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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良宴会

    接下来的日子忽然变得很寻常,自从见到琼山县主后,崔韫枝像是某种怕生的小动物,终于见到了同类,整个人都乖顺了下来。


    沈照山依旧很忙,应博特格其的邀约,崔韫枝一直留在他们这边,每天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穿好衣服去呼衍部的王帐,坐在高高的胡椅上、那个靠窗的角落旁,盯着窗外缓慢翻滚的云层发呆。


    她也与琼山县主说两句话,但自从第一日过后,这个从前未曾谋面过的小姑姑似乎兴致落了下来,话变得少了很多,只偶尔微笑着温柔回她两句,此后便不再多说。


    想和她多说话,但又怕惹得人家厌烦,崔韫枝只好乖乖坐在一旁,看着他逗弄那尚在襁褓中的小孩儿。


    年纪虽小眼睛却已经很大的小姑娘被抚弄地高兴了,咯咯咯笑了起来。


    崔韫枝也忍不住跟着她一起笑,头靠在大帐柔软而避风的外棚上。


    她脑海中匆匆划过许多事情,却一件都不敢深想,于是只好发呆。


    等她发呆到第六次的时候,琼山县主哼着江南的小调把那小姑娘哄睡,纤长的手指抚弄着小姑娘的面庞,话头却是对着崔韫枝:“柔贞,你还记不记得长安东直街拐角处那个卖香囊的铺子?”


    崔韫枝愣愣点头,将自己去过的那为数不多的铺子想了一遍,终于在记忆的深处将那间店面不大的香囊小铺翻了出来。


    “记得的,姑姑可是说的那家年纪很久的铺子?”


    听罢这话,琼山县主一愣,痴痴笑了起来:“年纪很久……柔贞,你今年多大来着?”


    没想到她还会再问这个,崔韫枝看着她温柔的面庞,听着她轻声细语的腔调,不由得声音更放低了几分:“今年一十又六,一月多前刚过了生辰。”


    琼山县主又笑了,只是这次的笑中多了些苍凉与无奈。


    “真年轻啊,长安好不好?”


    长安好不好?


    这个问题如果换作四十天前的崔韫枝来答,估计能罗列出一大串长安的不好来。


    它太方正了,它太封闭了,它不那么自由,它最高的地方也不过是摘星楼那个九层的高塔,远远的望去,只能望见外城的城廓。


    可崔韫枝这个时候眯了眯眼睛,将眼睛弯成了一对小小的月牙,像是摘星楼前太液池倒映的那一弯。


    “好啊。”


    这个世界上没有比长安城更好的地方了。


    琼山县主显然很喜欢她的回答,面色都红润了些,她彻底转过身子来,直直面对崔韫枝。


    “对的,就是这样好,记不清多少年前了,我那时候大约比你还小吧,头一遭跟着我父王去长安城。”


    “以前我总以为杭州已经好得不得了,进了长安城以后才发现,原来我们时新的花样那边已经轮了好几轮,我步子还没迈开,已经觉得自己是个乡巴佬。”


    她说到这儿,眼中却全是怀念。


    “那时候,父王就把马车停在那间铺子门口,让我去挑香囊,我当时看着琳琅满目绣着各色丝线的香囊啊,心想,我要是能永远住在长安城就好了。”


    崔韫枝听着她渐渐颤抖的声线,心中无名的悲哀莫名蔓延上喉头,堵得他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你刚出生的那一年,我正好嫁到这里,那时候这里还不叫昆戈。”


    “你出生的那个夜晚,这里的雨很大,来给我报信的侍女浑身都淋湿了,眉间却有压不住的喜色,她说,皇帝陛下有了一个很可爱的女儿。”


    她笑得像母亲那样温柔,说出来的话也像母亲那样温柔。


    “当时我想真好啊,你一定和我不一样。”


    崔韫枝原本混混沌沌的神绪,在听到这句话的一刹那猛地一震,她抬头,眼泪却忍不住流了下来。


    “柔贞,不要害怕。”


    对面女子的眼神莫得坚定起来,让崔韫枝想到诗中劲雨疾风折不断的韧芦。


    “柔贞,接下来的十几天,你一天都不能害怕。”


    崔韫枝被她诀别似的眼神吓了一跳,忍不住脱口想问,却又想到头一日两人见面时她对自己的嘱咐,也定下心神来点点头。


    帐外传来昆戈气调高昂的调子,小姑娘被惊醒了,咿咿呀呀哭了起来,琼山县主又变成了那个温温柔柔的王妃,仿佛从来没有说过方才那一腔话,在侍女走进来的一刹那,轻柔地抚弄着怀里的孩子。


    而小殿下托着腮望向帘外移开的云层,太阳洒下来,照亮她脸上晶莹的泪珠。


    *


    这次沈照山没有很晚才回来。


    但那时崔韫枝已经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太阳刚落了山,远处绣金似的一片,太阳滑进银白错落的针脚,被勾成一片一片的浅黄色。


    崔韫枝蓦地感到身下一空,心上先惊了一跳,一抬头,见沈照山将自己抱在怀中,放在了已经铺好的床上。


    迷迷糊糊从睡梦中被惊醒,崔韫枝微微张着唇,愣愣看他一眼,还未来得及出口,先被吻住了。


    他好几日没回来,两人也好几日没亲热,崔韫枝被亲地有些缓不过气来,伸手轻轻推了他两下,反倒像欲拒还迎似的,整个被摁到了床中间。


    “……等……等等,沈照山!今晚不是……今晚不是有篝火大会么……”


    沈照山解他腰带的动作等了一拍,他轻轻哼笑一声,拍了拍少女的脸颊:“放心吧,不碍事的。”


    你说的不碍事那能算数吗!


    崔韫枝怕他真乱来,扭过身子便要往床角躲,被人抓着脚踝扯了回来。


    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哪哪儿都不是对手,只能边骂他混蛋,边被亲地气喘吁吁。


    “别乱蹭。”沈照山声音微沉。“就一次,你给弄出来。”


    听着这话,崔韫枝的脸色越来越红像是熟透了的荔枝。


    “我、我不要。”


    这人除了没做到最后一步,哪哪儿都试过了,他一想到那些事就开始腰软,腿也软,浑身烫得不像样子。


    “啧。”沈照山粗利的手指摩梭过少女的唇,终于大发慈悲地放开她。


    “娇气。”他提着崔韫枝的腰,将她从床上抱起。“用手,总行了吧。”


    思来想去,崔韫枝咬咬嘴唇,红着眼睛点了头。


    男人的话果然不能相信。


    “不是、不是说好就一次的吗!”


    崔韫枝看着自己泛红的掌心,心里委屈极了。


    沈照山温香软玉在怀,浑身舒坦,他低头狠狠香了一下崔韫枝的脸蛋儿,听罢这话轻笑道:“这也不由我啊。”


    简直和他说不清。


    崔韫枝能感觉出来沈照山近日心情很好,胆子便大了些,推了他一把,翻身就要下床。


    脚一落地,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只剩下一件小衣,方才脱了的外袍莫名不知去了哪里。


    于是她听到沈照山又在他身后笑。


    一回头,果然见自己的衣服在这登徒子手里,崔韫枝红着脸瞪他,两步上前,就要去抢那衣服,却不想这人竟然没躲,自己就这么幼稚直跌回了他怀里。


    “你!你放开我!”


    又不是我要抱你。


    沈照山很冤枉,但他聪明地闭了嘴,什么都没说,只是将那衣服举到了崔韫枝跟前。


    崔韫枝看了两眼,果不其然,脸腾地烧红起来。


    啊!再也不答应这人胡闹了!


    “你!你个混蛋!”


    她又推了他一把,没推动,反而被抱得更紧了。


    最近沈照山实在是好说话的不得了,以致崔韫枝像是放松警惕开始伸懒腰抓人的猫,时不时就挠他一爪子。


    沈照山却像是发现了什么很好玩儿的新鲜事一样,饶有趣味看着她这模样。


    崔韫枝甚至瞪了他一眼,他还只是仰着头笑。


    “你不许笑!”


    少女又嗔骂了他几句,他却只是嗯嗯啊啊地敷衍,听得她恨不得拿衣服把这人闷死!


    约莫见人真恼到了极点,沈照山不逗她了,将她怀里的衣袍扯出来,大手一掀,将人裹进了被子里。


    “这不是正给你想办法呢么?”


    他喊了一声什么,不一会儿,帐外传来有节奏的脚步声,有几个人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一句话也没说,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后,又安静地走了出去。


    她们全程低着头,一个眼神也不敢往这边给。


    崔韫枝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抬起脖子,总算是看清了那方盒子里放的东西。


    竟然是一身异族女子的服饰。


    沈照山一手撑着头,一手让人从被子里扒拉了出来,似乎在等着崔韫枝说话。


    而崔韫枝瘪着嘴看看那衣服就看看沈照山,酝酿半晌,愤愤扯了一把这人散在一旁的小辫子。


    “你就是故意把衣服……把衣服弄脏的!”


    没想到他思绪还在这个上面,沈照山明显愣了一瞬,而后笑着一手掐住了少女的两腮,迫使那红润的唇微微张开。


    “对,那又怎么样。”


    他挑衅道。


    崔韫枝快要被他气死了,她一时竟然说不出来沈照山是原来那副风雨欲来、全无笑脸的样子更可怕,还是现在这样子更可怕。


    总之两个她都招架不过来。


    想到这里,她又有些难过,低着头不吭声了。


    见人忽然晴转多云,沈照山盯着她良久,忽然越过她翻身下了床。


    他走到那衣服旁,拿起那堆叮叮当当的首饰发饰,一个接着一个摇晃过,才转头对崔韫枝开口:“怎么又不高兴了。”


    不让你回家你也不高兴,天天被摁着亲你也不高兴。


    崔韫枝在心中怼了他两句,却又不敢说出来,只能埋着头不看他。


    沈照山像是终于没办法了,他将那两盒子衣物首饰叠在一起,举着走到床旁,盛开的辫子随着动作摇晃。而后他拍了拍少女身旁的被褥。


    “殿下,请您来更个衣吧。”


    其实崔韫枝的衣前些时候一般也都是他换的,但他站在床旁这样说,崔韫枝莫名不好意思,她嘴硬道:“我自己穿!”


    说罢,她便将那衣物首饰抢了过来。


    沈照山挑眉:“真的?”


    看着这形制奇怪、她前所未见的衣物,崔韫枝有些后悔了,但他又不想再求沈照山,只好硬着头皮点头。


    最后还是求了。


    红着脸被拽出营帐时,天色已经大黑了,星子像是撒了的盐巴掉在黑锦缎上,一颗一颗一粒一粒,亮得分明。


    沈照山抱着她骑马飞驰了一段路,终于在灯火明亮的绿洲旁停了下来。


    其实并没有多少火把,但这些亮光倒映在沉沉的流水上,像是连天的火烧到了河里,欢跃地跳动着。


    抱着三角琴的汉子一声高歌惊破天际,昆戈的篝火大会再一次惊醒了沉默的玉龙雪山。


    从未听到过的畅快笑声回荡在耳旁,崔韫枝被沈照山拉着,没过脚踝的青草轻轻挠动在紧扎的裤边。


    她不回头,黑夜被甩在了身后。


    沈照山确实很高兴,她想。


    为什么高兴呢?


    崔韫枝看着他被火把照得犹如圣光降临的脸颊,心跳没由来一滞。


    沈照山见她瞧向自己,原本握着拳的一只手微微一张。


    一只小小的、亮晶晶的萤火虫晃晃悠悠地飞了起来,飞过少女的眉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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