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

    源城的初夏总是回荡着青涩的果子味,孟斯汀从来没有感受过这些,于她而言,源城的每一个季节都是枯燥的。


    困在高压环境的前十五年,她顶着[市长千金]光环,戴着镣铐一步步向前走。


    她是孟辉用来升职的武器之一,是掩盖罪恶的无知牺牲品,是旁人口中优秀的市长女儿,是学校里的道德标兵,是多才多艺沉默寡言的第一名。


    特殊身份导致的狭窄社交圈,致使她从未和同龄人合群过。毕竟孟辉的女儿,十足的优等生,生为高层阶级的孩子,高不可攀。


    对,没错,她什么都是,唯独不是孟斯汀。


    她身上刻了那么多烙印,从来没有一个是属于自己的。


    高耸入云的山下,埋葬着她稚嫩的尸骨,直到一束不一样的火光,从山脚烧到山顶,从她本该枯燥的15岁,烧到她全身发抖。


    她初见傅锦懿的时候,这个女人和正在追公交车的她擦肩而过。


    匆匆一瞥,脚步越来越慢,最后在五秒钟后完全停下。


    她仓皇回头。


    女人清冷疏离的侧脸映在凉薄的阳光下,那身剪裁得体的西装裹住一具完美的身子,将她压藏在严苛教育下的性幻想激发出来。


    成熟,对青春期的小孩来说是致命吸引。


    成熟之外,是由成熟延伸开来的一切,比如美丽、独立、自由、成功,又比如成年女人对未成年女孩天然的诱惑。


    她站在原地看女人的背影,女人越来越远,到一个转角消失不见。


    她在2秒钟后扔掉沉重的书包。


    她放弃成为一个乖小孩。


    她开始尾随这个女人。


    孟斯汀花了一天的时间尾随女人,她不知道女人要做什么,也不知道女人叫什么名字。


    或许她本就不想关注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所以直到夜幕降临,她远远看着女人驱车离开,都没能获取有用的信息。


    回家之后,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被完全掌控。


    她向女人完全臣服。


    她疯狂、酥麻、愉悦。


    身体的不适唤醒了她。


    她大口喘息着,羞愤地用被子蒙住自己


    一分钟后,她小心翼翼探索梦里的快乐,首次感受到直击天灵盖的震颤。


    抖动的被子下是抑制的呜咽。


    她失控了,却觉得好像得到了救赎。


    而那份人生第一次的幻想,关于对女人的过度渴望,把她困在窄小的空间里。


    她幻想女人给她美好的体验,幻想女人带她从压抑的环境里解脱。


    她也幻想自己是女人的伴侣,被女人爱抚。


    她同样也幻想她是那样自由、独立、优秀的孟斯汀,就像那个看起来很不一样的女人一般。


    她极度渴望那个女人,她极度期盼女人对她触碰和在意。


    后来她得知女人名叫傅锦懿。


    傅锦懿,很好听的名字,她也终于可以在濒死的痉挛中呼唤女人的姓名。


    傅锦懿,傅锦懿,傅锦懿。


    从市长千金沦为贪官的女儿后,记者们围堵在家门口,她无法去上学,也无法再通过任何手段去尾随傅锦懿。


    她犯了焦虑症。


    她开始恐惧。


    她听说孟辉犯了很大的错误,而她和妈妈完全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可她们身为孟辉的家人,理所应当平摊那些罪孽。


    凭什么。


    她压抑痛苦地做一个好孩子,凭什么要替罪大恶极的孟辉分摊罪孽。


    然而所有的声音都在斥责她。


    贪污犯的女儿享受着那些赃款,连同那些高尚、努力的荣誉都是污浊不堪的。


    她迫切地想要找到傅锦懿。


    公正严明的律师揭发了孟辉的罪恶,也一定会向所有人证明她的清白吧。


    [傅锦懿,我是清白的,我从未参与过孟辉的罪孽。


    傅锦懿,你告诉别人,我是清白的。


    傅锦懿,我无罪。]


    孟辉被终审那天,她坐在旁听席上,看傅锦懿冷静地提交证据,宣读孟辉的罪状。


    傅锦懿每念一个数字,她都会颤抖,她太久没见傅锦懿了,她好想念她。她的身体在想,她的脑子也在想。


    她贪婪地望着傅锦懿,她希望傅锦懿能当场宣布孟辉的女儿,她,孟斯汀,是无罪的。


    然而直到庭审结束,孟辉被判立即执行死刑,她都没有从傅锦懿口中听到对她的澄清。


    她着急站起来,却看到拿起文件的傅锦懿冷漠地瞥了她一眼。


    傅锦懿镜片下漠然的双眸,仿佛在向她声明:父债子偿,孟辉,死刑,孟斯汀,死刑。


    孟斯汀,有罪。


    孟斯汀,立即执行死刑。


    惊惧和快乐在这一刻共同释放,温热顺着她小腿流到地板上。


    她颤抖着身子倒下,很快出现了恐怖的幻觉。


    她毫无蔽.体地跪在傅锦懿面前,却被傅锦懿拽着锁链拖向刑场。


    她的挣扎无济于事,而傅锦懿拿着一把枪,对准了她的额心。


    砰——


    她被傅锦懿杀死了。


    她被正义杀死了。


    孟斯汀,有罪。


    死刑贪污犯的女儿,有罪。


    她在洗浴间里不停冲洗自己,她身上有太多[市长女儿]的烙印,但她搓破了皮都洗不掉那个事实。


    焦虑加重了她的需求,她被水冲刷着身体,无力地跪在湿滑的地板上自我缓解。


    她哭喊起来。


    傅锦懿,我没有罪。


    傅锦懿,我是清白的。


    她幻想是傅锦懿在宽恕她。


    幻想那双没有什么指节,拿着诉讼文件,掌握着宣判生死权力的手,她抚摸她。


    她仰着脸呜咽着喃喃。


    傅锦懿,我无罪。


    傅锦懿,我无罪。


    淋浴间淅沥的水声唤醒了意识。


    孟斯汀跪在地板上撑墙看着掌心,她咬了咬唇,匆匆洗完躲回床上蜷缩着。


    她咬着被角低叹一声。


    每次自渎后她都会陷入无限的羞愧。


    学生时代的歧视和嘲讽让她更为压抑,她焦虑过重时会出现一些不适反应,她可以适当缓解些,缓解不了时,她会跑到厕所咬着手腕解决。


    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实在太难堪了。


    她把自己蒙在被子里。


    她希望傅锦懿一辈子也不要知道自己是这样的人。


    //


    周一早晨,孟斯汀如约背着gucci双肩包上班。


    皮质肩带压在她单薄的衬衫上,沉甸甸的,像某种隐形的标记。


    想展示给傅锦懿看,但问过梁助理,傅锦懿这几天不在公司。


    傅锦懿有新的委托,要为新委托忙碌。


    她抱着书包看了又看,手机屏幕上是周五晚上的聊天记录。


    傅锦懿用[。]来收尾聊天。


    。


    到底是什么意思?


    傅锦懿什么时候才回律所?


    看她心不在焉,徐嘉棠递来一盒切好的蜜瓜:“怎么,魂丢了?”


    “嗯……室友要搬走了,房东还在找新室友。”孟斯汀接过叉子,叉了一块蜜瓜,“我在想要不要换房子,因为浦口区离律所确实太远了。”


    “嫌远去住傅律的大house咯~”庄然突然探出头,“看你总往傅律办公室跑,还总问梁助理傅律在不在,这么贴着,不如直接搬去和傅律住?”


    孟斯汀慢慢转过椅子,突然笑了:“你的提议不错,傅律在的话,我就跟她商量。”


    庄然震怒:“什么?!你还真敢开这个口!”


    “怎能不敢开,说不定,”孟斯汀单手拎着工牌晃了晃,“员工房租能打折呢。”


    庄然气呼呼地跟孟斯汀理论:“住在上司家不尴尬吗?上班当牛马,下班还要看上司脸色,还要不要活了。”


    徐嘉棠憋笑憋得肩膀直抖,被庄然回头瞪了一眼才举手投降:“okok,不笑了。”


    傅锦懿的办公室到周三下午才有人,询问梁助后,对方说可以过去,孟斯汀拿着整理好的张娟案的复勘文件去傅锦懿办公室。


    敲门后听到傅锦懿的“请进”,她整理下头发抿起唇角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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