“也许你可以看看。”
“啊……好的。”沈玉姝答应着,指尖在木盒上挠了挠。
殿下特地交代过的……那应该是挺重要的礼物吧?
尚珏视线落在她耳后的一抹红痕上。
沈玉姝脖间的红痕全遮掩了去,这抹印记藏得隐秘,想来是遮得匆忙,没注意到。
那一点若现的红痕藏在耳后湿发间,落在尚珏眼中,只觉得色气——他昨夜特地咬着沈玉姝耳垂上红痣留下的。
他从不觉自己是正人君子,尤其是面对沈玉姝。
他只想沈玉姝永远缠在他身上才好。
他喉结一滚,弯起一点玩味的笑:“弟妹耳后,怎的红了一块?”
什、什么?
沈玉姝懵懵地瞪着眼。
下意识往耳上遮,手腾到半空才发觉自己不知道在哪一边。
她听太子殿下轻笑:“右边。”
沈玉姝一把捂住右耳。
又听太子殿下道:“适才你来时,透过窗看见的。”
沈玉姝扒拉着耳朵:“哦……”
尚珏笑意渐深,大概男人都有这种坏心思。
他道:“可是蚊虫叮咬?得按时抹药才是。”
沈玉姝听着,暗暗磨了磨牙尖。
哪里有什么蚊虫,肯定昨夜东家咬的。
她浑身全是深深浅浅的印子,没想到耳后都是。
沈玉姝面上烧红,忽的捂住脸,埋在掌心低低呜咽一声。
好丢人。
隔着半透的琉璃瓦,尚珏将她的模样尽收眼底。
有一种全然操控了情绪的掌控感,暂时填饱了恶龙空空的肚子。
但不够。
尚珏挑眉追问:“孤这有些膏药,若是……”
“不用!”沈玉姝急急打断,险些咬到舌尖,“我、我回去看二哥哥礼物,就先走了,再、再会。”
沈玉姝说完最后一个词,赶忙抱着檀木盒推门下车,临下马凳,她腰间猛地一软,险些栽下,被玉兰手忙脚乱地扶住。
玉兰:“小姐,你要不休息一下?”
沈玉姝忙摇头:“不不不,回去了。”
她说着便捧着木盒,忙不迭跑进去了。
陈肆左看了看、又往马车上看了看,老成摇头。
也不知道殿下为什么总爱逗沈小姐。
看,又吓跑了。
*****
沈玉姝跑回了房,屋里只有她一人。
她精神这才放松下来,先前身上被忽视的疼痛和疲惫就全涌了上来。
沈玉姝躺在床上,檀木盒在手边。
她纠结了一小会,先看礼物还是……
先睡吧。
沈玉姝缩进被子里装鹌鹑。
而且,刚在殿下面前丢了大人,她现在一点都不想看和他有关的东西。
沈玉姝卷着被子,没一会就睡着了。
翌日午时。
沈玉姝醒过,慢吞吞从床上爬起来,问过了时间才知道自己睡了一整日。
她也没太意外,洗漱毕,便从枕边拿过了那个檀木盒。
她也有些好奇,里面到底是什么。
盒子打开。
一对类似耳夹的南珠坠便出现在她面前。
与耳夹有些不一样的是,南珠上面是由蝴蝶夹扣着,但这种夹子在耳垂上会不稳,而且会很疼,所以并不常用来做耳夹。
宫里的匠人应该不会出这样的差错。
沈玉姝把一对南珠夹从礼物盒里取出来,南珠圆润饱满,落在光下好像散着微光。
是极漂亮的。
沈玉姝一眼便喜欢上。
她将脸凑近铜镜,弯起蝴蝶夹,微微侧过头,将南珠坠夹在耳垂上。
好疼!
刚一松手,沈玉姝就疼得有些受不了,连忙取下来,右耳垂上那颗小小的红痣,愈发得艳,还压上了印子。
她捂着耳朵,眼尾被疼出了一点泪:“好疼啊,好像真的不是耳夹。”
沈玉姝嘟囔着,想不出这对南珠坠的用途。
“姲姲,醒了吗?”
是温慧的声音。
沈玉姝顺手将盒子盖好,放在妆匣边,高声应道:“醒了,慧姐姐你进来吧。”
门被推开,倾泻进来数道阳光。
沈玉姝微微眯起眼,乖乖喊了声“慧姐姐”。
她这时才发现,她的声音哑得不像样,一听便是用嗓过度的疲劳。
温慧冲她招招手:“过来。”
沈玉姝乖乖跑到她身边,被温慧上下打量了一番。
听她道:“这衣服都旧了。”
沈玉姝懵懵的看了眼身上的衣服:“开春做的,没有吧……?”
“嗯,旧了。”温慧挽起她的手,“带你出去逛逛,布坊掌柜说新进了一批料子,正好给你做夏装。”
她说着,拉着沈玉姝往外走:“你瞧瞧你,声音都哑了,得多出去走走才是。”
宁王府到乌南街不远,温慧有心让沈玉姝多动动,便没备马车。
“不就是和离嘛。”温慧看着她有些苍白的面色,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我们姲姲这么好,以后会遇见更好的人的。”
沈玉姝只是怕去乌南街。
毕竟……她把东家扔在那,自己就跑了。
若是撞上,她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沈玉姝不好驳了温慧兴致,但也没那么大胆子。
好算布坊和书肆一南一北,应该也撞不上-
布坊里。
温慧颇有兴致地挑着适合沈玉姝的料子。
沈玉姝心里装着事,坐在门边出神。
唔……感觉自己做的有点不太对,至少应该留条信笺才是。
她正出神,温慧突然唤她:“姲姲,看看这个料子喜不喜欢?”
沈玉姝答应一声,起身过去,件件都应了,还不由分说给温慧也挑了几件。
待结过银子,二人寻了家酒家用午膳。
沈玉姝坐在在温慧对面,抬眼觑过她的面色,试探地开了口:“慧姐姐,我想自己出去走走。”
她心里堵得慌,尚琢也好、东家也好,桩桩件件缠起来,让沈玉姝有些喘息不上来。
换个地方走走,沈玉姝也想看看除了京城之外的人,都是什么样的。
没想到沈玉姝会说这个,温慧兼菜的动作慢了些。
对于京中贵女来说,清白和名声比什么都重要,京中安定繁华,外头却不一样,所以出行都会带些护卫。
但沈玉姝说想自己去。
温慧不放心她的安全:“去哪里呢?”
“邑城。”
邑城离京城不远,绕过一座山便是。
沈玉姝道:“邑城的梅花很有名,我想去看看。”
温慧瞧着沈玉姝鹿一般的眼睛,像是一只品相优良的波斯,试探地走出原本安全的地盘。
“好吧。”温慧答应她,“银子要带够。”
她说着,又问:“什么时候走?”
“明天。”沈玉姝说。
次日清晨,沈玉姝用过早饭,便乘上马车,踏碎了官道的晨光。
*****
恭王府
尚琢适才洗漱过,苏进躬身进来:“王爷,纯小姐来了。”
他
眉间微皱:“让她回竹园,本王待会去找她。”
尚琢也不是对何之纯生了意见,只是忽然觉得,他二人到底没有实质的关系,何之纯来他的院子,总是于理不合的。
苏进应了,唤人出去传了话。
尚琢握着一盏茶——他有清晨喝茶的习惯。
他道:“沈玉姝呢?”
苏进舌头打了个结:“宁王府呢。”
尚琢不虞地皱起眉。
在他的预估里,沈玉姝这两日就该回来,以她的身份,如何能得倒外人对恭王妃这名头的高看。
人惯是由奢入俭难,他料定沈玉姝忍不了几日。
可如今还没有个消息。
他心里微微有些异样。
苏进觑着恭王的脸色:“王爷,您若是想王妃回来,不若直接去宁王府——”
“欲擒故纵的把戏。”尚琢有些烦躁:“再过两日她就忍不了了。”
但握不住的感觉,让尚琢有些空落的厌烦。
他过了会又道:“派人盯着宁王府。”
第25章 第25章“夫人上次不告而别,这……
递过同行文书后,马车稳稳驶过官道,停在一家客栈前。
车夫道:“小姐,到了。”
沈玉姝答应一声,执着小镜子细细看着脖子上的痕迹。
几日过去,原本艳红色的吻痕颜色沉了不少,在白皙的皮肤上有些过分扎眼。
沈玉姝咬了下唇,从一旁的行囊里翻出了兔毛风领围上。
她对着镜子,确认已经遮得严严实实后,才放心下了车。
她这趟出来没带人,连车夫都是温家车队的伙计,送过她之后便要去镖局。
沈玉姝背着小包袱,递过银子温声道谢:“劳烦您了。”
车夫是个不爱说话的,闻言,银子也没接,摆摆手便驱车走了。
沈玉姝也不勉强,稍提了肩上的行囊便往客栈里走。
将一推开门,沈玉姝纤细的眉拢紧了。
里头几乎没什么窗户,灰扑扑的,烛火也不舍得点,还弥着些稀碎的灰尘。
沈玉姝小小退后两步。
她吃穿从来都是精细的,哪里见过这模样的地。
可是……来都来了,她这么直接走了,会不会显得她嫌弃这,人家会不会多想?
就像尚在婚中时,一点行径就会惹得尚琢的不快一样。
正值她犹豫的时,里头小二搭着个发黄的汗巾走出来:“今儿个闭店,姑娘去别处看看吧。”
沈玉姝那口气骤然一松,但她从未来过邑城,也不知其他客栈,便思忖着追问:“这附近哪家客栈……环境好些?”
“环境好的那就贵。”
“没关系。”沈玉姝道。
小二道:“你沿着街往北走,有家叫微郡的,种着花草,小姑娘大都喜欢那。”
沈玉姝眼睛一亮,连声道过谢,就准备去微郡看看。
她原本就是来邑城赏花的,住的地方种着花草,自然更高兴些。
待沈玉姝走过,小二掂着怀里的银子,啧啧称奇说着如今竟还有人上赶着送钱,只要做这么点事。
他嬉笑着转身去推开了窗户,大片光顿时倾泻进来。
*****
微郡有些偏,但环境还不错。
青瓦白墙,路旁栽着繁盛的白梅。
沈玉姝眼睛亮了亮,走进了店里。
算账的是个小姑娘。
沈玉姝走过去:“住店。”
小姑娘翻过账本:“还剩一间上房。”
“好。”沈玉姝从钱袋里掏出银子付过,“先住三日。”
她眨眨眼,这么偏的地方,生意这么好吗?
小姑娘手快,在算盘上噼里啪啦打过去,拿了一块手牌在沈玉姝面前:“三楼第五间。”
沈玉姝挂着手牌走上楼。
这里楼梯窄,层高也有些不够,她得小心着避免撞到头。
她走到三楼,一间间数过去:“第二间、第三间、唔!”
她突然撞上一堵温热的人墙,吓得她练练后退几步:“抱歉抱歉!”
她听见一声极轻的笑:“原来是夫人。”
沈玉姝倏然怔住,抬眼对上一双温润的眼睛。
是东家。
怎么、怎么会在这里遇见!
沈玉姝后脖一紧,像被拎起的小猫,一动不敢动。
何况,她的身上,现在还存着这个男人留下的印子。
尚珏垂下一点眼皮,好像笑了一下,沈玉姝不太确定。
“你、你不应该,在京城吗。”沈玉姝弱声说着,丝毫不敢抬眼看男人的表情。
她说着,见男人没回应,便小声往下说:“不是要春考了嘛……书肆应该会很多人……”
“嗯。”
她听见东家应了一声。
沈玉姝骤然松了一口气,听起来好像没有和她计较的意思。
然后她就听东家继续道:“有些事情想不通,就出来走走。”
沈玉姝:“……啊。”
她没敢追问。
尚珏轻笑:“夫人不是说我是您的情人么?”
“您突然走了,我自然该是难过。”
沈玉姝眼睛微微瞪大。
情、情人?!
她说的?
她眼睛内勾外翘,弧度圆润,瞪着眼的时候透出几分傻气。
尚珏垂眸看着她微张的唇,喉结上下一滚:“夫人不记得了吗?”
“我……”沈玉姝说不出话。
准确来说,她是不知道说什么。
她没做好和东家见面的准备。
她自幼步步规矩,从未有过如此出阁的事,而且……东家帮了她那么多,如今关系模糊,她一时没个头绪。
况且……她其实连东家叫什么都不知道。
尚珏似是知道她所想,极有风度地退后一步:“没关系。”
他递过一张纸制的东西在沈玉姝面前:“你的东西。”
沈玉姝怔着接过。
她听见东家说:“如果很困扰的话,我没关系的。”
沈玉姝抬起眼,对上东家隐了笑意的眼睛,原本蕴着山水画般的眼睛,如今像含了层浓雾,情绪落进了深深的雾中隐没。
但沈玉姝就是觉得他在难过。
不过也是……遇到这种没头没尾的事,难过也是应该的。
沈玉姝心里的愧疚像海一般,风一过,便卷起了高高的浪。
她指腹有些纠结地捻着接过的纸卷,视线落在足尖,声音低低的:“我……”
尚珏看着她纠结的模样,心头恶劣的玩心总算满足了几分。
他知道沈玉姝胆小,可他偏喜欢看沈玉姝手足无措的模样。
尚珏欣赏够了沈玉姝纠结的模样,善心的给了台阶:“我先走了,明日见。”
明日。
沈玉姝轻眨了眼,觉得这种约定有些莫名的旖旎。
但她还是松了口气,至少能先脱离出现下这个让她难以呼吸的场景。
她轻声道:“好。”
说完,便背着小包袱手忙脚乱跑进房间,反手关上门。
走廊里绕着偏重的木头撞击声。
尚珏望着门上镂空摇晃的丝绵纸,眉头微挑,顺手推开第四间房的门走进去关上。
客栈墙薄,他坐在桌边,甚至能听见沈玉姝拖动椅子的声音。
像给她拷上了无形的枷锁,而他握着锁链另一头。
*****
沈玉姝回到房间,靠在门上缓了好久的呼吸。
她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东家。
外面渐渐没了动静。
沈玉姝猜着东家大概是走了,但也不敢开门瞧,只起身轻手轻脚往中堂走。
她顺手将包袱放到矮柜上,在桌边坐下,垂眼打开了手中纸卷。
是她的和离书。
沈玉姝倏然一愣,大抵是那次落在衣服堆里,意外被东家捡了去。
她那日走得匆忙,回去就沐浴,跟着见过太子,一时竟真的未曾想起这封和离书。
毕竟都已经和离,她也当真不想再看到与尚琢有关的东西。
但东家竟然会再给她送回来。心情不好连书肆都关了,都没有一点追究她的意思。
甚至不与她问罪要个说法。
沈玉姝咬着唇,觉得有些对不起他。
她肚子适时地发出抗议声,直到这时,沈玉姝才恍然想起自己已经半日没吃东西了。
她将和离书收好,走到铜镜前细细理好风领,确认每一个吻痕都被细细遮住,这才放心地下了楼。
楼下散桌已经坐满了,但她记得她来的时候,下面分明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
大概是生意太好了?沈玉姝这么猜。
旁的小二见沈玉姝下来,送过一桌饭菜后便跑来与沈玉姝道:“姑娘,现在人坐满了,您若是用膳的话,不妨问问哪个桌能接人,你俩一块吃。”
沈玉姝下意识就想拒绝,但她这几日都没好好吃饭,肚子饿得有些难受。
“好吧。”她说。
但她应完就后悔了,因为周遭不算多的散桌上都坐着五大三粗的男人,膀子有她三条胳膊粗。
要不,算了。
沈玉姝木着脸想。
她正打算转身上楼,就听一道珠玉相扣般的声音:“夫人不若与我坐一起?”
沈玉姝回头,对上尚珏那张温润的脸。
她舌尖打了个结:“啊……”
尚珏温声笑着:“反正我也是一个人吃,多一个人不碍事的。”
话说到了,沈玉姝也不好再拒绝,便与小二点过菜,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菜很快上齐了,沈玉姝夹了一箸青菜,稍稍垫了空荡荡的肚子,这才觉得舒服一点。
她看着东家专注的眉眼,忽然开口:“那个……多谢你了。”
她的声音轻轻的,却不显得怯懦。
尚珏好脾气地弯起眼:“在我衣服里发现的,举手之劳罢了。”
沈玉姝耳根臊红起来,轻咳一声转了话题:“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尚珏轻笑:“问别人名字之前,不应该先说自己的名字吗?”
沈玉姝想了一下,隐去了姓:“玉姝,姝丽的姝。”
“珏,双玉珏。”
二人到底不是什么太深的关系,说名,缠绕的是他们本身,连着姓说了,就带着家族一起纠缠起了。
只是沈玉姝没想到,东家居然和太子殿下撞了名。
不过两人都是温润如玉的君子,倒都与这珏字相配。
“喔……”沈玉姝低下头专心去吃饭,一时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只想赶紧吃完回房躲着。
忽然,尚珏道:“夫人到邑城,可是有什么喜欢的景?”
沈玉姝不知道为什么尚珏总爱叫她夫人。
但她还是道:“邑城的梅花开的好,今岁还未赏梅,就想看看。”
尚珏笑意深了点:“好巧,我也是。”
“我知道一处极好的梅林,夫人可要与我一道?”
沈玉姝下意识就想拒绝。
她害怕将自己放在其他人唾手可得的领地范畴里。
尚珏却是似乎看出了她的意思,声音依旧温柔,却带着一点不容置喙的语气。
“夫人上次不告而别,这次不该补偿一二吗?”
这话说到了沈玉姝的心间,她正愧疚得紧,听他这么一说更不知道怎么拒绝,只得点头答应:“那就辛苦你了。”
尚珏淡笑颔首:“明天见,夫人。”
第26章 第26章“那我是不是该行驶一下……
沈玉姝几乎有些落荒而逃地回了房间,呆坐了好一会才叫了热水沐浴。
她半蹲在浴桶边,试过水温,便件件落了衣服踏进水里。
奔波半日而劳累的身体总算松快下来。
她垂眸看着自己身上深深浅浅的痕迹,除了淡化的牙印之外,其它的痕迹只越发深,她皮子又白,这么一衬看着就格外骇人。
但其实不痛。
按理来说,这么几日过去,吻痕早该淡化了才是。
但耐不住尚珏吮得用力,几乎要吞吃入腹的模样。
沈玉姝拨了一下胸口的一点点残存的牙印。
虽然有些羞耻,但……她确实有些喜欢这种感觉。
是一种无关情爱的,独独身体体验欢愉的感觉。
沈玉姝不想再踏入一段关系,但如果仅仅是“情人”,她感觉自己好像不是特别抗拒。
但……这种显得有些过分孟浪了。
沈玉姝不敢往深想,也不想让自己过分沉沦**的感觉。
她从这段莫名的思绪中抽离出来,换上新的衣服,将旧衣服放到衣篓,准备晚些带下去让婆子浆洗了。
她坐马车有些晕,何况大半日,换过衣服便钻上床睡了。
至于和尚珏的约定。
明天的困难留给明天的自己好了。
*****
沈玉姝这一觉睡得有些久,醒来已经是巳正了。
她紧赶慢赶盥洗换衣,在看到行囊里备着的绷带时迟疑了一瞬,到底还是没将胸束上,只换过一件风信紫袄裙,围上风领,便匆匆下楼。
她担心让别人等她久了。
两跑楼梯拐过两道,前面是一根立柱,沈玉姝转眼便看见了尚珏。
她正想上去道歉自己迟来的事,视线一转,见到尚珏面前还站了个穿玄黑长袍的男人,她步子倏地顿住了。
大概是有事,还是别上去打扰好了。
沈玉姝这么想着。
但从她的位置,不可避免地能听见二人的对话。
男人道:“有几个闹事的,**掠,中间夹了几个年纪大的,也不好直接关起来,就等您回去处理呢。”
沈玉姝咬了下唇。
似乎是件棘手的事,八成是书肆出了岔子。
那今日的同游大概是泡汤了。
沈玉姝有些失落。
虽然她对和东家同游的事有些逃避,但……不被选择这种事,她总是有几分低落的。
就像平亲王府那日,尚琢分明百般承诺,却还是放弃了她去寻了何之纯。
这种感觉,女孩子大都是不好受。
下一瞬,她听尚珏淡声道:“我还有约,一时回不去,直接报官就是。”
男人显然有些迟疑:“可是……”
“行了。”尚珏打断,“你先回去吧。”
“……好。”
他……拒绝了?
沈玉姝眨眨眼,心里不轻不重颠了一下。
直到男人离开,沈玉姝才慢慢从楼梯下来,有些羞赧地笑了一下:“对不住,我来晚了。”
尚珏闻身转过来,微微弯起眼:“没关系,夫人。”
“要先吃点东西垫一下吗?”他问,“点了几个小笼包,不知道你吃不吃的惯。”
沈玉姝愣愣应下。尚珏有度的处事,总是会恰好卡在她划的安全线外。
适时的体贴,和不至于让她逃离的逼近感。
*****
恭王府。
京城下了一点绒雪,尚琢近日有些受凉,屋里早早熏起了炭。
苏进给他披上一件薄绒斗篷:“王爷,您仔细着身子。”
尚琢问:“宁王府那边还是没消息吗?”
苏进敬声:“是,内侍说没见过沈小姐、王妃。”
他猜测:“会不会是出了门?”
尚琢皱着眉:“不可能,她一个女人,能去哪里。”
苏进欲言又止,这时外头一个小丫鬟捧着一盅燕窝,抖落身上残雪走进来:“王爷,纯小姐给您熬的燕窝。”
自从关府紧闭,尚琢就没再去过竹园。
他心里微微有些异样,索性便没再去。
今日燕窝送来,他才惊觉自己近五日没见过何之纯了。
尚琢紧绷的脸色稍缓,到底还是何之纯更贴心些。
他心里有些发软:“知道了,放过来吧。”
“诶”
丫鬟答应一声,将燕窝放在桌上便离开了。
苏进替他把盅碗打开,里头颜色干净素雅,就像何之纯这个人一样。
尚琢眸色微动:“纯儿近日如何?”
苏进道:“府医照常请着,没什么大碍。”
尚琢颔首,未置一词。
苏进盘算着他的心思:“今日可要去看看纯小姐 ?”
闻言,尚琢眉头紧紧皱起,良久没说话。
好一会,他放下盅碗:“让纯儿好好休息吧。”
苏进:“是。”
“内侍把宁王府盯紧了。”尚琢冷着眼道,“本王还不信,那么一个大活人,还能就这么不见了不成。”
苏进应声。
恭王府的内侍往宁王府里偷钻的事,当日就传到了温慧耳边。
温慧呷着一杯热茶,温柔的眉眼淡淡听着,罢了嗤笑一声:“随他去就是。”
找一辈子也找不出人来。
*****
二人走了许久才见到梅林的影子。
比起梅花,先来的是梅花的香气,淡,又不至于让人忽视。
沈玉姝脚上加快几步出了城门,一小片绿萼梅林就跃了出来。
“好漂亮。”沈玉姝眼睛亮亮的,由衷道。
她没想到会在邑城见到绿萼,毕竟对于它来说,北方并不那么适合生存。
旁边一个车夫正出城,听到沈玉姝的话笑了几声:“可不是嘛,这原本就是个荒地,前些日子,不知道哪来的官老爷,花大价钱专门从南方水运过来栽上的,可便宜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了。”
是个大嗓门健谈的大哥。
沈玉姝有些畏缩,但她还是温声笑起:“这样。”
尚珏慢了几步走过来,视线先落在年岁颇大的车夫身上,然后慢条斯理地收回来,视线温和地落在沈玉姝鼻尖位置:“还喜欢吗?”
沈玉姝点头:“你怎么发现这的?”
“附近有个书院,听那些书生说的。”
二人边说着,边往梅林里走。
附近果然有个书院,沈玉姝见到了好几个结伴的书生,聚在一团不知道说些什么,视线时不时往这边看。
沈玉姝没在意,从地上捡起一朵形状完整的落花,细细放进袖袋里。
捡了没一会,几个书生往这边走来。
中间眉目俊秀的书生拱手作揖:“姑娘。”
沈玉姝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退几步,躲在尚珏身后,不敢往外看。
尚珏眉梢轻挑,笑意深了几分。
那几个书生这才注意到,好看的姑娘身边还跟了一个男子。
他们有些不好意思:“实在对不住公子,我们几个没注意到,不小心冒犯了令间,还请您多担待。”
躲在身后的沈玉姝眼睛微微瞪大。
令间……?
但尚珏没解释,声音和煦:“无事,内人有些胆小。”
沈玉姝耳尖烧得通红。
他、他怎么能和别人这么说。
可是她又不敢站出去与陌生人说,只得缩在后面,等人走了之后才瓮声瓮气地说:“你怎么能和别人这么说……”
“说什么?”尚珏明知故问。
沈玉姝没好意思重复,只说:“我、我们不是那种关系,这么说不好。”
她无心踏入另一段情感关系,名义上的也不想,心里总是不适。
尚珏敛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生的温柔,但人其实比沈玉姝要高出一个头。
这么安静下来静静看着,沈玉姝心中有些发紧,只低着头露出一截从风领里冒出的白皙脖颈。
尚珏垂眸,将右耳后,他吮出的红痕看了清晰。
和那日在马车上不甚清楚的一瞥不同,他如今只想撵着沈玉姝耳垂上的灼眼的红痣摸。
他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
沈玉姝被吓的一抖,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却也不敢反抗。
半晌,她听见尚珏微哑的声音问:“那我们是什么关系?”
沈玉姝没抬头,看不见他的表情,却也能感受到落在自己发间那股灼热的目光。
她有些嗫嚅:“不是……不是说是情人吗?”
情人就是情人,与夫妻恋人都不一样,不越界,不论肉|欲乐趣之外的所有事。
看着她怕得要死,但还是哽着说出这话的模样,尚珏那股变态的掌控欲终于得到了几分满足。
好乖。
他叹谓。
“情人?”尚珏重复一遍。
沈玉姝点头。
“那我是不是应该行驶一下作为情人的权利。”尚珏声音发哑,隐隐透着一点笑意。
什么?
沈玉姝冒出这一点念头。
下一瞬,她的下巴便被人攥住,指腹重重碾过下唇,带起一阵滚烫的温度和轻微的痛感。
随即铺天盖地的吻落下来,顷刻间夺走了她全部思绪。
情人,也能接吻吗?
沈玉姝舌头被吮住,叼出了唇齿,思绪骤然中止。
尚珏撵着她耳垂小痣,哑声轻笑:“呼吸,夫人。”
第27章 第27章(感情章)情人关系……
沈玉姝颤着睫羽,舌头被吮得发麻,连舌根都被叼出来吞吃干净,被逼急了才从喉间挤出一点呜咽声。
她攀住尚珏的肩膀,含糊不清地指责:“你轻点呀……”
闻言,尚珏捻着她下巴的指略松了些,稍退了侵略的舌,只叼着她的下唇细细地研磨。
好一会,他似乎终于玩够了那唇瓣,笑喘着道:“娇气。”
沈玉姝有些委屈。
明明是他这么凶。
她被吻得有些脱力,只靠着禁锢在她腰上的手勉强站立。
她的手无力地从尚珏肩膀滑到胸膛,不轻不重地推了一下,没用什么力,但尚珏还是松了桎梏往后退了半步。
他视线落在沈玉姝微肿的唇上,眼底划过一些暗色。
沈玉姝没注意到。
她一手抵着唇,试图缓解一些唇上的灼烧感。
半晌,她嘟囔着问:“情人……也可以接吻吗?”
尚珏垂着眼皮,看不清情绪:“为什么不会呢?”
“可是……不该是配偶之间才会做吗。”沈玉姝声音弱弱的,表述着自己的不解。
她不敢抬头,只知道尚珏一直没开口。
就在她以为尚珏不会回答的时候,她听见尚珏有些微哑的声音:“那你喜欢吗?”
“喜欢什么?”沈玉姝下意识问。
“接吻。”尚珏温热的指腹抚上她锁骨下方的位置,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和我摸你这里,或者做其他的事。”
好、好直白。
沈玉姝耳朵热热的,但她的确不排斥,也许是因为东家的确各方面符合她的喜好。
她咬着下唇:“不、不排斥。”她到底是不敢说喜欢。
尚珏轻笑一声,好像说了嗯,但沈玉姝没听清。
但尚珏接着说:“鱼水之欢也是配偶才会做的事。”
沈玉姝微微睁大了眼。
“所以只要夫人您开心,情人间就能做。”尚珏指尖从她胸口滑到右耳,在那颗灼眼的红痣上摁了摁。
她发现尚珏好像特别喜欢她耳垂上这颗痣。
沈玉姝听着尚珏的话,大概明白了一二。
她微微拢着眉:“所以,如果我想做,或者你想做,我们就可以做,对吗?”
她的直球打得措不及防,饶是尚珏都怔了一下。
罢了他弯唇一笑:“对。”
毕竟正中他下怀。
他喜欢胆小像猫一样的沈玉姝,更喜欢偶尔在他面前露出爪子的猫。
床上床下皆是如此。
沈玉姝点点头:“喔。”
“所以,夫人还想接吻吗?”
他问的是“你想吗”,而不是“你还要吗”。
给足了沈玉姝的余地。
她问:“你呢?”
“我想。”
尚珏话音落下,便俯身吻上了沈玉姝的唇。
这是个浅尝辄止的吻,只轻轻碰了一下便分开,沈玉姝都有些不适应。
她呆呆眨着眼看着尚珏。
她一边觉得有些过分孟浪,一边又有些享受这种相处。
得到欢愉,也没有责任,她想,她好像没有理由拒绝这种关系。
但是她十多年的教养却在脑中拨着那根弦,让她有些警觉,有些畏缩。
她想了想,她好像说不出句好,也说不出拒绝,只能被尚珏带着往他的泥沼里落下。
沈玉姝躲开视线:“走吧,有些冷。”
“嗯。”
对于她的逃避,尚珏倒是没什么意见。
寻找猎物的过程,在于寻找。
况且,这样别扭的沈玉姝,在他眼里也很可爱。
他不介意一直这样相处,相处到有一天他等不及,抢过人带回东宫关起来。
往客栈走的路上,落下了些小雪。
沈玉姝有些冷,指尖被冻得通红。
她蜷起指尖,藏在袖口里,和尚珏隔了半个身位宽。
接受“情人”这个关系,已经是沈玉姝低了无数底线接受的事,她就半点不想越界、也不敢越界。
尚珏稍垂下眼,看见一小截冻红的指尖,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加快些脚步带着沈玉姝回了客栈。
客栈里烧着炭,都是平头百姓用的,有些呛人,但索性够暖和。
沈玉姝将一掀开暖帘,扑面而来的热气就让她松了一口气,回暖的温度让冻坏的指尖有些发痒。
“小二,一壶茶。”尚珏说着,带着沈玉姝在桌边坐下。
小二脚程快,很快就领着茶壶过来,手里还带着一份菜单:“二位看看吃些什么?”
尚珏顺手将菜单放在沈玉姝面前:“你先挑,我去买点东西。”
沈玉姝接着菜单,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毕竟外面还下着雪,有什么东西要急着现在去?
但她没问出来,只乖顺地点点头,问:“你有什么忌口吗?”
尚珏摇摇头,连身上的雪都没抖就又出去了。
客栈的窗户开了几扇通风,从沈玉姝的位置正好能看见尚珏走过的身影。
她敛下眼,翻着菜单随手点了几样荤素和汤。
她将菜单递回去,温声问:“请问有姜茶吗?”
小二道:“姜茶没有,可以煮点姜汤,但就是味道不太好。”
沈玉姝道:“没事,就这些吧。”
小二答应一声,带着菜单去后厨备菜了。
沈玉姝百无聊赖坐在位置上,捧着一盏茶暖手。
茶叶都是普通普洱,沈玉姝喝不惯茶,更喝不惯这些普通有陈苦味的茶。
这时候不是饭点,后厨做的快,没一会菜就上齐了,但是尚珏还没回来。
人没齐就动筷不礼貌,况且还只有两人用膳。
沈玉姝便乖乖等着。
好一会,尚珏才迟迟赶回来,他肩上还挂着残雪:“怎么没先吃?”
沈玉姝抬眼看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肩膀:“雪。”
然后说:“你还没来。”
尚珏失笑,把怀中的油纸包放到桌上,随手排掉了身上的雪:“忘了和夫人说了,你先吃便是。”
沈玉姝摇摇头,视线飘到油纸包上,她隐隐闻到了一点香甜的味道。
她收回视线:“先吃饭吧。”
“等等。”尚珏将油纸包打开,露出几块精致的梅花糕来,推到沈玉姝面前,“吃完饭吃还是现在吃?”
“给我的?”沈玉姝歪着头问。
“嗯。”尚珏顺手擦了筷子,一双放到沈玉姝手边。
沈玉姝微微抿了抿唇。
尚珏是个很细致的人,也很温柔,她知道这是他性格使然,但从情人的关系出发,她总无法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照顾,她觉得太越界了。
她有些纠结地咬着下唇,但还是说:“你不用做这些,外面还下着雪,如果我想吃的话,可以自己去排队。”
尚珏看了她一眼,放下了手中筷子,他问:“夫人不喜欢?”
沈玉姝想了想,她没有不喜欢,只是有些不适应。
所以她轻轻摇了摇头。
“那就好了。”尚珏弯起一双温润的眼,“夫人喜欢就好。”
“可是……”
“情人之间,不就是要让对方开心吗?”尚珏好整以暇地打断她的话。
是吗?
沈玉姝隐隐透露出一点怀疑,毕竟,这好像和配偶间就没有什么区别了。
“当然是。”尚珏话里带着一点诱哄,“就像行云雨间事一样,我总得让你高兴才是。”
沈玉姝脸红了,被他带歪了思绪。
她结巴着舌:“你、你小声一点呀,而且、而且明明也没有很高兴。”
尚珏挑起眉。
沈玉姝像小老鼠一样,偷偷摸摸扫视一圈确认没人,才偷偷拉下脖颈上的兔毛风领,露出脖间星星点点的吻痕。
“你、你看,现在印子都还没消。”沈玉姝咬着下唇,“你下次、轻一点呀。”
尚珏视线落在她隐秘的肌肤上,喉结上下一滚:“嗯。”
得了保证,沈玉姝才放心地重新理好风领,舀了一勺汤暖胃。
她快饿坏了。
二人一时没说话,安静地吃完了一顿饭。
尚珏起身去付过账,二人一并上了楼。
楼梯窄小,只一人过,尚珏就落了沈玉姝几步,以便帮她遮着层高不够而低矮的楼梯,避免她撞到头。
一直到沈玉姝房间门前,尚珏忽然开口:“夫人在邑城待几天?”
沈玉姝刚推开门,她停下步子转过身看着尚珏:“三天吧,明天回京。”
尚珏弯着眼:“我也是。”
她仰着脸看着尚珏,看见他含笑的眼睛,忽然有些想接吻。
情人间,一方想做,就可以做,对吧?
她这么想着,舔了一下下唇。
“夫人想接吻吗?”尚珏说着却没有等待答案的意思,抬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另一只手抬手解开她的风领。
预料的吻没落在唇上,而是落在脖颈,一路往下咬上锁骨。
“抱歉,上次有些用力。”尚珏轻笑,“但是我控制不住。”
他说着在锁骨上不轻不重咬了一下,还有愈发向下的意思。
沈玉姝呜咽一声:“关、关门。”
尚珏应着,揽住她的腰,厮磨着唇往里走,顺手关上了门。
他托着沈玉姝的臀,抱起将她放在桌上,用大腿顶着强势分开,又落下吻。
这个姿势沈玉姝有些难捱,要仰着头才能勉强配合他。
她眼角分泌出一点生理性的泪水,只能被迫环住他的脖子才勉强直起身子。
她觉得他们两个人形成了一种莫名的默契,身体比她的内心更先做出反应,无关情爱,只有肉|体的交|融。
沈玉姝扯着尚珏的头皮,微微分开了一点距离,喘着问:“现在要弄吗?”
尚珏眸色动了几分,忽的轻笑一声,握着她的手腕在唇边吻了又吻:“你身子还没恢复好,下次。”
他说着,两手撑在沈玉姝身侧,倾身吻了上去。
“唔……”沈玉姝几乎快溺死在这海浪般的热潮里,却乖乖将所有溢出的快|感全盘接纳,连呼吸都忘记。
看着她乖顺的模样,尚珏眼底深得可怕,他感觉普通的接吻已经满足不了他了,想要更多。
沈玉姝身上的每一寸,都要染上他的痕迹味道才好。
但他好不容易才哄着沈玉姝接受了这么诡异的关系,他怕如果真的做了,会把她吓跑。
他沉声呼了一口气,在她耳垂上重重咬了一口:“好好休息。”
*****
恭王府。
苏进躬身与尚琢道:“宁王府里没探到王妃的消息,听下人说,是出去了。”
“出去了?”尚琢扬起一点声调,“去哪了?”
“邑城。”
尚琢指尖在桌面上来回敲着,好一会淡声问:“一个人去的?”
苏进道:“是。”
“侍女也没带?”
“……是。”苏进应完,看着尚琢越发沉下的脸色,试探着问,“王爷可是担心,王妃和……外男在一块?”
“她没那胆子。”尚琢自觉沈玉姝是个胆小的,最大的胆子就是把自己迷晕放床上,算计他成婚。
况且,她迟早要自己回来做恭王妃,怎么可能有胆子和外男在一起。
但……尚琢心中总有些不安定,是一种把握不住的失控感。
他顿了一下,沉声
道:“派人去邑城盯着,别出了岔子。”
“是。”苏进应完又问,“可要带王妃回来?”
“不用。”尚琢淡声道。
在外面转转也好,想清楚知道谁才是她唯一的靠山。
第28章 第28章他只想独占她
沈玉姝次日背着小包袱从楼上下来,正看见尚珏坐在窗下的桌边,前头摆了两份早膳。
她迟疑地在对面落座,视线对上尚珏唇边的一线血痂牙印。
是她昨天难耐时咬的。
沈玉姝耳根有些热:“抱、抱歉,下次我轻些。”
事实上她衣服下,也是数不清的新旧吻痕。
但即便这样,她还是先不好意思地道过歉。
尚珏被她乖巧的模样惹得心痒,眼底划过一点暗色。
他唇角含笑:“好啊。”
顾及着晚些要乘车,尚珏只点了简单的粥点,避免在车上肠胃难受。
白粥里放着糖,不至于显得寡淡,恰是沈玉姝喜欢的甜度。
她垂着眼安静喝粥,听尚珏问:“你什么时辰走?”
沈玉姝想了想:“辰正。”那个车夫这个点回京。
她搁下勺子:“你呢?”
“早一些。”尚珏道,“但是可以陪夫人等一会。”
“……喔。”
情人间,陪着等一等,应该也没什么吧?沈玉姝想着,就应下了-
他们等了许久,也没等到镖局的人,最后还是尚珏使了银子去打探消息,才知道昨夜下雪马场被压垮了,惊了镖局的马,现在里面人都焦头烂额正安抚马呢,一时半会是顾不上他们了。
尚珏走到沈玉姝身边,看着她有些呆滞的脸:“夫人在想什么?”
沈玉姝抬起头,她不知道怎么说,因为东家其实不知道尚琢和她的事。
而且说来好像也有些矫情,只不过是从平亲王府出来,接自己的马车已经载着尚琢和何之纯走了,她这个无关人,只幸好得了太子殿下帮助才脱困。
所以……被人落下的感觉,她不太好受。
尽管她知道,镖局确实遇到了大事。
但她还没说话,就听尚珏问:“急着回京吗?不急的话,我可以陪夫人再在邑城待几日。”
“可是你京中不是还有事吗?”
她脑袋顿顿的,一时都忘了尚珏不知道,她昨日听见他们对话的事。
但尚珏却是明白了,他轻笑:“一点无关的小事罢了。”
他轻轻拨了一下她的耳垂,传来一点热意,像在她耳边说了句呓语。
“况且,邑城来得匆忙,都还没好好逛逛。”尚珏含着一点笑,把选择权交给她,“想试试再偷偷多待几日吗?”
这原本就是尚珏迁就她,沈玉姝哪里还能说出拒绝的话。
她愣愣看着他,好一会轻轻点了头:“好。”
*****
恭王府。
探子快马加鞭一夜来回,一早就夹着风雪回了府中。
“王爷。”他跪身行礼。
“怎么样。”尚琢脸色有些白,这几日他心里装着事,病一点未转好,今日还隐隐发着热。
探子道:“沈小姐的确是一个人去邑城的。”
尚琢没什么表示,安静地写着字。
在他意料之中,他知道沈玉姝不可能与外人接触。
探子道:“但是沈小姐在邑城,是在和一个男人同游。”
尚琢手腕一顿,笔尖在宣纸上晕开了一个浓厚的墨疙瘩。
“男人?”他凉凉抬起眼,“谁。”
“没、没查出来。”
“废物!”尚琢狠狠掷出笔,拖出一长串的浓黑墨水。
屋中苏进和探子纷纷跪下。
“王爷息怒!”苏进硬着头皮劝,“也许是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他回过身,指着探子道:“你这蠢物,没头没尾的事也敢拿在王爷面前说?”
“够了。”尚琢不耐地打断。
他穿着大氅,一圈厚厚的皮毛衬得他脸越发白得没有血色,他咳了几声:“备车,去宁王府。”
苏进一愣,匆忙跟上去劝:“可、可是,王爷您正关禁闭呢!”
“从偏门走。”尚琢淡声道。
偏门在竹园后头,原是为了接何之纯的,没几个人知道,如今正好用上。
见主子心意已决,苏进也不好再劝,一边安排着马车,一边派人去与宁王府打个招呼,担心尚琢行径露出被参一本。
这都是什么事啊。
苏进头疼-
马车停在宁王府外。
尚琢面色几乎挂着霜,大步走进正厅。
温慧早听过风声便等着了,她唇角挂着温和的笑意:“恭王殿下。”
“沈玉姝呢。”尚琢言简意赅地说,“本王带她回府。”
温慧神色不变:“何来回府?既然已经和离,就是毫无关系二人,殿下何故纠缠?”
温慧这个女人,看着温柔,实则手段狠辣。
当年皇后看不上温慧的家室,却耐不住宁王喜欢,才不得不允了成婚,不到两年,所有妯娌再没一个对她出言不逊。
宁王更是对她言听计从。
尚琢向来瞧不上他这个大哥的作风。
“恭王殿下还是早些回去吧,禁闭期间私自出府可是大罪。”温慧淡声,“被有心人听见风声,可就不好了。”
尚琢眉眼冷淡,病态一起来,就更显压迫。
他没接她的腔:“沈玉姝什么时候回来。”
“今天吧。”温慧随口说。
“好。”尚琢冷声,“那本王就在这等着她。”
他说完带着苏进转身往府外走。
马车停在门前,还未动。
苏进试探问:“王爷……?”
“就在这等着。”尚琢冷冷压着眉眼。
他要等沈玉姝一个说法。
她怎么敢,敢和外男同游。
*****
尚珏送沈玉姝回房,他生的高,敛下眼看人的时候总有些无名的压迫,即便是他唇角含着笑。
但沈玉姝莫名不讨厌他的压迫感,也称不上喜欢,只是比起尚琢、皇后他们,能尽量的忽视。
她不知道是为什么。
走到房门前,尚珏问:“有什么想做的事?”
昨天他们在这个地方接了一个绵长的吻。
但她莫名觉得,尚珏不是在问这个。
沈玉姝想了想:“准备沐发。”
尚珏垂下眼,伸手勾住了她耳边的一缕碎发。
她头发生的浓密,像某种漂亮的藻。
他偶尔喜欢抵着她的发丝吻上她的肌肤,直到微凉的头发被染上他们两人的温度。
尚珏喉间有些干:“我帮你吧。”
如果沈玉姝这时候抬起眼,大概能看见尚珏眼底,对猎物的可怕侵略。
但她迟了一瞬:“……可是会很麻烦。”
尚珏似乎笑了,很轻的声音,一点点散在她耳边:“怎么会,夫人高兴就好。”
沈玉姝默认了。
尚珏出去了一趟,不多时带着一个小布包回来了,顺手关上了门。
“这是什么?”沈玉姝问。
“梅花露油。”尚珏说着,让她在床边坐下,“我帮夫人拆发髻?”
沈玉姝连连摇头。
指腹触碰到敏感的头皮,对于沈玉姝来说,有些过多的旖旎了。
尚珏也不强求,将适才送来的热水搬到床边。
待摆好椅子时,沈玉姝头发已经拆好了。
“躺好。”尚珏替她修正有些偏倚的位置,避免水弄湿了床品。
沈玉姝躺在床上,从一个有些奇怪的方向看尚珏。
一般人的脸,换一个方向看就会显得有些难看,但东家好像没有。
只是倒过来看,恍然看见了温润皮子下的一点侵略性。
但事实上,她好像在和尚琢和离的第一天就知道了。
看起来温润的人,弄得她身上没有一块好皮。
她那时候就知道尚珏大概是个衣冠禽兽。
尚珏舀起一葫芦水,从她发根浇下,用左手细细挡着,避免水往前流,弄到她的眼睛。
他右手抬起,正要下去再舀一些水,正露出了那颗小小的虎口痣。
沈
玉姝恍然想起,东家是有这颗痣的,是她第一次去书肆时,给她牛乳糖时候发现的。
她伸手抓住了尚珏的手腕:“我都忘了,你也有虎口痣。”
尚珏敛下眼,望见她眉弓下轻颤的睫毛。
细而纤长。
他喉间挤出一个嗯字:“怎么了,为什么是‘也’?”
“太子殿下也有。”沈玉姝想了想,“还有一个人也有。”
“谁?”尚珏挑起眉。
“我不认识他。”沈玉姝说,“婚宴上遇到的,他帮了我,但我没看见他的脸。”
其实才二十天前,但沈玉姝总觉得过了很久。
她在游廊里瑟瑟发抖,听见尚琢朋友口中不干不净的话,只有那个人出言阻止了,还赶走了出言不逊的人。
尚珏手上没动,安静地看着她粉嫩的唇。
他没想到,那次居然被她看见了。
当时他刚从扬州回京,在北直隶听说尚琢和沈家小姐成婚的事,连赶两日路到了京城,稍盥洗就去了恭王府。
正好听到了那些蠢货的污言秽语。
其实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但……他的猫却真真实实受了委屈。
尚珏温热的指腹轻轻抹了一下沈玉姝的唇。
“我可以亲一下吗?”沈玉姝极有礼貌地问他。
尚珏从回忆中抽身,轻笑一声:“想亲哪里都可以。”
她落下一个轻飘飘的吻在他的虎口,印在那颗浅痣上。
原本再普通不过的一块皮肤忽然变得灼热起来,和其他皮肤都分开似的。
尚珏微微蜷起手。
他忽然在想,沈玉姝是在谢谢谁呢?
太子?还是婚宴帮她的那个人?
他沉着眼,轻轻磨了一下后槽牙。
他第一次有些厌烦自己弄了这么多身份。
尚珏一想到,沈玉姝在谢谢的是“太子”,亦或者“陌生恩人”,他就嫉妒得发狂。
即便这些人都是他。
他只想独占她,让她的眼里只有他。
*****
亥正两刻。
尚琢坐在马车上,等着沈玉姝的马车。
连个车轮都没看见。
苏进迟疑地看着恭王难看的脸色:“王爷,城门都落锁了,昨夜雪下这么大,也许是路上耽搁了。”
“而且……而且王爷您不也说吗,王妃肯定会回府的。”
他话音落下,对上尚琢狠厉的目光。
“闭嘴。”
苏进:“……是。”
尚琢拢了大氅,狠声道:“查,把人给本王查清楚,本王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让她这么乐不思蜀。”
第29章 第29章“我等夫人来找我”
尚珏用鸡蛋清在发尾上细细抹开,再用水清理干净,最后用干净的巾帕仔细擦干沈玉姝发间的水。
因为头发厚,所以换了四块也没吸干。
沈玉姝有些不好意思,就要从他手上接过擦头发的巾帕:“我自己来吧。”
“夫人别动。”
他的声音清浅微沉,有点像潮湿的雨后。
沈玉姝不觉就乖乖放下了手:“喔。”
尚珏将巾帕握着手上,细致地吸干最后一些湿意,直到实在吸不出水为止。
“好了。”尚珏收拾了地上狼藉,“夫人早些休息。”
“好。”沈玉姝乖乖应了。
大抵是她的模样实在乖顺,像某种毛茸茸的动物,尚珏喉间有些发干。
他没再多做,只在沈玉姝右耳不轻不重地捻了一下,看着白皙的皮肤被揉得发红,衬得那颗红痣越发妖艳,他心里无从宣泄的欲望才稍显凝滞。
“好梦。”
他说完便离开了房间。
走廊外,陈肆早已候着了,他恭敬地行过礼:“殿下。”
尚珏颔首,推开房门走进去:“怎么?”
陈肆顺手关了门:“恭王殿下都知道了。”
尚珏玩味地弯起唇:“这么快?”
他还以为他那蠢弟弟要再过半月才会听见风声。
“恭王那边对沈小姐盯得紧。”
尚珏不置可否的嗯了声。
他不太关心尚琢打算怎么做,亦或者说,尚琢怎么做都影响不到他,更遑论对他造成伤害。
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很期待尚琢知道真相的模样。
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他心里就冒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那马场那边?”陈肆觑着太子殿下的脸色,试探地询问。
“送一千两银子过去赔偿。”尚珏话音顿了顿,凉凉掀起眼皮,“压垮马场的主意谁想的,自己回去领罚。”
“是。”
想主意的本人陈肆蔫了,垂着头告离了屋子。
轻手轻脚关上门-
发间的触感好像直到现在还存在。
沈玉姝揪着一缕头发,有些睡不着。
她索性披衣起身,去楼下问了尚珏的房间后,跑到第四间房敲了敲门:“珏公子,你……”
应该没睡吧。
房门被从里面拉开。
尚珏似乎刚睡醒,眼皮压得极窄,眼睫往下落着,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沈玉姝在喉间的话忽然卡住。
“怎么了?”尚珏声音有些沙哑。
“我、我想,出去走走。”沈玉姝硬着头皮说完。
毕竟比起什么原因都没有就来敲别人房门,好像有些缘由更好。
她觉得自己有些僭越的无理取闹。
或者……
“夫人稍等。”尚珏随手捞了一把头发,把门关上。
沈玉姝这才注意到,他只着中衣,还有些散着潮汽的寒意。
似乎是刚洗了澡,还是冷水澡。
不多时,面前的房门便再打开,尚珏换了一身常服,头发低低束着:“夫人想去哪?”
沈玉姝没先回答这个问题:“我没打扰你吧?”
“没。”尚珏道,“本来也没睡。”
他伸出手,食指撩了一下沈玉姝的头发。
微凉的发丝蹭过耳际,沈玉姝无端有些发热。
“干了。”他替她把头发重新理好,“要出去走走吗?”
外面下了一点细碎的小雪,正适合出去走走。
“好。”
“稍等。”
尚珏说着,先转身回了屋里,复而折出来,手上多了一柄云水蓝的伞。
“走吧。”他说着,便先往下面走。
沈玉姝小步跟上。
外面雪只淅淅沥沥的,落在伞面上有一点声音。
伞的空间太小,沈玉姝觉得距离有些太近,本想往旁走一些,却被尚珏揽住了肩膀,往里带了带。
尚珏声音还有些哑:“你刚沐过发,遇了雪会着凉。”
他说的冠冕堂皇,只像情人耳鬓厮磨的亲密,又不生出恋人多余的旖旎。
沈玉姝没什么理由拒绝,由着他握着自己的肩膀。
鞋底踩在雪面上有一点细微的嘎吱声,走久了难免会湿了鞋。
尚珏带着沈玉姝往旁人走出的道上过,但人走出的比较窄,只供一人过。
沈玉姝自然而然被他挤在这条道上。
“你不冷吗?”她忽然抬起眼。
“为什么这么问?”
他的手很烫,揽在沈玉姝手臂上的手几乎隔着衣料传过了灼热的温度。
确实不该这么问。
沈玉姝说:“我敲你房门的时候,你好像洗了冷水澡,是屋里炭火太足了吗?”
尚珏微微挑起眉,似乎有些好笑地看着她。
沈玉姝疑惑:“不能问吗?”
她似乎觉得有些失态,准备退回自己的安全区。
尚珏失笑:“不是,我怕夫人不好意思。”
“男人热的时候不洗冷水澡。”他揽在沈玉姝肩膀的右手顺势往上,随手在她耳垂捻了一下,“或者说,是环境热的时候不洗冷水。”
沈玉姝对上他促狭的眼睛,忽然福至心灵。
不是环境,那就是……
“欲望。”尚珏轻笑一声,似乎在赞赏她的聪明。
沈玉姝恼羞成怒,抖着肩膀撞他的胸口:“不正经。”
不待二人再说,空荡的街上传来一点极轻的猫叫。
是虚弱到极致,只剩求生本能的叫声。
沈玉姝的
心倏然揪起。
“有猫。”她说。
尚珏看了她一眼,望见了她眉眼间的担忧。
“拿着。”他把伞柄递给她,“夫人在这等我。”
他没给沈玉姝拒绝的时间,话音落下就踏出了伞下。
沈玉姝微微怔住,却还是乖乖站在那等他。
等得久了,雪落在伞面上堆了一小层,沈玉姝拿的有些重。
她正要抖,就见一个人影远远过来。
这时候雪其实已经下大了,沈玉姝都有些看不真切。
尚珏走进了。
沈玉姝这才看清,他发间肩膀都落着一层薄雪,怀里抱着一只骨瘦嶙峋的小猫。
她从袖袋里摸出手帕:“都是雪。”
尚珏含着笑低下肩膀,示意让她帮个忙。
“……我帮你抱着猫。”沈玉姝回避地退后一小步。
尚珏轻笑:“它很脏,雪不碍事的。”
这个小插曲轻轻揭过,没再提起。
那块手帕盖在小猫身上,怕再接着受冻,冻坏了。
沈玉姝撑着伞,二人一路回了客栈。
屋里的炭未灭,尚珏这才把猫从怀里放出来。
沈玉姝蹲在旁旁边,细细看着这只连眼睛都睁不开的小猫,是只漂亮的小三花。
“它生病了吗?”沈玉姝问。
“应该没有。”尚珏洗过手,走到她身边,“刚出生的小猫,身子有些弱。”
“那就好。”沈玉姝说。
生病没有被人发现,是个很难捱的事,对小动物也是。
沈玉姝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揉了揉它的额角:“今天腊月初一,就叫你初一吧。”
尚珏莞尔。
“初一还太小不能洗澡,你得过些日子才能和它玩。”
他默认了猫跟着他。
沈玉姝没问为什么,毕竟她确实没办法养一只有情感牵绊的宠物。
“好吧。”她乖乖点头,“那我们早些回京吧,我担心初一会生病。”
尚珏的马车还在楼下停着。
“好。”尚珏应完,忽然淡笑一声,“现在夫人能睡着了吗?”
沈玉姝想了想,轻轻点了一下头。
尚珏走近几步,蹲在她身边,轻手捉住她的指尖落下一个吻。
他声音旖旎:“夫人,好梦。”
他带着脏兮兮的猫走了,房门轻轻关上,余下一点烛火。
*****
翌日马车,沈玉姝缩在角落里,怀里抱着被擦干净的初一。
她似乎特别喜欢缩在角落。
尚珏视线沉沉。
比起初一那只只知道睡觉的笨猫,缩在角落又乖又软的沈玉姝,更像一只不谙世事的动物。
这点她显然没意识到。
他喉结微动。
马车驶入京城官道。
“夫人这次回京,准备多久不找我呢?”尚珏忽然说。
他声音有些克制的哑,沈玉姝一时分不清他是不是真的在询问她。
“像上次酒肆之后一样。”尚珏淡笑。
沈玉姝没说话,毕竟她确实没想过。
京城那么大,如果她不想,自然遇不到。
尚珏没有给她回避的余地:“夫人怎么想呢?”
他们的关系可以停在邑城那个盛满风雪的小城里,不带进繁华京城,她就还是她,没人会知道那段旖旎怪异的关系。
这全然取决她。
尚珏在问她,得到一个答案。
“我……”沈玉姝似乎是觉得缩在角落不好,坐直了一点身体,“我没有说不找你。”
没有说不找,那就是会找。
但一年找一次也是找,一天找一次也是找。
她给自己留了个安全的后路。
马车停在乌南街外。
尚珏轻笑一声,对她这个回答不置可否。
沈玉姝一点一点摸着初一的皮毛,敛着眼没抬头。
下一瞬,一点沉淡的熏香扑面而来,她也终于闻清了这股味道的由来,是尚珏的衣襟。
一个清浅的吻落在她唇瓣,鼻尖全是另一个人的味道。
外面一辆马车驶过,听过一点车辙声。
尚珏眼底的笑意似乎深了两分。
“好,我等夫人来找我。”-
马车外,恭王府的马车途径这一辆不太起眼的马车。
尚琢收起视线:“沈玉姝还没回京?”
苏进道:“温家镖局的马出了事,王妃一时应该回不来。”
尚琢神色未变:“派人去邑城接人,今日本王要看见沈玉姝这个人。”
苏进:“是。”
第30章 第30章“夫人,看我。”……
夜幕蔼蔼,沈玉姝回了宁王府。
她觉得自己大概会很长时间见不到东家。
离开那座小城之后,她积攒的一点出格的勇气,好像也随之落在了风雪里。
至少现在,沈玉姝并无主动挑起关系的情绪和胆子。
她先去看了秋兰。
听府医说她这两日醒了,但精神不是特别好,骨头正在往好的方向恢复。
她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
沈玉姝回京的事不胫而走,传到了恭王府。
尚琢坐在圈椅上,手中捂着暖炉,脸色白得不像样。
他病得越发严重了。
好一会,他才开口:“她回京了?”
苏进替他拨了炭火:“是,宁王府的探子说的。”
他说完尤嫌不够,又道:“王爷,您发热五日了,还是早些休息好,身子要紧。”
“不是什么大事。”
尚琢咳了两声。
京中四扇城门都安排人手盯着,温家和邑城的马车都要层层盘问,不可能独独落下沈玉姝。
除非她是坐了别人的马车,比如探子说的那个男人。
尚琢面色一沉。
苏进说:“王爷这样,倒是让奴才想起了王妃。”
尚琢瞥了他一眼,等着他的下文。
“王爷您还记得成婚后回宫那日吗?”
尚琢没说话。
“那日王妃发了热,头疼脑热奔波好久。”苏进说着,放下拨动炭火的长夹,“奴才也是后来才听说的。”
尚琢忽然怔了一下,思绪回到那日。
他记得那天何之纯生病,府医都遣去竹园,盯着何之纯的病情了。
哪里还剩下人手,能给沈玉姝开方。
他眉间拢起:“她没找大夫?”
“是府医的小徒弟开了些药。”
尚琢忽然顿住,连旧病而沉重的呼吸都轻下来。
越久,他就越发觉自己曾经未曾注意到的问题。
也许,他确有几分过错。
尚琢道:“去查一下,中秋那天宫宴,沈玉姝都见过谁,她的吃食都过了谁的手。”
他有一些疑问,需要得到解答。
苏进语气轻快了一些:“是,王爷。”
“还有。”尚琢补充,“快腊八了,让纯儿回府和家里人过个节,王府禁闭萧条,不适合过节。”
苏进应下。
*****
沈玉姝在屋里缩了三日,被温慧派出去买腊八节要用的东西。
其中几味食材,只在乌南街有。
在沈玉姝的划分里,那是尚珏的地界。
她下意识就想推诿。
却听温慧说她这几日忙,只有她能帮忙了。
佛粥济贫,大户人家向来都是主母亲自采买,自没有下人代劳的道理。*
况且,温慧帮了她这么多,沈玉姝没有拒绝的道理。
她硬着头皮应下了。
往乌南街走的路上,沈玉姝想,避开书肆走便是,不往北边去。
但真的到乌南街时,沈玉姝觉得自己像一只误入泥沼的动物,无所遁形地露在猎人眼下。
她对上了尚珏的视线。
在乌南街口。
这离书肆一南一北,沈玉姝该问他为何在这。
但真到了嘴边,她反倒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遗落在邑城的旖旎卷土重来,顷刻间淹没了沈玉姝。
尚珏已经走到了她面前,温润的眼睛轻轻弯起:“不知夫人何时来,索性在这等你,能早些看到夫人。”
沈玉姝一时无言。
但转瞬她就反应过来,她又没有食言,为什么要心虚?
她“唔”了一声:“最近有些忙。”
她话音落下,撞见尚珏似笑非笑的眼睛:“好。”
他说完,握住沈玉姝的手,食指在掌心轻轻搔了一下:“初一身子好了,它很想夫人。”
“夫人要去看看吗?”
他的话带着诱哄,不仅仅是初一。
他一字一句,都藏着酒肆那日无数的快|感。
沈玉姝对此一清二楚,她明知道会发生什么,但她还是点了头。
“好。”她轻轻说。
事至如今,她终于看见尚珏句句里的隐秘目的。
去邑城的第一日,他约着她出行,在梅林里与她确认了情人关系。
回京,他猜到了她的回避,所以借着初一,要与她在京城确认关系。
难怪他当初主动要收养初一。
他的心思昭然若揭。
沈玉姝走在尚珏身边,她不可否认的是,她有些期待。
她发现,自己有些喜欢这段关系。
尚珏恰到好处的侵略算计,让她无从闪躲回她的安全区,被迫扯到天日下。
二人前脚走进书肆,后脚木门便“咔哒”锁上。
沈玉姝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初一,铺天盖地的吻就落了下来。
第一个吻落在耳垂,一路濡湿着舔|舐到脖颈。
沈玉姝难耐地轻呼出声:“等、等,初一……我还没看初一。”
尚珏咬着她的锁骨,闻言轻笑一声。
抬起一双此刻显得有些黑沉的眸来:“做什么管那只猫?”
“夫人,看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