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五月,荣城合江区的古装影视城。


    《红颜祸水》剧组的配角演员休息区,两个身穿藏蓝色古装的男孩子,脑袋凑着脑袋在嘀嘀咕咕。


    “小元子,你还真为了试戏背词?其实那部电影也没必要去试,我经纪人说班底不行,只是名导挂名而已。”


    裴景元没等好友说完,立刻接住话茬:“那也总好过躺在床上,坐吃山空强。”


    好友黄理成瞥一眼他这张脸,折叠度极高的窄脸,狐狸眼。


    裴景元从脸到身形,骨相皮相一等一。


    奈何“妖艳挂”的演员,从来都没有观众缘。


    他演戏两年,最好的角色才到三番的反派。


    同期签进公司的几个演员里,已经有人成为新晋顶流,演一部古偶爆一部。


    黄理成轻声问:“你上个月自荐的戏,一个都没找你?”


    裴景元看着剧本台词,摇头。


    扭头察觉到他的忧心忡忡,卷起剧本敲打他的小臂:“欸?担心我干什么?我这么努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老天爷一定会奖励我的,我从不怀疑这一点好吗!”


    黄理成露出“呵呵”的表情:“超过三岁,就不要这么天真好吧?”


    裴景元来劲儿了:“就算老天爷不给我奖励,那我也希望,等我年迈时回忆往事,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愧;在临死的时候,我能够说‘我的生命和全部精力都有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演戏!”1


    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行行好,闭嘴吧!”


    黄理成抬手捂住耳朵,“别天天吟唱你那锅毒鸡汤了行不?这话只有我爸那个年代的人会说!土死了!”


    裴景元眯起狭长眼眸:“你敢说奥斯特洛夫斯基土?没品的家伙,哼!”


    黄理成翻一个全白的白眼:“全世界的斯基里,本体验派只认斯坦尼斯拉夫斯基!”


    “对了,给你看我新换的手机壳。”


    裴景元喜滋滋地掏出手机,转过来露出背壳,朝着好友晃了晃。


    他满脸得意,似乎在说:快夸我呀~


    黄理成定睛一看,两眼一黑。


    【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2


    黄理成幅度夸张地站起来,古装的宽大广袖差点带翻轻便的户外椅。


    “再见吧您嘞!”


    裴景元眼明手快地按住小椅子。


    “哼~”


    黄理成跑了,他继续打开剧本背台词,腾出一只手往旁边的牛皮纸袋,掏啊掏,口中幼稚地轻哼:“胖胖蕉~我来吃你咯~”


    突然眼尾出现一抹小小圆圆的身影。


    “嗯?”裴景元闭紧双唇,讶异地注视圆头圆脑的小可爱崽崽。


    乌发白肤,奶膘软软。


    长得真不赖嘛!


    裴景元的手从纸袋里抽出,握着一个小米蕉。


    他左右看看,不自觉地夹起嗓子,弯了弯眉眼:“小朋友,你从哪里来的啊?”


    元宝鼓了鼓奶白的脸颊,飞扑向他:“小爸!!!”


    “哈?”裴景元下意识地伸开双臂接住扑来的小团子,馨香又温暖,是小幼崽独有的奶呼呼气息。


    元宝呜哩呜哩地在小爸怀里使劲扭动撒娇。


    呜呜~


    元宝只是在睡前许愿在梦里可以参加大爸小爸的婚礼而已。


    谁知道突然出现在这里,大爸小爸不仅没结婚还没有认识~


    ——元宝的天都塌了。


    他不管!


    他就要抱住小爸不撒手。


    裴景元被软嘟嘟的小手抱住脖颈,心里想,这小孩子还怪有力气的。


    他仰头,拉开和幼崽的距离,正要问他父母情况,就见他晶莹的圆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左手的——小米蕉。


    “额……”


    老天爷,他只剩一个了啊!


    电光火石间,裴景元从小习得的尊老爱幼的道德观和自私自利


    的人性本质疯狂互殴。


    最终,他决定——“那个……”


    “胖胖蕉~~~”


    元宝鼓着脸颊,伸出一根小手指戳戳小米蕉,“小爸~元宝也想吃胖胖蕉。”


    “哈?”


    裴景元今天第二次发出不可思议的气音,他凑近小圆脸:“小朋友,你刚才听见哥哥的碎碎念了?”


    元宝亮晶晶的黑眸从小米蕉转移到小爸脸上,极其自然地噘嘴亲了一下小爸漂亮可爱的脸。


    裴景元快速捂脸:“诶?你……”


    父母怎么教育的?


    怎么可以让孩子随便亲陌生人呢!


    算了,可能是幼崽太小,就算父母拎着耳朵说话,也记不住。


    裴景元压低嗓音继续问:“小朋友——”


    “小爸,不要叫元宝小朋友啊。”


    元宝只听过小爸这样叫别的小孩子,拍拍小胸膛,“是小元宝啊~”


    “你叫小元宝?”裴景元点点头,表示接受这称呼,“那小元宝,你刚才听见我说‘胖胖蕉’了?”


    真的是好丢人!


    还好不是被其他大人听见。


    元宝露出迷茫疑惑的样子。


    他并没有听见小爸讲话,只是重新指着小米蕉,努力噘起嘴:“元宝想吃胖胖蕉~”


    裴景元的聪明脑袋转过弯来。


    好家伙!


    原来世界上除了他自己,还有一个人也会管这个叫“胖胖蕉”?


    他突然喜笑颜开:“真有品味。嘿嘿~”剥开小米蕉薄薄的外皮,刚要递到小嘴边时,犯难,“你在外面可以乱吃东西吗?万一吃窜稀,你父母该不会报警抓我吧?”


    结果,小幼崽双手用力抱住他的手腕,啊呜一口啃掉小米蕉的尖尖,


    得逞后,他昂起小下巴,露出满足又狡黠的可爱神色:“嘻嘻~~”


    裴景元:呜~他的胖胖蕉!


    算了,不可以跟三四岁的小屁孩子计较,只希望他别闹肚子就行。


    元宝维持着树袋熊抱“树”的姿态,啃完一整个小米蕉。


    裴景元发出几不可闻的轻哼,将香蕉皮放进塑料垃圾袋中。


    一个那手指刮了一下小奶膘:“开心了?”


    小元宝吃到软绵绵甜滋滋的胖胖蕉,呜哩呜哩地趴在小爸胸口,扭来扭去地撒娇。


    裴景元低头,看着鼓出来的小脸蛋。


    还真软。


    “你吃了我一根胖胖蕉,我……我……”


    裴景元感觉自己是个很坏的大人,面对小幼崽好奇又纯真的大眼睛,他问道,“我可不可以捏一下你的小奶膘哦?”


    元宝努力地鼓起奶白的小脸蛋:“小爸捏捏哦~”


    裴景元偷感很重地轻捏了下。


    哟呼~


    是松软的小奶油包呢~


    他知道小崽崽捏脸的话,很容易流口水,很克制地只碰一下就缩回手。


    “你爸妈呢?在哪里?哥哥送你回去。”


    元宝直起小身体,仰头努力靠近小爸的耳朵。


    “要跟哥哥说悄悄话哦?”


    裴景元非常配合地侧过脑袋,主动挨近小圆脸。


    元宝奶声奶气地认真解释:“按照设定,哥哥就是元宝的小爸哦~”


    裴景元今天刚在“木马”上演过“骑射”戏份,下意识地反问:“射腚?你小屁股疼了?”


    元宝摇头:“不是啦。”


    小胳膊抱住小爸的脖颈,凑到他耳边继续嘀嘀咕咕。:


    “元宝是小爸和大爸的小宝宝呀~”


    裴景元:?


    “小爸说元宝是大爸老来得子~”


    裴景元:??


    “大爸说,因是大爸和小爸最可爱的小宝宝,所以叫小元宝哦~”


    裴景元:???


    眉头越皱越紧。


    元宝见小爸表情怪异,伸手戳戳小爸的肚子:“是小爸的肚肚生出元宝的啊,小爸~~你不可以不知道的哇~~”


    裴景元诧异地看着三四岁的小幼崽。


    此刻的沉默,震耳欲聋。


    这个“夺走”胖胖蕉的小屁孩,怎么知道他能生孩子?


    一定是有什么东西搞错了。


    此时,刚好片场副导演的助理过来喊人:“小裴啊,导演说,让你那场戏再过一遍。你赶紧去补妆!”


    “好嘞!”


    小裴说时迟那时快,抱起小幼崽大步流星地冲到场务身边,交代道,“这孩子不知道哪儿来的,可能是谁家孩子走丢了,你帮忙带一下,我去补妆!”


    场务:“啊?”


    元宝伸出短短的小手试图抓住小爸,但小爸已经跑没影了。


    场务低头,元宝抬头。


    大眼瞪小眼。


    场务拎了拎工装裤,只能半蹲下来问:“小朋友,你爸爸妈妈是谁?叫什么知道吗?”


    元宝委屈巴巴地抬起大眼睛,又望一眼毫无小爸踪影的远处。


    他想起小爸常说的叮嘱:


    小元宝,遇到任何事情,如果小爸不在,就一定要立刻找大爸知道吗?


    所以小爸不认他的话,只能找大爸了。


    呜~


    小元宝心痛痛。


    场务就看到面前圆嘟嘟的小幼崽,左手两根细细的手指捏了捏右手背。


    手背肉呼呼的,还有几个窝窝。


    像是下定某种决心般。


    元宝乖巧地开口,语调软糯:“陌生叔叔。”


    “额……嗯。”


    场务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么奇怪但合理的称呼。“你说。”


    元宝:“我要找我大爸。”


    场务面露迷茫:“爸爸是吧?在哪里?”


    元宝歪头,认真思考:“大爸,在大宅吧……”


    按照小爸的情况,他也不是很确定,但依旧很认真地伸手比划,“有弯弯的小湖,白色的天鹅……”


    他看到叔叔脸上的迷茫,继续努力解释,“小车要开上去,有很多很多树。”


    场务扶额,自言自语:“你这孩子,该不会是走丢了吧?”


    片场如此混乱,也不是没可能。


    刚好合江区的派出所就在影视城旁边。


    之前片场有人偷器材,警察就来过,场务留了警务电话。


    他拿出手机拨电话:“稍等,小朋友,我给你打电话叫警察叔叔来帮你找爸妈。”


    元宝对对小手指,精致的小五官都要皱在一起了。


    呜~


    凶凶的大爸万一也不认他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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