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章——王不见王天内叶歌的跳发球拿到了第三局的第一分。
借助腰部与核心转体的力量,一次又一次地感受着肌肉的发力点从背部顺着脊椎一路攀上，凝聚在指尖。
“扣球,叶歌！”
海野辉英在心中默数了一点五秒，猜准了对方扣球的时间差跳起，双臂在半空中向斜侧面转移。
“砰！”斜线球，防对了。
新山女子的自由人冲到后方接起一传：“八色，靠你了——”
“注意视线变化。”道宫结弯腰屈膝，眼睛仰视前方。
【不会再让你们得逞了。】
八色岚的手型在身前呈圆球状，提前跳起托球,临近触球前，左手在刹那间越过右手的位置朝排球的底部轻轻一推。
二次进攻，得分。
“我把我的悲喜之心暂时当成垃圾一样扔掉了。”八色岚心如止水……准确来说是强行把自己的眼神变成了一滩死水。
眼中不再有多余的情绪波动,只有更加坚定的决心和对胜利浓烈的渴望。
如果一个月前,她不是满脑子只有托球和传球，多练习一个发球技巧就好了……队伍中就能多一种直接得分的办法。
扔掉内心的不愉快与后悔,八色岚跟上现实,咬牙切齿：“绝对不会输给你们任何一个人。”
新山女子：乌野,11:11。
在应援口号的声音中，雪菜萝丝将球托给井理世诚。
尽管体力消耗过重,球依旧在井理世诚的掌间被精准地扣下，带着不可抵挡的路线穿过拦网人员手臂之间的空隙,正中地面。
新山女子：乌野,13:12。
“乌野必胜！砥砺前行,不虚此行！”全新的应援词诞生了。
另一侧也不甘示弱地跟上节拍：“新山新山，侵掠如火，不动如山！”
新山女子：乌野，16:17。
天内叶歌的扣球再度被九里绘接起,新山女子的接应掌心拍地，硬生生用手背接起了中尾葵的快攻。
晓山枝音在第二次触球机会选择垫传调整，犀利的目光一闪而过，喊道：“天内！”
这个角度绝非最好的选择，却充满了队友不容置疑的信任，天内叶歌在主将的声音中提高了助跑的速度，迎接那颗没有过多旋转的传球。
所有人——比赛场上的十二名球员，宛如蟒蛇与藤蔓一般牢牢缠绕着彼此，急促的呼吸声越来越清晰，没有人敢停下脚步。
她们全都不会放弃，坚信自己能赢。
信心的传递是实战中最好的助燃剂，把每一位选手的个人特质都激发到最大化。
如果没有猜错，这应该就是「强者的精神」吧。
距离她变成一个全面且纯粹强大的王牌，还有一段路要走。
“天内叶歌的得分实力也是刊登过排球杂志的，绝对不容小觑。”
八色岚细细地品味着这句大实话，视线在观察对手的同时不经意间瞥向了晓山枝音。
【终于到这个阶段了吗……稍微有点不舍呢。】
高大的身躯，优秀的四肢长度和肌肉含量，在这一刻愿意主动停留在网前，最大限度地成为遮挡天内叶歌动作的护盾。
影响对手的判断，让乌野没办法第一时间看清楚她的动作细节。
直线？大小斜线？还是假动作吊球……
海野辉英站在网前当然也不是吃素的，赶紧唤来前排队员，发号施令：“准备，1、2…跳！”
“砰！”
天内叶歌以惊人的技巧与力度猛地挥臂，摁下了一个压着边线的直线球，落地时没有出界。
“后面就要加速了，保持节奏。”晓山枝音按住天内叶歌的肩膀，推动她向前走，“上吧，不需要胡思乱想。”
“等回去以后好好地吃一顿，米饭添到吃饱为止，再舒服地睡一觉。”晓山枝音温言道。
天内叶歌振作气势：“是，晓山学姐！”
就在这时另外一边，再次开始嚷嚷起来的乌野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打手出界就是这样的，瞄准的时候「kucha」一下让排球主动撞上去弹飞，还有什么问题吗世诚？”道宫结抓紧一切时间传授经验。
“明白。”说罢，井理世诚在空气中挥臂测试动作。
……
逐渐被疲惫所包裹的双方主力选手们紧锣密鼓地将战术自然过渡到比赛后期的节奏。
比起候场队员充足、可以进行人员更替的新山女子，乌野几乎可以说是毫无退路。
“那又怎样…撑着半条命就是干呗。”海野辉英挤出精力开玩笑。
道宫结拉了她一把，皱眉：“下去换绷带吧，手指部分都开裂了，调整好状态再回来。”
月见里纱希代替她上场坚持了三分钟，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她尽可能地让自己的拦网派上用处，眼睁睁看着排球从天内叶歌的掌心暴扣下来。
“咚！”井理世诚极限地将九里绘提到的接球理论化为实战中的技巧，前臂区域的皮肤通红到无法分辨原本的颜色。
“nice传，世诚！”
雪菜萝丝迅速到位，在面对必须要得分的重大压力之下，排球被理所当然地托到了道宫结的面前。
三年的排球部，期间包括了一年级的前辈压迫，和二年级的成绩衰退……她们是一步步坚持走完全程，陪伴在彼此身边的唯一一人。
并行至今，就算不开口，信任与默契在脑内同时响起了巨大的轰鸣。
——道宫结看似势不可挡的扣球姿势，完整地用掌心挥中了空气，井理世诚腾空跃起，以落雷般的速度与力量将排球钉在了对方半场的地板。
双脚落地，乌野的队长与她的副队长全在撑着膝盖大喘气，她们看向对方，努力扯出嘴角的一丝笑。
一旁的井理世诚累到分不出精力去说话，只好平举双手等在原地，收获了两人的击掌。
待缓过劲，雪菜萝丝高兴地夸她：“干得不错嘛，ace！”
那样的称呼，对乌野的一二年级来说再熟悉不过，只是称赞的对象换了人。
隐约间，正在捏手指关节的九里绘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这些都是属于「王牌」的荣耀与传承。
新山女子：乌野，20:19。
……
中途乌野和新山女子各自使用了一次暂停时间，望月加代绞尽脑汁地想办法提供一个缓冲和安心的调节环境。
“没事的望月老师，你只要负责当最崩溃最慌乱那个人就好，剩下的她们自有办法。”鹤山惠美意味深长地打了个响指。
听闻此声的九里绘一个激灵，像是提前设定好程序一样拿出了安抚大家的杀手锏。
“九里绘，是我的名字。”她一本正经地说。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冷场了。
“嗯……”雪菜萝丝灌了两口水，尝试接话，“这件事我们半年前就知道了。”
“九里是我妈妈那边传下来的姓，据说可以解读成「九」是最大最完整的数字，「里」代表距离，连起来读就是人要通过不断积累的过程，逐步接近远大的目标。”
“如果用偏文学一点的语句来形容，那就是「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
像是被某种不可见的力量触及了一下，九里绘轻轻地眨动眼睛。
“妈妈说，人生是由自己亲手绘制而成的「绘」卷。”
“无论最终会遇到什么样的结局，现在的我们都一定会是自己这张人生画布上最明亮的色彩。”
“因此，不用担心。”
*
回归比赛，新山女子抓住乌野的发球漏洞立刻展开了进攻，在自由人稳定的传球下，八色岚咬紧牙关托了一个高球，一跃而起的晓山枝音手臂挥空了，是佯攻。
球路临时改变，乌野的前排拦网没能及时赶上，勉强有了一个指腹的碰撞：“一次触球！”
丝毫没有得到缓冲的排球角度偏向场外，九里绘的脚步与观众们水涨船高的呐喊声达成了同频。
她一个滑铲下去，踢倒了场边的护栏，脚尖够到排球。
【球还没有落地，没有结束！】
道宫结跨过护栏，十指相握，在大拇指感受到排球的霎时间使出全身力气带动臂膀朝背后一甩！
“接起来啊！”西村纱奈急切大喊。
“不要着急，动作别乱，到位后再反攻！”鹤山惠美声音嘶哑地提醒。
只剩下最后一次触球机会了，井理世诚选择不调整，起跳直接扣球。
八色岚接一传时脚底打滑摔了一跤，身旁的新山女子副攻主动担任起传球的职责，再次垫到高处：“机会球！”
雪菜萝丝在新山女子的刻意为之下接到了一传，失去了托球机会。
“九里！”回到原位的道宫结再次呼唤，雪菜萝丝掉头向后跑，跟上全员的节奏，融入攻手们的跑动中。
同时多方位进攻·自由人跳传版。
排球下坠的速度，在九里绘的眼中无限放慢了。
同时被感官不断放大并且注意到的，是发间汗渍的粘腻，指尖灼烧的高温，以及头顶吊灯的照射。
脑海中戏剧性地冒出了类似走马灯的情况，场景快速滚动，最后定格在一张她与仓樱派子在集训期间，坐在台阶上随意聊天的画面。
【要我说啊，我们这个年纪就该中二一点才好，不然怎么能叫年轻呢。】
仓樱派子接着问道：【如果不考虑喊出声的话，你会给自己最喜欢的绝招取一个什么样的名字？】
【让我想想。】
紧接着出现和响起的，全都是休息时间和朋友们打打闹闹、声音也无比喧闹的记忆。
又被立刻拉回到最初那个正在进行着千鸟山与北川第一比赛的体育馆。
以地面为核心、无法拦网和扣球的自由人，也能够掌控起天空战场的命运吗？
当然可以。
【想到了，就叫……】
【「扭转天空」。】
“砰！”
天内叶歌在慌乱中接起的一传直直地向网冲去，拍打在白色网格线的顶端，几乎是粘着线向上小小地弹动了一下。
然后毫无征兆地向着乌野的半场坠落。
九里绘的瞳孔紧缩，拼尽全力地向前跑，绷紧手指蹬腿向地板俯冲。
咚、咚咚咚……
“哔哔——”
新山女子：乌野，31:29。
主裁判宣布：“比赛结束，新山女子中学获胜。”
……
身边包围着观众席传来的震耳欲聋的欢呼与尖叫，晓山枝音拖动着疲惫的身体向前走。
为了救到最后的那颗球，九里绘调动全身的肌肉推动自己扑倒在网下，手臂竭力伸长，已经摸到了新山女子半场的地板。
结束的哨音响得太快，她还没来得及起身，注意到晓山枝音逐渐靠近的身影，九里绘用手肘撑起上半身，擡起昏暗的蓝眸瞪着对方的眼睛。
晓山枝音迟疑了一下，接着在网前单膝下跪，低头俯身，与九里绘维持在同一个高度，竟然微妙地给人一种她想要营造平等的感觉。
“我的队伍赢了。”晓山枝音坦率地承认，“但我也确实输给你了。”
“再耀眼夺目的光芒，在无尽的星空里也会变得微不足道。”晓山枝音说，“今天的舞台上，你让你的队伍比我更加出彩。”
像是骤然苏醒般，九里绘的眼睛恢复了她原有的光亮。
左手泄愤似的攥拳用力锤了下地板，快速起身，双脚重新踩上地面，九里绘犹豫着擡起手，与那只悬在半空的左手相握。
隔网相对。
晓山枝音的掌心略微发力，堪比直线的嘴角抿出一道弧度：“打得真是痛快，九里。”
“下一次和你握手的人一定不会是我，但我还是想说……明年，希望还能在赛场上看见你。”
“明年，我要扣球。”九里绘擡起头，压着嗓子说，“把你的学校砸得满地找牙。”
她松开手，眼神没有丝毫退缩的迹象，手指又再度紧握成拳，指关节泛白，露出一抹充斥着挑衅与嚣张的笑。
“千万要记住我的名字，等着瞧吧，「魔王队」。”
第92章92章年轻气盛，偶尔盛气凌人。【正……
92章——年轻气盛,偶尔盛气凌人。
结束了。
九里绘擡头望向天花板，在喘息声中慢慢地放松肌肉和大脑,调整呼吸，想要用最后的时刻记住当下的景色。
“小绘，道宫学姐叫我们整队。”有栖川由梨拍了拍她的肩膀，打断她的思绪。
“好。”九里绘点头，动身跑回队伍，和女排部的成员们一起整齐地站好，面朝观众席。
“感谢声援！”她们齐声鞠躬,语气中带着赛后涌现出的感激与不舍。
“虽然邀请你们来看比赛，却没能赢到底，真的很抱歉,下次一定会更好！”九里绘的声音洪亮而坚定。
她发自肺腑地说：“能遇到你们,认识你们，是我的荣幸！”
西村纱奈忍不住微微红了眼眶,愣了一下,嘴巴微张：“闭嘴,不准向我们道歉！”
啦啦队的成员们没有说话，短暂的失神过后他们又恢复了活力,重新振作起来，为比赛中拼尽全力的每一位选手鼓掌。
小川悠和久菜和子偷偷拭去眼角的泪水,带头喊：“真的是一场很棒的比赛,感谢你们的坚持与努力！”
中尾莲一边拍着手,一边掩饰着眼中未干的泪水：“该死……”
“精彩绝伦的比赛，乌野！”对面的观众席传来了呐喊。
“你们也是，谢谢场上所有球员为我们带来的精彩表现！”这边的观众席同样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
春高代表决定战女子组半决赛，新山女子中学晋级。
乌野高校止步四强。
虽然结果已经注定,但亲眼见证过这场比赛的观众都能够脱口而出：新山她们赢得并不轻松。
“乌野……好强啊。”一名外校的女生还没能从焦灼的球场气氛中抽身，“就差一点点，只要连续再得两分就可以…真是不可思议，乌野队很有希望赢。”
「不可思议的乌野」。
足够了。九里绘满足地心想。
只要有这段话……就足够了。
将这场半决赛的现场记忆与录制下来的回放影带作为最好的事实依据，让观看到这场比赛的人们都不由自主地在心中刻下一道黯淡的印记。
乌野在变强——乌野的排球部很强。
接下去的两年，就交给时间和努力去发酵。
……
散场通道。
“八色。”晓山枝音主动开口，“抱歉，一直以来是我没顾及到你的感受，误以为你会把排球看得比我更加重要。”
八色岚想含糊过去：“嗯嗯嗯，然后呢然后呢？”
“如今我明白了自己在你心中的地位，以后我会改变方针。”晓山枝音说，“我会继续站在舞台的c位，成为值得你永远向往的模样。”
“……”八色岚鼻子一酸，“枝音混蛋…可恶，你一定要当上全世界最混蛋的混蛋啊！”
“形容词和称呼重复了，句子不通顺，没听懂。”晓山枝音说到这里，突然笑出了声，“不过也没关系了。”
“还远远没有结束呢——我们的舞台。”
两人迈步走进诸多排球选手所在的人群中，身影逐渐消失不见。
*
同时开始的其他比赛还没有结束，九里绘跟随鹤山惠美赶往另一个场馆。
春高代表决定战男子组的半决赛还在进行，乌野与青叶城西的比赛已经拖进了第三局，九里绘不再挂念最终的胜负。
无论哪边的队伍都和她有关系，谁赢她都会高兴，谁输她都会为他们感到一时的遗憾。
“哔哔！”
裁判吹响了代表结束的哨音，比赛终于落下帷幕，乌野的观众席响起了如雷的欢呼声，九里绘也跟上他们的节奏鼓掌。
青叶城西输了。
不久后，九里绘动身离开，鹤山惠美问：“是去接男排他们吗？要是他们一出来表情大乱炖，激动到哭鼻子怎么办？”
九里绘毫不犹豫地答道：“等他们打赢白鸟泽后，我再留下来和他们一起庆祝也不迟。”
她熟练地跳下楼梯，绕到比赛散场的侧门。
侧门开启，青叶城西队伍的选手陆续出现，九里绘站在旁边，目光迅速锁定了她要找的人。
“岩泉学长，我能借走一下及川学长吗？”她问。
这种话语曾经出现在ih预选赛的赛后。但那时的情景与今天截然不同，今天的「胜者与败者」的位置已经完全颠倒。
及川彻调整了一下情绪，脸上带着熟悉的微笑：“怎么了绘酱，又有新的难题要我来解决？”
“暂时没有，我最近没什么时间提前组织语言，干脆直接上了。”九里绘迅速说。
“我是一个浸泡在满满的热情之中、牢牢裹着大家对我的善意，从而生长起来的排球新人。”思维稍微有点混乱，但不妨碍九里绘说下去，“虽然这么听起来有点像炸馒头，但不碍事。”
“我会永远记住这份恩情，然后在将来把它带上更大更广阔的舞台，其中包括你的那份，及川学长。”
“……”
“可恶，差点要哭出来了！”及川彻背过身，努力压抑住情绪，“想要看我大庭广众之下掉眼泪是不可能的！”
九里绘停顿片刻，继续说：“岩泉学长毕业后不打算走职业，而我们都知道你肯定会继续走下去。所以说，这一切——排球远远没有结束呢。”
“及川学长的下一场比赛，不管在地球的哪个角落，我都会去看的。”
九里绘微微低头示意：“谢谢你，当初发现了我，愿意推荐和指导我打排球。”
……
回到学校。
女排部的气氛有些沉重，雪菜萝丝掏出钥匙，打开第二体育馆的侧门，门框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几粒灰尘从天花板飘落。
雪菜萝丝忽然意识到，这也许是她最后一次打开这扇门了。
“接下来这一年，钥匙交给井理保管了。”雪菜萝丝叮嘱道，“可千万别像我一样，因为睡过头而忘记开门哦！”
井理世诚郑重接过交接棒：“是！”
月见里纱希笑着说：“井理她从来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吧，倒是雪菜学姐以后——”
她的话未说完，脸上浮现出一抹强颜欢笑，语气有些失落。
“我和萝丝，明年就要毕业了。”道宫结轻声说，“没有下一次大型比赛，估计明天也不会再来参加部活，因为要开始复习学业考试……”
说到一半，她的音量突然增大：“九里！”
“如果明年还没有合适的二传新人，队伍的指挥就拜托你了。”道宫结和雪菜萝丝对视了一眼，深呼吸。
“请你击败强敌，带着大家一起向全国大赛的冠军进发吧！”
“我会的。”
说完这句话后，九里绘立即将心情封存，深深地埋藏在心底，等待着某个时刻再去解锁，一口气消化完毕。
直到第二天男子组决赛的结果揭晓，解说员宣布乌野获得了春高代表决定战的冠军时，她才终于将那些积压的情绪一股脑儿地释放出来。
在男排全队几乎都累得站不住的时候，九里绘向教练借来了西谷夕，方式直白到有点羞耻——她把西谷夕横抱了起来，冲出场馆。
然后见四下无人，抱着他号啕大哭。
“这种感觉……是我出生以来第一次体验……”
西谷夕对这一举动感到意料之外的惊讶，但完全没有挣扎。
九里绘紧紧将头埋在他的肩膀，任由泪水不断滑落，打湿了他的外套。
“非常陌生……”九里绘喃喃道，尽管如此她还是依依不舍地将几滴眼泪接在掌心，轻轻握紧，“我会记住这两天的。”
“悲伤、后悔、心痛、失落……还有那股膨胀到爆炸的不甘心，也通通都是我的。”
她有些哽咽，语气中直白地透露出未曾消逝的执念：“我要把这一切记录下来，作为探索世界的一部分，永远铭刻在心。”
“两年，我还有两年的时间去完善它。”
在这简短又单方面的宣泄中，九里绘为她高一阶段的所有正式比赛画上了句号。
*
某天。
九里绘留下来加练到最后一个才走，临行前，她把满地的排球抱回球框，再把储备间的门锁上，最后检查了一遍周围。
站在那扇被有栖川由梨热衷于堵路的侧门前，她偏过头，视线在不远处逗留。
第一体育馆从侧门进入后立刻左转，往前再走十步，就能看到角落里摆放着的纸盒。
雪菜萝丝曾在上面用黑色记号笔标注：【你好同学，可以把你对女排部建设的想法统统写下来丢进这里-放心是匿名，再次感谢你对排球社团的支持！】
月见里纱希很警惕地拿起红色记号笔额外补充：【这个不是垃圾箱，没有乞讨要钱的意思，场馆内若有其他校园活动会及时收起来。】
【总结：学生会纪律队和狗慎入！】有栖川由梨写道。
说起来，月见里学姐好像经常和学生会打交道。
在西村纱奈学姐刚退部的那段时间，道宫结也曾问过月见里需不需要考虑一下。
毕竟从非常现实的角度去考虑，她大概率会一直坐在替补席，没什么上场机会。
结果当场就被否决了。
“不能上场，那我就当半个社团经理好了，我会帮你们处理后勤的。”月见里纱希很自然地耸肩，“学生会管得那么多，没我出面舌战群儒，大家都不能开开心心地闹腾和闯祸了。”
其实月见里纱希的学习与社交能力很强。作为升学班的一员，学生会向她敞开大门，随时欢迎她加入，担保可以记入履历。
可是她却说：“我不想让自己单纯喜欢排球这件事，演变成一个和利益相挂钩的工具……反正后面这种事等毕业后肯定能碰上许多。”
“我想用我微不足道的一点点力量，在最后两年做我想做的事情，守护好大家。”
……
说是意见盒，但里面写了字的纸条屈指可数，取而代之的是匿名赠送的零食：糖果、巧克力、山楂条……
包装五彩缤纷，填满了很多人的心意和…爱。
过去的九里绘对自己的兴趣偏好感到迷惑，如此多跨越不同领域的爱好之间到底有什么共同点？
为此，高中一年级的九里绘给出了一个她在当下能够接受的完美答案。
本质上，源自于「爱」。
它贯穿了她的每个选择和每个瞬间，化作不同人心中也都与众不同的内在能量，是构建人类与世界之间的真挚桥梁。
在那之后，九里绘学会享受别人带来的爱，学会给予爱，同时也不曾忘记享受孤独。
——她成为了自己的自由，成为了她自己的全世界。
纸盒上方的黄色贴纸飘落下来，九里绘走过去拾起，辨认出上面是中尾葵的字迹。
【应从来不秃头的教导主任的提醒（被捂嘴）……最后一个离开体育馆的人，千万别忘了关灯！】
【先关灯再关门！】
知道了，她默念回复。
差不多是该回家了。
室外，九里绘转身拽上门把手，随着她的动作，门发出一声沉闷的「哐当」声，回响在空荡的校园。
她的手停顿了一下，并没有完全将它关紧，而是留了一条缝。
缝隙微小到刚好能容得下一丝风的流动，像是旷野的风吹在她的脖颈，也让外面淡淡的光线透进去，洒在室内的地板上。
就在这时，九里绘撑住膝盖俯下身，朝门框挪动，眼睛靠近缝隙，似乎在看些什么。
体育馆的灯全都关上了，里面一片昏暗，九里绘迟疑地结束观察，转身走下台阶。
踩到最后一个台阶时她突然回头，同时擡起左臂，张开五指，视线穿破时空，看向了缝隙背后——屏幕背后——正在用电子设备读到这句话、身处于地球某处的某人。
今天是败者的你们——明天会变成什么人？
她的高中一年级结束了，但是人生未完待续。
愿她们继续追逐梦想，祝她们年轻气盛，偶尔盛气凌人。
祝大家…尤其是我们，都能拥有属于自己的明天、明年。
光线在九里绘的眉宇间轻盈地流动着，她竖起食指朝天，开口道：“我先向前走了，你也早点走，明天还要起床，记得关灯。”
矮小却不容忽视的背影在微光中不断变换，从北川第一校服裙，再到乌野高校制服，写着乌野排球部的黑色外套……
最后从白底黑边的4号队服一闪而过，变成了黑底白边、且在4号数字下追加一条横杠线的球衣。
伴随着清脆的响指声，侧门应声合上，带走了体育馆的最后一点灯光。
【咔哒。】
“感谢声援。”
第93章后日谈1完美的收官作（新年特辑）……
后日谈1·完美的收官作（新年特辑）
1
九里绘是一名到了晚上十点就会自动闭上眼皮,当场昏睡不醒的健康作息人。
12月的最后一天，来自中尾葵「要不要一起蹲零点过新年」的短信还没发送出去,就看到乌野女排的群聊里有人提了句：“小绘是不是睡着了？”
有栖川由梨发送了一张和九里绘的小窗口截图：【一分钟内回我消息，开学就陪你练习五分钟单兵接防特训。】
【有栖川：一小时过去了她居然没回我，那么真相只有一个，一定是睡着了！】
【月见里纱希：由梨也太豁出去了吧，万一小绘她正好醒来看到……那可是五分钟的单兵训练啊，五分钟！】
【佐佐木怜耶：呵呵，区区五分钟,给我半分钟时间，我就能变成一具活着的尸体（耍酷）】
【道宫结：@全体成员，大家新年快乐,祝新的一年大家学业有成,事事顺利！（撒花）】
【雪菜萝丝：新年快乐，闯入全国大赛！（撒花）】
【海野辉英：你这说得不行,都叫许愿了,做梦就做得大一点呗。世诚,上！】
【井理世诚：拿全国冠军！（刀尖舔血）】
【中尾葵：拿全国冠军！（刀尖舔血）】
……
【九里绘：早安，醒了,各位新年快乐……今年拿下全国冠军！（抛下炸弹）】
把旧日历的最后一页连带着整本封面一起撕下，将新日历拆开,挂到门背后。
早晨起来做完热身操的九里绘浑身轻松,开始收拾东西,翻点衣服出来穿。
这个这个穿身上，那个那个裹起来，最后披一件超厚羽绒服。全身上下不是黑色就是白色，或者深蓝色,大功告成。
一小时后，人型企鹅九里绘摁响了西谷家的门铃。
院门打开了，眼前却只有一片新年的新鲜冷空气，九里绘愣了一小会，慢慢地把视线往下移。
“新年快乐西谷爷爷，我受邀来串门了。”她低头问好。
身高在一米五上下的西谷节男相当热情地回了句新年快乐，接着头一扭，朝背后大喊：“是九里来了啊啊啊！”
尾音豪放地拖长，格外响亮。
话音未落，九里绘瞬间听到了来自不远处响起的巨大骚动，有几双腿同时蹬地起跳，似乎要在快速的跑动中决出胜负。
“别、别踹我，你们作弊！”她好像听见了西谷夕的声音，应该不是错觉。
前三名抵达门口的是陌生但又莫名给人一种熟悉感的女生，九里绘打量着她们的眉眼，灵光一闪，将她们与全家福中的角色一一对应起来。
是西谷家的三个女儿，也是西谷夕的姐姐们。
姐姐们默契地一起开口。
“难道说——”
“你就是那位——”
“把阿夕吃得死死的、连骨头都吐不出来一整条的无敌侵略性全能美少女！”
“哪里来的传闻？是造谣，一定是造谣…等等，后半句是真的！”西谷夕大声反驳，“不管是对我还是对别人，里绘都超级温柔！”
“……”从来不温柔的前任「独裁者」九里绘心虚地眨了眨眼，又想起基本的拜年礼仪，认真打招呼：“姐姐好。”
其中个子最高的女生从头顶开始散发出粉色小花，另外两个蠢蠢欲动，睁大上挑的大眼睛，满脸期待。
“二姐姐好，三姐姐也好。”九里绘逐个叫过去，随后就见她们同步露出神秘又幸福的微笑。
“我们家终于有新的女孩子了……”“还是可爱与帅气集一身的九里酱。”“一级棒，升！天！”
“里绘是我带来的——”西谷夕强行扒开人群，从侧面抱住了九里绘裹在外面的一大层衣服，“是我的——”
“天下第一的女朋友！”
掷地有声，嗓音洪亮，生怕有人没听清似的，说完他还一脸认真地转头问：“这样的开场白里绘觉得怎么样，是不是超级酷！”
九里绘认真思索：“还不错，可惜欠缺了一点霸气外露，没有到达我心目中满分的那种程度。”
西谷夕握拳正声：“明白，还有改进的空间！”
九里绘顺手捏了捏他的脸：“但夕在我这里是满分。”
话音落下，随着时间的推移，西谷夕脸上的温度越来越高，他凝固在原地，被九里绘触碰到的地方分毫未动，染上一层薄薄的绯红：“诶？”
长姐姐：“哦，果真如此。”（那种语气）
二姐姐：“被吃得死死的……原来是这样的情况。”
三姐姐：“现在把阿夕洗干净了打包送给九里妹妹当新年贺礼还来得及吗？”
西谷节男见西谷夕好不容易告白成功了还只是个石化当雕塑的德性，恨铁不成钢地猛击他的后背。
“太丢人了，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
恢复清醒的西谷夕急忙解释：“里绘她她她…平常没有特殊情况从来不直接喊我的名字，这还是第一次！因为是第一次啊！”
“毕竟这里的大家都是西谷，尤其需要特别区分。”九里绘朝门牌的方向扬下巴。
来之前她想象了一下到别人家去做客，原本是一句很正常的「西谷」，结果引得全家人…男女老少全都探头探脑：“叫我吗？”
那副场景还是太有喜剧效果了。
“所以今天一整天你都是「夕」。”九里绘朝他眨眨眼，“偶尔会变成几句「阿谷」，没问题吧？”
说罢，西谷夕突然表情一怔，又猛地靠近抱住了那套企鹅式外衣，九里绘感觉到自己的脸都被挤压成了团子。
“才第一天我就如此幸福了，我要一直幸福到今年的最后一天……”西谷夕进入疯狂碎碎念模式，“新年快乐，里绘。”
联想起昨晚女排部群聊各种刷屏的祝福语，九里绘正想要复制粘贴，却被西谷夕抢占先机。
“我们今年一定会拿全国大赛的冠军！”
“嗯。”九里绘嘴角上扬，说，“是我们。”
2
进屋后，室内的布置和八个月前几乎没有差别。
姐姐们相当热情地介绍起来，九里绘边听边点头，努力塑造出一种从没参观过的人设。
“最后，我们来看看阿夕的房间——”
“不行！”西谷夕冲到门前展臂挡住，“我、我房间还没整理过…对，地板上全是东西，垃圾也没扫好，绝对不能进去！”
“好常见的男子高中生借口。”三姐姐刚说完，二姐姐连忙附和，“就是就是，一点创新都没有。”
长姐姐：“总不可能是夕在整个天花板上都铺满了九里妹妹的照片吧，那更没新意了。”
西谷夕扭动脖子：“……”
四人相互对视了一段时间，在沉默中气氛逐渐变得微妙起来。
“不会是真的吧？”
九里绘插话：“没有那么夸张，我记得是墙壁上贴了几张，桌子上的相框摆的是排球部合影和我跟他的双人合照……”
因为那三次身体互换，九里绘连西谷在学校的柜子里放了些什么东西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比如部活用的衣柜就放着一张她的看镜头抓拍照片，挂着两件比赛上场的球服，一个便携小包外加最新期的《jump》和四字熟语词典。
在非常详细的描述中，西谷夕瞳孔微缩，眼睛不断睁大，方才想起开口：“对了……里绘本来就是知道的，我怎么给忘记了！？”
九里绘自信满满地叉腰：“那当然，只要不是在复习考试，我就能记住，你的一切尽在我的掌控之中！”
西谷夕星星眼：“里绘好强——”
然而不知情人士眼中，他们两人的对话不能说常人无法理解，只能说和人类逻辑毫不相干。
说到底，九里妹妹都理所当然地说出类似「自己掌握了西谷夕一切」的话，剩下的都不重要了。
经验丰富的姐姐们细细琢磨其中的意味，随即右手敲左手：“原来如此。”（又是那种语气）
“我们只是小情侣play中的一环罢了。”
“拜拜，就先不打扰你们啦，晚上记得来客厅吃饭！”
三人回头跑，身影立刻在走廊的拐弯处消失不见。
没等西谷夕反应过来，九里绘原形毕露，抓住他的袖口推门进入卧室。
轻车熟路地把厚外套脱下挂到旁边，九里绘盘腿坐下，像是回到了自己家。
“我今天带了一样完成度相当高的作品。”九里绘从斜挎包中翻出了一本宽长且厚实的小册，“请看。”
3
西谷夕对小册的初印象是漫画家用的便签灵感条。
和巴掌一样大的小本，很适合随身携带，之后在某个有灵感的时刻拿出来，用铅笔进行速绘。
抱着感恩与激动的心情，他翻开第一页，映入眼帘的是一块炸开来的刺头……是什么东西？
“旁边有标注。”九里绘提醒他，顺便念出来，“第一张画叫「杨桃」。”
西谷夕记得这个熟悉的称呼，于是看那张刺头越来越顺眼：“是我吗？”
“是你，后面几页也是，这本画的全都是你。”九里绘专注地说。
“！”西谷夕捂住胸口，虔诚地翻阅下去。
第二张画是停在电线杆上的小鸟，最精髓的点莫过于黄色彩铅在头顶涂出来的醒目刘海。
第三页画风突变，从简笔画迅速进化成了人体，背景是乌野操场。
九里绘托住下巴：“山口同学跟我说，月岛同学给你取了一个绰号叫节奏哥，好像就是我们交往那天发生的事。”
“一定是月岛都不得不承认我的音乐天赋！”西谷夕试图跳过这个话题。
九里绘：“所以参考一下命名方式，第一张是我国中对你发型的第一印象——可以叫杨桃哥。”
“第二张就是夕在帅气的同时也很可爱，排球场上是杂食性动物乌鸦，场外就是很擅长说话的小鸟——简称小鸟哥。”
西谷夕：“……”
完蛋，他逃不出月岛的绰号魔爪了。
就算逃出去了，也会火速落入九里绘的魔爪。
西谷夕深呼吸一口气，随后擡手捂住通红的脸。
——可恶可恶可恶！根本讨厌不起来，甚至觉得有点带感……
阿里嘎多，月岛，你起绰号的水平他认可了！他在今天全部释怀了！
“还有这张，「西裤夕」。”九里绘翻到了第四页，一秒打破了之前的取名风格。
配图是一张很酷的接球动作。
“这又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西谷夕茫然地问。
“球服的裤子部分很短，自由人动作幅度又很大，男排的设计不够紧身感觉有可能走光……”九里绘细究道，“我在研究你是怎么解决的。”
西谷夕愣了一下：“诶？”
“假如要穿打底裤的话，也就是说你要套三层裤子，肯定很不方便。”
“……”
“但如果只有两层，说明夕你每次打比赛前都会精挑细选二合一的裤子出来换吗？而且必定是黑色，有图有真相。”
“……”西谷夕双手合十，大脑放空。
求助：女朋友的好奇心过于旺盛且角度过于刁钻怎么办？
“抱歉，实在不想回答，我可以撤回这个问题。”九里绘敏锐地捕捉到异样及时停止，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她假装不在意地转头到处乱瞟，视线又忍不住偷偷地挪回来，小动作连续不断：“或者你悄悄告诉我…我肯定不会告诉别人。”
嘣，西谷夕的脑袋爆炸了。
说！怎么不能说！区区满足里绘的好奇心，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过了大约半分钟。
两人结束了窃窃私语，九里绘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
“风格果然很西裤夕。”她客观评价。
西谷夕：“……”
“好了，目前就画了这么多，有关夕的印象图，今年还会随时随地更新的。”九里绘起身收拾东西。
“接下来…去那家和我们有缘的神社做一下新年参拜吗？”
“去！”
至于后来。
出门半路上，西谷节男遇到了前几天打毽球输给他的水谷悠平，还有拿下公园毽球第一名的九里澄子，才得知两人是九里绘的父母……仔细一看完全是亲生的那种。
干脆一块儿邀请回去做客，两家人挤在客厅里围坐成大圆桌，享用了新年的第一顿聚餐。
就是后话了。
欢声笑语一直持续到夜晚，九里绘朝着半空哈出一片雾气，搓了搓手插回兜里，向前走。
道别前，她约了西谷一起去玩毽球双人混打，目标在部活重启前拿下公园的冠军。
乌野的两名超级自由人合作，想必也一定会是相当无敌的存在吧。
很好，明天又是充满期待、活力满满的新的一天。
第94章后日谈2恋爱肉食系的超速进化手册……
后日谈2·恋爱肉食系的超速进化手册
4
九里绘：“西谷,你想和我接吻吗？”
“……”西谷夕遭到了开幕暴击。
那一刻，他反思了自己半年前的种种错误反应,要么是因为被羞耻心占据意识动弹不得，要么就是慌乱地喊：“有点太早了！”
划重点，以上都是他后来才意识到的错误反应。
看在脑补能力和男子高中生的份上，西谷夕的理论知识丰富，实战经验为零。
反观另一个人，看在脑回路清奇和天塌下来她都能玩成举重的份上，九里绘的理论知识约等于零,实战经验丰富。
在初次尝试接吻前，牵手拥抱亲脸等都已经是常态。
有时候两个人在整理东西准备回家，九里绘都能偷袭般的瞬间从后面移动到侧边,对准脸颊咬一口。
对了,九里绘真的很喜欢咬人……仅限于对西谷夕。
“要接吻吗？嘴和嘴掐在一起的那种。”
说回正题，九里绘再次具体形象地展现出了她灾难的语言表达能力。
经过一阵头脑风暴,西谷夕从过去的失败经验总结中实现了蜕变,他甩开了欲盖弥彰挡在脸前的拳头,回过头，认真地注视着九里绘的眼睛。
“要。”
正确答案就这么简单粗暴。
5
前期的准备工作有很多。
比如相当具有现实色彩的物理建设,一定要把自己打理干净，最重要的还是心理建设,防止人因为过于激动当场昏厥……那样就太丢脸了。
“请再等我最后一下！”
不知为何突然用上的敬语,西谷夕转身一头扎进卫生间,那道紧张和焦急的背影像极了第一次互换时换不来校服裙的他。
“好、好了……”
他穿了一件合身的黑色长袖衬衫，领口向外翻，纽扣只扣到了从上往下数的第二粒。
仔细观察完多处细节，九里绘实在做不来行为理解题,但会好奇地抿嘴问：“让我等的原因是你要去换上——‘战衣'？”
“没有这种说法！”西谷夕一时没能组织好语言，支支吾吾，“只是觉得这样很有仪式感……”
“就是…因为是第一次，想要尽可能做到完美的心情，里绘肯定能够理解吧。”西谷夕悄悄擡手，试探着握住了九里绘的指尖，神情专注。
“嗯……”九里绘低头斟酌片刻，“懂了，我最常用的赛前仪式感也是其中之一。”
遂攥拳，开始高速吟唱。
“为了把全身心的注意力集中到一起，并且激发出无所畏惧的勇气，我会提前大喊——燃烧吧，我的自由人之魂！卫辅学长在上！”
“听起来怎么样？”九里绘偷偷摸摸地顺着他牵住的手指回握，开心地扬起下巴。
西谷夕瞬间被帅得后仰：“……”
那双圆润的眼睛在兴奋的状态下撑起了上挑的眼角，西谷夕的视线总是透露着最澄澈、自然的欣赏。
“好厉害的口诀，好——”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没反应过来仅仅是下意识缩小的瞳孔在九里绘的眼中无限放大。
九里绘故意用话题引导削弱了他紧张的情绪，然后淡定地搂住脖颈往前亲，唇角快速地蹭过了一下他的。
简单的一触即离，九里绘回到原来的位置，安静地看着他，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她给了西谷夕充分的时间从茫然变为惊愕，再颤着仿佛能烫穿地板的声线说：“亲…亲到了？”
“理论上来说，嘴唇碰到了。”九里绘指着她自己的，“应该算亲上了吧……”
只是感觉不到什么新奇的体验，和亲脸相比也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那么现在，轮到我了。”西谷夕突然开口。
九里绘：“还有回合制的设定吗？”
他言出必行，一旦率先遭受到来自九里绘的「进攻」，就会一改常态，抛掉所有乱七八糟的杂念，一心一意地考虑如何「回敬反击」。
毫无杂念……指的是他什么都不会去多想，视线紧紧盯着锁定的目标。
九里绘闭上眼，听到了缓缓靠近，似有若无的鼻息。
下一秒，有什么温热且柔软的东西覆盖在唇上，细碎的鼻息声也消失了，环绕在四周的寂静空气只剩下身前的热量散发着浓厚的存在感。
凭借直觉，九里绘将嘴角稍微张开了一点，试图打破这无人动弹的僵局，用舌尖舔了一下自己有点干涩的下唇。
“…”显然，她遗漏了一件事。
接吻的时候，纵使再怎么小心翼翼，直接相触的另一方也会拥有相同的感觉。
永远都能在贯彻「以一还一」中寻求到机会的西谷夕一鼓作气，摸索着嘴边的轮廓，在与上唇的相合中微微加深力道。
恍惚间，两人谁都忘了人类需要呼吸这件常识，分离之后大口大口喘着气。
九里绘抿了下嘴，睁眼去看，西谷夕的熟透程度直接翻涌到了耳尖。
“我需要花一点时间来思考。”她的心情复杂，眼睛却无比闪亮。
“好了，来吧。”九里绘扯开碍事且有轻微束缚感的领结，随手塞进口袋，双臂越过西谷夕的肩膀，落在他的后背。
“我还要亲。”九里绘相当有进取心地阻止西谷夕临阵脱逃，脸颊泛着热意。
“至少今天要学会……怎么在亲的同时保证呼吸。”
西谷夕警觉：“！”
上进心用在这种地方真的不会有什么问题吗？！
6
隔天上学，西谷夕戴了口罩。
没等田中龙之介开口，西谷夕脱口而出：“是感冒了！真的就是感冒了而已没有其他特殊原因！”
田中：“？？”
摸了摸头顶，脸上写着大大的懵：“我也没问啊。”
“……”西谷夕深呼吸，调整了一下语气，“很好，我们重新来过。”
“龙！找我有什么事吗？！”
“哦！就是这种感觉才对。”
但话又说回来，田中龙之介还是很体贴地拍拍肩：“本来想和你说，今天有别的学校来找我们打训练赛。既然身体不舒服，还是不要勉强了，好好休息吧。”
“等一下别跑…你说什么！？”
正所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西谷夕如今觉得脸上那层薄薄的口罩无比灼热，他皱眉转头，又转回来，大喊：“啊啊啊！”
用咆哮宣泄完心底躁动的情绪，西谷夕提起外套朝体育馆走：“我准备好了，身体完全没问题！”
于是，就出现了如下画面。
在其他学校的队伍入场前，西谷夕把口罩塞进背包，再次回到场上时恢复了他超乎常人的热情，督促着大家一起做伸展运动，丝毫没有表现出异样。
“咦，阿谷学长脸上受伤了，是昨天训练时划到哪里了吗？”日向翔阳跑过来关切询问。
被戳到重点的西谷夕立刻爆发出尖叫，做贼心虚地抹了一下嘴角结痂的伤口：“啊，应该是我没注意到的地方吧…没关系！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日向翔阳仔仔细细地观察地面，接着说：“阿谷学长经常要在场上进行移动，莫非是体育馆的地板出了问题？我去和清水学姐说一下！”
“不要说啊翔阳！”西谷夕拼命拽住他的胳膊。
只是在刻苦练习的时候不小心磕到了而已！
这后半句话，他死活不好意思说出来。
7
如果要让排球部成员评价身边最近距离的那对小情侣……
“是笨蛋。”月岛萤即答，获得了低情商答案的标准分。
缘下力高情商地将这句话润色一遍，说道：“燃点特别低，很容易情绪高昂，相处模式就像是故意捉弄喜欢的人来引起对方关注的小学生。”
九里绘和西谷夕听罢同时心虚地看天花板。
等等不对。
两人面面相觑，互相指着对方：我为什么要心虚——你又为什么要心虚！？
但即便如此，九里绘在后续身体接触的实战里，通过好奇心驱使下的深入挖掘，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义无反顾地飞上了小学生绝对无法到达的高度。
她真的非常热衷于咬他。
或许在人类进化的历程中，还保留着某种刻在本能里的野蛮的表达爱意方式，也被一些文章称之为「生理性喜欢」。
“因为西谷很可爱。”
九里绘一脸认真地比划和描述起来。
“经常想着捏一下，揉一下，然后就更加想咬你。”
“咬你的时候感觉会和接吻一样，会让我觉得非常舒服。”
“就是这样！”
九里绘没有任何要伤害西谷夕的意图，她下嘴很轻，会控制力道，压根没有把这种乐趣当成是什么羞于启齿的东西，大大方方地告诉了他。
袒露心声之后，西谷夕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一秒钟在他的内心深处被拆分成了好几个阶段。
为什么是可爱？
等等听起来里绘真的超级喜欢啊，那必须每天都要咬吗？
其实也不需要太轻，重一点可以把印记存在的时间留长……
质疑、理解、醒悟，最后是成为。
想罢，西谷夕从思绪中回到现实，坚定地宣布：“里绘只能咬我一个人！”
“万岁！”欢呼完毕，九里绘指了指自己的嘴角，缓缓张开，“啊——”
西谷夕迟疑了一瞬，又别扭起来：“但是…我更喜欢接吻一点。”
“里绘只喜欢咬我的话，我也没办法咬回来……”
九里绘理所当然地提出建议：“我每咬你一次，西谷就亲我一次，怎么样？”
西谷夕毫不犹豫：“好！”
谈判非常顺利，双方都是赢家。
8
未来的某天。
乌野排球部著名狂野girl（本人对此绰号并不知情）最狂野的一次，三年级的西谷夕在更换衣服的时候被看到了后颈的咬印。
缘下力不可置信地擦了擦眼睛，沉默片刻后开口：“西谷，以后要不还是收敛一些比较好？”
言下之意是：虽然从一年前开始你就经常不小心暴露出细节。但当时还会硬着头皮找借口，现在是连理由都懒得找了吗？
刚结束训练，西谷夕还沉浸在他的volleyball接球世界中，不解地问：“你说什么？”
难道这次是真没察觉到？缘下力若有所思：“说错了，应该是以后让九里学妹收敛一些吧。”
日向翔阳目光清澈地探头：“到底在说什么啊？”
田中龙之介大为崩溃：“可恶可恶可恶！谁来给他们两个解释一下啊，我实在是不想说出口！”
二号清澈的眼神·影山飞雄指出：“西谷学长的脖子，是被什么东西给咬了吧，现在的季节小昆虫还是有很多。”
田中立即握拳锤大腿：“干得漂亮影山，就是这个！”
忽然间，原本没对上脑回路频道的日向翔阳终于意识到真相，脸一下子爆红，头顶冒出蒸汽。
西谷夕狡辩：“只是一种…勋章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你们用那种眼神看我是什么意思？哦我明白了，听着——我们可是纯爱啊！”
缘下力克制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别看太多漫画……好了别说了，我知道是你和九里学妹约会时一起看的。”
今时不同往日，西谷夕简短地害羞了一会，假装咳嗽一声清嗓子：“我、我会和里绘说的！今后会收敛一些！”
缘下力：“呵呵，不信。”
西谷夕：“哈！？”
“在狂野程度上，西谷他居然输了呢……真是少见。”木下久志感叹道。
只是还有一个问题变成了现阶段…不，可能是后半生都无法解决的难题。
【匿名求助：女朋友相当喜欢贴贴并且精力旺盛该怎么做才好？】
【热评：大概可能也许是你不行吧。】
【贴主回复：？？不可能，我体能和精力也很好的！】
【贴主回复：我问的是，还能做些什么提高然后精进下去……】
第95章后日谈3就算是声援团也要当全场第一……
后日谈3·就算是声援团也要当全场第一！
9
教导主任的内心百感交集。
以他的年纪,传统认知中的青春岁月已经离他甚远。但每当在校园中闲逛,看见那群活蹦乱跳的高中生们时，总有种自己也变年轻的错觉。
甚至于连那些成天犯事还违反纪律的问题学生们都在他眼中变得亲切和可爱起来。
因为就在今天，春高代表决定战的第二天，得到了双倍的好消息。
排球部女子组以微弱的分差惜败去年县冠军队，成绩四强，未来可期；男子组经过拉锯战击败对手，晋级明天的决赛,距离县内夺冠只差一步之遥。
多少年没有见证到此等辉煌成果了呢……教导主任不由得想起他那美好却也带着些许遗憾的高中。
ok，回忆就此打住，作为成年人的他应该着眼于现实了。
“武田老师。”教导主任从无人注意的角落迅速靠近,幽幽地开口,“明天的安排，有什么我们能搭把手的吗？”
武田一铁斟酌道：“事到如今,决赛已经是只有他们自己才能决定如何踏过的舞台…不,是战场。”
“我和乌养教练都会拼尽全力到最后一刻的,请您放心。”武田一铁说，“如果可以的话,负责鼓舞选手士气的观众席应援就拜托给您了。”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教导主任也燃了起来。
“我也要来。”
突如其来的一道声音凭空插入二人的对话,社交恐怖分子九里绘维持了最基本的礼仪向他们点头示意。
然后,用着笃定且自信的口吻说：“应援,我很擅长。”
教导主任思考了一会，点头：“确实，排球部的社员们一块儿去效果会更好。”
“那么一起来应援的学生名单您决定好了吗？还有几乘几的列队，喊口号的节奏和整齐度练习,用来凸显气势的道具。”九里绘反客为主，平静地问。
“您确认完了吗？”
在武田一铁过于震惊的表情中，教导主任擦了擦额头的汗：“暂时还没开始，得抓紧时间临时排练了。”
九里绘摇头：“不需要临时，我有现成的。”
话音未落，她终于留意到了武田一铁的各种小动作暗示，抿嘴：“看小武的这个手势，说明我刚才肯定不小心说错话…或是用错了语气，抱歉，教导主任老师。”
相当古怪的称呼，教导主任摆摆手：“我不介意，你继续说。”
九里绘眼睛亮了亮：“我不擅长解释，您直接看吧。”
她左脚向后迈开一步，顺势转身，朝着正在散场的女排啦啦队挥手：“各位辛苦了，明天男排部的决赛，大家一定也要来加油助威啊！”
众人停下脚步，纷纷探讨。
“什么，男子组进决赛了？”
“决赛啊……听起来就很厉害。”
“没问题，把今天的气势延续下去，我们的音量不会输给任何一个学校！”有人大喊，“就当是…弥补今天的遗憾。”
瞬间激发了众人的斗志：“没错，不留遗憾！”
多角竽头忍不住泪如雨下：“呜呜呜九里同学，我会认真听你的话，誓死追随你……”
九里绘拍拍他：“没那么严重。”
好像混入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教导主任的嘴一张一合，定格在了下巴都快掉地上的瞳孔地震状态。
回过神，他和蔼且认真地表示：“明天的应援领队就拜托你了，这位同学。”
“放心交给我吧。”九里绘握拳表示庆祝，“nice，现场看决赛。”
“最重要的是——”九里绘大手一挥收起掌心，眼中燃烧起了汹汹火焰，“明天可以有理有据地请假不去上课了！”
全场沉默。
“好歹在身为教师的我们面前稍微伪装一下吧，九里同学。”武田一铁颇为无奈地笑出声。
九里绘依旧淡定：“没关系的小武，你是了解我的。”
武田一铁：“……”
但是教导主任就在你隔壁啊！
10
决赛当日。
九里绘在最前面引导学校啦啦队进场，与另一个入口进来的声援志愿队会和。
“从声援开始赢过白鸟泽！”泷之上祐辅充满气势地大喊。
九里绘抱起双臂，紧跟其后：“从声援开始，拿下全国冠军！”
嶋田诚听懵了：“诶，已经把关注点长远到拿全国大赛冠军的份上了吗？”
“嗨，我是田中的姐姐。”田中冴子向她问好，反正都是女孩子，她干脆自来熟地勾肩搭背起来，“那么你是哪位的家属呢？”
闻言，乌野商业街声援队领头的两人转头看向九里绘，越发觉得眼熟：“以前在训练赛上见过。”
“我是女排部的九里绘。”九里绘从来不会质疑别人的疑问，有问必答，“硬要问家属关系的话，西谷是我的男朋友。”
三人愣了一下：“啊？”
“啊！？”
“原来夕跟阿龙提过那么多次的小绘就是你！”田中冴子的眼睛仿佛在发光，“果然是可爱又帅气……不管了，等比完赛姐姐请你吃饭！”
“之所以刚才这样问，要归咎于这个家伙啦。”田中冴子指着旁边的月岛明光说，“月岛的哥哥来看弟弟比赛都要偷偷摸摸的，实在是太容易引发误会了。”
“月岛有哥哥？是亲生的吗？”九里绘一脸困惑地问。
“是、是亲生的。”月岛明光再次拉起口罩，戴得严严实实，“请忽略我的存在，我不能被发现。”
至此，乌野高校啦啦队&乌野商业街&校友及校外志愿者等组成的庞大声援团，全员到齐。
额间系上一条写有「乌野必胜」的红色应援发带，九里绘将碍事的刘海拨到两侧，深吸一口气。
她微微眯起眼睛，眉梢轻挑，整个人散发出一股磅礴的气场，哑着嗓子发出一声拖长且无意义的低音，充当是为声带做热身准备。
音节如同沉入深海的波纹缓缓朝周围扩散，凭借此举，啦啦队的学生们立刻集体闭嘴，静待发号施令。
九里绘偏头，向教导主任颔首。
“预备…走。”教导主任努力敲击着手中的应援棒。
“加油、加油乌野，压制、压制乌野。”
“再响亮一点！起床以来没吃过饭吗？！”九里绘捏拳。
“……”人群中不知为何有人捂住胸口，“对味了，就是这种被辱骂的感觉。”
“加油、加油乌野！压制、压制乌野！”
九里绘眼尖地捕捉：“倒数第二排那两个男生，跟上节奏！”
国中混迹了三年的后勤满级技能在此刻发挥出巨大的功效，九里绘的精确指挥和在学生中压倒性的管理能力，让教导主任非常欣慰。
他看着不管是动作还是声音都变得异常整齐的啦啦队，再看了看九里绘。
“加油，九里同学。”教导主任放心地融入声援队列，“后生可畏啊。”
11
然而好景不长，乌野观众席的声音终究还是淹没在了白鸟泽高中训练有素的声援下。
多年的强校地位，从人数、装备和经验方面都是碾压级别，九里绘撇撇嘴，把这次失败经历记在心中。
输了不亏，只要能化作复盘的履历，下一次，她会做得更加好……
喧闹的背景音中，她听见身边的田中冴子用力砸了一下嘴：“早知道就带上绝招了。”
……
比赛开始前。
九里绘的眼睛始终盯着下面的4号球衣。因此一旦西谷夕找到休息机会仰起头，就能透过那道灼热的视线，在看台上找到她。
“三次…不，还是两次吧。”西谷夕自言自语，“多亏有里绘的帮忙，我的身体深刻地记住了左手扣球旋转的感觉。”
“在两次的尝试中接下「重炮」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九里绘茫然地眨眼，表示不理解他的意思。
“没事！不用在意！”西谷夕挥舞手臂，“只要感觉到你在为我们加油，就足够了！”
这回，九里绘听清楚了，她举起左手，安静地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随后猛地一握。
——接着伸出食指，神情专注地指向他。
【要赢。】九里绘在心中默念。
不对，纠正一下，是：【你们肯定能赢。】
【我会暂时代替整个世界，一直看着你。】
“好！”在许多人不解的视线下，西谷夕肆意地笑出声，洋溢着澎湃的热情与信心。
“我的身体和灵魂……走到今天这一步，绝对不可能让任何人失望！”
他言出必行。
12（彩蛋）
几个月后，春高进入全国阶段，乌野对上稻荷崎的第二轮比赛恰好成为了声援团进化后的第一块试验田。
对战途中，由田中冴子带领的太鼓队及时闪亮登场，打断了对面的应援节奏，让场上的乌野方不再受到节拍的影响。
在鼓槌落下的最后一拍音节，一阵清脆而激昂的唢呐声猛然间破空而出，迅速填满了整个体育馆。
唢呐的音色尖锐且奔放，带着一种无法被掩盖过去的高亢音调，在鼓声的余韵中发起全新的旋律与节奏。
待乌野这边成功发球，九里绘收回唢呐，喘了口气后说：“简而言之，我以前为了逃补习班混进过乐器兴趣班，学过一点点。”
她口中形容的「一点点」相当存疑。毕竟连排球都曾被她列入「学过一点点」的范畴，结果可想而知。
田中冴子搂住九里绘，望着暂时吃瘪的稻荷崎应援席欢呼：“完美！”
“不，这种时候应该说…”九里绘教她万能的庆祝方式，握拳擡手，“——赢了！”
“搞什么…乌野超帅的嘛！排球和新来的声援都是。”宫侑惊叹。
宫治平静地开口：“姑且提醒你一下，对面的4号正在紧紧盯着你，眼神像是你抢了他唯一的饭团一样。”
宫侑不爽地嘟囔：“哈？真是小气鬼！”
第96章后日谈4二年级，三年级
后日谈4·二年级,三年级
13
新学年开始了。
部活第一天，四名一年级新生略显拘谨地在侧门口排排站,想通过点名前的这段时间来观察社团的氛围。
这种感觉颇有种开盲盒的刺激感……因为在亲身体验之前，谁也不知道选中的社团内部环境究竟是烟花还是炸弹。
对此，四名新生中唯一一名男生，恰好也是个头最矮的中尾莲露出了一双死鱼眼。
“安心吧。”他对身边人说，“只要你们不排斥「热血」与「笨蛋」两个元素，我敢保证这里将会是你们学生生涯待过的最有趣的地方了……大概率没有之一。”
从看起来不易接近且性格中毒舌占比极高的同级生中听到如此答案，女生们讶异地问：“中尾同学是怎么知道的？”
“叫我莲就好…等会你们就知道为什么我不想被直呼姓氏了。”中尾莲说着指向自己,久违地勾出一个压抑不住自豪的浅笑。
“虽然我入学乌野不满一周，但我可是有足足一年的乌野女排部经理履历。”
“好、好酷！”女生们兴奋地眼睛开始发光。
中尾莲揉揉眼：“……”
很好，今年的新生性格看上去是稳了。
到了集合时间,主教练鹤山惠美拉风地穿出她最帅的教练服正装出场,脖间挂着一条用银链穿过的裁判哨，擡起下巴,用眼角傲慢地俯视众人。
新生们连忙在旁边站成一排,紧张地挺胸擡头,在心中想：好可怕的气势，感觉下一秒就会被叫出来训话。
“……”中尾莲默默地用眼神质问不远处的亲姐姐,【这是在搞什么？】
中尾葵眨巴眨巴眼睛，认真地回复了一个双手叉腰：【帅吧,我们排练了好久呢！】
中尾莲：“……”
好幼稚,到底在干什么啊！
主教练、指导老师依次说完话,接下来轮到学生之间的自我介绍。
首先是新升上来的三年级生。
“我是井理世诚，位置是主攻手。”简洁明了，戛然而止，没有后续。
“稍微补充下,前面这不善言辞的家伙目前是我们队伍的得分王牌。当然，如果你们足够强，随时随地可以把这个称号夺走。”
“然后是我，本人名为海野辉英，副攻。”
“月见里纱希，主攻，哪天不小心被学生会盯上可以找我来摆平。”
望月加代翻动手中的点名册，在女排部递交的新名单中一个个按次序往下打勾。唯独在刚开始的第一行留了一个空位。
“话说怜耶学姐呢，她怎么又不在？”中尾葵小声问，“原计划是这样安排的吗？”
有栖川由梨继续小声：“不清楚诶，她肯定有自己的安排吧，要不先跳过，我们上？”
“好。”
“我是二年级的中尾葵…是中尾莲的姐姐，副攻手，擅长快攻。”
“在下有栖川由梨！接应，特长是撕碎一切毫无意义的前后辈畸形制度！构建美妙排球部！”
齐声：“请多指教！”
好燃啊。新生们战战兢兢地跟着鞠躬：“今后请、请多指教！”
中尾莲依旧没搞懂她们想干嘛，环顾四周，问：“九里呢？”
“啪。”
空气中传来一阵清脆的响指声，随后体育馆内的灯光骤然熄灭。与此同时，佐佐木怜耶开启手电筒，成为室内最亮的移动光源。
“如你所见-在你面前出现的我，正是春高比赛中连续发球轮得八分、将局势力挽狂澜、最终拿下胜利的——核！心！角！色！”
顺应着她的话语，佐佐木怜耶从口袋里抛出了提前准备好的假花和彩带，左丢一下，右洒一片，就这样一步步向前进，表情庄重而严肃，让想嘲讽的中尾莲都不敢吱声。
他不是不敢打断，而是他已经槽点多到不知从何开口了。
“佐佐木…怜耶大人，参上！”
一名新生疯狂鼓掌，激动不已：“太帅了！我看过去年的直播，本来以为要输了结果2：0直接带走了对面！怜耶学姐和大家都功不可没！”
“哈！算你有眼光。”佐佐木怜耶大笑，“既然如此，我今年的单兵特训，就全都打包送给你了。”
鹤山惠美笑眯眯：“禁止偷懒。”
中尾莲无语凝噎：“……”
这又在搞什么？佐佐木她花了多少钱雇你捧场啊！
睁大你们的眼睛，为什么你们会觉得这种尴尬的演出很酷啊！
“不过你的后半句话说得特别好，除了我以外，队伍里的大家都是拿下分数不可或缺的主力。”
佐佐木怜耶深吸一口气，酝酿情绪，语气忽然变得正经起来。
“教练说过了，打排球要学会的第一个主题就是尊重。”
“尊重自己，尊重同伴，尊重对手。”她垂眸微微俯身，半蹲。
众人皆是愣了一下，没等她们反应过来，佐佐木怜耶立刻朝后转身，右手摆在胸前，往侧门的方向屈膝，顺势完成了一整套的鞠躬致意。
她重新站起身，摊开原本置于胸前的掌心，说：“有请我们新一任的队长——”
手电筒瞄准了新出现的身影。
黑底白字的短袖衬衫上印着「王中之王」四个大字，肩膀上披着一件乌野排球部的外套。在鼓风机的加持下，成功把外套穿出了披风的气场。
新生们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纷纷屏住呼吸，中尾莲也松开了咬紧的后槽牙。
九里绘双手抱臂，拧眉挑眼，一双空洞无神的蓝眸仿佛目空一切地看向前方，额前陷入一片阴霾。
然后，擡手戴上一副纯黑的墨镜。
「唰」。
左手拽住肩上的布料，将黑色外套整个扔出去。
“哗。”
中尾葵一个俯冲上前接住了外套，外套没有落到地面，所以演出没有结束。（大误）
九里绘笔直地往前走，脚下走过的路像是凭空铺上了一层红毯，等走到位置，她摘下墨镜，张嘴：“我……”
“！”注意看！这名个子矮气场却开到二米八的女排部队长要开口发言了，她会说什么呢——
“我是九里绘，二传手，背号4，大概率是今年的队长。”她面无表情，“各位请多指教。”
台词毫无新意，整段垮掉。
望月加代的黑笔回到点名册第一行，勾选完毕后扶了下眼镜框：“你要说的话确定只有这一点吗？”
“是的。”九里绘拿出口袋里的小抄，指着佐佐木怜耶控诉，“怜耶学姐把我为开场白写的词全说完了，我没有要补充的。”
佐佐木怜耶摁开体育馆的吊灯，朝墙壁心虚地吹起口哨。
“花和彩带你自己清理，我肯定不扫。”中尾莲很自然地把自己代入了社团经理的角色。
佐佐木怜耶不满地抗议：“诶，为什么？这种超有逼格的登场方式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主意！”
“那么…是谁的主意呢？”鹤山惠美意味深长地笑道。
现任二、三年级的靠谱（存疑）前辈们赶紧擡起手互相指认，指谁的都有，一度变成了无解的死循环。
最终，她们恍然大悟地达成共识，手指齐刷刷对准了中尾莲。
“才开学就让我背黑锅吗？！滚呐！”中尾莲恼羞成怒。
众人哄笑不已。
14
当时根据国际排联的规定，自由人不能担任队长的位置。所以九里绘是否有资格当队长还存在着未知数。
放假期间，九里绘的训练量比常人都要多、涉及到的技巧更为宽广。因为她想让自己的全身心都做好两手准备。
从新生们自愿提交的资料来看，她们都有国中参加排球部的经历，有原来校队的正选也有替补。
鹤山惠美花一个下午的工夫观察新生们的资质，又在三局两胜的新生训练赛上测试她们的实力水平。
晚霞降临，望月加代宣布今天就到这里，队伍解散，却没有人动弹。
在众人的目光中，鹤山惠美放下手里的记录本，郑重宣布。
“今年的二传手，就确定是小九里了。”
“是！”九里绘应声。
海野辉英鼓掌：“好好干哦，九里队长！”
“我们会听你话的。”井理世诚点点头，“不用过多考虑我们的感受，只要不会威胁到生命，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佐佐木怜耶嘴硬：“毕竟队长那么麻烦又没办法偷懒的位置，我们也没什么兴趣啦——”
月见里纱希将上面这位的傲娇发言翻译成易懂的人话。
“排球部向来没有只有三年级才能担任队长的规则，这种零的突破，与你的才能和领导力结合到一起，大家都很乐意见到。”
责任正式压在了肩上，九里绘垂在身侧的手再一次握紧了。
“展现严肃与决心也是一开始快速树立威严的手段。”鹤山惠美说，“新官上任还能放三把火呢，小九里有什么想说的吗？”
九里绘低下头，思索片刻：“有。”
她走出队列，注视着面前的队友们，随机走到一名新生面前。
“握手。”
“诶？哦哦好的。”被点到的新生一脸茫然地伸出右手。
“这是训练赛和正式比赛都会经过的一步…怎么说呢，是除了打排球外我最喜欢的一个动作。”九里绘说，“在这个动作下，能够同时达成三点。”
“互相触碰到彼此手掌心的茧与伤口，传来扎实的温度，这会让我想起自己付出的努力与汗水。”
“这时，余光往往能捕捉到身侧的队友，意识到自己绝不是在孤军奋战。”
九里绘停顿了一会，继续说：“接下来，擡起头，你去观察她的眼睛。”
“对手的眼睛很特殊，透露着一种「不是你输就是我赢」的必胜战意，那是她们来时的路，同时也能证明她是和我一样的人。”
“值得欣赏。”九里绘眼底的神色微动，“这场比赛一定会打得相当痛快，不算白来。”
【不虚此行。】
上述内容分别对应了尊重自己、尊重同伴、尊重对手。
是九里绘在一年级曾获得的亲身经历，是她早就考虑好要告诉后辈的事情。
“希望你们能享受未来三年的排球生活。”九里绘说。
新生咽了咽口水，或许是因为还未真切地体会过实战，也就没能完全参透其中的含义。
她若有所思地张开五指，慢慢地贴上九里绘缠满绷带的手心。
——场景倏地在同一个动作中完成切换。
同年年末，春高代表决定战半决赛，乌野高校再遇新山女子中学。
升入三年级的天内叶歌换上了1号且带有下划线的球衣，赛前腼腆地挥手打招呼。
裁判示意双方队长出列，九里绘走到网前，与天内叶歌隔网相望。
“我记得你是左撇子，待会换只手再握一次吧。”天内叶歌提议，“这是晓山学姐毕业前嘱咐我的事。”
九里绘愣了一下，表情回归了然：“好。”
“我正在享受人生的每一步。”九里绘熟练地扬起一个挑衅的微笑，一贯地放垃圾话，“包括打败你们的这一刻。”
“还是相当有气势啊，绘同学。”天内叶歌笑了笑。
“最近半年，大家都在称呼你们为「不可思议的乌野」……我觉得很适合你们。”天内叶歌说，“听起来就像是夜空中落下的流星。”
“危险又帅气。”九里绘耸耸肩，快意地说，“不错，我喜欢。”
今天也决一胜负吧，永远值得被尊重的我们。
“哔哔——”
主裁判吹起哨音。
15
有人说：所有人都会记得第一名，可没有人会记住第二名。
而乌野有话要说：所有人都会记得第一名，但是「运气差」「倒霉」的第一名也是第一名。
高中女子组的排球正式比赛上，乌野高校每次都能在预选赛的前期就精准抽签对上一号种子队伍新山女子中学。
简直运气「差」到了离谱的程度——不知情人士感叹道。
但只有她们自己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好运。
换而言之，没有人比乌野更熟悉新山女子的打法。
第二年的ih预选赛败给已经入选国青队的天内叶歌，乌野不焦躁地调整战术和状态，参加和组织训练赛，在春高战中再度逆袭。
拉锯战一直持续到第三局，乌野的发球轮中，九里绘的大力跳发果断地拿下最后一分，奠定胜局。
那天是她们第一次赢新山女子，但不会是唯一一次。
赛后，九里绘沉默地跟在工作人员身后，亲自盯着他们改写赛事信息。
场馆门口的公告板撤下了旧版赛程图，换上新的，外加两张简约的通告。
【明日决赛预告】
【（女子组）秋裕vs乌野】
【（男子组）乌野vs……】
“两个乌野排在一起，太帅了。”九里绘说。
“太帅了！”日向翔阳大声附和。
两人同时扭头看向隔壁一言不发的蓝莓头，影山飞雄被盯得头皮发麻，不得不跟上大部队：“太帅了。”
“教导主任看到后说不定又要激动到甩假发了。”山口忠轻笑，“这次一定要录下来。”
山口忠：“等明年，如果我们还留到现在，就在「两个乌野」的公告板前面合影吧。”
月岛萤皱眉：“啧，提前一年立下的危险flag。”
四人噎住：“不要啊！”
16
九里绘升入高三的那年，原三年级生毕业。
女排部的四名毕业生在毕业典礼上痛哭流涕，抱着九里绘的大腿不舍地大喊：“小绘，没有你我们可怎么活啊——”
“上哪儿能找到既会打排球、又能放垃圾话，脑袋笨笨、热血中二、自带运动天才buff的石〇里美啊——”
九里绘久违地无情起来：“别哭了，乍一看好像我才是毕业的那个人。”
“……”
“更不要了啊！”
新来的队员中有一个很不错的二传苗子，九里绘毫不犹豫地卸任，回到她偏爱的自由人位置，把队长的担子交给了中尾葵。
某天，有栖川由梨提到了毕业即消失的西谷夕。
“很难想象他会像个普通职员一样给老板打工……话说你们这是在异地恋啊小绘。”
九里绘：“是，大家都有自己优先想做的事，没必要束缚住对方，而且最近智能机越来越方便了，也不是完全见不到面。”
一大堆学妹们嗅到了八卦的气息，围上前：“什么？九里学姐是有男朋友的人吗？完全不像。”
九里绘忍俊不禁：“我应该像什么？”
“感觉会被很多人当成偶像，可望而不可即——果然是「女王」！”
有栖川由梨噗嗤笑出声：“小绘全新的绰号诞生了！”
学妹：“请务必跟我们分享一下恋爱故事，九里学姐…不，九里前辈！”
“！”刹那间，九里绘戴上不存在的眼镜，拿出三年的日记本，“包在我身上。”
一句「前辈」挂在嘴边，四舍五入能拿下全乌野的自由人。
中尾葵急忙制止：“都回去训练，训练到位的人才能听！”
中尾莲满脸黑线：“好丢脸，她去年是怎么当的队长，怎么一卸任就幼稚起来了。”
“总之，一切要从乌野的守护神开始说起……”
17
西谷夕用一年时间做完出国前的必要准备，攒了一点钱，顺便兜完了全日本。
临行前，他回家和爷爷挥了挥手帕，再次来到母校来找九里绘告别。
学妹们第一次见到传闻中「居然能追到九里前辈的狠人」，倒吸一口凉气，上半身后仰，瞳孔地震，声音颤抖。
“好了，我知道你们想吐槽他身高很矮，简直不像成年人。”中尾莲说。
学妹：“可是乍一看比莲学长高一丢丢！”
中尾莲：“喂！”
一年级的学妹默默举手：“那个，守护神这个称号…难道不是专指九里学姐的吗？”
“！”西谷夕露出无比赞赏的眼神，“你说得没有错！”
他突然朝旁边挪了两步，张开双臂展示九里绘所在的方向，手心疯狂晃动，激动地向全体一年级二年级生宣告。
“这可是我们乌野的守护神大人——九里绘啊！”
众人被小情侣闪得快要睁不开眼，反观那两个家伙还在旁若无人地将对话进行下去。
九里绘轻笑：“是呢，既然我继承到了守护神大人的衣钵，前任守护神也该离开了吧。”
“满分回答！”西谷夕收手，说，“那么，我出发了！”
九里绘点点头：“再见。”
话音落下，西谷夕依然没动，专注地和她面对面干瞪眼，流露出一丝期待。
“好吧……”
九里绘松动了，看见他脖间挂着的排球戒指，又望向不远处假装很忙，东张西望的女排部队员们。
飞快地亲了一下他的额头。
结果又被他用力抱住，亲回嘴角。
九里绘：“我也要出发了，下个月要去打全国大赛。”
西谷夕：“好！祝守护神大人武运昌隆！”
“我们——世界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