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在床铺上艰难的踮起脚尖, 看见了襁褓里妖精的真容。书此
一只黑白相间、毛茸茸的、含着奶嘴的小熊猫。
Ahrrr！确实！好可爱！
猫猫刚产生些微的动摇，就迅速收起同款被萌到的表情。
不行，冷酷无情的盘星教教主绝对不会被萌物打倒！
但是，熊猫真的……太太太太可爱了！
夜蛾怎么会有一只熊猫？
在众人不约而同的微妙眼神中, 宗像·本体儿童凳·草太发出灵魂疑问。
“夜蛾老师, 难道您从一开始, 就是一只……”胖达？
胖达老师？
想想……他们完全可以接受啊！代入胖达身份, 老师抬起熊熊拳揍人的时候，还有那么一丢丢丢可爱感！
夜蛾：“…………”
正经人的思路都被带偏了, 校长已经无话可说，“这不是生出来的孩子, 是我制作出来的咒骸。但是…他和之前的玩偶熊有那么一些不同。”
“——三个核。”
悟不知何时摘下绷带, 蓝瞳直勾勾盯着乖乖缩在草太怀里、含着奶嘴的小胖达，终于靠谱地将话题扯回正轨。
“夜蛾，这应该算是脱离其发明者操控的全自动咒骸了吧？”
校长点头，肯定了白发特级的分析。
“我尝试着把三个灵魂, 稳定到同一具躯壳之内, 意外地成功了。胖达身体里拥有咒力, 能学习语言，也能健康长大。”
夜蛾说着, 眼里落下沉甸甸的责任感，“他已经不是我的咒骸了, 而是我的孩子。”
“啊，我明白了, ”太宰看了一眼最初被校长喊过来的草太, 岔了个不相关的话题，“姑且问一下, 您在咒术高层的档案里登记的能力内容是什么？”
太宰问得平静，但草太敏锐地察觉到，对方语气中那种风雨欲来的阴暗与沉重。
对这个直击核心的问题，夜蛾眼中充满赞赏。
“我能够将死去的灵魂复制到玩偶中，制作人工咒骸。”
太宰：“那这种自主型的呢？”
“从未出现过，”夜蛾摇摇头，“目前也只有你们知晓。”
悟想了想，“是偶然吗？”
“目前研究得不透彻，只是巧合，”夜蛾沉声道：“未来也许还有进步的空间。”
“这个并没有太多区别，”太宰点了点太阳穴，“按照你们的描述，那些高层只会相信他们所认定的真相。”
悟：“也对。”
自住型咒骸被发明出来的事实放在眼前，那些老腐朽们只会担忧一件事——如果这样的咒骸能够被无限制地复刻，那岂不是意味着，夜蛾正道一个人就能制造出一整个军团？
以高层的尿性，为了排除隐患，别说撤职了，做出处刑这样的决定都不稀奇。
似乎感知到大人们的沉重心情，草太怀里的小熊猫打出“唔唔”的轻哼，扑腾着软绵绵的身体，朝夜蛾探出爪爪要抱抱。
校长从草太怀里动作轻柔地抱过幼崽，摸了摸小胖达头顶黑白相间的软毛。
“他的名字…就叫胖达吧。”他一向坚毅的眼里充满慈爱，将更深层的忧虑全数隐藏。
草太望着夜蛾怀里的小熊猫，明白他的诞生伴随着期望与风险。
“常世最近在改造，最开始动工的是孩子们的屋子。完全可以给胖达也设计一间，”草太道：“这段时间可以先暂时避开高层的耳目，胖达长大之前，一定能想出十全十美的办法。”
如果再长远点安排，胖达其实更适合横滨这样的地方。
在草太自己的世界里，会动的熊猫别说正常去上学了，连正常走在街上都会引起巨大的轰动，小胖达注定无法和常人一样拥有平静的生活。
但在异能者遍地的横滨，这完全不是问题。
会走路、会说话的胖达，最多会引起路人好奇的打量和讨论——哇哦，你们看这位可爱的异能力者，他竟然会变熊猫欸！
胖达在横滨不会被抓去实验室，只会成为网红胖达。
被战争、群架、炸弹轮番冲击的横滨市民表示，会动会笑会自己逛街的熊猫，简直萌呆了好吗！！！
“另外，买奶粉这件事也要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凡事都滴水不漏的太宰扫了眼两只白毛，脑海中诞生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玩世不恭的五条家主和他新找回的私生子，这个剧本怎么样？”
这样奶粉就是买给装嫩的大臣了！直接狸猫换太子，把五条悟前段时间再歌姬那里闹出的乌龙坐实，掩人耳目！
草太被这个计划深深地震惊了，青年捂住额头，一时不能接受自己在剧本里的角色。
在校长的拜托下接五条悟的烂摊子，帮他奶娃……这不对劲！这明明就应该是夏油杰的活儿！
对方还在门后面缝衣服呢！心灵手巧男妈妈！多合适！
夜蛾校长实名嫌弃，“……不怎么样。”
悟对自己的名声丝毫不care，倒不如说他本人已经没有名声一说了。白发帅崽兴奋道：“哦哦！这个剧本听起来就不错！就说孩子是我生的吧！”
草太&夜蛾：“？？？”
大臣也很迷惑，“什么是私生子？”
“就是被我偷偷生下来的孩子。”悟的解释相当狂野。
“听上去不怎么样，”大臣一脸嫌弃，表示你竟然还想当本教主的爹，你想得美，“大臣的监护人只有笨蛋草太一个。”
青年还没来得及感动，就见悟摸摸下巴，兴高采烈补充道：“另外，因为是唯一的一个，所以你未来会继承我的家主之位，和五条家的所有财产！”
大臣的金瞳在下一秒闪闪发光，“那我以后就是五条大臣了！”
悟：“成交！”
草太：“…………”
祸害完纯洁的猫猫，悟又去扒拉自己亲爱的校长。
“夜蛾，等你研究出自主型咒骸的做法，能不能答应老子一件事？”
夜蛾冷酷无情，“不能。”
悟对校长的拒绝充耳不闻，白发帅崽托住双颊憧憬道：“老子想要一只小狐狸，要有尖尖的绒耳朵，和可爱蓬松的黑色大尾巴！”
悟认真比划，“等他出生了，老子就把杰灌醉，然后告诉他这是他生下的孩子！”
“？？？”草太替门后缝衣服的杰打出三个大大的问号。
你灌醉？你拿什么灌醉？一口的酒量吗？
“老子都有私生子了，没道理杰没有！不光杰，草太也得有！”悟振振有词，“夜蛾！这是老子一生一次的请求！”
虽然对私生子丝毫不心动，但是这自主型咒骸的队排得草太都有点心动了。
自从大臣和左大臣相继变人，青年这段时间都陷入了无猫可吸的痛苦之中。虽然有条悟猫和油杰狐，但是这两只脾气坏得很，吸到最后很容易导致自己被对面反吸。
可爱的毛绒绒崽，谁不想养一只？
草太吞吞吐吐跟在悟后面求定制，“夜蛾老师，如果可以的话，我…我想要一只猫…”
“砰！”
悟：“啊！”
——某个带头的坏榜样理所当然地被揍了。
夜蛾：滚！搁我这里点餐呢！
草太杀鸡儆猴“……”好、好叭。
一道控诉的目光落在青年身上。
白发幼崽看透尘世，喃喃道：“原来，草太只爱猫猫形态的大臣……原来，草太是一个见异思迁、找替身的负心汉……”
草太：“……”
大臣，大臣你别这样胡思乱想啊大臣！
＋
[要石]们沉浸在新的幼崽物种中无法自拔。
动静之大，连隔壁世界的天内都带着孩子们过来看热闹。
草太在吸完熊猫之后却一反常态，坐在常世僻静的高处，不知在沉思些什么。
他和悟还有杰成为[要石]后，确实可以靠着漫长的生命，在培养后辈的同时，探寻根除问题的办法。
但这和当初镇压蚓厄一样，是暂时一眼看不到头的长路。
夜蛾校长可能也是这么想的，这位坚韧的教育家也始终相信，他的这一届杰出的学生，能够为咒术界带来光明的未来。
但是，今日之事让草太意识到，就算他能够与挚友并肩，行至花团锦簇的终点，这之前的荆棘丛生也需要众人一同忍耐着跨过。
而他们的校长，有可能都无法在意气风发的壮年之际，亲眼目睹这美好的结局。
夜蛾正道等不起，这个世界上更多生活在痛苦之中的咒术师更等不起。
在这样畸形的环境之中，确实需要一股更加强大的力量。
但是……他们几个特级在一起，除了不间断地做任务以外，还能做什么？
有悟这样前无古人的天花板作为定海神针，也远远不够吗？
草太又回忆起横滨那位猫咪前辈的话。
三花猫所说的精神支柱……到底该怎样建立？
“草太君～”一个轻飘飘的声音在青年耳边蓦然响起。
草太被这突然的袭击吓得一个后仰，差点从断了半截的高墙上摔下来！
“……太宰。”
听声音就能猜出是谁。
草太勉强稳住身体，一扭头，看见太宰治以一个诡异的姿势趴在杰的人面牛牛身上，飘到了自己身后。
对方没用绷带缠住双眼，不过袖口和领口依旧有绷带的痕迹。他丢掉了那件不离身的黑色外套，换上一件出乎意料的纯白色风衣。
在衣服的选择上，太宰治有自己的想法。
前干部叛逃后的第一天，曾经尝试偷穿织田作的米黄色外套，随后就被体术杰出的前杀手先生狠狠制裁。
织田作之助治不了那些排队上课的牲口，但他还治不了青花鱼吗？直言道太宰如果再偷他唯一一件带出横滨的外套，他就喂他吃自己做的辣咖喱。
前干部表示识时务者为俊杰，他要创造自己的风格。
看见某宰这纯白造型的第一天，包括草太在内的所有人都提出了相同的疑问——
真的不会弄脏吗？
太宰治用自己的行动证明，帅崽的完美造型是不会轻易被毁坏的！
转完一圈后一尘不染的衣摆，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几天去收集了一下情报，有几个地方没弄懂，”太宰将弱小可怜又无助的人面牛牛拍得啪啪作响，“首先，这个是什么？”
草太看了一眼那在「人间失格」下安然存活的牛牛。
“是咒灵。”青年干巴巴解释道。
太宰递过去一个“你在说废话”的眼神。
草太用眼神套娃，类似于“我知道我在说废话，但我不知道你想让我说什么”。
太宰摇摇脑袋，从人面牛牛脊背之上跳下，姿态悠闲地落在屋顶上。
“为什么把这只咒灵做成这样？”他问。
草太顺着太宰的思路往下想，“是指外面裹上了镇压之力吗？这样很方便，不会被「人间失格」消除……”
“不不，我问的不是这一点。”
太宰反手又捏了下牛牛的垂耳朵，把咒灵捏得委屈地叽叽叫了两声。
“这种状态在我来之前就保持了很久吧？接触不到「人间失格」的情况下，为什么特意要用镇压的力量裹着呢？”
“因为…伊地知洁高，”草太脑海里冒出一个人名，记忆也开始复苏，“啊，是因为要保护普通人。咒灵的气息存在污染，而镇压的力量能够保护普通人不受侵害。”
“这是咒术师的愿望吧？”太宰双手插兜，常世旷野的风扬起他深棕的发，将纯白的衣角与腰绳吹得蹁跹作响。
“草太，你的愿望又是什么？”
那是一种极富诱导性的语气，充满着飘忽不定的随意，但却在青年交付的信任之上激荡起层层涟漪。
草太在那一秒内近乎失语。
【“太宰那孩子应该有初步的想法了吧？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做这件事了。”】
三花猫如是说过。
所有的愿望、所有的祈愿都同气连枝，悠悠徘徊在璀璨的幻境里，三天三夜都讲述不完。
最后，青年选择了一个相当笼统、又相当简洁的描述。
“世界和平。”
“……”
“…………”
话音一落，草太自己捂住自己的脸，尴尬地脚趾抠地，似乎不忍直视自己刚才所言。
妈呀！这什么台词！他从国小毕业开始就没有过这么中二至极的想法了！
太宰治丝毫不留面子，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草太！你好中二！”
长发青年：“……”
谢谢，真的不用特地说出来的。
太宰靠近草太身旁，似乎是想长谈。他在残垣断壁上选了个平整的好地方一屁股坐下，然后——
“哗啦啦！”
那道破破烂烂的墙壁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直接被新鲜贴上来的屁股干碎了。
往下自由落体的太宰声音荡漾。
“啊啊啊啊啊草太救命！我们要摔死了耶！”
同步一跟头摔下去的草太：“…………？？？”
第122章 起（5）
最后还是人面牛牛冒着被两个人压扁的风险, 将两个长条一左一右顶了起来。
这只是第一层缓冲，第二层缓冲是比往常迟滞一些的烟墨色咒力。
草太最近还在慢慢恢复，本源力量不是很活跃，这咒力把他拴住了, 被动发动「人间失格」的太宰倒像一尾漏网之鱼, 噗咻一下穿过咒力砸在了地上。
少年滚了几滚缓冲, 那件一尘不染的白风衣成功落灰, 变成了斑点狗外套。
优雅落地的对照组草太：“……”
太宰白色系造型大失败，他眼神幽怨地盯着草太身上深色耐脏的高专校服, 颤抖地探出手，柔弱道：“草太, 痛。帮我看看是不是瘸了？”
好心的长发青年于心不忍, 将棕发少年从地上架了起来，太宰就这么顺势亲亲热热一贴，把浑身上下的灰尘分了高专校服一半。
草太：“…………”
如果不是这家伙油盐不进还会暗戳戳使坏，真想学着悟那样把这只坏猫好好盘一通！
随后太宰发现, 灵魂拟态出的高专校服, 它不沾灰！
“……”似乎是知道自己理亏, 某青花鱼踩着草太的底线矜持地后退了一步，迅速扯回方才的话题, 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咒术师有[窗]这样的机构对不对？”太宰笑眯眯指了一圈四周，“[要石]有这么好的条件, 为什么不尝试建立自己的情报网络呢？”
情报网？
草太还真没考虑过另立门户。
“高专的情报不够用吗？”草太只说了这一句，脑袋就一激灵, 立刻改口道：“呃…确实不太够用。”
如果够用的话, 当初灰原雄也不会因为情报失误，差点丧命于一级咒灵之手了。
魏尔伦也曾经提过情报的重要性, 但是草太目前还没有从脱离高专的角度思考问题。
“怎么建呢？应该需要很多很多人吧？”草太也不是当初一无所知的局外人了，他认真分析道：“在如今的咒术界，做到这一点很困难。”
——[窗]的组成一大部分是对咒灵有所了解的普通人。
咒术界的存在本身就是秘密，这一部分人群行走在高危边缘，折损率远远高于新入职人数。
——辅助监督则大多由拥有咒力、却没有觉醒术式的四级咒术师组成。
这些人是实力金字塔的最底层，基本在强一些的咒灵和诅咒师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干得很痛苦，却又因为拥有咒力、能看清咒灵的缘故，难以彻底退出这一行。
——再往上就是分级排行的咒术师了。
别说特级，一级咒术师其实都是凤毛麟角，更多的二三四级术师一辈子都跨不过天赋的鸿沟。
而他们要以稀薄的群体力量去对抗由全国的普通人产生的咒灵。祓除的需求源源不断，看不见尽头。
可以说，人手本身就是咒术师的短板，目前的一切困境都是人手不足导致的。
在这种基本大环境下，再招揽人手进行情报网的建立，是一件绝对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太宰却保持着极度自信的微笑。
“谁说情报工作必须得由人来完成了？”鸢瞳少年举了个很贴切的例子，“冥冥小姐的乌鸦不就是靠着动物完成的吗？”
“那也不可能在全国放养无数只乌鸦，而且，光冥冥一个人也没有精力承受巨大的信息量……”
草太的语速越来越慢，他的表情也从难以置信切换为若有所思。
“不止冥冥小姐呢，”见到这一幕的太宰笑了笑，从容地点明了青年脑海里一闪而过的灵光。
“——乌鸦不行，但是有别的东西可以替代，不是吗？”
＋
人来得很快。
大家第一次在线上群收到来自草太的这么正式的邀请，凡是手头没什么紧急事务的，全都暂时排开，抵达常世。
看见那张熟悉的床，夜蛾的嘴角微微抽搐，终于破了最近的[卧室盗窃案]。
这种损事他不相信草太干得出来，真正的元凶是谁呼之欲出。
但校长没空追究罪魁祸首，因为隔壁的布局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在草太放置大床的庇护所旁，新开辟了一个相对比较宽敞的、供大家聚集商讨的地盘。
常世内部的建筑都是来自现实世界的投射，以废墟和混乱为关键词的建筑风格，在这一栋小楼上体现的尤为明显。
这栋屋子有三层高，是由三种风格迥异的房屋交叠而成的，互相嵌套风格独特，足以成为显眼的小地标。
墙外挂着一副绘制了一小部分的地图，而最顶层新布置的会议室主打一个屋顶破烂采光好。
室内架着一条专用的长桌，周边零零散散排了几把椅子，桌子的最前方立了一块光溜溜的白板，上面用黑色的粗马克笔写了几个大字：
《以常世为基础的[要石]情报网的可行性方案讨论》
非常正式，非常专业。
但是除了标题，下面光溜溜一片白。
到会的基本都是咒术师，中原中也没在场，其余[咒盟]的成员几乎全部到齐了。
太宰淡定自若地坐在最前方的椅子上，猛地一拍手，清清嗓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人齐了那我们就开始？”
“大家随便坐，”另一侧的草太突然意识到什么，起身补充道：“呃，因为情况比较特殊，椅子不太够，我再去拿一点……”
“没事，大家随意。”大狐狸强行将还在静养的青年摁在软绵绵的沙发椅上。
悟丝毫不见外，一屁股过来占了杰的位置，将狐狸挤窜到了沙发靠背上。
悟一脸享受，“啊嘞？这个坐感有点熟悉，很像夜蛾会议室里的那把。”
草太眼神一虚，拼命戳悟的腰，像是在说你既然看出来了，也别说出来嘛。
老实人草太不好意思地在校长面前承认错误，“因为时间紧急，所以……抱歉，请让我暂时借用一下。”
“嗨呀，有什么好客气的？不用还了！”悟在一旁摆摆手，仿佛他才是校长。
草太&夜蛾：“……”
不要随意抢夜蛾老师的台词啊喂！
在场都是不太讲究的战斗人员，有的直接坐在了坏了一半的窗户边，有的靠在桌上，更有人随意地往墙边一靠，眼神示意自己ok了。
忽略默默和五条悟站成斜对角的七海建人，这可真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细心的夏油杰多看了草太一眼，觉得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
以草太细腻的心思，他难道会反应不过来椅子数量不够的问题吗？
“把大家喊来，是想商量一下太宰君提出的想法。”
草太点了点白板上的情报网三个字。
“高专的后勤部门[窗]能力有限，经常会出现疏漏，不知大家是否有同样的感觉？”
此话一出，除了校长沉默，其余几位身上不挑担子的个人咒术师纷纷点头。
灰原和硝子是感触最深的两位，一人是直接受害者，一人是间接受罪的奶妈。
“所以，做为[要石]，我和太宰有一个提议。”
草太看了一眼在身边抱臂、无所事事的太宰，见对方丝毫没有出面讲述的想法，于是接着道：
“虽然目前迎来了短暂的和平，但是要石与蚓厄的抗衡还是一个极为长远的任务。既然常世无法彻底与外界断开联系，那么我们不如利用自己的优势，主动建立一个更加全面和方便的后勤辅助系统。”
放在几年前，选择避世的草太很难想象，自己有朝一日竟会说出这样的观点。
人总是在往前走，而当初那个迷茫着仓皇着的新手要石，终究历经风雨，长成了如今坚如磐石的模样。
“常世的优势很明显，有[门]这么方便的通道，在转移方面几乎不会浪费任何时间，”草太先给出自己的保证，“我的领域也借助本源力量，隐藏在每一个角落。就算以后涉及到更多的人，也不会产生危及封印和安全的事。”
宗像草太在全横滨搞出的动静，不光异能者见识过，高专这里关系亲近的知情人都有所耳闻。
不同的是，这边的补品一箱一箱地送，充分关爱奶妈专业鉴定中的“肾虚”男妈妈。
连悟都买了束花，拼命动员草太身体恢复了去京都也大闹一场，让那些烂橘子们体验一下什么叫害怕。
“老子没什么意见啦，”不论是从身份地位还是从实力、都说一不二的五条家主闲闲开口，“草太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招聘人手这块谁来负责？”太宰身旁的织田作之助发出疑问。
咒术小学预备役校长的问题非常实际，跟进了一段时间，织田最直观的感受就是——人不够。
“[窗]那里的人手已经长期处于空缺状态。”对此，夜蛾最有发言权。
校长先生丝毫不介意他的学生们接近“自立门户”的宣言，慷慨地提供自己所知道的情报，“咒术师本来就很稀少，和咒术界有关联的普通人也不多。”
“我们不用招聘，”草太看了眼太宰，见对方依旧置身事外，没有丝毫表现自己的打算，无奈地揭秘最核心的观点，“我们可以利用术式。”
太宰起身，气定神闲地在白板上写上“夏油杰”和“冥冥”两个名字，各画了一笔圈上。
草太接着道：“还有[要石]的本源力量。”
“宗像草太”四个大字被太宰写到了最上端，代表的大圈哧溜一笔，将下方两个人名通通罩住。
全场安静了一瞬。
七海轻吸一口气，难得失了冷静，“乌鸦和……咒灵？”
第123章 起（6）
被点名的冥冥很淡定。
倒不如说, 嗅觉敏锐的大姐头从横滨的那一役之后，就对目前的状况有所预料了。
“我没有什么问题，乌鸦数量不够这一点，只要用钱就可以补足。”白发大姐头熟稔地捏了个大家都懂的手势, “只要出场费足够, 什么都不是问题。”
“乌鸦可以理解, 但是咒灵怎么弄啊？”
歌姬不是很理解, 指着夏油杰心直口快的问了出来，“如果让这家伙把咒灵通通放出来, 那么别说收集情报了…整个咒术界都会先一步乱起来的吧？！”
到时候别说继续为夏油杰平反名声了，整个高专会不会被打成叛徒, 都很难评。
夏油杰的第一反应却不是否定, 而是顺着草太这一思路先做可行性假设。
“我以前也做过用咒灵侦查，因为没有视野的缘故，我只能通过咒灵的存活状态判断是否有人入侵。”
这一招，夏油同学在保护天内理子的时候用到过, 并利用它成功预判了诅咒师的动向。
“在成为[要石]之后, 我的咒灵对气息的鉴别更加敏锐了, 至少在区别咒术师、异能者和普通人这点上，精确度已经趋于完美。”
自从装了心事之后, 一向内敛的杰很少把话说满，但这次却破天荒用了“完美”一词。
“趋于”两个字可以忽略, 不用怀疑，准确度就是100％。
在横滨的那一场大规模寻人中, 咒灵军团居功甚伟, 没有视野的缺陷则被黑乌鸦补齐。
而三人、不，加上最后登场的悟, 四位优秀术式打出的配合稍加调整，就能产生更加令人惊艳的效果。
悟摸了摸下唇，将目光投向太宰，内容上却是在回答歌姬方才的疑问，“你的意思是，用草太的力量吗？”
“嗯哼，”太宰点点脑袋，“只要让大家相信，这件事对他们没有威胁，不就行了吗？”
“这对大部分的普通咒术师而言，是一个不小的挑战。”夜蛾作出非常客观的评价。
观念性的东西，在根深蒂固的恐惧之下可以说是最难被改变的。
“所·以·说，草太的力量真的很重要呐！”
太宰做了一个对指的动作，但两边的指尖却在刻意为之下完美避开，形象地解释下一步计划。
“[要石]的力量可以作为保护性的缓冲，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放出去的咒灵不会造成危害，外人就算出手也伤害不了咒灵，完美至极！”
众人听得很仔细，摸着下巴想了想，欸好像真是这样。
还有脑袋灵活的已经开始补充了。
“杰君的[门]是最后一道保障，”一直沉默旁观的兰堂手持白礼帽，微笑着提醒道，“进可做[眼]，退可守常世，意味着特级诅咒师来了也没有办法。”
草太补充道：“我也可以通过咒灵打开的通道补充力量，虽然做不到覆盖全国，但是裹住单个物体没有问题。”
众人似乎都在心里模拟这套方案的可行性，一时都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我不担心你们的能力，我只担心你们的安危。”
夜蛾继续沉稳地从校长角度考虑补充，抛却高专的立场，他只是一位满怀感情的大家长，在孩子们旅途的前夕尽自己所能点出坎坷。
“这一件事的推行，势必会遭到诅咒师的疯狂破坏，甚至…一部分被你们所保护的人，可能都不会理解，甚至拔刀相向。”
听见这样的话语，夏油杰双目微闪。
“夜蛾老师，请您放心，没有任何人会受伤。”
草太神色笃定，简洁的话语拥有着斩断一切犹豫的力量，“况且，我们一直都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太宰治施施然转身，笔尖飞舞。
“宗像草太”的第一层防护罩外，“五条悟”三个字被标在了最外圈。
白发特级嗤笑一声，“有老子在，谁敢来？”
草太眨眨眼。
这话虽然仍旧是臭屁小孩的语气，但是乍一听还真的超有安全感的耶。
“嗯哼，相信大家的适应能力都很强，但是如果实在太弱承受不住的话……”太宰和五条悟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露出灿烂的笑容，“那也没必要和他们好好讲道理啦！只能为他们祈祷了nia～！”
看懂了那个眼神交流的其他所有人：“……”
五条悟已经成为咒术界众多人的压力来源了，现在加上一个太宰治……
不敢想，真的不敢想。
“还有，光我们这一方，特级就有四个了欸。”
猫姿势张狂地翘起了腿，挠了挠被绷带缠裹的上额头，“那群废物能凑出半个特级来吗？老子不信。”
“话别说太满啊，悟君。”
虽然是友善的提示，但是被太宰治说出来，却有种莫名的阴阳感，“我还没领略过异世界敌人的实力呢～呀，诅咒师和咒灵，这么庞大的基数，冒出一两个特级也说不准。”
悟的评价从头至尾都十分统一，“全是废物。”
行叭。
虽然但是，仔细数一数，他们这里的特级牲口、咳，确实好多！像搂到金饽饽一样，超级快乐的！
这白板上的方案……也完全行得通！
虽然在投入实行之前要完善更多细节，更可能会遇到来自不同方面的阻碍，但是……确确实实有推行下去的可能！
草太说得对，他们从来不是一个人。
而他们这一方，实际上有不止一位最强啊。
“这个想法好棒！太宰君太厉害了！”众人的分析条理分明，鞭辟入里，连最缺少情报的灰原雄都豁然开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窗]的压力就会减轻许多！大家也都能分配到适合自己的任务，能很大程度减少伤亡。”
“灰原君，谢谢你的夸奖，但是有一点你弄错了。”
太宰微笑着用指尖点点面前的桌沿，“帮助？我们可没有这么打算过。注视全局的天眼，有一双就足够了。”
和[窗]的后备部门合并？开什么玩笑。这种为总监部做慈善的行为谁爱做谁做去。
这句话说得又轻又缓，却毋庸置疑、透出说话者毫不掩饰的傲慢与野心。
众人一时陷入沉默。
大家都在消化。
他们意识到了什么——情报网只是一个开始，而持续挑战这陈腐咒术界的那股力量，终于找到了撬动全局的支点。
兰堂笑容不变，像是早有预料。
草太的解释更柔软也更有力量。
“我们要帮助的，是所有被情报耽误的咒术师们。
这虽然只是一次尝试，但也希望大家打开思路，尽己所能，为自己和亲近的人争取一个更好的世界，为后辈们带来更好的的未来。”
挂在窗沿边的万里锁听见此话，轻颤着默默延长一截，缠住了美惠子温软的手腕。
“呀，差不多听懂了，”萩原还是第一次在这么正式的场合见到这么多咒术师，但他本人一点也不怯场，笑道：“虽然我算不上咒术师，但是听上去是一个大工程呢！我很乐意帮助大家！”
“嘛～之后横滨那里还有不少事呢，草太的世界里也是不是会有小麻烦。”太宰托腮，“总不能让一些讨厌的家伙在头上蹦太久，对吧？”
“啊，确实太久了。”
悟笑了。
他虽然蒙着双眼，但语气里的杀意毫不收敛。
“后续的计划还有哪几步？都说出来听听。”
整个会客室的气氛也随着这直白的宣战，陡然端肃起来。
大家的眼神都变了。
悟缓声道出所有术师们的共鸣。
“毕竟，在朽木的压迫之下——大家真的已经忍太久了啊。”
＋
咒术师是毋庸置疑的高危职业。
在这一行，没有人没经历过生死危机。幸运的人都活了下来，而不幸的人再没有机会讲述他们的不幸。
就算是暂时脱离了繁重的工作，咒术师的特殊性也使他们注定无法享受普通人的生活。
拥有咒力，就代表着他们无时无刻都能看见咒灵。有时候逛个街约个会，一抬眼，直接来一手转角送命。
咒术界热知识：一旦与咒灵对视，那么后者大概率会暴起进攻。
如果是遇到弱一些的还好，遇到比自己级别高的……那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所以，当高专某一位难得休假的咒术师，跑到冲绳附近美美欣赏海景，结果欣赏到一只漂浮而过的庞然大物对上视线时……
他整个人几乎是字面意义上地被吓傻了。
太阳伞下的酒杯歪斜，艳红色的气泡水沿着无知无觉的手背，淅淅沥沥落在沙滩上。
在可视的巨大阴翳下，周围的普通人随口抱怨不作美的乌云，咒术师后背的淋漓冷汗却几乎将整个躺椅浸湿。
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死定了——！
这只是二级往上……不！绝对是稳稳的一级咒灵！
但他只是个能力有限的三级术师啊！！！
为什么这么强悍的咒灵，会被放任着旁若无人地入侵人口稠密的观景区？！
[窗]的侦查和预警去了哪里？五条悟又在哪里？
在巨大的恐惧之下，这位咒术师双目发黑，丝毫没注意到这只咒灵的肢体上都悬挂着奇特的金色铁索，延伸至未知的虚空。
怪物滚了滚肢触上的眼球，淡淡扫过下方的小虫子，不感兴趣地朝着既定的轨迹悠然飘走。
许久之后，三级术师才在明媚的日光下，颤动着手捡起了落在沙滩上的饮料杯。
刚刚那……是什么？
差点被咒灵碰瓷的咒术师不止他一位。
这短短的半天内，[窗]的联络端口几乎被撑爆。
往常都等着他们喂情报的咒术师这回一反常态，统统主动联络，称他们在全国各地各种或繁华或冷清的区域都见到了咒灵！
这些咒灵有大有小或强或弱，在地面和空中大摇大摆招摇过市，似乎在以一定的轨迹和规律不断逡巡。
“很奇怪，我以为自己死定了，但是对方并没有发动攻击。”
“我见到了两只，一只飞的，一只小小的在地上爬，那只飞的至少有一级！唔哇！没死真的命大。”
“都有个共同点呢，身上捆着金色的锁链，很奇特。”
“你们出手了吗？我看到一个弱的家伙，但是用术式压根打不到它！很诡异！”
“绝对有阴谋！！请[窗]赶紧调查清楚，一个巨眼怪从我家附近路过两次，这可是东京地区！高专在做什么？！”
各方面情报杂烩，搅得人头晕脑胀。
[窗]在紧急启动情报分析，从咒术师东京和京都两地率先入手分析轨迹规律。
8h后，一副类似于星图的报告递交至高层案头。
第124章 起（7）
[窗]总结出一个震撼所有人的消息。
这些咒灵, 被人为操控着，似乎在以逐步扩大的圈型轨迹，笼罩整个城市。
根据相邻县的合并调查，众人发现这些某些人口稠密地区, 圈形轨迹的最外沿发生了不同程度的交叠, 组合起来是显而易见的真相：
操控者在尝试建立全覆盖、无死角的巡查体系。
而咒灵军团的最终目的估计只有一个。
——侦测并收服更多的同类。
在奈良观测到的一件祓除案例, 有力证实了[窗]的猜测。
据第一现场的咒术师反馈, 原本他在与一只实力逼近一级的咒灵鏖战，那时空中远远路过一只小咒灵, 被强大的咒灵气息惊到，吱吱惊叫着跑了。
咒术师没多注意。
他觉得自己差不多要凉, 正心灰意冷时, 半空中竟然钻出一只更大的！半句废话没有，把他强大的对手一口吞了！
这位虽然也吓坏了，但的言语间明显充满感激。
“我收到的情报不准确，这只咒灵已经快蜕变了, 应当由一级术师去处理。幸亏那只铁链咒灵出现及时, 不然我几乎必死无疑。”
这位二级术师感叹道：“我大概知道是哪位强大的前辈, 如果有幸，真想当面好好感谢一下。”
这样的事在有咒灵出没的县内发生不止一件, 而总监部从这零星的救援案例中，隐约嗅到了危机的气息。
[窗]的情报不准导致生命受威胁, 而那些不攻击人的咒灵正正巧巧救人性命……
这样的舆论如果传开，那还得了？
更戳肺管子的是, 幕后主使虽然在京都这一块避开了御三家的地盘, 但却将总监部那一块囊括在了巡视范围之中，还恶趣味地多加了几只咒灵。
高层气的当场就炸了, 忙不迭想出手立威，但发现自己的术式压根不起作用。
更恶心的是，在动完手之后，对方收起完好无损的咒灵，大咧咧地又送来一只新的。
这只新咒灵非常的贴心，因为它甚至都免去了总监部猜东猜西的功夫。
——登记在案的特级咒灵，化身玉藻前。
谁是持有者，一目了然。
实际上，这只是盖棺定论前的最后一枚钉子。
有实力去操控如此庞大的咒灵团体，千年来除了咒灵操使别无他人。
面对这明显的挑衅，高层大怒，当即就去质问高专校长，他们打算做什么？难道想叛乱吗？！
对此，夜蛾的回应相当清澈无辜。
“咒灵操使夏油杰本就是登记在案的诅咒师。在他叛逃后，高专确实尝试挽回，并试图替其平反，但是京都这一方并不同意。那之后我们就失去了联系。”
前前后后四个大字：关我屁事。
自己逼出来的叛乱自己处理，自己造的孽自己还。
五条家主的回应更加清澈无辜。
“什么？这些竟然都是杰的咒灵？”白发特级捂住胸口，恍然大悟道：“怪不得老子没忍心动手，原来是熟人啊！”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高层换了一小部分，但依旧被气得仰倒。
“五条家主难道要带头反叛吗？！”他们如是质问。
“啊，没啊，但是如果你们想的话，老子也不介意，”五条悟像模像样地勾起绷带，环视一圈，“要不老子把你们全杀了，给你们弄点证据？”
总监部：“……”
这种疯言疯语让人无话可回，最憋屈的是，高层压根不敢硬怼回去，害怕五条悟一上头，真的把他们全宰了。
悟欣赏着烂橘子在屏风后五颜六色的沉默，表情十分愉悦，玩够之后他大发慈悲透露了一丝消息。
“别紧张嘛，老子没动手也是有原因的，那个咒灵确实杀不了，因为是草太的力量。”
悟一撩脚，就把皮球踢了出去。说实话，这不太像五条悟的作风，但是高层已经无暇关注这种小细节。
白发特级这球还不如不踢。
虽然“最强”很棘手，但从小在咒术界长大的五条悟，好歹还有五条家和高专作为牵制。
宗像草太……他就是个自由特级，和九十九由基那样从民间来，没有任何牵挂。
虽然表面上和高专关系好，也入过学籍，但对方脚踩曾经震动京都的超·特级蚓厄，在自己的领域内深居简出，人际关系寡淡，还和脾气暴躁的重力特级魏尔伦关系甚笃，硬气得很。
总监部觉得情况相当棘手。
出乎意料的是，宗像草太那方的回应迅捷又平和。
草太称特级诅咒师夏油杰已经被他拿下并关押，而全国各地上空的咒灵也只是一项实验，针对的只有咒灵，绝对不会伤及无辜。
“就当是前哨兵，大家看久了也就习惯了。”草太拿出太宰提前准备好的台词，顺手阴阳了一下。
高层感觉自己的肺管子都要被戳通了！
什么？这破东西你还不收？还等着让别人习惯？！
习惯个头，这是明晃晃的挑衅啊！
高层也不蠢，在咒灵的问题上不愿意让步。
草太的脸色也冷了下来。
“有一件事我一直没说清楚，”在视频通话的另一端，草太的双瞳冷如琉璃，“我是[闭门师]，是[要石]，严格意义上说，并不隶属于总监部名下。”
“你……口出狂言！”有的高层沉不住气，气急败坏道：“难道你连特级的称号都不想要了吗？”
“一个名号罢了，想拿便拿去，”草太语气冷如冰霜，“咒灵的增长严重影响到我领域内部的安稳，蚓厄异动不断，你们的清理行动又十分缓慢。如果各位无法根除咒灵的问题，那么就别来干涉我的尝试。”
最后几局连敬语都没用，语气相当强硬。
几个老家伙气得屏风上的影子都在抖，其中有脑子灵活的，试图从另一人身上下手。
“夏油杰作为诅咒师，理应被处决！”
这话一出，替他们打视频电话的悟唇角下压，眼里也透出冷意。
发话那人双拳紧攥，努力压制内心的恐惧，“你们难道想继续保护一个罪人吗？这是与全咒术师为敌！”
这顶大帽子扣得可真是冠冕堂皇，但可惜，没人接。
“因为杀了6位迫害幼年咒术师、导致其父母死亡的村民？这点他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青年沉下眼睫，寸步不让，“恕我直言，不论是对咒术师还是对咒灵，总监部处理问题的方式都很不成熟。这也是造成如今局面的根本原因。”
自己人的把柄自己捏，夏油杰在常世后干出的破事，草太对外界瞒得滴水不漏。
至今为止，咒灵操使在咒术界记录在案的罪行，也仅有[旧xx场失控]和[加入盘星教]两桩。
后者没有损害任何人的利益，而前者……恕他直言，如果真的被普通咒术师知晓，丢的反倒是高层的脸。
因为夏油杰此举，是完完全全从咒术师立场出发的。
总监部用这点咒术师眼里的小事去卡某位特级的叛逃，结果把人真的逼叛逃了，属实是脑子秀逗。
“——旧xx场的任务报告和情况说明，作为直接相关人，我这里也留存了一份。在保密这件事上，我们的立场其实并不一致，我倒是很希望能取回杰应有的名誉。如果你们执意如此，请便。”
草太一番话把人堵得哑口无言。
“呀，不愧是最厉害的镇压术式持有者呢，”在挂掉视频后，悟笑嘻嘻摆手，感叹道：“对面可是有三个特级耶！打不过，完全打不过。”
高层：“……”
你这害怕的语气TM能装得再像一点吗？？？
这次交涉，双方不欢而散。
而总监部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因为他们可悲地发现，五条悟所说的还真的很有道理！
对面有三个特级！三个！
这什么概念？一个九十九会让高层畏惧被掀桌子，一个五条悟会让高层胆战心惊怜惜自己的小命。
而当对面的数字增加到三，在以实力为尊的评判标准里，总监部就是个p。
[要石]方此次的大动作，正像一个明晃晃的巴掌，毫不留情地扇到了所有高层的脸上！
但这些老家伙也并非无计可施。
他们到了需要、也不得不彰显自己权威的时候。
御三家和高专的咒术师们接到了一个相同的任务。
——去祓除那些撞到他们脸上的咒灵。
咒术师的三大家族接了委托，以一种令老橘子恨到牙痒痒的速度，慢吞吞地动了起来。
加茂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偷摸摸搁那划水，五条更是划得正大光明。相比之下，动用了躯俱留队的禅院反倒成了最认真的卷王。
但这把看似低端局，谁认真谁就输了。
最认真的那位输的最惨。
因为这个明晃晃溜达到眼前的咒灵……他们祓除不掉啊！
这些咒灵像是受过什么专业训练，见到高专咒术师，它们就远远地避开，或者钻进未知的通道里主动消失。
但遇到御三家的人就不一样了。
从一级到特级，不论什么等级的咒灵，首先看到人都会主动上前被揍一下。
对！你没看错！不管遇到四级还是一级术师，都会主动凑上去，几乎是用脸接第一下攻击。
结果当然是完好无损。
知道内情的人暗道一句废话，这防护层可是专门掺杂了要石的本源之力，能轻易破了算我输。
但是御三家的咒术师们不知道啊！
有些对自己极为自信的家伙，把炫耀局弄成了丢脸局，差点当场破防。
遇到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咒灵也会仁慈地给他们机会自证第二下。
但不论来多少下结局都是一样的。
砍！不！死！
根！本！砍！不！死！
等到人累得气喘吁吁了，追丢了放弃了准备不干了，那扇通道又贱兮兮地在你面前打开，吐出一只新的。
这只新咒灵还绝对会比之前那只弱一点，正大光明地晃来晃去，主打的就是一个搞你心态。
简直崩溃！离谱！！！
也有细心的咒术师发现，覆盖在咒灵表面那层坚固的烟墨色保护膜，会在剧烈的攻击下颜色变淡。
但即便如此，也没有人能攻破这个难题。
那层犯规的防护罩能够为每一只受到攻击的咒灵，争取到充足又宝贵的撤退时间。
强度之高，就算是五六个人合力进攻，都破不了！
估计只有五条家的六眼，才能做到一击必杀。
现场的情况只能用“无计可施”四个字来形容。
在一片大跌眼镜的混乱下，所有人都忽略了跟在每一位高专咒术师身后的黑乌鸦。
最后的最后，没后台的灰溜溜打道回府，后台硬的破大防直接开麦。
有知道点内情的直系子弟上升到人身攻击。
“夏油杰！你不是特级吗？！”
禅院家那人大约是从没忍受过这份屈辱，叉着腰喘粗气在那狂骂，“正大光明出来决斗！别藏在后面偷偷摸摸的！有本事给我躲一辈子！敢做不敢当的孬种！”
话音还没落，他面前唰地拉开一道门。
关键词：192，冲天扫把头，绷带，六眼，敞胸和服，撑爆紧身衣的腹肌。
他身后的通道伸出一只手，扯住那肌肉流畅的胳膊。
黑发特级紧随其后，一步迈出，平静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罢了，悟，你不适合露面。”
被骂的人表情和气，没被骂的人表情凶恶。
五条家主拽开绷带，蓝瞳凝聚压迫感十足的荧光，发出来自特级的死亡凝视。
“老子刚刚没听清，孬种说谁？”
某禅院：“……说我……我、我是孬种……”
第125章 承（1）
[要石]一方迈出了漂亮至极的第一步。
外界所表现出的强大与从容, 建立在不少人的通力合作之上。
草太从没想过，自己只是根据太宰的建议，进行了初步的提议与规划，却收获了如此热烈的反响。
可以说, 众人的工作热情空前高涨。就连在横滨加班、几乎退出咒术界的七海建人, 也时不时会跟着灰原一起, 来常世后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
这完美至极的侦查部署, 基本复刻了在横滨营救织田作之助的那一场配合。
不过，相比仓促之下争分夺秒的第一次, 这次作战行动的各方面细节集众人的智慧，明显更为优秀。
首先, 是咒灵堪称完美的巡逻轨迹。
虽然库存里咒灵数量有几大千, 但是若要分散在全国，还是少了些。
所以每一个咒灵的任务轨道规划的精确又节省，相当有讲究。
在这点上，精通监视的警校组帮了大忙。
在红方警官和前黑方干部的通力合作下, 1.0版的路线规划图迅速诞生。夏油杰的几大千……准确来说, 是7563只咒灵, 根据等级、飞行能力、敏锐度和战斗能力4个方面，分成了不同组合。
从人口最稠密、最可能产生咒灵的县市开始, 一个区域以组为单位，进行不同层级的分散巡视, 在扩大覆盖范围的同时，确保能够侦测到同一路线上不同等级的咒灵。
在看见1.0蓝图的那一瞬, 作为主力的夏油杰被震撼出了肉眼可见的蚊香眼。
操作难度从版图大小就可略见一斑。
在会议小楼外悬挂的两人高的巨幕上, 密密麻麻全是螺旋圈，除了北海道那一片较为空旷, 其余地区疏密有致的分布，像在无声宣告着新任007的诞生。
咒灵操使平日里更多考虑的、是怎样在小范围的战斗中运用咒灵打配合，何时动过这么大阵仗，顿时倍感压力。
草太站在对方身旁，一同陷入呆滞。
——幸好我不是主力。
青年边这般庆幸着，边默默挪动脚步远离007，结果走到一半就被人摁住了肩膀。
一扭头，太宰治的微笑出现在眼前。
“不行哟，光靠杰君一个人肯定是不行的哟，咒灵只是辅助感知，要石的力量才是牵引的关键呢。”
白西装少年递上一个信任的眼神，很难否认那里面有看乐子的成分，“强大又负责的草太一定不会抛下同伴自己逃跑的，对不对呀？”
草太：“…………”
夸人就夸人，天天这么阴阳怪气是会挨揍的！
常世后两位顶天立地的老实人眼神苦涩，毅然决然地开始了紧急补课。
他们的临时导师是太宰治，而某位不甘寂寞的特级凑上来自愿做教导主任。
“草太，”白发帅崽的声音在耳边幽幽响起，“你刚刚走神了哦。”
被点名的走神选手被惩罚性地捏住了脸颊。在同桌夏油同情的眼神下，草太含混道：“悟，你提醒就提醒，别动手动脚。”
悟笑嘻嘻地又捏了几下，“不要！”
——“梆”！
一枚粉笔飞过来，被「无下限」弹开，准确地砸在了草太的脑壳上。
发动错误攻击的太宰见状“呀”了一声，面不改色道：“嗯嗯，没错，走神的坏学生是需要被狠狠惩罚的！”
被两只猫同时迫害的草太：“……”
有一簇白毛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他不走神就怪了！
而在一整节课艰难地被动灌输之后，太宰微笑着告诉cpu□□烧的和杰，这个1.0版本的地图，之后很有可能会随时升级。
毕竟，这是一个不断吞噬新咒灵、再不断调整的滚雪球计划，未来的蓝图注定更加复杂。
“还是需要学会「反转术式」呢！”另一位无德教师依旧在推销他和硝子的合办课程，“放出咒灵只是第一步，之后回收反馈信息的话，会把脑子撑坏的吧？”
草太和杰闻言两眼一黑。
那一日，在恶魔的微笑面前，两位本质上极为认真的卷王终于体会到了恐惧。
又当学生又当社畜的感觉实在是太淦了！！！
负责第二环节的冥冥则没有经历这样的痛苦。
白发大姐头淡定地和太宰提议，在乌鸦的分布上她不跟着咒灵行动，而仅仅借鉴。
前Mafia心操师为此计献上了精彩的掌声。
这样一来，两个监视系统在表面上完全地割裂了开来。
在咒灵大张旗鼓出现的同时，谁能想到在暗处，还有一双飞禽的眼睛正默默注视呢？
第三环节的情报扩充与梳理，则由坂口安吾负责。
「堕落论」是个非常方便的收集情报的能力，但也有限制，那就是无法从活物上提取信息。
这意味着，「堕落论」不可以对咒灵发动。
但是换一种思路，夏油杰的咒灵并非单独行动。
为了增添目击者的安全感，草太特地具化出棕金色锁链，挂在每一只咒灵的四肢或脖颈上，在意志负面气息散发的同时，制造一种被关押的假象。而这份与咒灵同进同出的力量，严格意义上来说可以归类为物品，满足被「堕落论」读取的条件。
太宰治的这一手安排，完美补齐了草太和杰还未学会「反转术式」的缺口，且将缺少耳目的局面瞬间盘活。
就是苦了坂口安吾。
常世情报的侧写和整理任务通通压在了卧底先生一个人身上。
草太很客气，建议对方量力而行，但是在太宰的诱惑与利益交换下，安吾决定奋力一搏，争取早日解脱回归横滨。
然后安吾发现，自己来常世后的主旋律就俩字——加班。
太宰治要求他收集反馈的，是来自所·有咒灵的全·部情报，还贴心的为他配了好几位Mimic里对情报有所涉猎的灰斗篷，从旁协助，一副超级信任且寄予厚望的剥削者模样。
为此安吾咬牙连轴转，天天加班。
加来加去，发现这班TMD根本加不完！
夏油杰的咒灵怎么这么多、这么能转悠啊？！
更魔鬼的是，坂口安吾在熬了三个通宵之后眼睛都睁不开，正打算给自己放个小假，一股贴心又柔和的力量就钻进了他的脑子，抚平了所有凌乱的思绪。
卧底先生第一次体会到「反转术式」的美妙之处，在陶醉之外，心里还升起一股极度不妙的预感。
家入硝子除了奶妈，此行还肩负着监工的职责。
棕发少女往凳子上一坐，腿一翘，下巴一撑烟一抬，极度简练的示意两个字：
继续。
坂口安吾：“…………”
最后，太宰治端坐于常世，比[要石]还像[要石]，进行最后的情报扎口。
草太、杰和安吾同时整理出的那些混乱又零散的海量情报，放在普通人手里三天三夜都看不完。以匪夷所思的速度迅速阅览吸收这点，整个常世只有五条悟和太宰治能够做到。
悟作为在咒术界长大的特级，自然而然被安排了任务，负责筛选整理他本人认为有价值的信息。
草太和杰也同时承担了核对和提取的工作。
四个人、四双眼睛、四个角度，争取做到穿插有碰撞、全面无遗漏。
但太宰治仍旧会亲自把所有的情报内容再过一遍。
是所·有。
坂口安吾、宗像草太、夏油杰、五条悟，四个人就是四倍的情报。
但是太宰治处理得很轻松。
不是表面上看上去的轻松，而是真的从骨子里透出的轻松感。
别人处理一份痛苦得头晕脑胀，心操师却好似喝了杯下午茶，还能悠闲的地朋友说说笑话聊聊天。
“真的没问题吗？”草太狐疑的摸了摸对方的额头，似乎在探测对方是不是已经把脑子烧坏了，甚至还特意开领域溜了一圈确认。
“轻轻松松呀，”太宰治笑眯眯的，眼神像是在看笨蛋，“我又没有工资，干嘛那么努力。”
这句话当然不全对。
虽然草太和总监部那一方的关系降至冰点，他的特级术师身份在五条家的运作下保留。高层那里也不敢硬着头皮把人彻底激怒，生怕对方再把蚓厄放出来遛遛。
所以虽然口头骂骂咧咧，但在薪水方面不敢有大动作。
而太宰也借势给自己办了张一级术师证，跟在后面美滋滋地拿钱。
这是虚假的“没有工资”。
真实的没有工资的安吾感觉胸口中了一箭。
更令专业卧底安吾震惊的是，宗像草太真的只是来问一问太宰的身体情况，确认对方无碍之后，就放心的把事情交给对方，人直接走了。
直接就这么放心地走了！！！
坂口安吾陷入了人生的迷茫。
草太的领域「三缚缠结」确实很强，但是光靠[束缚]，真的可以完全牵制住太宰治这样的人吗？
是对自己的能力太过自信？
还是说……真的只是单纯地信任太宰治这个人呢？
在前Mafia心操师探照灯似的目光下，安吾头疼了三秒后……决定放弃思考。
算了，[要石]们清理通俗的思维方式，真不是他这等凡人能够理解的＝＝
同样百思不得其解的，还有在紧张观望的总监部。
事件经过一整个月慢慢地平息下来，而众人也渐渐习惯了那些赶不走也杀不掉的咒灵。
[窗]的工作在短暂的波动之后重新步入正轨。他们的调查工作照常进行，只要正常无视那些锁链咒灵即可。
硬要细究区别，咒术师能直观感受到，他们的任务量比以往稍有减轻。
在高层猜测，宗像草太此举只是为了让咒灵操使吃掉更多咒灵，相当于做慈善时……
某一日，[窗]的数十位后勤人员的手机信箱里，无声无息飘进了十几封神秘的简讯。
第126章 承（2）
这数十位后勤人员的身份十分微妙。
他们不属于绝对的高层, 也不是底层默默无闻的后勤人员，而是卡在一个中间的位置，扮演着上通下达的角色。
每个人都负责不同的区域，从情报组那里汇总咒灵的地点与等级信息, 确认后与咒术师直接联系, 负责任务的通告传达。
可以说, 他们是从后勤中提拔出来的精英人才, 兼具眼光与判断，是情报网与行动网的关联节点。
而现在, 所有人都收到了一条内容各异的神秘邮件。
每个人的内容不一样，但组成部分是相同的。
邮件的前半截是一串坐标和等级信息, 标注出了他们所负责的区域内监测到的咒灵信息。
“很准确, 和我目前手头情报的重合度高达百分之五十。”
在简短的碰头中，[窗]的某一位后勤肯定了这条信息的价值，“更重要的是，[窗]目前的情报里还没有观察出部分咒灵的确切等级, 但是在简讯里已经清清楚楚给了信息。”
另一位女性冷静地推了下眼镜, 补充道：“如果这一手真的是那两位特级联合传递的情报, 那么可信度很高。”
“情报的真假都是次要的，确认好后按照正常流程发布任务就行了, ”另一人晃了下自己的屏幕，“更重要的是后半部分。那个邀请, 你们都收到了吧？”
真正让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开短会的，是简讯的后半节内容。
【以咒灵为引, 建立全新、高效的情报网络势在必行。为此, 我方需要大量情报人才。工作无压力，安全有保障, 待遇更丰厚。如有意向，请于x号x时整来到东京银座xx街x号，届时会见面详谈】
直接一手漂亮又大方的挖墙脚，把锄头挥到了总监部头顶上。
[要石]一方没有玩什么无间道，而是明明白白告诉他们，这封简讯还有谁谁谁也收到了。如果有转岗意向，就请大家一起来吧，童叟无欺，不玩花样。
后勤精英们卡着点，提前见了个面，方才的那轮交谈正发生在坐在银座热闹的甜品店，这也是简讯里提到的会面地点。
这家店疑似被包场，进出的都是熟面孔。泛着甜香的空气里，相熟的家伙们三三两两坐在一起交换情报，也有人频频看表，思考对方会以怎样的方式登场。
在银座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也未免太张扬了吧？
很多被邀请的后勤都摸不着头脑。
不过换个角度想，也只有这种热闹的地方，才能让他们足够放心地赴约。
指针跳向12的那一瞬间，店内的所有[窗]成员都察觉到了不对。
一阵又轻又薄的力量朝四周扩散，穿过了他们的躯体，将整家甜品店都囊括在内。而被所有人忽略的大厅中央圆桌旁，赫然坐着四道人影。
作为经常和一线咒术师接触的后勤精英，几乎所有人都能完整地辨别出其中三人的身份。
特级术师，宗像草太。
特级术师，五条悟。
特级诅咒师，夏油杰。
以及一个面生的家伙，对方穿着一套纯白的西装，手腕与领口隐约露出绷带痕迹，棕发被精致地梳起，嘴角微笑清浅。
但那一双鸢色的瞳孔却深如夜色，让人不敢轻视。
“欢迎各位的到来，很荣幸，我们送出去的每一份邀约都得到了回应。”雾蓝发青年率先开口。
宗像草太的声音不高，但却稳重又平和地传到了最远处的角落，“我知道有人紧张，有人好奇，也有人抱有值得称赞的警惕和怀疑，为了谈话能够正常进行，我在此承诺，不论结果如何，今晚绝对不会对在场各位造成任何形式的伤害。”署词
话一出口，所有后勤心中一跳。
这并不是一句普通的承诺，这是……[束缚]！
是赠予每一位与会者的定心丸。
特级无需任何交换的保命[束缚]，不接白不接，一时间，所有的后勤们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店内的气氛也略微松弛下来。
胆子大的已经开始举手，试图交流了。
“宗像先生，我很好奇，”带边框眼镜的职业女性率先提出疑问，“刚刚你们是怎样隐藏自己的行踪的？据我所知，就连天元大人的[帐]都没办法不被我们察觉吧？”
这个问题适当地表达自己的疑惑，但能说出口也需要相当的胆量。
往轻了说是个小疑问，往重了讲是刺探隐私，全看特级一方如何看待。
可以说双方的沟通与试探，从第一个问题就开始了。
草太面色轻松，示意大家去看玻璃门面外的行人。
脑子快的早就看出了端倪。
从店面内往外看，依旧没有[帐]的痕迹，但外边行人匆匆，没有一位将目光投向这家店铺内部。
“这是新研发的[帐]，因为我咒力和术式的特殊性，所以具有很好的隐藏效果。”
草太说了，但没全说。实际上，准确答案是只要融入足够多的本源力量，就可以瞒过咒力微薄的人。
青年道：“这样的原理，我也运用到了咒灵的身上，能够彻底封锁咒力的负面气息，降低以至于抹消侦测点的存在感。”
重要的并不是解释过程，而是引导关注想要的结果。
耳濡目染，草太也从太宰那里学了一些说话的技巧。
“那些咒灵全部都是你们布置的吗？安全性有保障吗？”
“只要是带锁链的咒灵，都不会主动攻击，也不会散发负面气息。大家只要把他们类比成一个会移动的温感仪就可以了。”
“侦测效果如何？”
“简讯中已经挑明了，不论是坐标还是级别，都能做到100％无误差。”
“难道能代替人类做到全国覆盖吗？”
“目前无法达到，所以需要人工配合。”
“您好，我也有疑问，”更多人壮胆举手了，这回的问题更直接也更尖利，“特级术师，为何会与诅咒师为伍？”
话锋一转，直指身份特殊的黑发特级。
“咔哒”——五条悟放下了吃甜品的小铁勺，在桌面上磕出一声轻响。
全场寂静。
而刚刚壮胆发言的男人后退两步，额头隐约冒汗，心中隐约开始后悔。
几位特级之间的关系之紧密，超过了他的想象。换位思考一下也正常，对方在高专一同求学三年，同进同出，挚友的关系无关立场，也不容他人质疑。
真的太莽撞了。
……行事一向毫无顾忌的五条家主，不会在思考怎样绕开束缚揍人吧？
像是欣赏够了所有人的表情，面生的棕发少年微笑着开口，打断了来自特级同伴的威压。
“这个问题，你该问一问那位小姐。”
太宰治食指一点，准确从数十人中摘出了一位面色复杂的知情人。
对方苦笑一声，在几位特级的注视下犹豫片刻，还是选择向同行揭露上级下令封口的事实。
……为了咒术师后代出手？被卡名声不予平反？
面前乍然摆上这个消息，众人表情各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太宰治不动声色，将所有人表情揽入眼中。
“下一个问题。”草太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你们真的可以做到简讯中说的那样吗？”有人将信将疑，“彻底改变咒术界的格局，做到咒术师0伤亡？”
——根本就是天方夜谭吧？
不仅是提问的那人，大部分人的表情都反映出这个想法。
“提问，你们面前有几位特级呢？”
太宰竖起指尖晃了晃，他似乎并没有听人回答的意愿，自顾自问了下去，“第二个问题，咒术界的历史上同时出现六眼、咒灵操使和镇压术式的概率是多少？”
众人无声对视。
未来很难预测，但是摆在面前的现实却很好回答。
“没错！过去是0％，但是现在是100％！”太宰治笑眯眯道：“也就是说，过去的经验已经无法预测当下的未来。连我这个外行人都能看懂的事情，你们自己不会好好思考吗？”
——所以你到底是谁啊？
大部分后勤精英不约而同在心里发问。
也有人有自己的信息渠道，“您…难道是最近登记的一级术师吗？”
“Bingo，”太宰打了个响指，“记忆力很好嘛，但是这是无关问题，passpass。”
“你们最终的目的是什么？”有人冷静开口，说出狂妄之言，“难道要取代总监部，统领咒术界吗？”
唔哇，好敢，好直白。
这话一出，提问的人收到了众人隐晦又佩服的视线。
雾蓝发青年双手交握，表情十分淡定。
“我们不参与任何党派之争，也不想统帅任何人。”宗像草太缓声道：“我们最终的目的，是为了根除咒灵为咒术师群体带来的、任何形式的痛苦，制造一个大家都能够轻松生活的世界。”
在众人看不见的角落，夏油杰死死攥紧双拳。
“嘛，简单来说可以概括为四个字，”一直没开口的五条悟伸出手指在空中虚画一圈，语气轻松道：“——世界和平。”
“………………”
好空泛的目标，好狂妄的语气。
但是一切放在六眼神子身上，却又显得那么理所当然。
而更诱使人相信的，是五条家特级身旁，多出的那几道坚定又靠谱的身影。
这意味着五条悟这一个符号，真正成为了重兵拥戴下的利器，而非难支的独木。
啪啪——太宰击掌两下，微笑道：“也不一定要现在做决定啦，毕竟工作这档子事，不仅谈理想也要谈面包。合适就留，不合适就跳，你情我愿的事情，大家别搞得这么紧张～”
这话听上去仿佛在画大饼忽悠人，但是宗像草太听了竟然一脸认真地点点头，那张脸又诡异地让人产生信服感。
紧绷的气氛略略一松，众人神色浮动，其中有一些明显已有了决定。
“我们并不强求，没有意愿的朋友可以自动退出，”草太抬手指了下甜品店门口，“但是我们也有一个请求，在走出那扇门之后，请不要以任何形式朝外人透露有关于我和我的同伴的任何信息。”
通过话语传递而出的，是另一个[束缚]。
这位宗像特级，似乎对这种方式极为偏爱。
在咒术界中，[束缚]其实是很常见、但又很少被咒术师放在明面上谈论的方法。这种东西归根结底，建立在不信任的关系之上，考虑到那所有人都不愿意承担的后果，束缚的存在本身其实与诅咒无异。
咒术师、尤其是大家族之间的[束缚]，是你提防我我提防你，恨不得坐下来记录每个字写个三天三夜再定的那种。
宗像特级这么直接地表露自己的怀疑，承诺不论给或取都坦荡大方，大概是令人产生信服感的第二个原因。
这个保密[束缚]有人接了，但有人没有。
如网筛一般，一些心思诡谲的家伙终于露出了真面目。暗中来试探和收集情报的人起身大步往外走，心中不以为然，心道这些特级也没什么了不起。在给出那种不伤害的承诺之后，他们还能留得下谁？
他们的想法终止在踏出店门的那一刻。
在穿过那层聊若于无的屏障之后，探听消息的内奸们极度震惊地停下了脚步。
“怎么……回事？”
其中一人的手指悬停在手机按键之上，无法继续编辑那一条透秘的简讯，反而在不祥预感的重压下，抖着手将编辑好的文字被迫删除。
其他不论是打算拨电话的还是写报告的，通通都感到一阵心悸。
第二条[束缚]，在他们本人没有同意的情况下，早已悄无声息缔结成功。
“……怎么可能这样？！”
其中一人震惊地蹲下，难以接受地抱住脑袋。他是受过正统教育的二代咒术师，没有术式所以才选择了[窗]这条路，现在发生的一切彻底震碎了他的三观。
[束缚]还能这样玩的吗？！
这种能力已经不算是特级了，是几乎和「无下限」同等级的——怪物啊！
留下来的人其实也不明白特级们的底气在哪里，但这不是目前的重点，目前最重要的是……他们确实决定入伙了，但他们到底加入了个啥？
“组织的名称呢？”最初提问的职业女性留了下来，她抱臂提问道：“总得让我们知道新东家是什么吧？”
“啊，要石什么什么…”要石联盟？常世007？好像都不太合适的样子。
宗像草太肉眼可见地迷茫了一下，发现……欸，不对，他们好像确实没介绍过名称。
因为压根没起……不不，是因为组织什么的，压根就不存在啊＝＝
夏油杰捻了下刘海，“就叫咒术盟会不好吗？”
“没什么区分度吧？”草太心想，毕竟是对横滨那里的称呼，在东京这总感觉和老橘子撞车了，不好不好。
悟：“老子早就说过了，复仇者就很霸气很爽。”
白发特级的话太宰第一个反对，“听上去像什么过家家的幼稚游戏。”
悟翻白眼吐舌头，像是在说，我就是幼稚怎么地？
所有后勤：“……”
Hello？所以连组织名称都没有的吗？
喵的，他们不会跳上了一艘黑船吧？
草太灵机一动，“带上横滨两个字呢？”
“好！”太宰治一拍桌子，敲定道：“就叫[横滨咒术指挥部]吧，给那群烂橘子长长见识～同意的举手！”
草太和杰唰唰抬手。
悟也抬手，“反对！”
太宰：“反对驳回，全体通过！”
所有人：“…………”
……当场定？
你们……这么草率真的大丈夫？？？
第127章 承（3）
这些原本隶属于[窗]的后勤精英, 有很大一部分都在递交任务时，或多或少和特级接触过。
五条悟他们就不指望了，这位特级他们接触的最多，对方也大咧咧把“无德”两个字写在脸上, 靠谱的时候是真靠谱, 不要脸的时候也是真不要脸。
辅助监督和后勤人员更崇拜、更敬佩的, 反倒是宗像草太和夏油杰这类特级。
能力强大, 品性优异，明明实力傲立于金字塔顶, 待人却谦逊得礼，简直是完人中的完人。
夏油特级的叛逃令人倍感惋惜, 而之前一段时间, 宗像特级也因为某些原因，减少了外出活动的频次，暗中怀念二人的普通后勤大有人在。
和五条悟一样，镇压超·特级咒灵的宗像草太、和掌控庞大咒灵军团的夏油杰, 其实在大部分知情人的远远观望中, 早已化作了一个旗帜鲜明的精神符号。
但众人这么近距离地探知到最强面具之下的真面孔, 还是第一次。
怎么说呢，心情很微妙。
有种特级也是有血有肉的人类的即视感。
大家私底下是这样相处的……好像也没什么不好吧？
跳槽的众人边胡思乱想, 边定下了新的保密[束缚]。之后，一道神秘的任意门在甜品店天花板上空缓缓舒展而开。
邀请的力量融入众人体内, 而眼中那瑰丽的天空幻景，也逐渐化成了最真实又辽远的模样。
“这…这难道就是宗像特级的领域吗？”有人不自禁喃喃自语。
白发帅崽脑袋一歪, 把扫把头点得晃来晃去, “没错呦！这确实是草太的领域！那么，考考你们, 领域到底有什么作用呢——？”
悟特意拖长语调，露出了大魔王的微笑，恐吓道：“回答正确！是必中效果！等你们进入领域，会挂上一层神秘buff，它的名字是，工作使我——嗷！”
一只巨大咒灵从天而降，八只手齐心协力将胡言乱语的某人拽进自己的门，嗖地一下从众人面前消失了。
“呀，刚刚好像有什么东西飘过去了，”夏油露出教主の微笑，“不过这不重要。各位，请进吧。”
所有人：“……”
工作使我……使我什么？你倒是让他把话说完啊！！！
＋
常世的非[要石]人口缓慢增长中。
草太揣着袖子，看着大变样的门后，颇有些不习惯。
天不红了，土不焦了，地不光秃秃了，靠谱（被迫）工作的同伴也多起来了，变化主打一个天翻地覆。
放在常世封闭的以前，谁敢脑洞大开在地面上建房子？废墟里必须人迹罕至，这才足够应对蚓厄翻个身引出的大动静。
现在，从镇压的中心开始，所有的废墟建筑都被暴力拆除，风格复古的木质建筑呈现出错落有致的雏形。有高楼阁宇、有连廊有飞亭、有宽阔的庭院，虽然还未完全建成，但那些骨架已足够壮观。
建筑的设计，一方面要感谢提供了蓝图的夜蛾校长，另一方面，五条家主立了大功。
悟当然是没空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但没事啊，他有一整个家族的人可以霍霍。
这事长话短说，就是五条悟和太宰治打了一波完美配合，利用“草太特级的领域”和“横滨指挥部的特权”等各方面饵食，促使五条家那些精明的老古板开始分篮放蛋，多泽养鱼。
五条家的族老是真正的人精，精通大家博弈的他们早就通过最近的风声嗅查到什么不对，决定为了家族的发展来一手脚踏两条船。但他们观念也确实古板，对咒术界和术式有刻板印象的老家伙压根没想到，世界上还会存在“束缚领域”这种逆天的东西。
咬上钩的鱼只浅浅参观了一下，下一瞬就被丢进了桶里，只能茫然撞壁逃脱不得。
五条家主结结实实坑了自己家人一把，但用悟的话来说，这怎么能叫坑呢，这是带领着他愚蠢不能自理的自家人奔赴更好的未来！
对此所有被定了束缚的五条家人：“……”
总之，不论家主大人和试图利用他的家族之间怎样相爱相杀，常世后的专业人才实打实多了起来。
[横滨咒术指挥部]的核心主力，也有了更多闲暇去跟进其他的事儿。
太宰治神神秘秘地据说去干一件大事，临走前特意带走了萩原研二。
身为巫女的歌姬，则肩负了沟通全国道场的任务，在冥冥的陪伴下斗志昂扬地出发了。
大臣和左大臣的盘星教，也在太宰的指导下，由五条家的专业人才接手，进行了一定程度的包装。
夏油杰当初选择落脚的这个教，表面上历史悠久光鲜亮丽，实际就是个空壳，人员零散，账面稀烂。
太宰看出有什么不对劲，拿到资料的他只是眯了眯眼，随后置在了一边。
“没事，我们要借用的也只是民间教这样一个名头。”
非法敛财是不可能的，敛多了只会被盯上，降低信誉度。计划中他们只是要借助盘星教，培养探入普通人群体的触须，搜寻更多混迹于其中的有咒力天赋的孩子，并为他们提供不同程度的帮助。
这一点，盘星教方和情报收集方通力合作。不知道是哪位广告人才灵机一动想出的主意，他们开始在每一只侦测用的大型飞行咒灵身上挂电子屏，上面滚动播放着一句话：
[如果只有你能看见，不要惊慌，直接拉住金色锁链尾端，或者联系xxxxxxxxxxx，加入我们摆脱噩梦]
虽然是普通的LED灯，但是挂在咒灵身上、被草太的咒力一裹，就完全隐形了，只有拥有咒力的家伙才能看得见。
这种离谱又淳朴的飞艇广告甫一出现，引起各方哗然。
有人质疑、有人看戏、有人嘲讽，但实行一周之后的效果却出乎意料地好。
因为……在大部分飞行咒灵身上，是有真人站岗的！
虽然只是个披着白斗篷的人影，但对方手中的望远镜证实了他是个人，很大程度降低了信息接收方的警惕心。
一周过去，已经陆陆续续有人主动联系。
有被这种问题困扰许久的青少年，也有拿家长电话偷偷联系的孩子，他们和当初在民间长大的小夏油一样，精神紧绷充满惶恐，对充溢着死亡气息的未来感到绝望。
甚至不需要草太委托，夏油杰已经自发地回到盘星教，承担起了养育和引导的工作。
甚至有适龄的孩子，在和夜蛾校长紧密对接下直接进入高专学习。
而在这项提议中立了大功的白斗篷，正是要石们合力用金锄头挖过来的[窗]的原成员们。
这些后勤精英为了情报部门的发展也是拼了老命。
在他们眼里，世界上没有一家情报部门比[横滨咒术指挥部]更离谱，连个正规的名字都没有，纪律松散，工作分配随意，主打一个你自己找活干。
但是也没有哪一份工作，让他们热泪盈眶地发觉，自己竟然有改变现状的价值。
他们背后有世界上最强硬的力量（特指几位强横的特级），也有令他们惊叹的头脑（特指卷王安吾和智囊太宰）。
而他们再也不用无力地目睹死亡，反而能为奋斗的同伴带来崭新的希望。
面对亲手由[指挥部]掀起的浪潮，所有人心中的豪然油然而生。
这次的风暴，是由一群厉害的家伙主导的，而他们是其中一员！
[窗]的二十几位前成员，不论是真心实意想加入，还是顺势进来看看热闹，或只有那么一两个刚开始心怀叵测的卧底，此时都跟打了鸡血一样，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工作热情。
原本的安排是——人为提醒和指导咒灵的分批发放，在巡逻结束后检查状态，同时协助坂口安吾进行负责区域情报的初次梳理。
现在的卷王版本是——光用术式「堕落论」读取的情报量哪够，光用咒灵侦测也会存在疏漏，他们选择亲身上阵，用眼睛看！
不过，在咒术师面前正大光明骑咒灵什么的，大家也不太能丢得起这个脸。见门后干活的人大多穿着灰斗篷，众人一合计，决定朝穿着白西装的情报头头学习，统一定制了一套带着低兜帽的白斗篷。
然后拿起望远镜游街去了。
[横滨指挥部]的一举一动，都在被无数双眼睛注视，这种大动静一出来又有人坐不住。刚被挖了一波墙角、却气得无计可施的高层跟在身后狠狠抓小辫，直言咒术师怎么可以和盘星教同流合污！
但[指挥部]这一方再次预判了他们的预判。
看看盘星教的头头是谁。
五条大臣！盘星教教主，兼……五条家私生子！
[要石]一方表示，什么盘星教？那种邪恶的组织早就被取缔了！现在的盘星教是乐于助人的五好集团，只会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你！
另外，既然是五条家的事，那你们找我们也没用，亲自和大臣他爹五条悟沟通去吧。
总监部：“…………”
与陷入焦虑、疑神疑鬼的京都方不同，常世大家都忙碌得生气勃勃，社畜得心甘情愿。而身体差不多恢复的草太也被太宰安排了任务。
他需要和五条悟一起，去和小术师家族进行沟通。
看着那长长一串名单，宗像特级头一回发现，自己竟然有社恐潜质。
“没办法呢，御三家势大，立场也很顽固。但是这些小家族不一样，我们现阶段有足够的利益，可以争取到他们的配合，”太宰敲了敲名单，笑眯眯道：“草太如果没有经验，那交给悟君也是可以的。毕竟是御三家家主，在谈判方面很有经验的。”
“没错，老子会友善地说服每一个人！”某白发最强摩拳擦掌，那架势不是去谈判的，而是去拆家的。
友善二字绝对要打上个大大的问号。
草太：“……还是我来吧。”
太宰这句吹捧，绝对、绝对是故意的＝＝
术师家族是[要石]们必须接触的一环，因为他们的整体规划不走破后而立，而是平稳过渡，这必然需要大部分咒术师的认同与接纳。
在重视传统的氏族层面，小术师家族确实是一个极佳的切入口。
而连续几天的见面与交流，让草太更加直观地认识到两点。
一、五条家主确实威名远扬。
所有见到五条悟的人，甭管你是家主还是谁，全都像见了猫的耗子，不敢高声言语，连眼神都是恭敬的。
二、咒灵横行的大环境，让咒术界所有普通术师都不好过。
大部分家族虽然有点底子，但在残酷的大环境下，基本在死线边缘消耗资源、战战兢兢培养后代，不可避免地显露颓势。
这种情况下，[要石]的筹码相当有分量。
准确的免费情报！只要搭上巡逻的咒灵，还可以有保命的机会！对方甚至还能拿出一整套培养小咒术师的系统！
作为交换，[要石]方需要他们平日里做做宣传，并且在关键时刻闭麦保持中立就行……
这这这……
这都不是清仓大甩卖，是佛祖来普度众生了啊！
别说闭麦了，一些有实力、有魄力的家族直接当场站队。
笑话！天塌下来还有五条家和特级顶着！总监部他们怕个鸟！
也有预见到动荡局势急流勇退、愿意暗中提供帮助的。
当然，更奇葩的也不是没有。
有个姓狗卷的小家族听见草太提出的交换条件之后，大喜过望。
然后他们选择……跑路。
真·跑路，退隐得干脆利落，不带一丝犹豫，并且将他们家族唯一觉醒了咒力的小孩丢给了宗像特级。
草太：“？”
青年抱着新崽崽飘回常世，被这种超乎常理的发展弄得眼神迷茫，都没空去管悟猖狂的摄像头。
反倒是小孩被嘿嘿笑的白发特级咔嚓咔嚓拍得发毛，小心翼翼攥住抱着他的大哥哥的衣领。
名为棘的孩子闷了半晌，还是闷出了被抛弃之后的第一句话。
“明太子。”
草太：“？”
青年摸了一下小孩冰凉的脸颊，小声问道：“刚刚哥哥没听清，棘君有什么想说的吗？”
新发小孩吭哧吭哧两下，又冒出来一句，“金枪鱼，蛋黄酱！”
“？”草太下结论，“悟，他好像饿了，我带他去吃点东西。”
小狗卷：“？”
不能直接说话的小孩急了，又戳了下草太的胸口，“木鱼花！”
草太忙哄：“好好好，喜欢吃饭团是吧，哥哥带你去吃。棘君别急哦，我们把有金枪鱼蛋黄酱和木鱼花的饭团都吃一遍。”
知道狗卷家咒言师但啥也不说的五条悟：“哈哈哈哈！”
小狗卷：“…………”
第128章 承（4）
门后的成年人和孩子的待遇, 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成年的基本是个人都在干活，而孩子们四个世界到处乱窜，几乎玩疯了。
新加入的咒言师末裔狗卷棘一开始有些磕绊，不太能融入新的集体。
在终于朝草太哥哥解释清楚自己说饭团馅料的原因后, 小狗卷陷入了新一轮的自闭之中。
小小的银发孩子捏着衣角, 开始思考怎样用贫瘠的语言, 朝大家解释自身的情况。
最后他决定用打字的方式解释清楚。
但小孩还没来得及麻烦草太哥哥借手机用, 对新朋友极度好奇的同龄人们就一窝蜂围了上来。
“你好，欢迎来到常世。”“你叫什么名字哇？”“我们来交朋友叭！”
在大家七嘴八舌的自我介绍中, 银发幼崽开始眼晕。大家的造型也都稀奇古怪，有抱着玩偶和人偶的、有身后跟了两条狗的、有头发染成金色粉色的, 小狗卷甚至还看见了一只胖胖的熊猫！
活的、会走路的小熊猫！他他他竟然还会说话！
小孩匿名震惊, “腌鱼子！”
奇怪的名词一出口，收获到了不少小伙伴好奇的眼神。
小狗卷抿唇，把自己脸颊两侧的蛇目咒纹往高高的领口藏了藏，朝大家紧张地比划了几下, 似乎是想借翻盖手机。
“别紧张, 这里奇怪的家伙多的是, ”一直抱臂旁观的真希开口，她的音色偏冷, 但是语调很淡定，“咒言师, 听上去很厉害啊。”
狗卷棘眨眨眼。
“棘君的情况，草太哥哥已经告诉我们了, 稍等哦。”
个子最高的敦顶着一头让小狗卷格外亲近的银发, 笑眯眯在口袋里掏了掏，拿出了一个小本子和一支笔, 亲切地蹲了下来。
“你是习惯用饭团材料说话，防止伤害别人，对吗？”
银发幼崽的眼神颤了颤，轻轻点头。
敦温和道：“可以和我们分享一下不同意思的词语吗？我把它记下来，这样我们就能正常交流啦～”
“鲑鱼！”小狗卷双眼发亮。
梦野久作也很感兴趣，他戳了下人偶脑袋，猜测道：“鲑鱼——就是表示肯定的意思吗？”
狗卷嗯嗯点头，“鲑鱼鲑鱼！”
“哇哦！听上去像暗号一样，超级酷欸！”小悠仁热情地提议道：“我觉得棘的暗号，我们也完全可以学着用！”
“挺好的，”真依拽着姐姐的袖子，警惕地看了一圈周围，轻声道：“最近，常世里的陌生人很多。”
“鲑鱼鲑鱼！”小胖达兴奋地举起双臂，已经开始活学活用。
作为自主性咒骸的他身体长得很快，被草太和织田轮流背了一阵，就能自己下地撒欢儿了。胖达迈着两条结实的小短腿凑到狗卷身边，正好奇地打量对方领口里和自己的眼圈一样黑的咒纹。
“如果需要能正常交流的暗号，光是这几样材料不够吧，”学霸惠冷静提议道：“我们不如自创一套暗语。”
“做不到的吧？”菜菜子挠一挠快短路的脑袋，“光我们自己那只能乱编啊。”
“没关系，”惠很会寻求外援，“我们可以找太宰哥哥。”
菜菜子：“他不在。”
“找萩原哥哥也可以。”
“都不在呦。”
“……没事，那就找坂口哥哥吧，”惠看透一切，淡定预判，“他每天都在常世加班，哪里也去不了。”
小悠仁挠了挠自己的粉毛，露出豆豆眼，“坂口哥哥听见这样的话，应该会哭的叭？”
＋
失踪的大人们，其实也在常世。
只不过，他们来到了还未纳入开发区的偏僻处，在集体规划一件大事。
世界另一侧，横滨。
Mimic事件发生后的一个半月，在各组织眼线遍布的街巷，一直被所有人警惕和关注的[东京咒术盟会]终于有了动作。
这个神秘的超越者组织不动则已，一动就搞了一个超级大动静。
——巨大的黑色球幕，在午夜时分，无声无息出现于某地上空，将方圆数十里全数笼罩。
——[帐]。
放在咒术界，这是所有辅助监督都能够辨认出来的、在习以为常的东西。
但是放在横滨，在从未目睹过的异能者眼里，它成为了一种奇特的能力，背后也许藏着未知的阴谋诡计。
东京咒盟的这一手黑色结界，直接困住了横滨内部一个最为特殊的地区——镭体街。
说到镭体街，不同的人有不一样的印象。
普通人惊异于在发达的横滨角落，竟然会存在这种无人看管的脏乱差角落。高层觉得这是拖慢城市发展的沉珂，却在纷乱不断的局势下无暇分出精力着手解决。
知情人明白这里曾经发生过大范围的爆炸，外围的路人觉得那里是自己一辈子都不会踏足的地狱，而生活于镭体街棚户的野犬们已经自我放弃般、接受了自己暗无天日的未来。
他们未曾想过，自己会真的、看见字面意义上的“暗无天日”。
“由暗而生，暗中至暗”，这一发[帐]凝聚了草太精巧的设计与细致入微的源力操控，将[要石]的力量与规律的口诀相结合，产生了针对不同人群的不同效果。
它的核心作用只有一个——限制进出。
圆幕外侧的普通人直接无视了有关镭体街的所有异常。外侧的所有异能力者只能观测到[帐]的存在，却无法以任何手段探知内部发生的事情，也无法以任何包括异能在内的方式进入幕布之后。
对于生活在镭体街的人们来说，又是另一幅光景。
不论是稀少的异能力者、还是挣扎求生的普通人，大家眼前都不约而同暗了下来，眼睁睁看着一个黑色的巨碗倒扣在了自己的头顶。
大家蜂拥而至，抵达碗口边缘，在惊慌的试探中摸索出这个黑色圆幕的作用。
——只出，不进。
在它的真正功能浮出水面后，混乱的人群诡异地分割成了几派。
有的人选择直接夺命而逃，不愿面对未知的恐惧。有的人左右摇摆，犹豫不决。而有更大一部分流民，神色慢慢变得麻木起来，默默回到自己抢到的住处，仿佛对未来的艰难处境一无所觉。
三天后，那黑帐仍旧铁碗似地扣在那里，没有任何动静。
涌出的人群带来不少信息，但情报只是一遍遍单调地重复，外界的调查陷入瓶颈，没有任何实质的进展。七海建人的终端忙碌得发烫，不知情的车轱辘话说了一轮又一轮，终于让焦虑的上司勉强相信他本人并不知情。
期间，为了掩藏七海拥有[通道]的事实，灰原雄一直变成纽扣挂在男人袖口，等确认安全了才小声交流。
“没事吧？草太前辈他们？”灰原小天使感觉自己只是半周没回，门后似乎又搞出了什么大动静，自己都快跟不上节奏了，“要不要我回去一趟，问一下情况？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就在这呆着吧，几位特级搞出的动静，我们能帮得上什么？”
七海安抚地摸了一下袖口的漩涡纽扣，表示咒术师那一方的工作他们已经能帮就帮了，况且……
“草太前辈，还有其他的最强，加上那位太宰先生，我不觉得他们会遇见麻烦，”七海边说边若有所思，“就算有，面对这种棘手的情况，我们还是别瞎添乱的好。”
“才不是添乱呢，建人之前明明都回去一趟，评上一级了，怎么还这么不自信？”
纽扣灰原超级不满，嘴里嘟嘟囔囔。
“上次的事不就很厉害吗？三七分术式超级棒的！草太前辈都说了，没有七海海，根本没办法那么轻松地解决蚓厄呢。”
七海：“……请不要使用那样的昵称。”
“啊嘞？但是我之前有听悟前辈这样用过。”
如果灰原此时不是一颗纽扣，一定会伸出手疑惑地挠挠头。
七海狂揉眉心。
“……这就是原因所在。”
＋＋
平日到处迫害人的罪魁祸首，此时在干同样的事情。
但这回，悟成功迫害到了正确的家伙。
“都醒醒都醒醒，怎么都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呢？”
白发特级飘在半空中，精神抖擞地拍了几下掌心。
他的面前站了一大群衣衫褴褛的家伙，这些人都是被突然出现的通道猝不及防套进来的，眼神迷茫，明显没弄清楚面前的情况。
“啊，我明白了…一定是因为你们太弱了吧？弱到连离开镭体街的勇气都没有了呢！”
悟的语气并没有夹枪带棒，只是兴高采烈地陈述事实，但光内容这点就拉足了仇恨。
原本麻木不堪的一部分人瞪起双眼，像是在无声质询说话人的目的。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这明显看起来是养尊处优大少爷的家伙，有什么资格去评判他们？
五条悟确实不觉得自己有指指点点的资格，但他觉得自己有嘴炮的资格。
嘴炮使五条悟快乐，也使太宰治快乐。
棕发少年见某只没心没肺的猫就靠几句话成功刷满仇恨值，内心啧啧称奇。
西装革履的太宰治上前一步，站在被临时搭建起来的高台上，打了一个响指，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欢迎来到常世，大家经过这几天的犹豫，全部都选择留在镭体街，说实话，这让我非常的感动。”
太宰明显给自己安排了唱红脸的角色，他动作优雅地抚了抚胸口，和和气气道：“我们是[东京咒术盟会]，嘛，不过我估计你们对这个不感兴趣。所以我特地准备了一些大家更感兴趣的东西～”
哗啦啦——一批闪亮亮的金条被倾倒在少年脚边。
大部分人的眼神变了。
“这是佣金，”太宰展示五条猫从各家保险库殷勤掏来的战利品，他指了指静立在一旁的萩原研二，笑眯眯道：“只要你能通过这位先生的面试，就能有资格分得一杯羹。”
人群很明显骚动了起来，有人仗着胆子问道：“你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太宰挥了挥手，空中骤然出现两只小咒灵，一左一右拉开了一条红彤彤的横幅，上面写着：
[为了更美好的明天不断奋斗！]
所有人：“？”
“镭体街对咒盟来说，勉强算一个很特别的地方。我在此保证，这个原本无人在意的角落，从今往后会成为世界瞩目的焦点！只要你加入，你就能亲手创造镭体街更美好的明天！”
太宰治情绪莫名地自我调动了起来，那个忽悠人的调调怎么听怎么熟悉，“而我们的最终目的是——世界和平！”
四个字一出，全场寂静。
尴尬的气氛在空中弥漫，草太缩进角落捂住额头，夏油杰在他的身旁眯着眼摸摸下巴，“还不如让我来。”
草太：“……”
别了吧杰，你给Mimic洗脑的架势……看上去也怪离谱的，而且和太宰君的这一套真的很像呢＝＝
咒盟在横滨强势入驻，紧锣密鼓圈画地盘、编织人手的第五日，三封邀请函被同时发出，落在三位精英人士案头。
没有任何护卫、任何监控设备捕捉到入侵者的身影。
异能特务科种田长官、Mafia首领森鸥外、武装侦探社福泽社长这三位横滨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在见到简约复古信函的那一刻，都严肃了脸庞，心中隐约有猜测。
他们几乎是前后脚拿起，迅速拆开了那份邀请。
这一次发生在镭体街、改变了后世异能者格局、被记载为[四方会议]的横滨势力面谈会，以这样一种神乎其神的寄函手段，缓缓拉开帷幕。
第129章 承（5）
异能特务科、港口Mafia、武装侦探社。
在“三刻构想”中, 承接横滨白日、黄昏与黑夜三类地带的异能者组织，平日里基本保持着王不见王的态度。双方首领见面必然是大事，更别提三方聚齐了。
种田长官丝毫不尴尬，率先打了声爽朗的招呼, “各位, 好久不见。”
社长先生长刀别于腰间, 闻言也微微颔首, “好久不见。”
“也不算太久，”森鸥外笑了笑, “不过这样的时间和地点，属实有点出乎意料。”
“情理之中。”银发社长双手揣袖, 见到立场不同的Mafia首领也没有表露出抵触, 语气十分淡定。
这四个字好像包含了点什么信息，但从武侦社长一如既往的严肃表情里，很难判断出他是否话中有话。
森鸥外默不作声地抚了下袖口。种田长官哈哈笑了两声，拍了拍银发社长的肩膀, “听说福泽兄与咒盟的超越者交情匪浅, 今日可能还要麻烦你引荐呢。”
银发男人神色依旧淡淡, “都是受邀前来，谈不上亲疏远近。”
“也是, 谕吉君行事一向严谨，”森鸥外笑道：“我家的Q这段时间也麻烦您照顾了。”
“他不叫Q, ”社长硬邦邦道：“久作是个好孩子，该上学的年纪, 不属于任何组织。”
说着, 银发男人眼神掸了下森鸥外身后，这回是真的意有所指。
年龄最小的芥川龙之介安静立正, 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谕吉君可真会开玩笑。”森鸥外嘴角一抽，挪一步将他的好苗子挡住。
喵的，抢一个还不够吗。
几位大佬站在[帐]的边缘，简短地寒暄几句，跟随他们前来的下属们静立于身后，迅速打量其他势力的人。
在邀请函里，咒盟称并不介意一同带人前来，以四五个为宜。别人说五个不可能真的带五个，森鸥外带了三位，分别是尾崎红叶、中原中也和芥川龙之介。种田长官带了两位熟悉的副手，而社长身边只跟了一人。
江户川乱步表情疑惑，黑发侦探一声招呼没打，目光扫了眼众人，最后好奇地落在黑发首领身上。
“Mafia胆子这么小的吗？”
这位明显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语调里有种管你是谁的直白。
“你这家伙！”中也超不爽地怼了回去，“说话注意点！”
乱步撇撇嘴，“我不跟笨蛋说话。”
“你…！！”重力使上前的脚步被红叶干部从容拦住，乱步也被社长摁了下脑袋，制止了接下来的话。
森首领笑容如常，淡声表示自己以前毕竟只是一个外科医生，不是走武斗派路线的呢。
“……”知道他真实实力的武侦社长表情略有点无语，但也没说什么。
在略有些凉的晚风下，一只手从前方的黑幕里蓦然探出来，打断了三人的闲聊。
那只手很眼熟，手腕部位缠着绷带。对方五指张开，那酷似水膜但结实无比的黑帐在「人间失格」的作用下，被动撕开了一个圆形的巨口？
“诸位久等～”是活泼到有些欠揍的语气。
说话的人他们也很熟悉。
太宰治，前阵子从Mafia叛逃的干部，之后就一直不见所踪。据说他已经加入咒盟，现在一看传言非虚。
棕发少年笑眯眯右挪一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三位首领却陷入了极度的沉默。
他们的目光同时聚焦在了通道之后的风景上。
触目所及的，只有暗沉平整的平地。
镭体街的地形因为爆炸的缘故，呈现向中心凹陷的巨坑，这点所有人都知道。但是，巨坑之上，本应该是参差的棚户和破落扭曲的街道才对。
但现在，那些没有经过规划、由贫困的流民们慢慢搭建的落脚地，通通消失不见。
整个镭体街地藓般杂乱的棚户区，竟然在短短五日内被全部夷为平地！！！
所有人中，最为震惊的是中原中也。作为前羊之王的他，可以说是对镭体街了解最深的一位。
赭发少年通过眼前的地形可以百分百确定，这里就是他的诞生之地，但……坑怎么突然就秃了？？？
太宰叛逃后，中也为了避嫌，一步都没有踏足常世。而他的兄长们神秘地跟他打了声招呼，称要暂时换掉那道青色电子门的密码，短时间内无法打开。
中也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也被太宰治气得咬牙切齿，发誓要找到其他的[门]，把这叛徒拎出来暴打一顿。
结果没想到，[要石]们在他没权限的期间，搞出了这么件大事！
森鸥外去看中也，中也反射性去看太宰，看见对方那仿佛偷腥猫似的笑容，气得又把拳头捏紧了。
“这…这是如何做到的？”种田长官挠了挠光溜的后脑壳，难以置信。
“宗像先生，晚好。”
几人中，就属武侦社长最淡定。银发男人连挂在腰上的刀柄都没碰，熟稔地朝太宰后方点点头。
“晚好。”一直站在绷带精身后的雾蓝发青年从容地笑了笑，丝毫不介意方才被太宰抢去风头。
武侦和Mafia这两方首领都是不同意义上的老熟人了，但为了初次见面的种田长官，草太还是统一自我介绍了一下。
“我是宗像草太，任[要石]之责。我的同伴们都在等待大家，请跟我们来。”
森鸥外轻轻颔首，双眼微眯。
他注意到，在这次极为正式的自我介绍中，宗像草太也依旧没有提到[东京咒术盟会]的组织名称。
没有归属感？大家都知道，所以被忽视了？还是压根就不重视组织名号的宣传？
宗像草太到底在咒盟里处于一个什么位置？这一切背后的执棋人又是谁？
森鸥外难得心痒，一直以来的这层面纱，终于要在今日彻底揭开。
随着[帐]的缺口进一步扩大，众人看清了幕后的全貌。
镭体街确确实实被夷为平地了，而距离他们最近的荒地之上，屹立着一座巨大的鸟居。
这座鸟居的原型其实是高专的大门，自从悟的[门]能够脱离门框存在后，这座影射在常世的鸟居就闲置在一旁，在经历了几波大小冲突之后，依旧奇特地保存了下来。
之后太宰治手一挥，它就被卸掉了原本的牌匾，重新换上[东京咒术盟会]几个大字，拉转到镭体街这里来撑场面。
虽然草太觉得，这光秃秃的地也没什么场面可言。
不过，太宰却没有丝毫绕开镭体街的打算，他提出直接在这里接人。现在一看，效果出乎意料得好。
青年抬手，用金色锁链缠上鸟居四周，撑开通往常世的通道，
太宰治似是随意地抚摸了一下木柱，迈开长腿紧随其后。
看见这一幕，除了中原中也之外，所有对「人间失格」有所了解的异能者们，同时瞳孔骤缩。
无法被异能消除的通道，这几乎成为了[要石]们的基本标志。
异特科那里甚至猜测，这种空间异能不属于当前露过面的任何咒盟成员，而是一位手眼通天的异能者造出来的，对方更有可能是目前局势的操盘手。
几位首领不说话，沉默地跟上两人的脚步。
众人目光各异，那里边有新的考量和忌惮。
草太有些懂了太宰的意思。
实力和……威慑？
虽然之前他和悟已经在横滨弄出了大动静，但人的记忆总会褪色的，而最富有冲击的，还是当下的眼见为实。
光秃秃的镭体街只是开始，神乎其神的通道也仅是前菜，新的世界在或懵懂或有所准备的来客面前持续展开。
横滨的异能者们看到了更多、更多的废墟。
这是属于以前的常世的、一成不变的风景。
门后的世界太广袤、也太辽阔了，光凭[要石]们争取到的那点人手，也仅仅开发了最核心的一部分地区。
如果不是神明力量的加持、和那些密密麻麻的[门]的存在，草太根本无法在如此广袤的地界上保证领域的全方位覆盖。
在有些偏僻的地方，甚至还保留着来自千年之前的古迹。
而在这条太宰治精心挑选出的废墟观光路上，一行人接收到了相当隐晦又警惕的窥探。
这些废墟里，隔三差五就有人生活的痕迹。
不多，很新，像是刚搬进来的。
联系这几日镭体街的异常，不难猜测，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民通通换了一个地方生活。
“我们称这里为常世，是只有被邀请的人才能进入的地方。准确来说，这里不是异能空间，更像是神明的领域。”
草太缓缓开口解释，他不打算行欺骗之事，而是学着自己多智近妖的同伴，去选择性地表达一些必要的真相。
“[要石]也不算异能力者。我们的职能是借神明的力量，镇压足以引发世界末日的邪恶。”
“蚓厄。”森鸥外发出一声轻叹。
信奉眼见为实也算是他的疏漏，时至今日，首领终于放下了疑心，开始将初次见面时草太那番天方夜谭一一对应。
“没错，正是之前不小心出现在横滨上空的怪物，它的能量巨大，是引发地震的罪魁祸首。”青年微微颔首，“不过大家放心，目前[要石]的力量在不断增长，对蚓厄的镇压力度也逐渐上升，较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出现失控的情况。”
几道木屐的声音平缓又坚实地敲击在地面之上。
交谈的几人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力都属佼佼者，即便是在崎岖的荒路上，也能轻松保持平衡。
待情绪渐渐舒缓，众人这才有空关注宗像草太和太宰治的穿着。
虽然表情轻松，语气随意，但从服饰能看出，咒盟对这次的会面相当重视。不管是宗像草太还是太宰治，都穿上和服正装、披上统一制式的羽织，像是在无声宣告二人共同的立场。
但是他们的风格颜色又不太统一。
草太是藏青里融了浅淡的白和繁复的金，走起路来白鹤蹁跹般清雅。
太宰则正相反，以更明亮的浅米色为主，羽织边缘绣着红蓝暗纹，儒雅的外表下有种捉摸不透的飘忽感。
但不论是大家族培养出的草太，还是政客名门出身的太宰，都相当合适正装。
在场的领袖内，除了一直坚持西服的森鸥外，其余二位首领其实也穿了和服，与路两侧那些现代风格的废墟略有隔阂。
“我们大致需要走多久？”黑发Mafia首领询问道。
草太面色不变，脚步停缓。
“如果看够了的话，随时都可以到达。”青年说了句意义不明的话，随后用行动证明了他所言非虚。
随着他抬手，一座黑色鸟居的巨大虚影渐渐浮现于头顶，在众人面前拉开另一个通道。
这就是另一侧原本在京都打开的、属于草太的本命[门]了。而目的地，是灯火连绵的薨星宫！
这个见面地点不知是谁定的，选得真是妙。常世那破破烂烂的古迹就算是修整了也没那味儿，但天元大人居住的薨星宫，可是实打实存在了上千年啊！
这结满风霜却又维护良好的建筑，这制式古老却有略带新潮的风格，简直太适合用来装b…啊不，证明咒术盟会的底蕴和实力了。
正门大敞的会客室内，有两个高大的身影等待已久。
同样制式的和服羽织，一人以白为主，胸前结纽，衣摆绣蜻蜓暗纹；另一人以黑为主，耳戴黑玉，手盘长串佛珠。
看见来人，悟将打了一半的哈欠迅速憋了回去。
“哟，来啦？”他抬手挥了挥，“老子都快要等睡着了。”
第130章 承（6）
托太宰治正大光明接人的福, 发生在薨星宫的这次秘密会谈还没开始，消息就传遍了横滨。
日后，关于[四方会谈]的时间和地点，只要是横滨本地人就能说出个一二来。
但如果你要问会议内部的具体情况, 那只有小道消息乱飞, 官方没有大张旗鼓透出任何台面上的决策。
但所有潜移默化的改变, 若是深究, 确确实实是从这个节点开始转折的。
在外人的想象里，这样的见面应该是极为严肃的, 交织着各种明里暗里的试探和利益的拉扯谈判。
实际上，一开始的画风确实如此。
众人一边坐上提前布置好的坐垫, 一边展开了初步的试探。
最先开口的是一直面不改色的森鸥外。
“草太君, 说实话，这可真是让我吃了一惊，”Mafia首领捂住下巴，眼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意外, “太宰君当初离开得突然, 手段还很激烈, 让Mafia这里误会叛逃了…难道是有什么隐情吗？”
当面斥责叛逃一事会让咒盟难看，森鸥外不会干这种蠢事, 但也不能没脾气的回避这个话题。
说成误会，把解释权交给对方, 是个很圆滑也很下套的处理方式。
太宰治明显是已经彻底加入了咒盟，板上钉钉的叛逃。这种罪名不可能在明面上承认。但如果一口否认, 再加上Mafia这里表露出的挽留姿态, 很容易让咒术盟会那一方产生疑虑，影响信任。
宗像草太似乎听懂了Mafia首领话中的圈套, 看了眼太宰，像是要他自己解释。
还挺聪明，森首领腹诽。
但下一秒他就被打脸了。
“森先生，这一点你我之间不存在误会。”出乎意料，太宰治大咧咧在新东家面前承认了事实，并且理由给的相当淳朴无脑，与他的形象极度不符。
“我确实是不想干啦，所以叛逃了。这点中也是最清楚的吧？当时情绪失控，告别的方式确实有那么一点激烈，抱歉抱歉～”
虽然说着道歉的话，但态度和神色丝毫没有反思。
离开那天太宰做了什么？
嗯，当面质询首领其实称不上激烈，这人背地里还往某死对头的爱车上安了两枚炸弹，用暴力至极的烟火进行了一场告别。
炸弹是隔壁世界黑衣组织的遗留库存，包准破坏力强，能把那辆车炸得屑都不剩。
中也因为太宰的叛逃切切实实愤怒过。
但现在听见这话，他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鬼火又再一次冒了出来。
叛逃就叛逃，结果说自己是因为不想干了？这什么鬼理由？？？
短短几句话，气得重力使把拳头捏得咯吱响，忍耐着青筋直蹦。
同样攥紧双拳忍耐脾气的，还有默默站在首领身后的芥川龙之介。
这位身体病弱但性子火爆的行动队队长似乎被提前嘱咐过了，勉强收敛了脾气，眼神死死地盯住太宰治，没当场把「罗生门」用出来。
“太宰君一直不容易，我是理解的，也很希望有挽回的机会，”森鸥外很沉得住气，面色不变，语气平和，“你也不用这么牵强解释，如果是因为之前的冲突，现在大楼已经在进行修缮了…Mafia一直很爱惜部下，这次也依旧愿意不计前嫌，随时为他最年轻的干部敞开大门。”
森首领不愧是语言大师，话说得略有些含糊，三言两语就将两件丝毫不相关的事情联系到了一起，直接先入为主淡化了Mimic一事。
还顺便强调了一嘴太宰曾经的功绩，乐此不疲地给别人上眼药。
而他的颠倒黑白还有第三层目的。
说到楼……[要石]们毁楼可不止一次。
第一次破楼而出，第二次上下贯通，第三次拦腰横斩……这要是再发展下去，最后岂不是要被夷为平地了？
就算不赔偿，正面表态总得有吧？
这话明着提，暗地里眼神就心照不宣地递了过去，直指为首的雾蓝发青年。
大楼五栋变六栋这件事闹得太大，用脑袋想想就知道是谁干的。就算中也扛下所有责任，森鸥外也没打算咽下这口气。
黑发男人同时也很自信，以宗像草太平和避世的性格，根本懒得利用Mimic一事针对回去。
正如他所料，草太接上了森鸥外带出的节奏，打断了太宰的否认。
“森先生，上次力量的失控实属偶然，给贵方添了不少麻烦。大楼的修缮费用我们已经补齐了，在此也跟您正式致歉。”
草太实在懒得细说。
解释什么？解释太宰不是因为集体guo奔拆楼这件事叛逃的吗？
别说这些尴尬的细节，连叛逃原因这种话题他也想直接揭过。虽然太宰没提过，但对方在这件事上情绪确实不佳，草太、杰还有织田都能看得出来。
离开就离开了，不开心的事解决了不别去想，这一点上大家都很果断。
[要石]们体贴太宰的想法，不会去刻意报复Mafia，但如果对方刻意追责，他们也有的是方法维护同伴。
“修缮费用？”森鸥外挑眉，似乎很意外，“可我这里…似乎并没有收到任何讯息。”
草太比他更意外，他没说话，只是去瞪太宰，后者一摊手，坦荡道：“确实给了呢，那些金条全部扔到酒窖里去了，某个笨蛋到现在都没有发现。”
草太&中也&森鸥外：“…………”
修缮费用不是让你这么给的！
“……事情大约是这样。”草太捏了捏眉心，跳过这个话题的语气十分明显。
森鸥外从善如流，跳到了另一个……类似的话题上。
“不光是这次，似乎之前也有过吧？”森鸥外竭力把节奏往他想要的方面带，“是和草太君初次见面那次，直接将禁闭室的外墙弄碎了，真是相当令人印象深刻的登场方式呢。”
森鸥外不顾另两方在的场合，隐晦提到二人Mafia第一次见面，只有一个目的。
暗示损失，绑架人情。
“啊，那次也一样，同样是是特异点。”草太点点头，很坦然地抬手示意了一下自己和重力使之间的距离，“不过森先生也看见了，现在我能够人为避免这样的冲突，接触失控的事不会有第三次。如果您需要多余的赔偿，我们之后再单独详谈？”
赭发重力使闻言神情有些不自在，微微蹙眉，但在红叶大姐的眼神暗示下并没有贸然开口。
“不，不必了，有草太君的承诺就行。”再咄咄逼人下去并不占理，森鸥外目的达成，颇有风度地后退一步，正笑眯眯打算收个尾，就听另一道声音懒洋洋插了进来。
“森先生，话不是这样说的，”太宰也笑眯眯的，但语气来者不善，“我怎么记得，当初是红叶大姐先动的手，草太只是单方面防卫呢？”
“……这样吗？事情过去太久，当时的一些情况也弄不清楚了。”
黑发首领依旧边含糊其辞，边将目光放在了草太身上。
不光是他，另一旁一直保持沉默的武侦社长和种田长官，也不约而同将目光落在草太身上。
太宰怎么回应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草太现在的反应。
从见面到现在，宗像草太一直在代表咒盟出面，大家也都暂时默认为他是[要石]们明面上的首领。
现在明显是两边的领头人在单独交流，种田长官和福泽社长都没开口，他太宰治插什么话！
没看到其他三位首领带来的下属，都没有开过一次口吗？！
在森鸥外身旁长大的太宰，不可能不懂这一点，但是他依旧闲闲地一插到底。
“什么嘛！那可是草太第一次变成小凳子欸！”绷带精拖住双颊，语气十分怀念，“我明明在监控里看得清清楚楚，这辈子都忘不掉。”
所有人：“……”
在众目睽睽中，草太动了。
青年伸出手，拍了一下棕发少年的脑袋瓜。
很轻、很随意的那种。
“别乱说。”草太有点无语。
只一个小动作一句话，除了武侦一方，其他人的表情都变了。
又怪异、又疑惑、又好奇。
森鸥外微笑着，勉强维持住镇定。
东京咒盟这个组织内部的运行方式，似乎完全不是他想的那样。
你能想象作为首领的他，在重要场合去亲昵地敲中原中也的后脑勺吗？
森鸥外需要重新估量咒盟成员之间的关系，思考新的应对方案。
但是太宰不给他迂回的机会，“红叶大姐，你说是不是呀？”
压力给到尾崎红叶这里，粉发女人眉梢一挑，神色自然地忽略了鸥外大人递来的眼神，以袖掩口自责道：“那时确实是妾身的失误，不知是贵客，为了维护Mafia对入侵者动手了。宗像大人，实在抱歉。”
说罢，女人微微鞠躬，行礼致歉。
言下之意，咒盟确实不欠港口Mafia什么，既然在金钱层面首领大度表示不追责，那人情方面也可以一笔勾销。
森鸥外：“…………”
这里一来一回地打机锋，另两方就坐在一旁听着。
看来Mafia和咒盟的关系，也不像他预想的那么好嘛。种田长官心里想着，乐呵呵捞够了情报，这才出面打圆场。
“看来大家都互相认识了，关系也很亲近，”张口说瞎话阴阳人谁不会啊，种田长官不但会，他还会爽朗地阴阳人，“我对宗像先生也是久闻其名，毕竟七海君在异特科工作，为我们带来了很多帮助，哈哈哈！”
拉关系谁不会？叛逃的前干部算什么？他们这里还有对方跳槽出来的成员呢！
虽然对方做事严谨，很少透露同伴的信息，但这也算是一份关键时候能说得上话的硬关系。
森鸥外没什么反应，但是嘴角却悄无声息地下压了一分。
这位表面上风格粗犷的异特科长官哈哈笑了几声，对草太道：“宗像先生，之前我们也互相介绍过了，那我们不如直接进入正题？”
草太颔首，“无事。多余的寒暄就不必了。今日请诸位来，是有一件要事。”
说话间隙，某位白发特级一直坐在草太身后，头困得一点一点。黑发丸子头看不下去了，无奈地伸出手，帮人把下巴托住。
悟得寸进尺，贴着对方的手心就懒洋洋来了第二个哈欠。
所有人：“……”
来自白发帅崽的那个哈欠，仿佛预示着这次会谈注定歪掉画风的结局。
草太心想大家确实太忙，于是在心中权衡片刻，拿出了之前讨论的最简洁方案。
“东京咒盟打算在横滨开设一所小学，接纳所有的适龄孩子。”
草太跳过了所有铺垫，将最终目的直截了当摆在三方势力面前。
“是普通孩子和小异能力者的共同学校，学段囊括幼儿园、小学和初中。资金和人员配置可以和大家细谈，但所有事情都需要遵循一个最基本的前提。”
草太语气加重，一字一句道：“一切涉及到学校的行为，都不可以携带任何立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